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厄斯托勒密，即飞行
路夏强调道：“厄斯托勒密——即飞行。”
萧刚再次确认：“我猜你现在一定想起了目空居士在册子里曾提问‘厄斯托勒密是什么？’厄斯托勒密是一个音节词，它到底代指了什么。你认为它是指‘飞行’？”
“我是这样认为的。”
林微沉吟半晌，方才说道：“我想你是对的，至少你比我更接近真相。之前我曾和萧将军讨论过‘厄斯托勒密’的含义，当时我们一致认为这个词是指代天空，但可能‘飞行’更接近于其真实含义。相比‘天空’而言，厄斯托勒密学会确实对‘飞行’更感兴趣，这个学会或许就是研究‘飞行’的学会。如果朝着这个方向分析，能够飞行的巨大箭支，可能就是厄斯托勒密学会的研究成果，而逆飞的流星，是厄斯托勒密学会的重大突破。”
路夏接着说道：“所以，如果这份册子确实是从暴恐分子中缴获的，而目空居士本人也一直在册子后半部分反复思考‘厄斯托勒密’这个词的真实含义，那我认为几乎可以断定，我们所称的‘暴恐分子’就是‘厄斯托勒密学会’。”
“我和林微也讨论过暴恐分子的身份，我想我们三个人都可以达成一致，我们的敌人，就是厄斯托勒密学会。同时根据刚才的讨论也可以大胆推断，该学会可以翻译为‘飞行学会’，他们在研究‘飞行’。那各个城市群的总督府是否知道这些呢？总督府，对于‘飞行’，是否拥有同样的兴趣呢？”
“虽然总督府对‘飞行’这样异想天开的研究课题，向来不甚热心，但现在，他们将不得不对此产生兴趣”，林微回答道，“爆炸的太阳正是厄斯托勒密学会对所有城市群的威慑，如果拥有着能让太阳这样的庞然大物飞行的力量，想要建立一个统治所有城市群的帝国，似乎也并不难做到。如果拥有这样的力量，不接受任何投降也就不让人意外了，任何我们已知的力量在他们所拥有的力量面前，都无比渺小。我记得萧将军曾经说过，使用枪械好像永远无法击中血金刚，我想这些都能说得通了，他们拥有人类无法想象的力量。”
“这股力量来自于哪儿？”
“来自于历史，来自于过去，来自于考古，来自于圣王诞生之前。或许就是这股力量，摧毁了最原初的太阳；或许就是这股力量，才出现了‘流星逆，太阳劫’的预言。这股力量曾被英雄王们封锁和埋葬，而现在得以重见天日。我父亲是一个物理学家，他是理论学派，主张通过实验、研究、推理和数学研究世界的规律，而阿里斯托托先生则是考古学派，主张通过搜集、整理、考证和训诂研究世界的规律。在阿里斯托托先生声名鹊起之前，两大学派一直分庭抗礼，共同构筑了物理学的大厦。而在阿里斯托托先生通过考古研究在力学上取得了重大突破以后，考古学派出尽了风头。我想厄斯托勒密学会正是考古学派，而且现在他们取得了空前的成功——他们所取得的成功惊世骇俗——他们攫取到了足以毁灭太阳的力量。”
萧刚提醒道：“可是阿里斯托托先生去世了。青城爆炸的余波杀死了阿里斯托托先生。”
“或许是一场谋杀，或许是一次意外，但我大胆推测，阿里斯托托先生从考古中发掘出了可怕的知识，这份知识就藏在阿里斯托托先生的实验室里，就藏在青城里。或许是阿里斯托托先生不愿意将这份可怕的知识分享给厄斯托勒密学会，或者是只分享了一部分，而隐藏了另一部分，总之，厄斯托勒密学会掌握了部分知识，并获得了可怕的力量，但他们并没有完全掌握所有知识，所以锲而不舍地寻找阿里斯托托先生的实验室。与此同时，各城市总督府因为目睹了炸毁的太阳，也不得不相信考古学派所拥有的巨大能量，并也想寻找阿里斯托托先生的实验室。而这个实验室——会不会就在太阳废墟底下？或者至少，太阳废墟底下有着与此相关的重大线索，所以各个城市派出了调查团，调查的正是阿里斯托托先生考古发掘的知识。”
