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青城废墟
随着卡车继续往前，环形山渐渐消失，地势变得平坦，城市的废墟终于在他们眼前展现出了一个轮廓。
可以很容易分辨出来，整座城市遭遇了一场惨烈的浩劫，没有星星点点的灯火，没有光彩夺目的太阳，没有高楼林立的市区，没有高耸入云的万丈白玉柱。
整座城市就像用沙子砌成的，被人用铲子整个铲起来，然后翻了个面砸在地上，只留下些凹凸不平的残骸。
但这不是一座完全平静的废墟，偶尔能看到几点闪光。
钟鸣让祝槐放慢速度，他从脚边的背包里取出一个双筒望远镜——这是他从后几截列车残骸中抢救出来的，虽然也被磕到了，但整体还算完好。
钟鸣借助着望远镜进行观察。城市最外圈的墓地，因为爆炸，已经变成低矮的土包；次外圈的贫民窟，已被震成了断壁残垣。
在断壁残垣之间，有人在交火！
确定是在交火！
还有人在扔手榴弹。
随着手榴弹落地，隐蔽在断壁后面的四个人赶紧匍匐，他仔细观察，虽然看得不真切，但那群人穿着黑色域航服，想必就是打过很多次交道的暴恐分子。
另一方是谁呢？
是其他城市派过来的调查团吗？
钟鸣继续观察，暴恐分子正在进行一场围歼作战，被包围的部队利用掩体和火力，苦苦支撑。
“Q调查团预备队队员！全体都有！城中有人在交火……”
没等钟鸣说完，祝槐打断道：“怎么会有人交火？”
“闭嘴！
“我们的第一项任务——侦查废墟是否被占领，目前的答案是城市废墟已全部或部分占领，避免正面冲突；但城中有人开火，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我们需要弄清交火双方的身份。
“我们的第二项任务——确认太阳和白玉柱的情况，目前的答案是，太阳被完全摧毁，白玉柱倒塌。
“我们的第三项任务——接近爆炸现场并勘查，任务包括对现场进行拍照录像，搜集爆炸残留物，采集爆炸尘土。这是最重要的一项任务，我们的首要选择是执行潜入作战，争取在敌人未发现的情况下完成任务，一旦完成这项任务，我们即可撤离。”
祝槐这次没有插嘴，小心翼翼地举起手，希望提问。
“你说。”
“报告队长，如果我没听错的话，还包括对现场进行拍照录像？怎么拍照录像？”
钟鸣得意地从上衣口袋中掏出一个小型相机，对祝槐挑了挑眉，“还有其他疑问吗？”
“没有了。”
“很好。现在废墟内正在交火，不太容易注意到我们，我们最好在此期间潜入城市进行隐蔽，如果中途被发现，我们将分作两队，声东击西，如果遇到这种情况，届时听我手势，所有人务必服从命令听指挥！现在，需要有一个人来殿后，请举手！”
路夏和祝槐都举手。
“马尔斯，你跟着我在前面，注意警戒。林微和文斐然，你们紧接其后，照顾好自己。然后是祝槐，你照顾林熹。路夏，你来殿后，随机应变。”
林微虽然想亲自照顾林熹，但祝槐身材高大，体力充沛，确实是更好的选择。
众人都对这个安排表示认可。
“Q特别调查团预备队队员！全体都有！所有人穿好域航服！立刻下车！每隔五十米两个人，跟着我，匍匐前进！所有人，不许掉队！”
接下来最重要的事情就是保证计划有条不紊地推进，钟鸣一个大步，跑到后舱，将后舱的域航服和域航帽丢到驾驶舱，他自己也迅速穿上域航服和域航帽，将已经捆好的包裹分给众人背好。
路夏穿好域航服和域航帽，背好步枪，将防弹夹克递给林微，示意她让她把防弹夹克给林熹穿上，却被钟鸣一把夺过来，路夏正惊愕间，钟鸣将夹克替路夏穿好，给了他一个白眼。
