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仅以抵抗为名
莫尝激昂的辩解使他双手发抖，双腿颤栗，他胸中虽然有千言万语可供辩驳，可是“抵抗军”中的“抵抗”二字，瞬间将他的嘴堵住了。他一再想开口，话到嘴边，却又全部转作了苦涩的眼泪，他瘫坐回去，重新隐蔽于角落，抱头痛哭。
“你们真是讨厌的人。”莫尝的话中带着哭声。
“我们？”路夏对于这个“们”字感到有些疑惑。
“你们夺走了所有的希望。”
“我们是谁？”
“几乎被全歼的调查团。”
“很抱歉，敌人非常凶残狠辣，我们遭遇了埋伏。”
“你知道，整个抵抗军在什么时候充满了希望吗？在青城最外围，在你们与暴恐分子交火的时候，那是整个抵抗军最光明的时刻！整个抵抗军仅仅在那一刻，感觉到我们并不孤独！整个世界确实还有人在牵挂我们，还有人在乎我们，还有人尝试帮助我们！在林微与我们汇合的时候，我们以最高英雄般的礼遇欢迎了她，直到抵抗军的将领们听完她所说的故事。你知道最可笑的是什么吗？当我听说你们成立了一支浩大的队伍，而且还把那个队伍命名叫‘调查团’的时候，我简直难以相信我的耳朵。难道谁也没想到还有人幸存吗？没考虑过救灾吗？当我们艰难地组装起一台无线电发报机，向外发射求救信号，却从来不曾收到回应时，我们断定，这一定是受到了暴恐分子的信号干扰。当我们拼死缴获敌人的域航服以后，整个抵抗军冒死将信使送出去，从未收到过回复时，我们幻想着他们都被暴恐分子截获了。可是当我听到，这样一支浩浩荡荡的部队，堂而皇之地取名叫调查团时，整个抵抗军还是什么其他可能吗？”
“你是说……”
“我是说，自从我知道整个调查团全军覆没以后，任何一个智力正常的人就不会再抱有任何希望了。什么求救信号都不必再发了，整个调查团全军覆没，还有比这更大的信号吗？为什么没有大股部队前来搜救，为什么没有支援火力？这难道不是最大的笑话吗？真正合理的解释，难道不是说，整个调查团已经被完全放弃了吗？你们也是一群倒霉蛋，完完全全被抛弃了！除非！除非世界上所有其他城市，都已经被摧毁了！如果整个人类文明都玩蛋了，有且只有这样，抵抗军才并不孤独。抵抗军为什么以‘抵抗’为名？抵抗至希望降临，抵抗至奇迹发生！只有这样，抵抗才有意义！”
“如果没有希望……”
“如果没有希望，能投降就好了。为什么他们不接受投降呢？抵抗军愿意投降，不愿意抵抗，他们让我们投降呀！哪怕这群人炸毁了青城，摧毁了我们的家园，撕碎了我们的亲人……”莫尝本想说，即使如此，他们也愿意投降。可是他说不出口，他不愿意投降，即使对面一改策略，接受投降，他也绝不愿意投降，他的声音完全变成了哽咽，“不！抵抗军不投降！首长也不能告诉大家，抵抗军已经没有希望了，我们已经失去一切了，就这样吧，一切就这样吧！首长只能说，我们正在想办法与外界联系，我们一定能获救。每每当首长这样说，大家就纷纷附和，是呀，一定能得救的！最初，他们回答的时候脸上怀着忐忑和憧憬的笑容，一次又一次之后，他们的脸上只有不安，只有疲倦，只有麻木，最后自欺欺人般地皮笑肉不笑。再也没有人谈及这件事了。”
“我愿意与抵抗军共存亡。”路夏一字一顿地说道。
莫尝听完这句话，既感动，又悲伤，他想说些什么，却无话可说，只是扶着桌子站起，走出了作战室，呆呆地倚靠在门上。
萧刚也站起身来，走到了莫尝旁边。萧刚挺直身躯，宛如巨人，他拍了拍莫尝的肩膀，以示鼓励，然后用肘关节夹住莫尝的脖子，“流氓式”地将莫尝拖回到桌子边，压着他坐下。