“相比于上次讨论，我们又有了更多的收获。你们还有其他要补充的吗？”
林微摇了摇头。
路夏也摇头道，“虽有千头万绪，却又庞杂如麻。”
“那我来总结一下。根据目前的猜想，物理学派，在‘飞行’上取得了前所未有的突破，掌握了巨大的力量，袭击了青城，阿里斯托托先生死于这次谋杀或意外。因为阿里斯托托先生的死，仍有一部分知识没有被掌握，这部分知识藏在阿里斯托托先生的实验室，和太阳废墟息息相关。因此厄斯托勒密学会和各城总督府，都将太阳废墟列为第一目标。”
“不过”，林微犹豫了一会儿，从各种天马行空的大胆猜想中收拢回来，带着几分不自信的语气说道，“有一点需要留意——‘欲知造化会元功，须读西游释厄传’——虽然这本册子确实具有非凡的魔力，但这里面的记述都是带有倾向性的，而且撰写这本册子的‘目空居士’，可能也是厄斯托勒密学会的一员，他现在可能就在对面的暴恐分子当中，是一个嗜杀成性的恶魔。我们的猜想并没有真凭实据，或许正是目空居士设下的陷阱。”
路夏也表示认同：“确实应该更加谨慎。所有的猜测都需要亲自验证才能厘清。”
“行，既然说到这儿了，这个话题先告一段落。现在呢，路夏你有什么打算？我记得就在几个小时前，你还非常希望加入抵抗军。现在我正式邀请你加入抵抗军，怎么样，开心吗？”
萧刚露出大哥一般从容自信的笑容，似乎无比欢迎他的加入。
路夏内心却咯噔一下，他本来是如此地希望加入抵抗军，现在却犹豫不定。
“你在犹豫？”
“我、我不知道。好像有一个更宏大的世界在我面前展开了。”
“你想去弄清楚那个更宏大的秘密？”
路夏缓缓点头。
萧刚笑着拍了拍路夏的肩膀，说道：“你的名字叫路夏，你姓‘路’，希望你能找到自己的路。我事实上也非常希望揭开目空居士的秘密，可是我的探索只能止步于此了。我并不是抵抗军的全部，但抵抗军是我的全部。这里有我无法舍弃的感情和力量，我离不开抵抗军。但你们不一样，你们是抵抗军的客人，当然，也是抵抗军的朋友。但你们毕竟不是抵抗军本身，希望你们能看淡抵抗军的生死，希望你们的眼睛和头脑能够看清一切迷雾。我感觉，我们的思想和志向是部分相通的。我希望你们能继承我的意志，前进，一直前进。”
路夏握住萧刚的手，郑重点头。
萧刚将林微的手也拉过来，三个人的手握在一处。
不过只握了一会儿，萧刚将他们两人的手撒开，哈哈大笑道：“我向你们保证，抵抗军的生命力之顽强，会远超你们的想象！抵抗军屹立于天地之间，万千磨难，坚韧不倒！”
路夏也是哈哈大笑，不由呼喊道：“抵抗军万岁！”
林微也心领神会，微微一笑，跟着祝福：“抵抗军万岁。”
萧刚拿起水杯，缓缓喝了一口，将思绪从各种纷繁的猜测和宏大的愿景中收拢回现实，进行了接下来的行动安排：“既然你们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我想我们的目标也达成了一致。再过六十个小时，抵抗军就会开始行动，这段时间里莫尝会带着你们一起训练和演习。祝你们好运。”
六十个小时很快便过去了，路夏的腿伤已经完全恢复，抵抗军的众人也先后做好了准备，在避难所南侧用木板搭建了一处哨所，当作临时指挥部。