路夏回以一个点头，表示认可。
钟鸣拿着望远镜仔细查看了地形，然后将双筒望远镜掰成两半，变成了两个单筒望远镜，递了一半给路夏。然后他和马尔斯背上物资，是为领头羊，在最前方匍匐前进，由他们决定着路线。
等到他们前进了五十米，然后林微和文斐然才出发。
路夏在驾驶舱后排，拿着望远镜，一面观察着队首的钟鸣，等到距离合适以后让林熹和林微前进，一面向城内看去。
城中的交火还没有减弱。
路夏观察时，之前隐蔽在断壁后面的四个人，已经倒了一个。
又是一枚手榴弹，剩下的三个人再次匍匐。
硝烟散去，视线中出现了一个红盔红铠的战士。
他大手一挥，隐蔽在断壁后面的三个人抬着倒下的人快速撤退。
红盔红铠战士无所畏惧，他顶着迎面射来的子弹只身前进。
一步、两步……
三步、四步……
他抓起一面倒下的断墙，如铁饼运动员掷铁饼一般，将断墙掀起，隐蔽在断墙下的人暴露出来。
红盔红铠战士右手将断墙下的人拎起来站直，左手化作掌刀，从天空中劈下，将之斩为两截！
他的出现，立刻改变了战况，他从容前进，将一个又一个隐蔽着的人腰斩！
路夏倒吸了一口凉气，不愿意再看这种血腥场景，目测钟鸣行进的距离，指挥祝槐和林熹前进。
祝槐和林熹正在行进，时间好像变得巨慢无比。
路夏手心里渗出了汗珠。
红盔红铠战士杀戮的瞬间，在路夏脑子里盘桓不去。
路夏举起望远镜，再次朝他望去。
城市废墟里的交火已经停止了。
秋风扫落叶之间，战局瞬间而定。
红盔红铠的杀神抬起头，慢慢移动着脑袋，视线逐一检索前方的建筑残骸，绝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据说被别人盯着看时，是有心灵感应的。
红盔红铠的战士似乎感应到了，倏尔之间，转过身来，路夏便看清了他的头盔上，画着一张丰腴雍容的脸孔，这看似云淡风轻、与世无争的面相，露出一副诡异的笑容，在这一片废墟之中，肆意杀伐。
路夏看着诡异的笑容，诡异的笑容回望路夏！
他看不见自己！
起码路夏如此坚信着。
一个人的视力再怎么好，他也看不了这么远。
路夏大气不敢喘一下，就好像喘气都会被那个怪笑凝视！
不用惊慌。
路夏努力安抚自己。
不！
他能看见！
他的目光不再移开。
他的头盔里肯定自带了望远镜！
没关系。
他看到的是卡车！
这是他们的卡车！
这没有什么可疑的。
并非如此！
红盔红铠战士抬起一把枪！
路夏几乎是凭着本能，从驾驶舱后排冲到驾驶座，一脚踩在油门上，卡车突然加速！
紧接着一发子弹洞穿了侧窗！
驾驶舱空气泄露，好在路夏早就穿好了域航服。
不过不能往前，这样会将钟鸣他们的队伍暴露。
必须吸引他的注意力。
路夏猛打方向盘，原地调头！
又是一枚子弹，洞穿了驾驶舱前窗！打在了路夏的防弹夹克上！
红盔红铠战士对于射击提前量的把握非常精准。
路夏也想还击，但这么远的距离，根本不可能瞄准。
路夏不敢再待在驾驶座上，但凡子弹往上打到头，或往下打到腿，他就完了。
他只能凭着胆量行事，弓下身子，用一根撬棍卡死油门，然后从车门外侧爬上货厢，然后拨开货厢的栓扣，骑着货厢里的摩托车冲了下去。
路夏的摩托刚从卡车货厢冲出！
一梭子弹射向卡车油箱！
卡车炸了。
路夏从摩托车上回看爆炸，心有余悸。
人类的本能有时候比他们的思考要高尚得多。
如果给路夏更多时间进行思考，他一定会仔细想一想该朝哪个方向行进，他会反复犹豫、反复斟酌。
但他没有时间去思考，他只知道不能朝钟鸣的方向前进，否则整个队伍都将暴露。