“好了，我们的特战队长，别管这些了，乐观点，我们聊正事。路夏兄弟，林微姑娘，就像刚才说的一样，抵抗军原本并不愿公开行动，更不愿正面出击，但时至今日，我们已经别无选择。也许你们已经注意到了，暴恐分子已经发现了我们的避难所，并且一个接着一个地将我们外围的哨所拔除，他们动用了大型的抽氧机，进行地毯似搜查，一步一步，逼迫我们向避难所中聚集，躲藏已无意义，掩饰也是自欺欺人，唯有整军备战、奋勇抵抗，如此而已。就在此时，就在此刻，他们在避难所外围深挖壕沟，用流水和泥沙筑起冰壁，一层一层不断浇灌，现在已筑好两层冰壁，第三层冰壁也即将完工，凡是冰壁火力覆盖范围之内，坑道和壕沟都被一一填平，废墟和掩体都被一一削匀，俨然一道道铜墙铁壁，将避难所围得水泄不通、插翅难飞。或许正如路夏兄弟所说，抵抗军是没有未来的。但也正如莫尝所说的那样，抵抗军勇猛刚毅，无不以一当十。我们没有未来，并非是因为我们武器落后，或者是人员稀少，而是因为我们是一整个集体，不管是老弱或是病残，每一个人都是抵抗军中的一份子；我们起初因为生存而联合在一起，我们并非一开始就如此团结，我们中也曾出现抛弃朋友、抛弃兄弟、抛弃家人、抛弃道德的人，但他们无不被残酷的环境所淹没。无边的黑暗塑造了今日的抵抗军，今日的抵抗军也最能照亮这无边的黑暗。如果抵抗军就地解散，我相信，我们中，一定会有一些勇士能够继续在这片废墟之地苟延残喘。但毫无疑问，抵抗军一旦散做一团，我们身边无助的老人、瘦弱的孩童、残疾的兄弟，立刻就将被死亡吞噬，而抵抗军，也就失去了抵抗的意义，抵抗军，也就不成其为抵抗军。所以我们依旧紧紧凝聚在一起，点燃篝火，举办婚礼，顽强抵抗着巨大而紧迫的磨难，我们仍在抵抗，我们仍将抵抗。”
萧刚的话使路夏大为触动，他没法不同意萧刚的观点，他正色道：“理当如此！”
“不过，路夏兄弟，林微姑娘，你们并非抵抗军中的一份子。你们有着自己的使命。首先感谢两位对于抵抗军的信任，你们能够毫无保留地将域航服和武器交给抵抗军使用，抵抗军对此非常感激。你们永远是抵抗军的朋友。刚才我们已经坦率地交换过了意见，毫无疑问，抵抗军确实面临着一个异常危险的局面。暴恐分子正在形成包围网，一点一点将抵抗军收拢，等到包围网完全扎紧，想要再采取什么行动就都晚了；与此同时，大地正在失去温度，空气变得愈发稀薄，仅仅是立于大地之上，也已经越来越艰难。可以说，每一套域航服本身，都是一个生存名额。拥有域航服，就拥有生存的希望。两位的域航服，本来就是抵抗军借的，理应还给你们。”
萧刚言辞恳切，完全不像试探之辞，路夏不由自主地关心着抵抗军的处境，他问道：“抵抗军总共拥有多少套域航服？”
“目前自有的仅有十套。此前缴获了一些，但派人联络其他城市时都用掉了。”
萧刚的胸怀愈发使路夏佩服，他提议道：“我的域航服此前已有损坏，如果现在能用，也是抵抗军的功劳，你们理当拥有一半。”
萧刚哈哈大笑，拍了拍路夏的肩膀，“你的域航服不过局部有一些损毁，抵抗军确实进行了修复，但这种修复也就相当于往荒野撒上一抔泥土，实在不值一提。你的就是你的，哪有上赶子分东西给别人的。”
话已赶到此处，路夏顺势言道：“萧刚将军，您的光明磊落让我佩服。既然战斗仍在继续，那路夏就有用武之地，我自愿加入抵抗军。我的，就是抵抗军的。”