在前往临时指挥部的途中，萧刚简单介绍道：“抵抗军要开始行动了，留给我们的时间都不多了。你们要继续前进，你们首先要做的就是逃离敌人的包围网。正如之前反复提到的，暴恐分子正在对避难所形成包围网，这个包围网看起来无比严密，但如果集中优势兵力攻其一点，这张大网仍能撕开，而南面正是防御较为薄弱的环节。”
“意思是说，我们将从南面突围？”
“我正有此意。经过多次侦察，唯有南面，有突围的可能。你们先换上域航服，做好战斗准备，并将所有行动交由我指挥。这次行动经过反复策划，所以请务必严格遵照训练和演习的行动方略。抵抗军有抵抗军的战略目的，实现抵抗军的战略目的是我行动最优先的目标，从军事角度上看，我们的目标并不完全重合，所以掩护你们离开避难所的必要条件就是不能影响抵抗军的战略部署。”
“保证服从命令！不过稍等一下”，路夏还有一个问题，“最后一个问题，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我记得你说过抵抗军只有十二套域航服，这十二套域航服里还包括我和林微的两套。我和林微走了以后，仅剩的十套域航服……”
“仅剩的域航服是抵抗军的火种，如果抵抗军陷入绝境，我们也会拼尽全力让十个人活下来。”
“剩下的域航服……萧刚将军您准备怎么分？”
“说实话，我还没有想好。或许是按能力分？按能力分，分配到域航服的人生存几率一定会大一些，尽可能让能活下来的人活下来，这应该也是道德的吧？或许按功绩分？向抵抗军贡献了最多的战士，是否更应该获得抵抗军的回报？或许是投票决定？让大家共同决定谁该活下来，由选出的人继承大家共同的意志，这样会让大多数人满意吗？似乎无论是按哪一种规则分配，我应该都能活下来。”
萧刚淡然一笑，似乎活下来并不是一件开心的事情。
他接着说道：“也许该让孩子们活下来？或者也许该抓阄。如果抵抗军走到这一步，无论怎么选择，都是残酷的。这样残酷的选择，是否不应该由人来决定？”
路夏还想再打听打听萧刚对侯恩和侯赐的安排，不过即使问出口，不过也是徒增伤感。
萧刚也轻轻摇头，他又露出了笑容，这是下意识地笑，本能般地笑，无关情绪，没有缘由，正是这样的笑一次又一次支撑着他和抵抗军走下去。
所有人都沉默了，谈话便就此结束。
似乎还差一场告别仪式，但谁也没有道别。
萧刚叫来莫尝，让莫尝领着路夏和林微分别去更衣室换好域航服。
路夏的这套域航服，除了将破损处修补过了，域航服里的能量液、营养液和储氧液都已经补满；整体也已经染成了灰色，既像暴恐分子的涂装，又能与黑暗融为一体，隐蔽性大大加强；而且之前路夏缴获的防弹衣也贴身缝在了域航服上，防御性也更好了；域航服额外加上了绑腿，绑腿上配有匕首；域航服上还额外加了一条腰带，别着两颗手榴弹、两颗烟雾弹和两支备用弹匣；他原本带的枪也被抵抗军加装了瞄准镜，补满了子弹。
抵抗军用心之温暖善良、光明正大，实实在在又搅动着路夏的理智。
路夏将域航服穿好，手里抱着域航帽，出了更衣室，林微也已做好准备，她的配置和路夏的域航服配置基本一致，只是域航服外面没有紧密缝好的防弹衣，但也加装了十余片整齐的防弹甲片。
