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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起风烟 万古余赠

    下雨了……

    是的,下雨了,但却不是由天空之上落下,而是自地面升起滴滴如同雨水般的水滴。

    似是泪般晶莹剔透,闪烁着淡淡光泽,古老悠远的曲调奏起,没有源头,似是来自于万古之前。

    悠扬,婉转,低沉,却又悲凉,似是晚秋之中的别离。

    是谁在奏响这万古哀伤?歌咏着逝去的历史。是谁在拨动沉寂的琴弦?荡漾起悲壮。

    无人,有人。

    少年回眸,眸中是无言之哀,他不是无情,不过是见了太多太多。

    是他们在奏起古老的音调,是天地在吟唱末路的悲凉。

    他们是谁?少年低头望向地面。

    数不清的人影仰起头,望不清神情,许是他们的身影太过虚幻,早已模糊了他们的脸庞,是时间太过久远,耗干了最后的执念,唯独留下了最后一丝丝,等待着一道曙光。

    那是战死的人们,他们从曾经属于他们的一寸骨骼、一段残剑、一抹字迹,乃至于这片土地,也是他们曾经生活过的土地。那一道道昂首的身影,来自于万古,来自于时光长河掩埋的时间,重新站在这片他们曾经生活的土地,恭送着那个青年。

    许是少年破除了那道法,除去了压制着这片空间的禁制,使得那些早已在万古前便已经身死道消的人们的执念有了显现的机会,这是他们生活的地方,每一处,每一寸,不知多少,都烙印着他们的气息,借着这些曾经的力量,以及每一位的执念,他们重新自万古前的时空归来。

    天空恢复清明,蔚蓝色的天空好似带着无限的希望,投下了道道微光,照亮着下方虚幻的人们。

    哪怕早已模糊的面容看不清神情,但那萦绕的悲早已堆积。

    一滴滴如同雨水般的水滴在缓缓升空,在半空聚集着,淡淡的灰色光晕闪烁着。

    少年止住了脚步,静静地望着,他不愿去打扰,也是止住了山体上升的步伐。

    望着那点点雨水汇聚成一摊汪洋,少年眼底闪过丝丝缕缕的复杂。

    汪洋逐渐缩小,不断浓缩,知道形成一枚小巧的珠子,飘向山体,飞向青年。

    少年没有阻拦,而是任由它飘向青年,只是目光注视着那珠子,那是由一道道轮回气运所凝聚而成的气运珠,是这数不清的亡灵所能做到的唯一的事了,轮回气运,便是那通往往生,开启下一世的门票,那些埋葬在此的亿万生灵,他们本有着轮回的机会,在少年破了那禁制后,而他们,却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毫不犹豫,心甘情愿,全部给予了那青年。

    他们为了青年,埋葬于此数万载岁月,现在,却又为了青年,放弃了轮回。

    珠子融入青年额头,逐渐消失,而青年依旧那般,垂着头颅,宛若逝人那般,只有微风吹拂其发丝,在其耳畔诉说着无声的话语。

    随着珠子消失,地面之上的那些虚幻的身影也开始逐渐消散,但却感觉不到一丝悲伤,而是希望,他们挥舞着手臂,恭送着青年的离去,就好似这不是他们在这世间最后一次的显现,而是在送别某个即将离家的儿郎。

    当最后一个身影消散,天空蓝色开始褪去,逐渐化为灰色,失了一切力量与灵性,地面逐渐崩起裂痕,坍塌,湮灭。

    没有尘烟四起,没有嘈杂之音,因为这里本就不该存在于世间,这里是被历史所掩埋的墓地,葬着一个时代的悲,此刻的湮灭,不过是注定的结局。

    残山升腾于空,曾经死去的青龙再次有了血肉,在空中盘旋,低首恭送着,有麒麟踏云,万里长虹送别,玄武背山,俯首沉鸣。

    它们是死去的圣兽,它们本该翱翔于天地,却葬在了这里,永生永世,但它们无憾。

    当山体洞穿云层,只留下残光,半空的青龙再次化为白骨,坠落在地,成了一片粉尘,麒麟消散成烟,唯留半截长剑坠落在地,玄武直接便是消散,再也没了身影。

    无声的湮灭一寸一寸吞噬了那片遗留之地,没有一丝声息,这是本该如此的结局,是那些死去的生灵,在用残存的灵维持着一切,等待着这一刻的到来。

    浩荡的片片残骸在随着浪花荡漾,死去的星球堆积成沙滩,不知名的兽骨在沉浮着,当一滴浪花溅起,其中倒映出一片灰白的世界。

    一滴水便是一个世界,一粒沙便是一个星球,蒸腾而起的水汽之间是破碎的古史,沧桑古老早已不足以形容,无法言喻的浩瀚宏大不过是一朵浪花。

    这里是何方?是死去的本源地。

    是一整个荒天的发源地,是其本源之地,代表着时间,在这里,能找到每一片时空的古史。

    而此刻,它死了,一个荒界死了,一荒界三百六十洪界,一洪界三千六百宙界,一宙之中不计其数小世界,全死了,本源断了,古史都已经混乱,而青年就是被镇压于此不知多少岁月。

    沧桑古老的残山漂浮在浪花之上,死去的本源之力哪怕死去也有着无可比拟的力量,却伤害不了残山分毫。

    少年赤着脚,一步步踩在浪花之上,脚底传来的,是无奈与悲伤,是苍凉与混乱。

    那是世界的意志,万物皆有灵,山有山灵木有木灵,一个世界,也有着自己的灵,它们感受得到所发生的一切,它们能看到所有发生过的一切,但却无能为力。

    它的本源死了,就好似一个人的心脏停止了跳动,世界意志的消散也要不了多久。

    少年沉着眼眸,一言不发。

    他知晓这一切的发生,知晓幕后黑手为何人,知晓那一战,但他也无能为力,他所能做的,便是自死去的老树所结的果实之中带出一颗种子,再次种下,为其带来生机。

    古老的意志在低声诉说着凄苦,狂怒的浪涛掀起无边愤怒,拍打在岸上却留下不了丝毫痕迹。

    雪白的脚丫轻踩沙滩,留下浅浅足迹,逐渐蔓延至更远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