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大是大非（下）
“我相信你说的。而且从逻辑上也没有漏洞。”
“如果不是被限制了自由，你应该亲自去感受下。如果你可以随意地走在林城大街上，随意和路人进行沟通，当你亮出聿城人的身份，所有人都会立刻换上防备的神情。如果你可以和家人或者亲戚通一下电话，他们一定会问你在林城有没有受到虐待，他们一定会让你回家。甚至如果你和吴大叔亮明你聿城人的身份，可能他都会怀疑你是不是别有所图。”
路夏有些失落：“那你呢？”
“我觉得大家应该团结在一起。你是聿城的英雄，青城的英雄，现在也是林城的英雄，是我的英雄，是最应该团结的对象。”
路夏听到这句话非常开心：“我们‘团结’在一起，一定无往不利。”
青年男女之间的对话总是让人感觉暧昧，他们顾左右而言他，好像都说了，又好像都没说。
叶歌晨以微乎其微的幅度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想必你听过类似的传说：在史前时代，人类研究出了强大而无法掌控的力量，彼此敌视，战火纷飞，酿成百年浩劫，摧毁了大地的生态，摧毁了太阳的光芒，世界上的生灵，十不存一。世界正在一步步地滑向不可避免的消亡。在死亡迫近之时，十位英雄王将人们重新团结在一起，他们缔结社会契约，凝聚共识，决心用人类仅存的文明成果重塑太阳，并销毁了人类无法掌控的强大知识。可是对力量的渴求永无止尽，硕鼠与巨蠹们将失控知识的残破碎片埋藏在大地深处，失控知识仍然深深扎根在土地里。经过一千多年的和平发展，人类终于还是遗忘了原初之罪，在考古的名义下进行古代知识的研究。此类研究往往硕果累累，立刻就为人们的生活带来了极大便利，人们开始麻痹大意，无数的科学家乐此不疲地进行考古探索，而时至今日，恶果终于来临了。”
“所以这个传说是真是假？”
“可能是史实，也可能是谣传。但我接下来要说的事情，无不与这个传说相关，是‘大是大非’的重要问题。具体来说，总共有三件事，第一件事是关于厄斯托勒密学会的，第二件事是关于阿里斯托托的，第三件事是关于对待科学技术的具体看法的。首先是厄斯托勒密学会。你认为厄斯托勒密学会是一个怎么样的组织？”
路夏略加思考，他现在能给厄斯托勒密学会定性吗？他尽量给出客观的答案：“是一个血腥残忍、漠视生命的组织，但这个组织的主张似乎很复杂。”
路夏沉思片刻，正在想怎么更加精准地描述自己的想法。
叶歌晨将食指竖在路夏的嘴巴前面，截断了他的话，直接下结论：“厄斯托勒密学会的复杂，只是在组织上的复杂，对它的评价绝没有任何复杂的余地。青城惨案最高调查委员会已经作出结论并公之于众：厄斯托勒密学会是引爆青城太阳的元凶巨恶。从今天的事情来看，厄斯托勒密学会还试图引爆林城的太阳。”
这个结论在路夏的意料之中，无论是调查团预备队，还是青城抵抗军，都一致确认：青城中的暴恐分子就是厄斯托勒密学会的成员。在青城时，路夏还不能肯定厄斯托勒密学会是否真地拥有摧毁太阳的力量，但是今天，这个怀疑不存在了。厄斯托勒密学会确实拥有能摧毁太阳的力量，而他们所能动用的力量边界在哪儿，上限在哪儿，实在难以想象。
路夏问道：“既然将厄斯托勒密学会的罪行公之于众，是否也意味着要向大众展示相关的证据？”
“出于保密要求和调查需要，证据没有公开。最高调查委员会中汇集了各个城市群中诸多德高望重的前辈，他们联合作出声明，会在合适的时机公布完整的证据链条。各个城市的总督府已经纷纷宣布厄斯托勒密学会为全人类的公敌，任何厄斯托勒密学会成员，或者厄斯托勒密学会的支持者，一经发现，都将被立刻批捕调查。这就是首要的‘大是大非’问题。现在这已经是所有城市群的共识。”
“我理解你说的第一件事了，那第二件呢？”
“第二件事，你怎么评价阿里斯托托？”
