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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死灰复燃

    他并不想炸掉这些野战炮,可他们实在是想不到办法把它们捎走了,于是只好毁掉,以防自己在下次的战斗中再次遭遇到它们。

    马蹄时不时地会踩到周围横七竖八躺着的尸体,引得马儿一颤。杰拉德将火把拿稳,扔向了火炮周围的魔晶砂桶。用魔能激活它们起效会更快,但这队骑手中都是人类,没有人有足够的力量做到这一点。趁着热量引爆魔晶前的这点时间,他们退到了安全距离之外,看着一团大火球将炮兵阵地吞没。

    敌人的注意力全部被平原上的决斗吸引了。他们信誓旦旦地将步兵线列前压,似乎是咬定了前面的黑水村中不会遇到成建制的抵抗。可还没从火墙升起的惊讶中反应过来,眼尖的军官们就发现了前方突然出现了整齐的队列,而后便在弹雨中倒下。

    步兵被黏住了,那些冲的太快的龙骑兵又被牵制在火墙之内。杰拉德按照命令,带着老兵们进行了一次大胆的冲锋,很轻易地冲过了敌方的阵线,直插后方的炮兵阵地,让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野战炮被一个个摧毁。失去了火炮支援,又没有骑兵负责突破,数量上处于劣势的联邦陆军陷入困境只是时间问题。文森佐怎么也没想到,潘德尔居然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里重新凝聚起自己手头本已溃散的兵力,甚至组织起一场有效的反击。

    可此刻,杰拉德只是看着咫尺之遥的一片火海。烈焰遮蔽了他的视线,在那后面,伊娜正在和一整支骑兵部队对抗。

    她的本领很高,可双拳终究难敌四腿。潘德尔为了将打向炮兵阵地的一拳力量最大化,甚至没有安排人留下帮助伊娜。他不明白,伊娜是怎么那么轻易地同意了这种要求。

    现在他们得去支援步兵们的战斗,可是杰拉德的视线却从来没有离开过火墙的方向。

    得救救她……

    他们的马匹并不是专门的战马,但冲击仍然具有同等的威力。那些联邦步兵们正忙于对付前面的敌人,当杰拉德带队从后方穿过他们之间时,不知道多少人在短短几秒中倒在了马刀之下。不过,在他们回转方向准备进行第二次冲锋时,杰拉德却独自一人脱离了队列,绕过火墙,朝着他们最开始与文森佐对峙的地方奔去。

    曾经在阿尔提斯战役之前,他在凯米尔岛上有见过相似的情景。一位骑士在广场上被那些胸甲骑兵包围了,而所有能够支援他的人都在错综复杂的街角巷道中迷了路。当人们再见到他时,尽管武艺高强的他击败了袭击者,却已经少了一只胳膊,浑身上下都是可怖的刀伤,鼻梁被豁开成了两半,瞎掉了半边眼睛。还没等被送出城镇,便死在了半路上。

    杰拉德止不住想着伊娜,想着她少了一条胳膊,滴着血趴在马背上走出来的情景……

    “她要是出事了,我跟你没完!”杰拉德在出发前抓着潘德尔衣领,对着他警告道。

    可那家伙不管什么时候,都只是那么一笑。

    杰拉德打算沿着原路进入火墙所包围的地方,可是就连狭窄的通道现在也被火焰封死了。他抓着缰绳,在火墙之前徘徊。外面都是如此了,想必里面的空间已经被压缩到了极限。不管是留给伊娜,还是敌人的时间都不多了,狂躁的秋风迟早会点燃整片田野。

    皮埃尔之眼在之前为了能让潘德尔集结部队,早就被他粉碎用来作为瞬时魔能传递的消耗品了。也许焰之术士并不会害怕少量的灼烧,可这么大的火,她是真的会被烧死的。

    “可恶……”

    杰拉德撕下了衣服上的一块布料,用水壶里的水打湿,蒙在了口鼻上,夹着马肚子硬着头皮,朝着火里面冲去。可是马儿不管怎么踢怎么踹,也不愿意往前面的火堆里钻,只留得他干着急。

    “喂!”