路夏心底并非没有丝毫怀疑，有的人会专门伪装，欲擒故纵，让人自愿上钩；但怀疑的种子未能冲破土壤，而信任铺满了大地。路夏愿意相信萧刚。
萧刚乐了，他抿了抿嘴，直言道：“没有什么比现在加入抵抗军更愚蠢了。如果你加入抵抗军，你的域航服就将充公，你本来是拥有一个生存名额的，加入抵抗军之后，这个名额就变成雾里看花了。”
“我已然知晓。”
“你考虑好了？”
“考虑好了。”
“那我同意了？”
“您本该同意。抵抗军是个大家庭，我在这里感受到了家的温暖，我希望守护这个家。我想和抵抗军一起，坚持到最后一刻。”
萧刚更加乐了，他摇着头，双手抱着后脑勺，啧啧叹道：“我并不意外，我听说了你的故事，你勇敢而善良，但很可惜，你的情感不够炙热，你的欲望不够膨胀，你看似一直勇往直前，但却因为没有选明目标，没有认清前路，而使得行进的轨迹歪歪扭扭。”
这些话已经可以说是明确的批评了，路夏自然也不会感到开心，他怀着崇高的道德观念自愿与抵抗军共存亡，而抵抗军的最高首长却对他的选择横加责难。但他也不得不承认，萧刚说的有道理，他没有目标，行动全凭感情，决策更像是走一步看一步。
“您说，我想接着听。”
萧刚又笑了，带着几分欣赏：“你的心胸很开阔，我以为你会不想听了。总的来说，你和抵抗军不过萍水相逢。难道仅仅因为喝了避难所的一杯水，吃了避难所的一块肉，你就要和避难所同生共死吗？林微姑娘和避难所的交集要比你多得多，你不妨问问她，她会怎么选呢？”
林微一直默默听着，她能理解路夏，同时也有着自己的立场，此时路夏看向她，她便说道：“我希望能查明暴恐分子的企图，揭开阿里斯托托先生的死因，问到姐姐的秘密，以及……以及我的父亲，他对所有这一切一无所知，还是说他也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所以，我不想止步于此，我要继续前进。”
路夏默然，他仔细回顾过去的每一次决定：最开始知道‘后羿射日’的秘密，不过是出于巧合；然后钟鸣队长让他在限制自由和前往青城之间二选一，此时的他不想被限制自由，实际上也没得选；当他最好的朋友在列车爆炸时失去了生命，他第一次明确自己要做什么，满怀着复仇的欲望，却不知道向谁复仇；等到林熹说她希望复仇时，他的目标便转向保护林熹；可现在林熹不知所踪，而且也未必需要他的帮助。他不得不承认，他的内心并没有坚定到非做不可的事情。他略显失望地轻轻叹气，低声说道：“我并没有非做不可的事情。我想加入抵抗军。”
萧刚点了点头，生命的长度和阅历的深度都让他更能与别人共情：“你当然可以加入抵抗军，只不过我觉得你还是该多想想，你不用着急做决定，这样吧，今天的交流先到此为止。我记得之前和林微姑娘讨论过抵抗军缴获的册子，那些册子你一定还没看过。你先读一读看一看，等你看完了我们再聊。或者你应该先休息一下，想必你也累了，休息的地方莫尝已经提前安排好了，让他带你去看看，希望你能满意。”
萧刚吩咐莫尝带路夏去休息，也就是强行终结了路夏要求加入抵抗军的话题，路夏也没有更多坚持的理由，便准备跟着莫尝离开，只是忽而想到樊大工拜托的事情，他便将萧刚拉到一旁，将樊大工的物资清单交给萧刚，萧刚看到物资清单，也不用路夏解释一句，已经心领神会，轻轻“呵呵”两声，苦笑着点了点头——就像一个很久不联系的朋友忽然找自己借钱，而他却不得不借，只能苦笑。
莫尝和林微看到萧刚苦笑，还以为是路夏出了张什么底牌，让萧刚不得不考虑他加入抵抗军的请求，只是也不方便多问。