指挥桌前，萧刚内穿域航服，外衬防弹软甲，后背冲锋枪，他身躯前倾，双手撑在指挥桌上，仿佛有一股能将整个局势压倒的气概。紧挨着他左侧的是一个重炮手，手握火箭筒，背上背着自动步枪，主要负责重火力支援，必要时，萧刚就会接过他的火箭筒对腐血金刚发起自杀式冲锋；导弹兵旁是一个掷弹兵，主要利用手榴弹、烟雾弹和照明弹改变局部战场的敌方火力配比，争取战机；萧刚右侧是一个盾牌手，兼任信号兵和侦察兵的职能，凭借手持一面防爆盾，守可以防御流弹，攻可以掩护冲锋。四个人一组，便组成了抵抗军最精锐的突击单位。每个人分工明确，但并非一成不变，整个小组受萧刚统一指挥，随时可以灵活变阵，以便应付瞬息万变的战场局势。
类似萧刚这样的突击小组，此外还有三个，也就是莫尝带领的特战队。特战队的队长，装备与涂装和萧刚完全相同，带上域航盔以后，能够很好地迷惑敌人，以便隐藏萧刚的踪迹。莫尝是特战队的队长，他自己带领一个四人的突击小组，是战斗力仅此于萧刚的精锐，有一定的攻坚能力；另外的两个突击小组，虽然武器配备上完全一致，单兵素质、训练时长和配合默契程度也已经是抵抗军中最优秀的一批战士，但终归稍逊一筹。虽然是特战队，但他们不需要像萧刚一样，频繁进行攻坚战斗和自杀式袭击，主要是作为影子部队存在，一方面让敌人无法分辨抵抗军的真实火力部署，一方面进行频繁的引诱和袭扰，进行战术欺诈和策应。
他们此刻全部都集结完毕，列队在旁，随时待命。
抵抗军中等规模的战斗，一般也才出动一个突击小组；而这一次特战队整体倾巢而动，行动的重要性自然不言而喻。
所有特战队员表情肃穆，一言不发，只等萧刚命令。
萧刚凝神思考，身子不自觉又往前压了两分，这张指挥桌是临时拼凑而成，而他身躯颇重，只稍微用了点力，便将指挥桌压得发出“咯吱”的声响。
这一声怪响打断了萧刚的思绪，他先是一惊，很快便反应过来，爽快地笑起来。他将身子收回，木桌从巨大的压迫中解脱出来，如释重负，又发出一阵“咯吱”声。
萧刚见众人面色沉重，半开玩笑着说道：“吓我一跳，还以为是床在叫。”
特战队也纷纷笑起来，就连愁容满面的莫尝，也没能绷住僵硬的脸孔，不好意思地露出半张笑脸。
众人心里本来都很忐忑，听完萧刚开玩笑，仿佛有了底，面色大为舒展。
萧刚看着气氛有所活络，接着说道：“大家放轻松，这是一场持久战，再快也要打好几天，神经一直绷着，反而影响状态。稍息。”
众人得令，便在原地稍事休息。
萧刚拿起望远镜，登上避难所的外墙，远眺敌阵。
因为其他人都没有跟上去，路夏也就在原地待着不动。这里地势虽然不高，视线也一般，通过宫鸣给的望远镜，路夏也能勉强看到远处的暴恐分子显得有些手忙脚乱：仿佛一副人手不够外加消极怠工的样子，刚刚摆弄了一下抽氧机，又被调去高处哨戒；刚刚准备修筑战壕，又被调去巡逻。尽是一片乱象。
这个口袋确实看起来扎得太过宽松了，而突破了这个袋口，外面就是一层又一层的楼房废墟，既方便隐蔽，又适合巷战。看起来多么像是一个突围的好地方。
废墟的瓦砾之间，看起来一片平静，那片平静的海面下，隐藏了多少鲨鱼呢？
猎手们此刻肯定在屏息凝神，准备随时举起屠刀。
但这一切，已在萧刚的筹划之中。他的双眼掠过，仿佛看穿了整个布局，哪个位置应当有兵力，哪个位置放轻武器，哪个位置放重武器，他心中已经猜了个七八分。
口袋既然没有正式扎紧，战斗也没有打响。那也就是意味着，萧刚占了一步先手。
一个优秀的战术家善于将局部的微弱优势放大为整体的优势，从中渔利。萧刚正是这样优秀的战术家。
优秀的猎人既善于把握机会，也善于创造机会。
萧刚静静地等待着他一手创造的机会。
那对方呢，对方在创造什么机会？
抵抗军全体吃过早餐后，敌人会照例发起一波小规模进攻。
双方对此甚至都已经习惯了。
