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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 较量6

    回到沈阳,秀红当真搬到了郑教授家里,郑教授也放心得把家交给秀红打理,当然了,也包括他多年来收藏的那些宝贝,谁让自己嘴欠,答应人家来着。

    秀红勤快,家里家外收拾的干干净净,就连郑教授,也每天捯饬得跟新郎官似的,一改先前邋里邋遢的形象,最关键的,秀红烧得一手好菜,尤其是小鸡炖蘑菇、血肠汆丸子等东北特色菜,可把郑教授高兴坏了,再也不用见天的泡面加香肠对付了。街坊邻居都夸郑教授好福气,人到中年,找了这么个好媳妇儿,每当这时,郑教授都会憨憨得笑道,“结婚时,大伙一定都来吃喜糖!”心里那份美劲儿,别提了。

    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郑教授总会拉着秀红钻进书房,如数家珍般向秀红介绍,哪一幅是傅抱石的,哪一幅是李可染的,哪一幅是范曾的,就连家传的那幅吴昌硕的《松梅图》,郑教授也没瞒着秀红。

    说起这幅《松梅图》,打郑教授爷爷当初在张学良创办的盛京银行任职的时候就有了,那是三十年代初,一位药材商人因资金周转不开抵押给银行的,郑教授的爷爷本不懂字画,但长期在银行接触古玩抵押的业务,吴昌硕的名号早已深深印在脑海里,当时这幅画银行开单七千块银元,郑教授爷爷当机立断,抵押了两处田产,又四处筹措了些,不到一个星期,便把画赎了出来,如获至宝般珍藏在家里,一直传到郑教授这辈儿。说起来,郑教授对老字老画的痴迷,这幅《松梅图》得算根源。

    “呀,国明,这幅传家宝得值多少钱啊!”第一次向秀红展示《松梅图》时,秀红小心翼翼捧着画轴,嘴角、眉间难掩幸福的笑,估计她怎么都不会想到,还没过门儿,郑教授就会把这么珍贵的宝贝展示给自己看。

    “你猜猜看?”郑教授轻轻搂住秀红的肩膀,饶有兴致得看着她。

    “切!总不会比大伯家那一箱子都值钱吧!”秀红撇撇嘴,眼里却满是笑意,在当时直爽的郑教授看来,秀红绝对是看中他的为人,而不会掺杂任何其他色彩。

    “一箱子?再来一箱子也顶不上它!”郑教授得意得像一个孩子,“至少两百万,还得说私下买卖,不上拍卖会。”

    “啥?两百万,我的天!”秀红紧紧把画轴搂进怀里,生怕掉了似的,却随即赶忙轻轻放回原处,如面对菩萨般又是作揖,又是“阿弥陀佛”。

    这一幕,郑教授看在眼里,乐在心里,他坚信秀红就是他上辈子修来的缘分,就是那个陪他走完后半生的人。

    “秀红!”郑教授郑重拉起秀红的手,“以后,这个家就是你的了,包括这些宝贝,都是你的!”

    “是咱俩的。”秀红声音越来越低,脸红着低下头,少女般的羞涩尽显眉间,“国明,留给咱们儿子吧!”

    “儿子?”郑教授一时没反应过来,不禁问道。

    “是啊,儿子。。”秀红轻轻靠在郑教授肩膀上,身子越来越重。。。

    往后大半年的功夫,郑教授着实体会了一把家的温暖,让他有更多的经历投入到工作和收藏上,至于其他的,全由秀红操持。

    秀红理解郑教授,尤其支持他搞收藏,一次郑教授想收一幅启功先生的字,对方开价十万,郑教授当时手头只能凑到两三万,得知情况后,秀红毫不犹豫把自己准备进货的几万块钱拿出来,又拼凑了些,可算凑够十万,让郑教授如愿以偿,打那之后,郑教授对秀红更加信任,有时他甚至后悔没有早认识秀红几年,这才是他想要的婚姻,理想中的爱人。

    唯一美中不足,每次郑教授向秀红提起跟大伯说买字画的事儿,秀红总推说,急什么,日子长着呢!想想也是,人家闺女都给了自己,淘换一两幅字画还不是早晚的事情,郑教授便也没太放在心上。

    直到半年后,一天半夜,郑教授和秀红已经睡下,刚进入梦乡,就被一阵急促的电话声吵醒。

    “喂,谁呀?”秀红懒洋洋得接起电话,头垂在郑教授臂弯处,怎么也舍不得离开。

    “秀红,我是亮哥,快来铁岭医院,我爸心脏病,要做手术!”电话那头传来秀红大哥火急火燎的声音(亮哥,郑晨亮,秀红大伯唯一的儿子)。

    “亮哥,你别着急,慢慢说!”听闻大伯生病,秀红惊得一下坐直身子,眼里不自主溢出泪水。

    “我爸今天做晚饭时突然晕倒了,送到医院大夫说是啥心血管大面积堵塞,要做支架,还得好几个!”大哥说着说着,带了哭声,“一句两句也说不清楚,秀红,你赶紧来吧,来晚了怕见不着了!”

    “亮哥,我这就过去!”放下电话,秀红无助得望着天花板,嘴里喃喃自语,“怎么办?怎么办!”

