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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游客一样度过这一天

    托昨晚七海在房间里闹腾到凌晨两点的福,一树难得地被七海叫醒——以投掷枕头的方式。

    “喂!起来啦,都八点多了,你也太懒了吧,懒虫。”真不知道她有什么立场说这话。

    一树发出一声疲惫的哼哼表示希望能多睡会。

    “哼,算啦,今天就让本小姐买早餐给你吃,给我好好期待着啊。”话音落罢没多久一树就听到了关门的声音。

    然而一树突然慢慢褪去了睡意,这样被动性地起床说是自然醒,不如说是无法再睡下去了。这种感觉实在是使人难受,于是一树干脆去洗了个澡。

    “原来女生出门都会带换洗衣物的吗?”他透过毛玻璃看着放在架子上的洗衣袋模糊的轮廓,胡思乱想着。

    一树擦着头发出来的时候七海正在将早餐摆到桌子上。

    “今天还是放假诶,去哪里玩好呢?”七海象征性地征询一树的意见。

    “游乐园?”

    “小孩子吗?”

    “那……去看电影?”

    “没有好看的呀,而且你只能想到这些吗?”七海拧着一树的耳朵,作愤怒状:“三年了,你还是只能想到这些可悲的社交公式吗?”

    “请你向每次出去都是看电影吃饭的人道歉啊!”

    说这两句话的功夫,一树灵机一动:“要不我们去清水寺吧?”

    “嗯……也不是不行,就是有点远。”

    “还好啦,京阪本线再转车的话一个多小时就到了。”

    “好吧。”七海很有领袖气质地拍板:“就那儿了,我还没做过几次京阪呢。”

    京阪指的是京阪电气铁道,樱岛近畿地方铁路之一,路线网涵盖大阪府和京都府,是当地居民通勤出行的主要交通方式。

    由于本线横穿市区的缘故,沿途并没有开阔的原野和画一般的陇田,也没有右手压着帽子,不管不顾肩膀上的丝巾被风吹走的少女在追电车,眼前大概才是那些上班族每天通勤看到的景象——电车驶过居民楼,人们往来在人行横道和斑马线上,大家都脚步匆匆地赶往公司,穿着衬衫西裤,腋下夹着公文包,可能还撑着一把透明雨伞。这些人是每个工作日早晨京都市这幅拼图上最常见的一块碎片。

    这些“会社の畜”们是樱岛除了樱花、茶道和富士山之外的另一道风景线,人们已经习惯了看着这些人上班下班,最终自己也长大成人,在房贷和车贷的压力下变成另一个社畜,从此精打细算着每一天的配给,连同今后的人生:婚娶、住房、通勤、保险、育儿、晋升……

    当然这些都和故事的两位主角没关系,他们正欣赏着窗外说不上心旷神怡的风景。

    京都中京区的繁华比起大阪的道顿堀来说有过之而无不及,摩天大楼被城市规划这双大手插秧般地插进属于他们的位置,而幕墙上的大型全息投影广告和迷幻的霓虹射灯则在夜晚闪烁着福泽谕吉(万元纸币上的人物)最诚挚的问候。

    一树走过大阪的很多地方,那里没有高耸入云的高楼,也没有24小时不休的奢侈品店。那里都是最普通最不起眼的民居,木质结构的平房和一切构成家庭主妇妻子和上班族丈夫生活的要素:拉门、庭院里的晾衣线、门口定时清洗的脚毯、玄关内的鞋架、晴朗天气中落在电线杆上的麻雀以及市场采购的购物筐。

    这些柴米油盐是普通人生活的写照,就像烟囱里冒出的炊烟一样,代表着生活的温度。

    而就是这些温度,给了由一排排住所组成的居民区与繁华商圈截然不同的能量,CBD因资本产生距离,樱岛已经度过了泡沫经济时期,一树看着那些霓虹标牌,却不由自主地想着也许资本本身就是泡沫。