“阿里斯托托先生——或许以后不能再带上‘先生’这个称呼了，需要直呼他为阿里斯托托。他此前一直被认为是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科学家。但既然你主动提到他，那可能现在已经不是这样了？”
“没错。最高调查委员会发现了他与厄斯托勒密学会往来的多封亲笔信件，证实阿里斯托托是厄斯托勒密学会的重要成员，甚至极有可能是几位最高领导人之一。这个信息你可能不掌握。现在公认的观点是：阿里斯托托被称为最伟大的科学家，并非学术界的共识，而只是一小撮学者们的吹嘘；他并非一位真正的科学家，他是一名学术小偷，从遗迹、尸体和故纸堆中窃取失控知识。正是他窃取出来的知识——现在被统称为‘悲剧知识’——葬送了英雄王们拯救的世界，葬送了英雄王们呵护的文明。”
路夏立刻领会了关键信息：“考古学派被视为异端了？”
“事情暂时还没有扩大化，只是与阿里斯托托关系最密切的学者才被列入调查名单，但所有学者都不能再从事考古研究了。现在人们不再将考古学派视为科学家。阿里斯托托被视为热衷于挖掘史前时代失控知识、据为己有、大肆滥用的代表；他将那些本就不属于他的东西发掘出来，并被厄斯托勒密学会利用，杀死了青城的所有人，还杀死了他自己；他的死亡不再被视为令人痛惜的损失，而是咎由自取。当然，你可以对阿里斯托托持有更温和的看法，毕竟如果我没有告诉你，这些事情你都不会知道。不过总督府的老人们应该会希望你能从青城的遭遇中自然而然地开始怀疑阿里斯托托，自然而然地发现古代知识的危险性。”
“我理解了。所以第三件事情也就呼之欲出了——我应该对英雄王时代的知识保持审慎态度。”
“你的说法已经很接近了，但还不够准确。各大城市议政司已经一致立法，详细规定了‘悲剧知识’的管制措施。具体的细则我肯定背不下来，但总体上可以总结为‘三不三必’原则：无许可不公开，未授权不研究，非必要不使用；凡发现必上缴，有接触必监督，若危险必销毁。”
“我似乎违反了不少原则。”
“如果不是被限制了自由，你应该亲自去感受下。如果你可以随意地走在林城大街上，随意和路人进行沟通，当你亮出聿城人的身份，所有人都会立刻换上防备的神情。如果你可以和家人或者亲戚通一下电话，他们一定会问你在林城有没有受到虐待，他们一定会让你回家。甚至如果你和吴大叔亮明你聿城人的身份，可能他都会怀疑你是不是别有所图。”
路夏有些失落：“那你呢？”
“我觉得大家应该团结在一起。你是聿城的英雄，青城的英雄，现在也是林城的英雄，是我的英雄，是最应该团结的对象。”
路夏听到这句话非常开心：“我们‘团结’在一起，一定无往不利。”
青年男女之间的对话总是让人感觉暧昧，他们顾左右而言他，好像都说了，又好像都没说。
叶歌晨以微乎其微的幅度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想必你听过类似的传说：在史前时代，人类研究出了强大而无法掌控的力量，彼此敌视，战火纷飞，酿成百年浩劫，摧毁了大地的生态，摧毁了太阳的光芒，世界上的生灵，十不存一。世界正在一步步地滑向不可避免的消亡。在死亡迫近之时，十位英雄王将人们重新团结在一起，他们缔结社会契约，凝聚共识，决心用人类仅存的文明成果重塑太阳，并销毁了人类无法掌控的强大知识。可是对力量的渴求永无止尽，硕鼠与巨蠹们将失控知识的残破碎片埋藏在大地深处，失控知识仍然深深扎根在土地里。经过一千多年的和平发展，人类终于还是遗忘了原初之罪，在考古的名义下进行古代知识的研究。此类研究往往硕果累累，立刻就为人们的生活带来了极大便利，人们开始麻痹大意，无数的科学家乐此不疲地进行考古探索，而时至今日，恶果终于来临了。”
“所以这个传说是真是假？”
“可能是史实，也可能是谣传。但我接下来要说的事情，无不与这个传说相关，是‘大是大非’的重要问题。具体来说，总共有三件事，第一件事是关于厄斯托勒密学会的，第二件事是关于阿里斯托托的，第三件事是关于对待科学技术的具体看法的。首先是厄斯托勒密学会。你认为厄斯托勒密学会是一个怎么样的组织？”