钟鸣向左往废墟匍匐前进。
路夏向右，骑着摩托径直往废墟冲过去！
实际上！墓地边缘离他不过三四百米了！
他瞬间冲出百米，放开双手，不再把握方向盘，端起步枪，朝废墟中开了一枪！
扣下扳机，路夏陡生悔意，他意识到自己要完了！
子弹当然不可能射中，他也没指望子弹射中。他当时脑子里想的是钟鸣说的声东击西，所以他也就声东击西，吸引红盔红铠战士的注意力。
可扳机扣下之后，他的思维恢复正常，巨大的恐惧涌上心头——如果说红盔红铠战士能射中卡车油箱，那射中摩托车岂不也是轻而易举？
他的估计是对的。
红盔红铠战士展开了反击。
路夏与死亡已连在一条线上！
整个摩托带着路夏摔在了地上！
路夏感觉几乎要粉身碎骨。
很多人在面对死亡威胁时，都会觉得自己是特殊的，每个人都会死，但自己不会。
此时，路夏浑身冰冷，他再也不觉得自己是特殊的了。
但他确实是特殊的。
红盔红铠战士对于射击提前量的把握，使得他原本没有生还的可能。但由于他放开双手进行射击，摩托车脱离了他的控制，重心偏倒，反而让他避过了子弹。
摩托车重重砸在了路夏的身上。
路夏一动也不敢动，他祈祷敌人误以为自己已被击毙。
他的祈祷多余而无用。
摩托车很快又挨了一发子弹，路夏拔起腿就跑。
跑不过四五米，摩托车发生了爆炸！
爆炸余波将他整个人冲倒。
路夏心里清楚，死亡于他而言，只是或早或迟的事情了。
他看到距他不过百米的坟墓之上，有一个孩童朝他挥舞着小手。
这一幕介乎真实和幻想之间。
路夏甩头眨眼，振作精神，定睛再看过去，确实有一个小孩在挥手，示意他过去。
路夏匍匐爬行，没有再受到射击，顺利靠近了挥手的小孩。
他这时才看清楚，眼前的小男孩竟然没有穿着域航服带着域航帽，最多不过十岁，头发也是乱糟糟的，衣服上好几个破洞，唯有小脸红彤彤的。
这里竟然还有氧气！
小男孩指了指路夏的腿，路夏回头看，才发现自己的左腿已经血糊糊的。
小男孩一个小跳，从坟堆上跳下来，拱进路夏的胳膊下，用力一抬，就将路夏撑了起来。路夏跟着他，一瘸一拐往前走。
路夏慢慢失血，感觉大脑晕乎乎的，意识也集中不起来，勉强知道从墓地出来后，穿过了贫民区，然后经过了一堵又一堵断墙，在废土渣滓中“翻山越岭”，终于插进去一个巷子。说是巷子，其实仔细看，那是一栋被硬生生撕成两半的六层小楼，楼的左边，房屋四十五度倒下，楼的右边，房屋颤颤巍巍，窗子被扭成了波浪形，似乎随时会倒塌。小男孩移开一块破木板，露出一个斜坡，扶着路夏进去，再将木板盖好。
外面固然是黑魆魆的，但隐约还有星光。
地下室里，则是几乎目不能视了。
“姐，开灯。”
一支蜡烛被点亮了——原来并没有什么灯可开，只是小男孩叫习惯了。
蜡烛旁边是一个十来岁出头的小女孩，用筷子将头发盘着。
借着蜡烛的微光，路夏环顾四周。
可以看出，这里之前是一处地下自行车场，有半截已经砸了下来，只剩半截，大约二十平米，破烂的自行车被堆在角落里，其余的地方摆着好似垃圾的破脸盆、烂抹布和一些坛坛罐罐。
小女孩和小男孩一起扶着路夏让他靠墙坐好，然后帮他将域航服和域航帽脱了下来。
刚脱下域航帽，路夏就觉得有些头晕和心慌，这里的氧气不如域航帽提供的氧气那么充沛，他大口大口吸着气，症状才有所平复。
路夏撩起裤筒，检查左腿小腿上的伤口。好在伤口只有大拇指这么长，并不严重。小女孩用一把裁纸刀将路夏的裤筒割掉，用清水给路夏清洗了伤口，从被爆炸崩裂的域航服里割下一块内衬的布，给路夏简单进行了包扎。
没过多久，传来一阵敲门声。