萧刚摆了摆手，示意莫尝带路夏去休息。
“你们真是讨厌的人。”莫尝的话中带着哭声。
“我们？”路夏对于这个“们”字感到有些疑惑。
“你们夺走了所有的希望。”
“我们是谁？”
“几乎被全歼的调查团。”
“很抱歉，敌人非常凶残狠辣，我们遭遇了埋伏。”
“你知道，整个抵抗军在什么时候充满了希望吗？在青城最外围，在你们与暴恐分子交火的时候，那是整个抵抗军最光明的时刻！整个抵抗军仅仅在那一刻，感觉到我们并不孤独！整个世界确实还有人在牵挂我们，还有人在乎我们，还有人尝试帮助我们！在林微与我们汇合的时候，我们以最高英雄般的礼遇欢迎了她，直到抵抗军的将领们听完她所说的故事。你知道最可笑的是什么吗？当我听说你们成立了一支浩大的队伍，而且还把那个队伍命名叫‘调查团’的时候，我简直难以相信我的耳朵。难道谁也没想到还有人幸存吗？没考虑过救灾吗？当我们艰难地组装起一台无线电发报机，向外发射求救信号，却从来不曾收到回应时，我们断定，这一定是受到了暴恐分子的信号干扰。当我们拼死缴获敌人的域航服以后，整个抵抗军冒死将信使送出去，从未收到过回复时，我们幻想着他们都被暴恐分子截获了。可是当我听到，这样一支浩浩荡荡的部队，堂而皇之地取名叫调查团时，整个抵抗军还是什么其他可能吗？”
“你是说……”
“我是说，自从我知道整个调查团全军覆没以后，任何一个智力正常的人就不会再抱有任何希望了。什么求救信号都不必再发了，整个调查团全军覆没，还有比这更大的信号吗？为什么没有大股部队前来搜救，为什么没有支援火力？这难道不是最大的笑话吗？真正合理的解释，难道不是说，整个调查团已经被完全放弃了吗？你们也是一群倒霉蛋，完完全全被抛弃了！除非！除非世界上所有其他城市，都已经被摧毁了！如果整个人类文明都玩蛋了，有且只有这样，抵抗军才并不孤独。抵抗军为什么以‘抵抗’为名？抵抗至希望降临，抵抗至奇迹发生！只有这样，抵抗才有意义！”
“如果没有希望……”
“如果没有希望，能投降就好了。为什么他们不接受投降呢？抵抗军愿意投降，不愿意抵抗，他们让我们投降呀！哪怕这群人炸毁了青城，摧毁了我们的家园，撕碎了我们的亲人……”莫尝本想说，即使如此，他们也愿意投降。可是他说不出口，他不愿意投降，即使对面一改策略，接受投降，他也绝不愿意投降，他的声音完全变成了哽咽，“不！抵抗军不投降！首长也不能告诉大家，抵抗军已经没有希望了，我们已经失去一切了，就这样吧，一切就这样吧！首长只能说，我们正在想办法与外界联系，我们一定能获救。每每当首长这样说，大家就纷纷附和，是呀，一定能得救的！最初，他们回答的时候脸上怀着忐忑和憧憬的笑容，一次又一次之后，他们的脸上只有不安，只有疲倦，只有麻木，最后自欺欺人般地皮笑肉不笑。再也没有人谈及这件事了。”
“我愿意与抵抗军共存亡。”路夏一字一顿地说道。
莫尝听完这句话，既感动，又悲伤，他想说些什么，却无话可说，只是扶着桌子站起，走出了作战室，呆呆地倚靠在门上。
萧刚也站起身来，走到了莫尝旁边。萧刚挺直身躯，宛如巨人，他拍了拍莫尝的肩膀，以示鼓励，然后用肘关节夹住莫尝的脖子，“流氓式”地将莫尝拖回到桌子边，压着他坐下。