路夏略加思考，他现在能给厄斯托勒密学会定性吗？他尽量给出客观的答案：“是一个血腥残忍、漠视生命的组织，但这个组织的主张似乎很复杂。”
路夏沉思片刻，正在想怎么更加精准地描述自己的想法。
叶歌晨将食指竖在路夏的嘴巴前面，截断了他的话，直接下结论：“厄斯托勒密学会的复杂，只是在组织上的复杂，对它的评价绝没有任何复杂的余地。青城惨案最高调查委员会已经作出结论并公之于众：厄斯托勒密学会是引爆青城太阳的元凶巨恶。从今天的事情来看，厄斯托勒密学会还试图引爆林城的太阳。”
这个结论在路夏的意料之中，无论是调查团预备队，还是青城抵抗军，都一致确认：青城中的暴恐分子就是厄斯托勒密学会的成员。在青城时，路夏还不能肯定厄斯托勒密学会是否真地拥有摧毁太阳的力量，但是今天，这个怀疑不存在了。厄斯托勒密学会确实拥有能摧毁太阳的力量，而他们所能动用的力量边界在哪儿，上限在哪儿，实在难以想象。
路夏问道：“既然将厄斯托勒密学会的罪行公之于众，是否也意味着要向大众展示相关的证据？”
“出于保密要求和调查需要，证据没有公开。最高调查委员会中汇集了各个城市群中诸多德高望重的前辈，他们联合作出声明，会在合适的时机公布完整的证据链条。各个城市的总督府已经纷纷宣布厄斯托勒密学会为全人类的公敌，任何厄斯托勒密学会成员，或者厄斯托勒密学会的支持者，一经发现，都将被立刻批捕调查。这就是首要的‘大是大非’问题。现在这已经是所有城市群的共识。”
“我理解你说的第一件事了，那第二件呢？”
“第二件事，你怎么评价阿里斯托托？”
“阿里斯托托先生——或许以后不能再带上‘先生’这个称呼了，需要直呼他为阿里斯托托。他此前一直被认为是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科学家。但既然你主动提到他，那可能现在已经不是这样了？”
“没错。最高调查委员会发现了他与厄斯托勒密学会往来的多封亲笔信件，证实阿里斯托托是厄斯托勒密学会的重要成员，甚至极有可能是几位最高领导人之一。这个信息你可能不掌握。现在公认的观点是：阿里斯托托被称为最伟大的科学家，并非学术界的共识，而只是一小撮学者们的吹嘘；他并非一位真正的科学家，他是一名学术小偷，从遗迹、尸体和故纸堆中窃取失控知识。正是他窃取出来的知识——现在被统称为‘悲剧知识’——葬送了英雄王们拯救的世界，葬送了英雄王们呵护的文明。”
路夏立刻领会了关键信息：“考古学派被视为异端了？”
“事情暂时还没有扩大化，只是与阿里斯托托关系最密切的学者才被列入调查名单，但所有学者都不能再从事考古研究了。现在人们不再将考古学派视为科学家。阿里斯托托被视为热衷于挖掘史前时代失控知识、据为己有、大肆滥用的代表；他将那些本就不属于他的东西发掘出来，并被厄斯托勒密学会利用，杀死了青城的所有人，还杀死了他自己；他的死亡不再被视为令人痛惜的损失，而是咎由自取。当然，你可以对阿里斯托托持有更温和的看法，毕竟如果我没有告诉你，这些事情你都不会知道。不过总督府的老人们应该会希望你能从青城的遭遇中自然而然地开始怀疑阿里斯托托，自然而然地发现古代知识的危险性。”
“我理解了。所以第三件事情也就呼之欲出了——我应该对英雄王时代的知识保持审慎态度。”
“你的说法已经很接近了，但还不够准确。各大城市议政司已经一致立法，详细规定了‘悲剧知识’的管制措施。具体的细则我肯定背不下来，但总体上可以总结为‘三不三必’原则：无许可不公开，未授权不研究，非必要不使用；凡发现必上缴，有接触必监督，若危险必销毁。”
“我似乎违反了不少原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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