萧刚再次确认：“我猜你现在一定想起了目空居士在册子里曾提问‘厄斯托勒密是什么？’厄斯托勒密是一个音节词，它到底代指了什么。你认为它是指‘飞行’？”
“我是这样认为的。”
林微沉吟半晌，方才说道：“我想你是对的，至少你比我更接近真相。之前我曾和萧将军讨论过‘厄斯托勒密’的含义，当时我们一致认为这个词是指代天空，但可能‘飞行’更接近于其真实含义。相比‘天空’而言，厄斯托勒密学会确实对‘飞行’更感兴趣，这个学会或许就是研究‘飞行’的学会。如果朝着这个方向分析，能够飞行的巨大箭支，可能就是厄斯托勒密学会的研究成果，而逆飞的流星，是厄斯托勒密学会的重大突破。”
路夏接着说道：“所以，如果这份册子确实是从暴恐分子中缴获的，而目空居士本人也一直在册子后半部分反复思考‘厄斯托勒密’这个词的真实含义，那我认为几乎可以断定，我们所称的‘暴恐分子’就是‘厄斯托勒密学会’。”
“我和林微也讨论过暴恐分子的身份，我想我们三个人都可以达成一致，我们的敌人，就是厄斯托勒密学会。同时根据刚才的讨论也可以大胆推断，该学会可以翻译为‘飞行学会’，他们在研究‘飞行’。那各个城市群的总督府是否知道这些呢？总督府，对于‘飞行’，是否拥有同样的兴趣呢？”
“虽然总督府对‘飞行’这样异想天开的研究课题，向来不甚热心，但现在，他们将不得不对此产生兴趣”，林微回答道，“爆炸的太阳正是厄斯托勒密学会对所有城市群的威慑，如果拥有着能让太阳这样的庞然大物飞行的力量，想要建立一个统治所有城市群的帝国，似乎也并不难做到。如果拥有这样的力量，不接受任何投降也就不让人意外了，任何我们已知的力量在他们所拥有的力量面前，都无比渺小。我记得萧将军曾经说过，使用枪械好像永远无法击中血金刚，我想这些都能说得通了，他们拥有人类无法想象的力量。”
“这股力量来自于哪儿？”
“来自于历史，来自于过去，来自于考古，来自于圣王诞生之前。或许就是这股力量，摧毁了最原初的太阳；或许就是这股力量，才出现了‘流星逆，太阳劫’的预言。这股力量曾被英雄王们封锁和埋葬，而现在得以重见天日。我父亲是一个物理学家，他是理论学派，主张通过实验、研究、推理和数学研究世界的规律，而阿里斯托托先生则是考古学派，主张通过搜集、整理、考证和训诂研究世界的规律。在阿里斯托托先生声名鹊起之前，两大学派一直分庭抗礼，共同构筑了物理学的大厦。而在阿里斯托托先生通过考古研究在力学上取得了重大突破以后，考古学派出尽了风头。我想厄斯托勒密学会正是考古学派，而且现在他们取得了空前的成功——他们所取得的成功惊世骇俗——他们攫取到了足以毁灭太阳的力量。”
萧刚提醒道：“可是阿里斯托托先生去世了。青城爆炸的余波杀死了阿里斯托托先生。”
“或许是一场谋杀，或许是一次意外，但我大胆推测，阿里斯托托先生从考古中发掘出了可怕的知识，这份知识就藏在阿里斯托托先生的实验室里，就藏在青城里。或许是阿里斯托托先生不愿意将这份可怕的知识分享给厄斯托勒密学会，或者是只分享了一部分，而隐藏了另一部分，总之，厄斯托勒密学会掌握了部分知识，并获得了可怕的力量，但他们并没有完全掌握所有知识，所以锲而不舍地寻找阿里斯托托先生的实验室。与此同时，各城市总督府因为目睹了炸毁的太阳，也不得不相信考古学派所拥有的巨大能量，并也想寻找阿里斯托托先生的实验室。而这个实验室——会不会就在太阳废墟底下？或者至少，太阳废墟底下有着与此相关的重大线索，所以各个城市派出了调查团，调查的正是阿里斯托托先生考古发掘的知识。”