“好了，我们的特战队长，别管这些了，乐观点，我们聊正事。路夏兄弟，林微姑娘，就像刚才说的一样，抵抗军原本并不愿公开行动，更不愿正面出击，但时至今日，我们已经别无选择。也许你们已经注意到了，暴恐分子已经发现了我们的避难所，并且一个接着一个地将我们外围的哨所拔除，他们动用了大型的抽氧机，进行地毯似搜查，一步一步，逼迫我们向避难所中聚集，躲藏已无意义，掩饰也是自欺欺人，唯有整军备战、奋勇抵抗，如此而已。就在此时，就在此刻，他们在避难所外围深挖壕沟，用流水和泥沙筑起冰壁，一层一层不断浇灌，现在已筑好两层冰壁，第三层冰壁也即将完工，凡是冰壁火力覆盖范围之内，坑道和壕沟都被一一填平，废墟和掩体都被一一削匀，俨然一道道铜墙铁壁，将避难所围得水泄不通、插翅难飞。或许正如路夏兄弟所说，抵抗军是没有未来的。但也正如莫尝所说的那样，抵抗军勇猛刚毅，无不以一当十。我们没有未来，并非是因为我们武器落后，或者是人员稀少，而是因为我们是一整个集体，不管是老弱或是病残，每一个人都是抵抗军中的一份子；我们起初因为生存而联合在一起，我们并非一开始就如此团结，我们中也曾出现抛弃朋友、抛弃兄弟、抛弃家人、抛弃道德的人，但他们无不被残酷的环境所淹没。无边的黑暗塑造了今日的抵抗军，今日的抵抗军也最能照亮这无边的黑暗。如果抵抗军就地解散，我相信，我们中，一定会有一些勇士能够继续在这片废墟之地苟延残喘。但毫无疑问，抵抗军一旦散做一团，我们身边无助的老人、瘦弱的孩童、残疾的兄弟，立刻就将被死亡吞噬，而抵抗军，也就失去了抵抗的意义，抵抗军，也就不成其为抵抗军。所以我们依旧紧紧凝聚在一起，点燃篝火，举办婚礼，顽强抵抗着巨大而紧迫的磨难，我们仍在抵抗，我们仍将抵抗。”
萧刚的话使路夏大为触动，他没法不同意萧刚的观点，他正色道：“理当如此！”
“不过，路夏兄弟，林微姑娘，你们并非抵抗军中的一份子。你们有着自己的使命。首先感谢两位对于抵抗军的信任，你们能够毫无保留地将域航服和武器交给抵抗军使用，抵抗军对此非常感激。你们永远是抵抗军的朋友。刚才我们已经坦率地交换过了意见，毫无疑问，抵抗军确实面临着一个异常危险的局面。暴恐分子正在形成包围网，一点一点将抵抗军收拢，等到包围网完全扎紧，想要再采取什么行动就都晚了；与此同时，大地正在失去温度，空气变得愈发稀薄，仅仅是立于大地之上，也已经越来越艰难。可以说，每一套域航服本身，都是一个生存名额。拥有域航服，就拥有生存的希望。两位的域航服，本来就是抵抗军借的，理应还给你们。”
萧刚言辞恳切，完全不像试探之辞，路夏不由自主地关心着抵抗军的处境，他问道：“抵抗军总共拥有多少套域航服？”
“目前自有的仅有十套。此前缴获了一些，但派人联络其他城市时都用掉了。”
萧刚的胸怀愈发使路夏佩服，他提议道：“我的域航服此前已有损坏，如果现在能用，也是抵抗军的功劳，你们理当拥有一半。”
萧刚哈哈大笑，拍了拍路夏的肩膀，“你的域航服不过局部有一些损毁，抵抗军确实进行了修复，但这种修复也就相当于往荒野撒上一抔泥土，实在不值一提。你的就是你的，哪有上赶子分东西给别人的。”
话已赶到此处，路夏顺势言道：“萧刚将军，您的光明磊落让我佩服。既然战斗仍在继续，那路夏就有用武之地，我自愿加入抵抗军。我的，就是抵抗军的。”
路夏心底并非没有丝毫怀疑，有的人会专门伪装，欲擒故纵，让人自愿上钩；但怀疑的种子未能冲破土壤，而信任铺满了大地。路夏愿意相信萧刚。
萧刚乐了，他抿了抿嘴，直言道：“没有什么比现在加入抵抗军更愚蠢了。如果你加入抵抗军，你的域航服就将充公，你本来是拥有一个生存名额的，加入抵抗军之后，这个名额就变成雾里看花了。”