    就在这时,潘德尔的声音出现在了后面。杰拉德转过身去,只见对方朝他丢了一个铁罐,他伸手接了下来。

    “听说你以前是盾兵,看看你的本事。”潘德尔一手拿着火枪,站在田埂上喊道,“把你的力量链接到那东西里面,然后丢进火里,不然没有效果。”

    铁罐的个头看起来比他见过的罐头小一圈,用的铁皮看上去却更好。杰拉德摇了摇,感觉不到里面到底装了什么,但内容物似乎有着存储魔能的空间,就仿佛那些魔晶矿一样。

    “这是什么东西?”

    “天机不可泄露!”潘德尔对他露出一副含义不明的微笑,“这么大的风,火势只能被挡住一会儿,动作得快点。我们把这边稳住了就来帮你们。”

    说罢,他便跟上路旁的纵队,朝着前方交战点跑去。

    这个东方佬个头不大,奇怪的物件倒是挺多。不过现在不是琢磨这件事的时间。帝国征召的步兵们相当一部分都具有借助大地力量的本领,哪怕他们是在这方面相对较弱的人类,杰拉德毫无疑问也是他们其中之一。对物品施加魔能的经验他几乎没有,他的魔能并不足以引爆魔晶,可是在集中注意力施加力量后,手中的铁罐却不稳定了起来。

    继续握着明显不是个好主意,杰拉德连忙将其投掷进了火焰中。铁罐被吞没后的一两秒后,火墙的中央突然爆开了一股白色的浓雾,周围的火苗全部都被吹散开来。一瞬间,一道狭小的缺口被打了开来。

    “难怪了......”

    潘德尔明显不想让里面的敌人轻易逃掉,这只是给他一人开的小门,进去了就没法回头。热浪让他的额头上止不住地冒出汗水,他感觉自己有点难以清晰地思考。唯一的感觉,就是自己猛踢了一下马肚子,被马带着猛冲进了火墙之中。

    到处都是黑雾,到处都是火苗,灌渠里的水在翻滚,坚草不停地散出水雾,就连田埂上夯实的地面都冒出了火苗......

    他仿佛置身于炼狱之中,烟雾熏得他难以睁开眼睛,地面上隐隐约约有着许多具燃烧着的马尸,身下的马匹也不愿意继续往前走了。可是后面那窄窄的通道却已经被彻底封闭了,没有出路。

    里面的火势本不应该这么大的,至少他们没有准备那么多的“黑水”来将整片区域彻底封死。但现在这场景却像是有人用火在里面重新燎了几道,好让里面的一切都难以逃脱。

    至于是谁干的,杰拉德没过多久就看到了......

    迷雾中窜出来了一匹战马,可经过眼前时,杰拉德却看见上面的胸甲骑兵并没有握着缰绳。那人艰难地保持着平衡,不断地挣扎,而在他身后,一只被烈焰所包覆的身影不停地用利爪在他的身上撕扯。而后,他们再一次消失在了火焰与烟尘当中。

    那不像是她,只不过是一个借用了她的身躯的东西而已。

    一股战栗沿着杰拉德的脊背传遍全身,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他不禁想起哈维先生的警告,带着那份担忧,调转马头,强制它朝着他们消失的方向奔去。

    不管走到哪,杰拉德都能隐约从一片黑暗中,分辨出地面上散落一地的尸体,没有一具是完整的。他猜想,如果自己下马检查,也许就能看见尸块被撕裂的边缘。

    有那么一阵子,他反倒希望那些骑兵们能在一片火海中稳住阵脚,把伊娜逼得到处跑,却又怎么也逮不住她。而不是像她之前夸下的海口那般,来上一场血腥的决斗。那不是伊娜所想要的,那是“它”想要的。