“相比于上次讨论，我们又有了更多的收获。你们还有其他要补充的吗？”
林微摇了摇头。
路夏也摇头道，“虽有千头万绪，却又庞杂如麻。”
“那我来总结一下。根据目前的猜想，物理学派，在‘飞行’上取得了前所未有的突破，掌握了巨大的力量，袭击了青城，阿里斯托托先生死于这次谋杀或意外。因为阿里斯托托先生的死，仍有一部分知识没有被掌握，这部分知识藏在阿里斯托托先生的实验室，和太阳废墟息息相关。因此厄斯托勒密学会和各城总督府，都将太阳废墟列为第一目标。”
“不过”，林微犹豫了一会儿，从各种天马行空的大胆猜想中收拢回来，带着几分不自信的语气说道，“有一点需要留意——‘欲知造化会元功，须读西游释厄传’——虽然这本册子确实具有非凡的魔力，但这里面的记述都是带有倾向性的，而且撰写这本册子的‘目空居士’，可能也是厄斯托勒密学会的一员，他现在可能就在对面的暴恐分子当中，是一个嗜杀成性的恶魔。我们的猜想并没有真凭实据，或许正是目空居士设下的陷阱。”
路夏也表示认同：“确实应该更加谨慎。所有的猜测都需要亲自验证才能厘清。”
“行，既然说到这儿了，这个话题先告一段落。现在呢，路夏你有什么打算？我记得就在几个小时前，你还非常希望加入抵抗军。现在我正式邀请你加入抵抗军，怎么样，开心吗？”
萧刚露出大哥一般从容自信的笑容，似乎无比欢迎他的加入。
路夏内心却咯噔一下，他本来是如此地希望加入抵抗军，现在却犹豫不定。
“你在犹豫？”
“我、我不知道。好像有一个更宏大的世界在我面前展开了。”
“你想去弄清楚那个更宏大的秘密？”
路夏缓缓点头。
萧刚笑着拍了拍路夏的肩膀，说道：“你的名字叫路夏，你姓‘路’，希望你能找到自己的路。我事实上也非常希望揭开目空居士的秘密，可是我的探索只能止步于此了。我并不是抵抗军的全部，但抵抗军是我的全部。这里有我无法舍弃的感情和力量，我离不开抵抗军。但你们不一样，你们是抵抗军的客人，当然，也是抵抗军的朋友。但你们毕竟不是抵抗军本身，希望你们能看淡抵抗军的生死，希望你们的眼睛和头脑能够看清一切迷雾。我感觉，我们的思想和志向是部分相通的。我希望你们能继承我的意志，前进，一直前进。”
路夏握住萧刚的手，郑重点头。
萧刚将林微的手也拉过来，三个人的手握在一处。
不过只握了一会儿，萧刚将他们两人的手撒开，哈哈大笑道：“我向你们保证，抵抗军的生命力之顽强，会远超你们的想象！抵抗军屹立于天地之间，万千磨难，坚韧不倒！”
路夏也是哈哈大笑，不由呼喊道：“抵抗军万岁！”
林微也心领神会，微微一笑，跟着祝福：“抵抗军万岁。”
萧刚拿起水杯，缓缓喝了一口，将思绪从各种纷繁的猜测和宏大的愿景中收拢回现实，进行了接下来的行动安排：“既然你们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我想我们的目标也达成了一致。再过六十个小时，抵抗军就会开始行动，这段时间里莫尝会带着你们一起训练和演习。祝你们好运。”
六十个小时很快便过去了，路夏的腿伤已经完全恢复，抵抗军的众人也先后做好了准备，在避难所南侧用木板搭建了一处哨所，当作临时指挥部。
在前往临时指挥部的途中，萧刚简单介绍道：“抵抗军要开始行动了，留给我们的时间都不多了。你们要继续前进，你们首先要做的就是逃离敌人的包围网。正如之前反复提到的，暴恐分子正在对避难所形成包围网，这个包围网看起来无比严密，但如果集中优势兵力攻其一点，这张大网仍能撕开，而南面正是防御较为薄弱的环节。”