可以很容易分辨出来，整座城市遭遇了一场惨烈的浩劫，没有星星点点的灯火，没有光彩夺目的太阳，没有高楼林立的市区，没有高耸入云的万丈白玉柱。
整座城市就像用沙子砌成的，被人用铲子整个铲起来，然后翻了个面砸在地上，只留下些凹凸不平的残骸。
但这不是一座完全平静的废墟，偶尔能看到几点闪光。
钟鸣让祝槐放慢速度，他从脚边的背包里取出一个双筒望远镜——这是他从后几截列车残骸中抢救出来的，虽然也被磕到了，但整体还算完好。
钟鸣借助着望远镜进行观察。城市最外圈的墓地，因为爆炸，已经变成低矮的土包；次外圈的贫民窟，已被震成了断壁残垣。
在断壁残垣之间，有人在交火！
确定是在交火！
还有人在扔手榴弹。
随着手榴弹落地，隐蔽在断壁后面的四个人赶紧匍匐，他仔细观察，虽然看得不真切，但那群人穿着黑色域航服，想必就是打过很多次交道的暴恐分子。
另一方是谁呢？
是其他城市派过来的调查团吗？
钟鸣继续观察，暴恐分子正在进行一场围歼作战，被包围的部队利用掩体和火力，苦苦支撑。
“Q调查团预备队队员！全体都有！城中有人在交火……”
没等钟鸣说完，祝槐打断道：“怎么会有人交火？”
“闭嘴！
“我们的第一项任务——侦查废墟是否被占领，目前的答案是城市废墟已全部或部分占领，避免正面冲突；但城中有人开火，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我们需要弄清交火双方的身份。
“我们的第二项任务——确认太阳和白玉柱的情况，目前的答案是，太阳被完全摧毁，白玉柱倒塌。
“我们的第三项任务——接近爆炸现场并勘查，任务包括对现场进行拍照录像，搜集爆炸残留物，采集爆炸尘土。这是最重要的一项任务，我们的首要选择是执行潜入作战，争取在敌人未发现的情况下完成任务，一旦完成这项任务，我们即可撤离。”
祝槐这次没有插嘴，小心翼翼地举起手，希望提问。
“你说。”
“报告队长，如果我没听错的话，还包括对现场进行拍照录像？怎么拍照录像？”
钟鸣得意地从上衣口袋中掏出一个小型相机，对祝槐挑了挑眉，“还有其他疑问吗？”
“没有了。”
“很好。现在废墟内正在交火，不太容易注意到我们，我们最好在此期间潜入城市进行隐蔽，如果中途被发现，我们将分作两队，声东击西，如果遇到这种情况，届时听我手势，所有人务必服从命令听指挥！现在，需要有一个人来殿后，请举手！”
路夏和祝槐都举手。
“马尔斯，你跟着我在前面，注意警戒。林微和文斐然，你们紧接其后，照顾好自己。然后是祝槐，你照顾林熹。路夏，你来殿后，随机应变。”
林微虽然想亲自照顾林熹，但祝槐身材高大，体力充沛，确实是更好的选择。
众人都对这个安排表示认可。
“Q特别调查团预备队队员！全体都有！所有人穿好域航服！立刻下车！每隔五十米两个人，跟着我，匍匐前进！所有人，不许掉队！”
接下来最重要的事情就是保证计划有条不紊地推进，钟鸣一个大步，跑到后舱，将后舱的域航服和域航帽丢到驾驶舱，他自己也迅速穿上域航服和域航帽，将已经捆好的包裹分给众人背好。
路夏穿好域航服和域航帽，背好步枪，将防弹夹克递给林微，示意她让她把防弹夹克给林熹穿上，却被钟鸣一把夺过来，路夏正惊愕间，钟鸣将夹克替路夏穿好，给了他一个白眼。
路夏回以一个点头，表示认可。
钟鸣拿着望远镜仔细查看了地形，然后将双筒望远镜掰成两半，变成了两个单筒望远镜，递了一半给路夏。然后他和马尔斯背上物资，是为领头羊，在最前方匍匐前进，由他们决定着路线。