    郑教授扶住秀红的肩膀,给她以支撑,顺手从床边取过衣服,“先去医院吧,啥情况到了医院再说,你穿衣服,我去借车!”说着匆忙穿好外衣,出了门。

    两个小时后,TL市人民医院ICU病房门口。

    秀红快步走向病房,远远便望见颓废而无助的大哥紧紧抓住头发,蹲在走廊边,身旁已是满地烟头儿,旁边大嫂搂着已然睡着的孩子,轻轻抽泣。

    “大哥。。”秀红奔过去扶住大哥的肩膀,刚一开口就泣不成声。

    “呦。。秀红来了!”大哥急忙起身,眼眶通红,头发蓬乱,憔悴的脸上硬挤出一丝微笑,大嫂也向秀红和郑教授点头示意,只是因为抱着孩子,没办法起身。

    “大哥你好,大夫说什么情况了吗?”郑教授凑上前,拉住大哥的手到旁边座椅坐下,关切得问道。

    “说是心肌梗塞,而且主动脉有几处血管堵塞,要下支架!”大哥说着双臂支在膝盖上,头深深低下去,两手在如鸡窝般蓬乱不堪的头发上使劲抓着。

    “大哥别着急,有办法就好,一切听大夫的!”郑教授安慰得拍拍大哥的后背,“说什么时候手术了吗?心血管病可不能耽误,我有一个学生,爱人就在这家医院,要不我找找他?”

    “说了”大哥缓缓得抬起头,无助得看向郑教授和秀红,“只要凑齐手术费,随时都可以手术。。”

    “手术费多少?”秀红急切得问道。

    “得十万!”大哥说完,叹一口气,闭上眼睛,微微颤抖,“十万啊,你让我去哪弄!”

    秀红悄悄拉拉还想说什么的郑教授,使个眼色。

    她知道,厂子不景气,去年大哥大嫂双双下岗,平时大哥跑出租,大嫂在一家宾馆打扫卫生,维持生计,还能勉强凑合,但一下拿出十万块钱,对他们来说,简直比登天还难。

    秀红眼里噙满泪水,心情复杂得看向病房,嘴唇抖动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半晌,秀红走向大嫂,拉住大嫂的手说道,“嫂子,你知道,我做服装挣钱也不易,我这有三万块钱折子,你拿着,其余的咱再想办法,怎么着也得让大伯把手术做了!”说着从外衣兜里掏出一张存折。

    “不,不,哪能要你的钱!”大嫂慌忙推着秀红的手,眼里也渗出泪水,因为争执,怀里的孩子被吵醒,喃喃说着,“妈妈,妈妈,我渴,喝水。”

    见此情景,大嫂再也忍不住,一把搂住孩子,头深深埋进孩子身体,“呜呜”哭了起来。

    “妈妈,妈妈,你怎么了,爷爷好了吗?”刚刚睡醒,不明所以的孩子着急得摇着妈妈的肩膀,竟也带了哭腔。

    “彤彤不哭,妈妈没事儿,姑姑去给你买水。”秀红说着抚摸下孩子的头,捂住嘴,快步走向走廊尽头的自动售卖机。

    郑教授赶忙跟过去,递上一张纸巾,“秀红,别太难过了!”

    秀红没有注意到恋人眼里的期盼,欲言又止的表情,自顾自说着,“可让这一家人怎么办,大哥大嫂才下岗,十万块钱让他们怎么凑得出来!”

    “咱们能帮一把,就帮一把吧。”郑教授说着揽过秀红的肩膀,让她靠在自己身上。

    “国明,我还没过门儿,你就对我这么好。。”秀红轻轻依偎着郑教授,感受着爱人坚强的依靠。

    “国明,你那还有钱吗,能不能借我点儿,先让大伯把手术做了。”秀红说着抬起头,眼里满是期盼。

    “钱是有,咱俩还说什么借不借!可是。。”郑教授低头看着秀红,顿一下接着说道,“这钱算是你借给大哥的,还是送给他的?”

    “当然是。。”秀红刚想回答,突然意识到哪里不对,一时语塞,呆呆得望着郑教授。

    郑教授轻抚着她的秀发,温柔得说道,“如果是送给他们,你是我的女人,只要你开口,我能做到的,绝无二话,可看得出来,你大哥是个要强的人,他能接受吗,你大伯能接受吗?”

    秀红明白郑教授说的意思,中国人讲老理儿,有儿子在,老人看病用别人的钱,就是打儿子的脸,这样做会让大哥抬不起头来的。

    “可是大伯的手术不能等啊!”秀红再次哭出了声,紧咬嘴唇,眼里满是无助。

    “我倒有一个办法!”郑教授思考一下,凝望着秀红说道。

    “快说,什么办法!”秀红着急得问道,马上想到郑教授的意图,思索一下,接着说道,“国明,你是想借这个机会买郑文胥的字画,对吗?”

    “对!”郑教授坚定得点点头,“这样,既凑足了手术费,还能给你大伯留下一笔积蓄,就是。。就是不知道你大哥能不能做这个主,肯不肯卖。”

    “这。。”秀红犹豫着低下头,下巴轻轻支在郑教授肩膀上,陷入沉思。郑教授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背,柔声说道,“如果你大哥不同意,别勉强,大伯的手术该做也得做,多少钱咱出,早晨医院上班,我就给我那个学生打电话。”

    “国明,你真好!我是上辈子积了什么德,修来的好福气,这辈子让我遇到了你!”秀红抬起头,充盈着泪水的双眼,满是感激。

    “傻孩子,你人都是我的,我的不就是你的吗!”郑教授笑着刮刮她的鼻子,如同挑弄女儿般。

    “国明。。”秀红紧紧依偎在他的身上,满脸幸福得说道,“我去问问我大哥吧,看看他的意思,你在这里等我,别过去,我怕你过去大哥大嫂难为情,有些话不好说。”

    “嗯!”郑教授拍拍她的肩膀,心底生出一丝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