    她的气息已经消失了,视野里也没有踪迹。杰拉德只好跨上一处较高的田埂,躲避四处飞溅的火花。在这里他能够勉强看得更远一丢丢,可是周围除了火焰还是火焰。

    “你到底哪去了?”他咬着嘴唇,心里想到。

    可敏锐的直觉,却让他在爆燃声中分辨出了不一样的东西。就在右手边远处的那片浓雾之后,一些有明显节奏的敲击声不停地回荡。这样的声音很不自然,不可能是火场该有的声响。杰拉德猜测那是马蹄的声音,可如此密集的响动,必然意味着一部分士兵从最初的混乱中闯了出来,重新集结在了一起。他们八成也在做着和杰拉德一样的事情:从火场中找出那只妖怪的身影。

    再一转头,却看见另一侧的烟雾内逐渐亮了起来,而后,带着火焰的马匹从里面飞奔而出,拉着一道火花组成的尾迹,横穿过杰拉德眼前的田地。马上早已没有了人,但是那匹马就在快要够到下一处烟雾弥漫的区域时,却被劈头盖脸的弹丸打成了筛子,嘭地一声翻倒在地。

    杰拉德并没有过多关注刚刚的火力强度,光听听就能大概有个数了。他在左右寻找,目光扫过每一个阴暗的角落。毫无疑问,无论有意无意,那匹马都能被算作一个诱饵,用来暴露那些惊恐的骑兵们所掌握的火力,而他们现在已经把自己的底牌露干净了。他看得出来,那些家伙们也同样清楚。

    只不过,无论她现在在何处用那双微微发光的眼睛窥视,这样一群抱团取暖的骑兵是她怎么也没法啃下来的。

    希望伊娜保有的清醒足够让她认识到这一点......

    而他自己现在要做一件蠢事,这件事可能会让他在接下来的十几分钟内都后悔莫及,甚至,一旦失误,就不会有后悔的机会了。

    但如果能帮到她,那么就值得去这么做......

    在杰拉德没有看到的另一侧,仅仅不到一两百米开外,文森佐就骑着马站在火墙的边缘,而非聚集在小路交汇处的那团三角方阵当中。那些受了轻伤的人,将失去行动能力的伤患置于马背后,沿着泥泞的小道朝外走去。

    一处较高的灌渠被伊娜投出的炸弹捅出了一个口子,流出的水沿着被烤干的地面流了一大片,却阴差阳错地阻遏了火墙的合拢,留下了一条侧翼通道。他没有迟疑,立即聚拢起剩下的人,赶在叛军最终进入田野前,将自己的人偷偷转运出去。

    蒙在他脸上的湿布条被蒸干了,但他还是坚持骑在马上,即使这让他感觉呼吸困难。每位战士随身携带的水都被匀给了那些需要担负迟滞任务的骑兵,包括他自己的。

    原本期待的一场决斗,最终却变成了单方面的猎杀。猎手有时候是他们,有时候是她。

    火墙升起时,他被迫纠缠于与伊娜的缠斗之中。虽然他能感觉到彼此的实力难分伯仲,但在群殴的条件下,她并不能支撑多久。果不其然,中了几刀后,那个异族骑士举起了剑,吟唱了一段法术,随即身旁的火势猛地剧烈了起来,让他们的战马受了惊,一时间难以控制。大范围的施法带来的代价是明显的,如果他当时能够追上去,伊娜劈出的每一刀都将会软弱无力。可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消失在黑色的烟雾之中,稳住马时,文森佐已经无法确定自己的位置,更别提追击了。

    在后来询问其他分队的骑兵之后,他了解到,在同一时刻,田野里燃起了多道不定向的火墙,但无一例外地将骑兵封锁在一定的区域,不论是文森佐带领的斥候,还是迂回的主力,在火墙随风向合拢后都被困于其中。最靠近边缘的士兵报告说,火焰并没有因为雨水减弱,反而随着水流而扩散,他们怀疑叛军早已在此地布置好了焦油,守株待兔。