等到他们前进了五十米，然后林微和文斐然才出发。
路夏在驾驶舱后排，拿着望远镜，一面观察着队首的钟鸣，等到距离合适以后让林熹和林微前进，一面向城内看去。
城中的交火还没有减弱。
路夏观察时，之前隐蔽在断壁后面的四个人，已经倒了一个。
又是一枚手榴弹，剩下的三个人再次匍匐。
硝烟散去，视线中出现了一个红盔红铠的战士。
他大手一挥，隐蔽在断壁后面的三个人抬着倒下的人快速撤退。
红盔红铠战士无所畏惧，他顶着迎面射来的子弹只身前进。
一步、两步……
三步、四步……
他抓起一面倒下的断墙，如铁饼运动员掷铁饼一般，将断墙掀起，隐蔽在断墙下的人暴露出来。
红盔红铠战士右手将断墙下的人拎起来站直，左手化作掌刀，从天空中劈下，将之斩为两截！
他的出现，立刻改变了战况，他从容前进，将一个又一个隐蔽着的人腰斩！
路夏倒吸了一口凉气，不愿意再看这种血腥场景，目测钟鸣行进的距离，指挥祝槐和林熹前进。
祝槐和林熹正在行进，时间好像变得巨慢无比。
路夏手心里渗出了汗珠。
红盔红铠战士杀戮的瞬间，在路夏脑子里盘桓不去。
路夏举起望远镜，再次朝他望去。
城市废墟里的交火已经停止了。
秋风扫落叶之间，战局瞬间而定。
红盔红铠的杀神抬起头，慢慢移动着脑袋，视线逐一检索前方的建筑残骸，绝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据说被别人盯着看时，是有心灵感应的。
红盔红铠的战士似乎感应到了，倏尔之间，转过身来，路夏便看清了他的头盔上，画着一张丰腴雍容的脸孔，这看似云淡风轻、与世无争的面相，露出一副诡异的笑容，在这一片废墟之中，肆意杀伐。
路夏看着诡异的笑容，诡异的笑容回望路夏！
他看不见自己！
起码路夏如此坚信着。
一个人的视力再怎么好，他也看不了这么远。
路夏大气不敢喘一下，就好像喘气都会被那个怪笑凝视！
不用惊慌。
路夏努力安抚自己。
不！
他能看见！
他的目光不再移开。
他的头盔里肯定自带了望远镜！
没关系。
他看到的是卡车！
这是他们的卡车！
这没有什么可疑的。
并非如此！
红盔红铠战士抬起一把枪！
路夏几乎是凭着本能，从驾驶舱后排冲到驾驶座，一脚踩在油门上，卡车突然加速！
紧接着一发子弹洞穿了侧窗！
驾驶舱空气泄露，好在路夏早就穿好了域航服。
不过不能往前，这样会将钟鸣他们的队伍暴露。
必须吸引他的注意力。
路夏猛打方向盘，原地调头！
又是一枚子弹，洞穿了驾驶舱前窗！打在了路夏的防弹夹克上！
红盔红铠战士对于射击提前量的把握非常精准。
路夏也想还击，但这么远的距离，根本不可能瞄准。
路夏不敢再待在驾驶座上，但凡子弹往上打到头，或往下打到腿，他就完了。
他只能凭着胆量行事，弓下身子，用一根撬棍卡死油门，然后从车门外侧爬上货厢，然后拨开货厢的栓扣，骑着货厢里的摩托车冲了下去。
路夏的摩托刚从卡车货厢冲出！
一梭子弹射向卡车油箱！
卡车炸了。
路夏从摩托车上回看爆炸，心有余悸。
人类的本能有时候比他们的思考要高尚得多。
如果给路夏更多时间进行思考，他一定会仔细想一想该朝哪个方向行进，他会反复犹豫、反复斟酌。
但他没有时间去思考，他只知道不能朝钟鸣的方向前进，否则整个队伍都将暴露。
钟鸣向左往废墟匍匐前进。
路夏向右，骑着摩托径直往废墟冲过去！
实际上！墓地边缘离他不过三四百米了！
他瞬间冲出百米，放开双手，不再把握方向盘，端起步枪，朝废墟中开了一枪！
扣下扳机，路夏陡生悔意，他意识到自己要完了！