“我已然知晓。”
“你考虑好了？”
“考虑好了。”
“那我同意了？”
“您本该同意。抵抗军是个大家庭，我在这里感受到了家的温暖，我希望守护这个家。我想和抵抗军一起，坚持到最后一刻。”
萧刚更加乐了，他摇着头，双手抱着后脑勺，啧啧叹道：“我并不意外，我听说了你的故事，你勇敢而善良，但很可惜，你的情感不够炙热，你的欲望不够膨胀，你看似一直勇往直前，但却因为没有选明目标，没有认清前路，而使得行进的轨迹歪歪扭扭。”
这些话已经可以说是明确的批评了，路夏自然也不会感到开心，他怀着崇高的道德观念自愿与抵抗军共存亡，而抵抗军的最高首长却对他的选择横加责难。但他也不得不承认，萧刚说的有道理，他没有目标，行动全凭感情，决策更像是走一步看一步。
“您说，我想接着听。”
萧刚又笑了，带着几分欣赏：“你的心胸很开阔，我以为你会不想听了。总的来说，你和抵抗军不过萍水相逢。难道仅仅因为喝了避难所的一杯水，吃了避难所的一块肉，你就要和避难所同生共死吗？林微姑娘和避难所的交集要比你多得多，你不妨问问她，她会怎么选呢？”
林微一直默默听着，她能理解路夏，同时也有着自己的立场，此时路夏看向她，她便说道：“我希望能查明暴恐分子的企图，揭开阿里斯托托先生的死因，问到姐姐的秘密，以及……以及我的父亲，他对所有这一切一无所知，还是说他也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所以，我不想止步于此，我要继续前进。”
路夏默然，他仔细回顾过去的每一次决定：最开始知道‘后羿射日’的秘密，不过是出于巧合；然后钟鸣队长让他在限制自由和前往青城之间二选一，此时的他不想被限制自由，实际上也没得选；当他最好的朋友在列车爆炸时失去了生命，他第一次明确自己要做什么，满怀着复仇的欲望，却不知道向谁复仇；等到林熹说她希望复仇时，他的目标便转向保护林熹；可现在林熹不知所踪，而且也未必需要他的帮助。他不得不承认，他的内心并没有坚定到非做不可的事情。他略显失望地轻轻叹气，低声说道：“我并没有非做不可的事情。我想加入抵抗军。”
萧刚点了点头，生命的长度和阅历的深度都让他更能与别人共情：“你当然可以加入抵抗军，只不过我觉得你还是该多想想，你不用着急做决定，这样吧，今天的交流先到此为止。我记得之前和林微姑娘讨论过抵抗军缴获的册子，那些册子你一定还没看过。你先读一读看一看，等你看完了我们再聊。或者你应该先休息一下，想必你也累了，休息的地方莫尝已经提前安排好了，让他带你去看看，希望你能满意。”
萧刚吩咐莫尝带路夏去休息，也就是强行终结了路夏要求加入抵抗军的话题，路夏也没有更多坚持的理由，便准备跟着莫尝离开，只是忽而想到樊大工拜托的事情，他便将萧刚拉到一旁，将樊大工的物资清单交给萧刚，萧刚看到物资清单，也不用路夏解释一句，已经心领神会，轻轻“呵呵”两声，苦笑着点了点头——就像一个很久不联系的朋友忽然找自己借钱，而他却不得不借，只能苦笑。
莫尝和林微看到萧刚苦笑，还以为是路夏出了张什么底牌，让萧刚不得不考虑他加入抵抗军的请求，只是也不方便多问。
萧刚摆了摆手，示意莫尝带路夏去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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