    ……

    一树的思绪随着电车一起到了站,在市営80和两公里的脚程后,终于来到了清水寺前的清水老街。

    清水寺是樱岛北法相宗的本宗,山号为音羽山,得名于奥院下的音羽瀑布,顺着瀑布分流成三股清泉,分别代表“长寿”、“健康”以及“智慧”,同时以其夏天樱花盛开,秋天红枫漫山闻名,是京都的赏景胜地。

    “可惜这个季节既看不到樱花也看不到红枫呢。”七海站在本堂主堂“清水舞台”下颇为遗憾地四处张望着。周围栽种的树木倒是常绿的,但比起樱花盛开、秋枫赤红的时节,明显少了些许味道。

    两人沿着山中的山泉路一直走,绕着三重塔走了一圈,来到了著名的音羽瀑布。

    “呃……我其实不信佛,我就不去了。”一树一看那瀑布前乱中有序地围着一圈人,顿时打退堂鼓,知道的说是捧饮清泉,不知道的还以为在抢免费糖水。

    “嗯……人太多了呀,那就算了吧。”七海倒是很豁达,反正她知道自己身怀特殊的能力后对这种东西兴趣就不是特别大了——清泉再怎么神奇,和她这天赋型选手一比还不是小巫见大巫。

    照游览指示牌上所说,三重塔的修复已经在两个月前完成了,年后将会进行正殿的修复,所以这次过来正好可以参观正殿。

    正殿内院装饰倒没有很精巧,胜在气势雄伟,结构精妙,据说建造采用了榫卯技艺,不入一根钉子。

    内院供奉清水寺本尊——木质千手观音坐像,但一树更在意的是那个著名的正殿阳台,由其风景壮阔,禅意十足又突出于断崖之上而成为自杀胜地,据说从这里跳下去能够“生则满愿、死则成佛”。

    政府方面自然是不会坐视不管,随着1872年禁令的颁布,这里就成为了不对外开放的地方,加上最近有修缮的计划,一树也只能远远地看一眼了。

    《源氏物语》中源氏于清水寺探看夕颜最后一面,悲痛欲绝之时眺眼山外,寂夜无声,唯有蝉鸣;草木皆伏,不见曦光,而只有清水寺内的煌煌灯火映照着周边的山林,温暖的光亮得以让源氏找回些许安宁。

    不得不说音羽山确实称得上仙峰妙地,从清水寺寺栏外便可眺望京都全景,山上本就植被茂密,樱树枫林数不胜数,配上清水寺的禅意更是锦上添花,可想而知夜晚灯火通明的清水寺是如何壮观。

    两人在正殿转了一会,时不时能看到僧人脚穿浅沓,身着粗布褂衣,背着天盖进来,一树双手合十,拦住一位僧人询问:“打扰了,请问这里是全年开放吗?”

    被拦下的僧人双手合十轻躬身,轻声道:“不知施主指的是寺庙还是正殿。”

    “啊,是寺庙。”

    僧人轻轻点头:“正是全年开放。”

    一树又问:“请问寺庙会因为什么戒律方面的突发原因导致被关闭吗?”一树想借这个机会了解一下小区旁边那座寺庙的那一次不同寻常的闭寺,简直就像紧急隔离似的。

    僧人想了想:“大抵是不会的。”

    一树疑惑了:“我曾经路过一间寺庙,发现它在开放时间就把门关上了,而且寺门前定时巡寺的僧人也没有出现。”

    一树虽然学识驳杂,但对佛教和寺院文化几乎没有了解,而说实话,这个问题问的十分让人茫然,且不说在樱岛这个多宗教地区,寺庙和寺庙之间供奉的宗派和本尊很可能不同;就说一间不知道在哪儿的寺庙关门这事儿这清水寺的坊主怎么会知道,就好比问北海道一家7-11便利店的店员:“大阪那儿一家7-11的店员最近戴上了帽子,你说有没有可能是头发剪岔了?”。