    不过最开始不知情的他,依旧冷静地通过心灵感应向周围的分队发出了警告,如果警告传达到了,兴许在火势过大前钻出层层火圈的骑兵会多上很多。但当时,他只感觉脑中一片混乱,其他人的火焰在他的心灵中消失了,有什么东西压制着他们彼此之间的链接。

    他很惊讶,在之前战争的战报中并没有任何帝国部队大规模利用心灵感应的案例,印象中他们并没有开发这方面的战术价值。可现在对方居然正与自己争夺着此区域的通感的主导权。

    不过再怎么琢磨潘德尔的来头,他都不得不面对一个现实:无论什么样的陷阱与计谋都只是潘德尔做出的辅助行为,眼前真正的威胁却来自于那个半兽人姑娘......

    在她释放法术后,田地里的火焰蔓延速度不可思议地加速了起来。如果找不到出口,在被外面的叛军合围歼灭之前,他们就会被烧死在里面。而在他沿途再度收拢部队时,地面上愈发变多的尸体让他气得牙齿咬得咯嘣响,可同时,恐惧也不由得升上了心头。在这种环境里,他们与她之间的数量优势被抹平了。

    活下来的骑兵们口中讲述到他们被袭击的经历。他们说,那个怪物仿佛不怕火,仿佛能看得透火,它左右出击,从烟雾中钻出来,划开一个人的咽喉,而后又消失于火海之中。愈是往后遭受攻击,遇到的手段便愈血腥。原本仅仅只是做出必杀一击,可后来它却开始胡乱攻击不致命的部位,仿佛玩弄着猎物,再到后来,它甚至开始干脆地撕咬,就像是一只野兽......

    按照接受过的训练,士兵们有尝试过组成小股部队对这区域内唯一的敌人进行捕杀,可是无一例外地遭受伤亡后无功而返。不管是被它杀害,还是死于火焰或窒息,面对接近三分之一的伤亡率,文森佐果断制止了愤怒的骑兵们进一步的搜索行动。

    也许是意外,也许是老天眷顾,现在这条泥泞通道成了他保存实力的唯一救命稻草。先头穿过的人汇报道,通道另一头离交战区很远,而且叛军似乎并未注意到他们。放在以前,这样的逃窜简直是奇耻大辱,受到家族的影响,见到抱头鼠窜的行为,他可能会拍着桌子破口大骂。可今天,他得为同僚的生命负责,他得祈祷叛军们在自己撤出部队前,不会注意到这条通道。至于那些步兵们,他已然无能为力。

    刚刚不远处,文森佐听见了一连串的枪响,而后又沉寂了下去。他知道那是自己部署的殿后方阵用手铳在对着什么开火,而之后的沉寂也说明了他们什么也没抓到。但这正合他意,这说明那个异族骑士的注意力被吸引到了方阵,而非这边一个接着一个溜出田野的人。

    寥寥十几匹马组成的三角方阵,相对于在平原上的那些大方阵而言少了点气势,但眼下这却是他们仅有保命的手段之一。虽然他们没法借此抓到袭击者,但那个怪物也没法单枪匹马突破他们。只要他们能够紧紧地站在一起,忽略掉所有多余的风吹草动,就有更多活下来的机会。

    文森佐咽了咽口水,他很明白,这一点说着很容易,做起来却很难。他看向那边的迷雾,另一侧的骑兵们心理的恐惧绝对不会比他少,一旦情绪战胜了理智,他们要么会溃退,朝着这边不要命地跑过来,将异族骑士引到这边缺乏战斗力的伤兵旁,要么会愚蠢地放手一搏,脱离阵列前去追击。每一种可能都会招致毁灭性的结果。

    而他们几乎是立刻就得接受考验。

    在向阵列接近的时候,文森佐看见了田埂下,一道火光沿着远处的小路飞奔而过,而后,燃烧着的土渣碎屑猛地从那个方向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