子弹当然不可能射中，他也没指望子弹射中。他当时脑子里想的是钟鸣说的声东击西，所以他也就声东击西，吸引红盔红铠战士的注意力。
可扳机扣下之后，他的思维恢复正常，巨大的恐惧涌上心头——如果说红盔红铠战士能射中卡车油箱，那射中摩托车岂不也是轻而易举？
他的估计是对的。
红盔红铠战士展开了反击。
路夏与死亡已连在一条线上！
整个摩托带着路夏摔在了地上！
路夏感觉几乎要粉身碎骨。
很多人在面对死亡威胁时，都会觉得自己是特殊的，每个人都会死，但自己不会。
此时，路夏浑身冰冷，他再也不觉得自己是特殊的了。
但他确实是特殊的。
红盔红铠战士对于射击提前量的把握，使得他原本没有生还的可能。但由于他放开双手进行射击，摩托车脱离了他的控制，重心偏倒，反而让他避过了子弹。
摩托车重重砸在了路夏的身上。
路夏一动也不敢动，他祈祷敌人误以为自己已被击毙。
他的祈祷多余而无用。
摩托车很快又挨了一发子弹，路夏拔起腿就跑。
跑不过四五米，摩托车发生了爆炸！
爆炸余波将他整个人冲倒。
路夏心里清楚，死亡于他而言，只是或早或迟的事情了。
他看到距他不过百米的坟墓之上，有一个孩童朝他挥舞着小手。
这一幕介乎真实和幻想之间。
路夏甩头眨眼，振作精神，定睛再看过去，确实有一个小孩在挥手，示意他过去。
路夏匍匐爬行，没有再受到射击，顺利靠近了挥手的小孩。
他这时才看清楚，眼前的小男孩竟然没有穿着域航服带着域航帽，最多不过十岁，头发也是乱糟糟的，衣服上好几个破洞，唯有小脸红彤彤的。
这里竟然还有氧气！
小男孩指了指路夏的腿，路夏回头看，才发现自己的左腿已经血糊糊的。
小男孩一个小跳，从坟堆上跳下来，拱进路夏的胳膊下，用力一抬，就将路夏撑了起来。路夏跟着他，一瘸一拐往前走。
路夏慢慢失血，感觉大脑晕乎乎的，意识也集中不起来，勉强知道从墓地出来后，穿过了贫民区，然后经过了一堵又一堵断墙，在废土渣滓中“翻山越岭”，终于插进去一个巷子。说是巷子，其实仔细看，那是一栋被硬生生撕成两半的六层小楼，楼的左边，房屋四十五度倒下，楼的右边，房屋颤颤巍巍，窗子被扭成了波浪形，似乎随时会倒塌。小男孩移开一块破木板，露出一个斜坡，扶着路夏进去，再将木板盖好。
外面固然是黑魆魆的，但隐约还有星光。
地下室里，则是几乎目不能视了。
“姐，开灯。”
一支蜡烛被点亮了——原来并没有什么灯可开，只是小男孩叫习惯了。
蜡烛旁边是一个十来岁出头的小女孩，用筷子将头发盘着。
借着蜡烛的微光，路夏环顾四周。
可以看出，这里之前是一处地下自行车场，有半截已经砸了下来，只剩半截，大约二十平米，破烂的自行车被堆在角落里，其余的地方摆着好似垃圾的破脸盆、烂抹布和一些坛坛罐罐。
小女孩和小男孩一起扶着路夏让他靠墙坐好，然后帮他将域航服和域航帽脱了下来。
刚脱下域航帽，路夏就觉得有些头晕和心慌，这里的氧气不如域航帽提供的氧气那么充沛，他大口大口吸着气，症状才有所平复。
路夏撩起裤筒，检查左腿小腿上的伤口。好在伤口只有大拇指这么长，并不严重。小女孩用一把裁纸刀将路夏的裤筒割掉，用清水给路夏清洗了伤口，从被爆炸崩裂的域航服里割下一块内衬的布，给路夏简单进行了包扎。
没过多久，传来一阵敲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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