    这种问题遇上脾气不好的,就得回你两句,一句是“我哪知道?”,另一句是“管我什么事?”。

    好在僧人看出来一树对这些常识一无所知,也是个修心小成的寺僧,面露难色,回道:“这个,小僧一不知那间寺庙的供奉,二不知它的宗派,三不知它的具体情况,实在是无法确定。”

    这么一回,一树也意识到了原来寺庙之间还是不同的,便十分不好意思地回礼:“哪里哪里,是我冒昧了。”心想回去一定要好好看看这些东西,免得拿这间寺庙的纪念品去那间寺庙,双方不对付那难免就在无意中砸了次场子。

    僧人十分好脾气地笑了笑,鞠躬后就往后院走了。

    “说起来青蛙寺山的那间寺庙供奉的是什么呢?青蛙吗……不对不对,怎么就被带入七海的自己想的名字里去了,不过青蛙寺山这个名字的由来又是什么呢?她不至于是随便说的吧。”

    一树想着,和七海会合,暂时没有问下去,而是继续逛清水寺。

    接下来的行程就很平常了,求护身符,供奉,逛小吃街……虽说是寺院域内,但烤鱿鱼炸鸡块什么的毫不含糊,两人对求姻缘的地主神社均表示兴致缺缺,于是便从朝仓堂一路往下走。

    “呃……这猴子的表情好臭屁啊。”七海捏着路边纪念品小店里的猴子挂件的手,长的跟长臂猿似的,可以让游客背在肩上,也不知道图什么。

    “这种东西和清水寺完全没有关系吧,真的会有人买吗?”七海又将猴子整个拎起来,翻了个面,四脚朝天。

    “不知道哦,反正我是游客的话是不会买这种完全不搭边的纪念品的,这不完全没有纪念意义了吗?想想多年后看到纪念品柜里有一只猴子,第一时间想到的肯定是动物园而不是寺庙吧!”

    “不过加德满都的猴庙的话倒是有可能呢。”七海沉吟着。

    “这种知识你倒是知道不少啊……”

    “话说什么清水寺啊、浅草雷门寺啊,名字都很清雅呢,就没有什么重口味一点的寺名吗?”

    “你说什么,死亡棒棒鸡寺吗?”一树虚着眼看向七海:“我倒是觉得,在现在这种都市人的猎奇心理追求下,要是真有这么个寺一定会有不少人前往。”

    “这就是所谓的噱头吧,几个月后没有能满足游客心理的举措的话很快就关门大吉的。”七海把猴子挂回去,摇摇头道。

    走出仁王门,清水寺的行程就宣告落幕了,中午简单吃了个午饭后两人就乘公交回了FAIU大楼。

    凭工作牌进入大楼地下区域的时候很有点特工回总部的意思,虽然一路上一个认识第人都没遇见,但一树知道系统会肯定第一时间把两人的出入行为记录在案,所以也没和千年此方打招呼,分开后直接回到了宿舍。

    晚饭的时候倒是在老地方遇到了原前辈,千年此方的话似乎是昨天回来了一次之后就出去了的样子。说起来千年此方再带完这两位之后就又回到了无所事事的“自由外勤”状态,反正一树是没指望接下来的三个月内能见到他多少次。

    FAIU对实习调查员的要求真的很低,解决了实习事件(没错,这种方式也算)后就完全把他们当做普通调查员看待了,资料库中未解锁的资料也全面开放,甚至还专门发了一封邮件告知正式调查员的权利——包括主动申请处理事件,也就是说就算现在发生了一起D级事件,原则上来说如果一树主动要求前往的话FAIU是会许可的,关于这种事件归属权FAIU是按照能力范围内意愿优先的原则选择的,若同时有多位调查员申请处理,则按照能力(主要指资历和系统里的隐藏个人分)筛选。