“意思是说，我们将从南面突围？”
“我正有此意。经过多次侦察，唯有南面，有突围的可能。你们先换上域航服，做好战斗准备，并将所有行动交由我指挥。这次行动经过反复策划，所以请务必严格遵照训练和演习的行动方略。抵抗军有抵抗军的战略目的，实现抵抗军的战略目的是我行动最优先的目标，从军事角度上看，我们的目标并不完全重合，所以掩护你们离开避难所的必要条件就是不能影响抵抗军的战略部署。”
“保证服从命令！不过稍等一下”，路夏还有一个问题，“最后一个问题，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我记得你说过抵抗军只有十二套域航服，这十二套域航服里还包括我和林微的两套。我和林微走了以后，仅剩的十套域航服……”
“仅剩的域航服是抵抗军的火种，如果抵抗军陷入绝境，我们也会拼尽全力让十个人活下来。”
“剩下的域航服……萧刚将军您准备怎么分？”
“说实话，我还没有想好。或许是按能力分？按能力分，分配到域航服的人生存几率一定会大一些，尽可能让能活下来的人活下来，这应该也是道德的吧？或许按功绩分？向抵抗军贡献了最多的战士，是否更应该获得抵抗军的回报？或许是投票决定？让大家共同决定谁该活下来，由选出的人继承大家共同的意志，这样会让大多数人满意吗？似乎无论是按哪一种规则分配，我应该都能活下来。”
萧刚淡然一笑，似乎活下来并不是一件开心的事情。
他接着说道：“也许该让孩子们活下来？或者也许该抓阄。如果抵抗军走到这一步，无论怎么选择，都是残酷的。这样残酷的选择，是否不应该由人来决定？”
路夏还想再打听打听萧刚对侯恩和侯赐的安排，不过即使问出口，不过也是徒增伤感。
萧刚也轻轻摇头，他又露出了笑容，这是下意识地笑，本能般地笑，无关情绪，没有缘由，正是这样的笑一次又一次支撑着他和抵抗军走下去。
所有人都沉默了，谈话便就此结束。
似乎还差一场告别仪式，但谁也没有道别。
萧刚叫来莫尝，让莫尝领着路夏和林微分别去更衣室换好域航服。
路夏的这套域航服，除了将破损处修补过了，域航服里的能量液、营养液和储氧液都已经补满；整体也已经染成了灰色，既像暴恐分子的涂装，又能与黑暗融为一体，隐蔽性大大加强；而且之前路夏缴获的防弹衣也贴身缝在了域航服上，防御性也更好了；域航服额外加上了绑腿，绑腿上配有匕首；域航服上还额外加了一条腰带，别着两颗手榴弹、两颗烟雾弹和两支备用弹匣；他原本带的枪也被抵抗军加装了瞄准镜，补满了子弹。
抵抗军用心之温暖善良、光明正大，实实在在又搅动着路夏的理智。
路夏将域航服穿好，手里抱着域航帽，出了更衣室，林微也已做好准备，她的配置和路夏的域航服配置基本一致，只是域航服外面没有紧密缝好的防弹衣，但也加装了十余片整齐的防弹甲片。
指挥桌前，萧刚内穿域航服，外衬防弹软甲，后背冲锋枪，他身躯前倾，双手撑在指挥桌上，仿佛有一股能将整个局势压倒的气概。紧挨着他左侧的是一个重炮手，手握火箭筒，背上背着自动步枪，主要负责重火力支援，必要时，萧刚就会接过他的火箭筒对腐血金刚发起自杀式冲锋；导弹兵旁是一个掷弹兵，主要利用手榴弹、烟雾弹和照明弹改变局部战场的敌方火力配比，争取战机；萧刚右侧是一个盾牌手，兼任信号兵和侦察兵的职能，凭借手持一面防爆盾，守可以防御流弹，攻可以掩护冲锋。四个人一组，便组成了抵抗军最精锐的突击单位。每个人分工明确，但并非一成不变，整个小组受萧刚统一指挥，随时可以灵活变阵，以便应付瞬息万变的战场局势。
类似萧刚这样的突击小组，此外还有三个，也就是莫尝带领的特战队。特战队的队长，装备与涂装和萧刚完全相同，带上域航盔以后，能够很好地迷惑敌人，以便隐藏萧刚的踪迹。莫尝是特战队的队长，他自己带领一个四人的突击小组，是战斗力仅此于萧刚的精锐，有一定的攻坚能力；另外的两个突击小组，虽然武器配备上完全一致，单兵素质、训练时长和配合默契程度也已经是抵抗军中最优秀的一批战士，但终归稍逊一筹。虽然是特战队，但他们不需要像萧刚一样，频繁进行攻坚战斗和自杀式袭击，主要是作为影子部队存在，一方面让敌人无法分辨抵抗军的真实火力部署，一方面进行频繁的引诱和袭扰，进行战术欺诈和策应。
他们此刻全部都集结完毕，列队在旁，随时待命。
抵抗军中等规模的战斗，一般也才出动一个突击小组；而这一次特战队整体倾巢而动，行动的重要性自然不言而喻。
所有特战队员表情肃穆，一言不发，只等萧刚命令。
萧刚凝神思考，身子不自觉又往前压了两分，这张指挥桌是临时拼凑而成，而他身躯颇重，只稍微用了点力，便将指挥桌压得发出“咯吱”的声响。
这一声怪响打断了萧刚的思绪，他先是一惊，很快便反应过来，爽快地笑起来。他将身子收回，木桌从巨大的压迫中解脱出来，如释重负，又发出一阵“咯吱”声。
萧刚见众人面色沉重，半开玩笑着说道：“吓我一跳，还以为是床在叫。”
特战队也纷纷笑起来，就连愁容满面的莫尝，也没能绷住僵硬的脸孔，不好意思地露出半张笑脸。
众人心里本来都很忐忑，听完萧刚开玩笑，仿佛有了底，面色大为舒展。
萧刚看着气氛有所活络，接着说道：“大家放轻松，这是一场持久战，再快也要打好几天，神经一直绷着，反而影响状态。稍息。”
众人得令，便在原地稍事休息。
萧刚拿起望远镜，登上避难所的外墙，远眺敌阵。
因为其他人都没有跟上去，路夏也就在原地待着不动。这里地势虽然不高，视线也一般，通过宫鸣给的望远镜，路夏也能勉强看到远处的暴恐分子显得有些手忙脚乱：仿佛一副人手不够外加消极怠工的样子，刚刚摆弄了一下抽氧机，又被调去高处哨戒；刚刚准备修筑战壕，又被调去巡逻。尽是一片乱象。
这个口袋确实看起来扎得太过宽松了，而突破了这个袋口，外面就是一层又一层的楼房废墟，既方便隐蔽，又适合巷战。看起来多么像是一个突围的好地方。
废墟的瓦砾之间，看起来一片平静，那片平静的海面下，隐藏了多少鲨鱼呢？
猎手们此刻肯定在屏息凝神，准备随时举起屠刀。
但这一切，已在萧刚的筹划之中。他的双眼掠过，仿佛看穿了整个布局，哪个位置应当有兵力，哪个位置放轻武器，哪个位置放重武器，他心中已经猜了个七八分。
口袋既然没有正式扎紧，战斗也没有打响。那也就是意味着，萧刚占了一步先手。
一个优秀的战术家善于将局部的微弱优势放大为整体的优势，从中渔利。萧刚正是这样优秀的战术家。
优秀的猎人既善于把握机会，也善于创造机会。
萧刚静静地等待着他一手创造的机会。
那对方呢，对方在创造什么机会？
抵抗军全体吃过早餐后，敌人会照例发起一波小规模进攻。
双方对此甚至都已经习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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