    所以实际上现在在职介上一树和千年此方是同等的,FAIU的这种认可不得不说很像游戏中跨越段位等级所带来的质变的BUFF加成,没错,就是那种只看竞技分,不管你是抱大腿上去的还是运气好上去的,都给予同样的奖励的游戏。

    游戏里这种设置很合理,抱大腿也好,运气也好,单人游玩的时候总会露馅,开挂的玩家总会被封禁,一言以蔽之,就是“是你的总归是你的,不是你的给你也拿不住”。

    但现实生活中可不是让你“掉段”这么简单,失败的后果往往是受伤或者死亡,而派出业务不精的员工失败率按理来说也应该有所增加,这是不得不考虑的事情。

    而FAIU的这种信任绝不可能是出于什么“领导力”,这里面一定有某种考量,比如说……低级事件的致死率很可能没有一树想象中的那么高,以至于被FAIU认为可以达到以实践培养新人的目的,或者说FAIU在鼓励像一树这样的新人去主动参与事件,并给予他们充分的资源。至于是结合事件和个人能力的判断还是受暗地里的什么人才培养策略的推动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照原前辈所说,本土事件发生的频率远没有一树所想的“三天一撞邪,五天一械斗”那么夸张,所以短时间内基本没有什么大事件,调查员们进入每次解决一个事件都会进入的“半放养”状态,用大白话来说呢,就是想出门逛逛就出门逛逛,有任务了就会通知所有调查员,当然FAIU是鼓励你们平时自己多找找事件的,但你找着找着渴了饿了喝杯奶茶吃个饭什么的也无可厚非嘛。

    这简直是荒度光阴,是对资源的严重浪费!一树愤愤不平地想着,然后开始计划圣诞节要怎么过……

    不过可别以为所有调查员都是这样的,樱岛分部有如此状态主要有三个原因。

    一,地区规模小,事件基数小。

    二,实际上现在樱岛FAIU的调查员数量已经超饱和线了,出于一种僧多粥少的状态……考虑到近年来十件事件有八件是和一树实习事件相当的E级未定性事件,这种比喻并无不妥,事实上有一些调查员已经闲到良心不安,主动要求优先分配事件给他们了——显然,千年此方不包括在内。

    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经过近代以来几十年的发展,事件处理效率和成功率大大提高,和以往相比有了质的飞跃,这不仅仅是因为FAIU在联邦名义上建立了统一的调查组织和后勤调度系统,也因为调查员的个人素质有了提高。以往调查员失败的宝贵经验被不断总结,复盘,最终融入调查员手册、案例分析和设备部的研究手稿里,如果单单论事件处理能力,也就是只看系统内部的个人事件分的话,千年此方、江川一树等人可能与上个世纪的调查员难分伯仲,但有了装备、经验教学、后勤和调查权利的这一代调查员们显然有着比前辈们优越得多的条件,这也在根本上改变了FAIU对事件的观点,之前调查员处理事件是“被动”的,生怕一个处理不好就损失了一个宝贵的调查人才,而现在事件的出现以及成为了公式化的工作,调查员要面对的风险也被降到了最低,可以说算是在和事件的斗争中掌握了“主动”,逐渐占据上风。

    虽然在真正的事件(留档事件那种显然不在其内)中,调查员往往不得不面对“升级过”的事件状况,即不在以往事件规律总结和基本类型里的情况,但只能说……如果连事件都被解码,总结出了一套万金油般的处理步骤的话,也用不着找江川一树这种以分析力见长的人来当调查员了,设计个程序让机器人去也行啊。

    所以对于事件,调查员可以说是“在掌握了一定主动的同时很可能要面对未知的风险”,并不是完全能够依赖经验和装备解决的,很多时候它们的用处委实有限。

    不过现在,一树还是个快乐的小男生,冥思苦想着圣诞节的计划,暂时和这些没有交集——暂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