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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囚徒格里芬

    宁泽一直是个按部就班生活的人,他麻木地习惯着外界的一切,不管前世还是今生。

    原来他内心深处是期待变化的。

    成为超凡者,就是这样一个契机。

    但燥热的情绪此时已经平复下来。

    他踩着楼梯缓缓往下走,去年粉刷的墙面,现在因为返潮,已经开始大片鼓包,斑驳掉落,露出灰红色的墙砖。

    基础的秘药配方,很多地方都有,或许随便去南郊的海神区劳动市场,找一个等着揽活的脚夫,他也能背得出来。

    但是宁泽背不出来。

    跟超凡者有关的一切在政府内部都是极为敏感的,如果谁有意地去查询跟其相关的资料,很有可能第二天就会被类似于某某F、某某C的高级情报部门带走调查。

    宁泽从不怀疑自己处于严密的监视当中。

    所以他从来不去触碰这些东西。

    他习惯权衡利弊,为了虚无缥缈的东西打破正常的生活,不值得。

    但现在不同了,他不光拥有一盎司黄金,更有高一阶的秘药配方。

    在目标切实可行地情况下,他愿意去冒险。

    但要怎么做呢?

    宁泽来到一楼的男更衣室,打开属于自己的柜子,取出一叠衣服放到椅子上,然后将围裙、工作服都脱下来,叠放整齐后放到柜子里。

    得到配方的官方途径是去教堂,在神父处登记后,便可以阅览。

    宁泽可不会蠢到这么做,并且他也不能去找人打听,因为显得更刻意,更引人怀疑。

    这时,他换好了棕色西裤、白色衬衫,开始整理深色浅条纹马甲。

    他需要为自己打造一条合理的证据链,能在不引人注意的情况下,得到秘药配方。

    穿好皮鞋后,他来到镶在红木边框的落地镜前。

    镜子里的他脸色略显苍白,平滑柔和的五官加上凌乱的黑色刘海,让他的气质显得有几分阴郁。

    这样的面相在宁泽前世还是很有市场的,不过斐林的女人更喜欢……

    突然响起的开门声,打断了宁泽的思绪。

    可可走了进来。

    对,这样的,拥有小麦色皮肤的高大男人,北方芬格公国的移民在斐林是抢手货。

    可可进来,先调节了一下壁灯亮度,接着打开衣柜开始更换衣服。

    “你今晚不是代替老福特值班吗?”

    他套上长款皮衣,耸肩道:“有一个紧急约会,哦,莱克,你不会去告我状吧?”

    他笑笑,接着神情严肃下来,担忧道:“莱克,在家里好好休息,最好不要出门。”

    宁泽披上黑色呢子大衣,问道:“你在担心什么?”

    “你们今天遇到的那件事,相信我,绝对不简单。”

    “你是说这件事还没有结束?”

    宁泽一怔。

    “谁知道呢?”可可坐在靠墙的长椅上,一边换鞋子,一边说:“但不需要过于恐慌,亚瑟会处理好的。”

    “香水,需要吗?”

    宁泽想着这件事,有些心不在焉,接过可可递来的玻璃瓶子,像是挤沐浴露一样,大力按压开关。

    “天!莱克,这个不是这么用的!”

    可可心疼地夺过瓶子,“我的烟草跟海盐。”

    “不好意思。”宁泽尴尬地笑笑,接过可可送来的手帕,“我一会儿准备去看看福特。”

    “那你可要小心一点,他现在疯的厉害。”

    嗯,难得的好消息。

    宁泽感觉自己的计划可以顺理成章地实施了。

    “对了,带钱了吗?”可可像是想起了什么,将视线移到宁泽身上。

    宁泽迟疑了一下,拿出了皮夹子,“一百二十泰普特。”

    “借我一百,明天还你。”

    “不需要,明天能还我就行。”

    宁泽望着被细腻蓝色磨砂玫瑰簇拥着的卷发女人轻叹口气,接着将淡青色纸钞递给可可。

    “放心,这绝对是你人生中最成功的一次投资。”

    宁泽没有理他,系上大衣扣子后径直离开了更衣室。

    警局对街的杂货部从不关门,听说这是后勤科长的小舅子开的,东西贵得离谱。

    宁泽只在店里买了半斤水果糖跟三个鸡蛋大小的巧克力蛋糕就花了十二块钱。

    他每月收入一千三泰普特,相当于前世的三千多不到四千。

    换算一下,一个巧克力蛋糕差不多十块钱,对宁泽来说,算是奢侈品了。

    沿着警局所在的香榭大街一直往东走,再穿过两个十字路口便是新家属楼所在的玫瑰巷了。

    六层高的米白色公寓在淡蓝色夜雾的笼罩下宛如温玉。

    新家属楼的公共设施是一流的,每天的六点到二十一点,还有人力吊梯提供服务,但宁泽现在是享受不到了。

    给执夜的管理人员出示了工作证件后,他一路往四楼行去。

    “砰砰……”

    “格里芬先生,您怎么来了……”

    老福特的妻子,布朗太太拉开门后略显惊讶道。

    望着眼前虽然富态,但脸色蜡黄的中年女人,宁泽微微鞠躬道:“来看看福特警官,希望没有打扰到你们休息。”

    “怎么睡得着呢…福特这样,我怎么睡得着呢?”布朗太太略显局促地揉搓了一下围裙下摆,“您还带东西做什么,快进来坐。”

    宁泽被迎了进去。

    这大约三十平米的宽敞客厅里,只有大理石茶几上点了两根蜡烛,但也能隐约看到红木家具的精致轮廓。

    他们这些公务员,收入比普通的工薪阶层好不到哪里去。

    老福特算是半个领导层了,但全家人也要用一周的拮据来维持几分钟中场阶级的体面。

    宁泽坐在软皮沙发上,放下礼物后道:“福特警官他们的事我已经听说了,怎么样,他现在还好吗?”

    他话音还未落,就听到右边的卧房里传来一声类似于野兽般的咆哮,“哦!该死!我已经说过一万次了!我才刚过四十岁!不要叫我老福特!”

    布朗太太正在弯腰沏茶,闻声侧头吼道:“混蛋!该死的老混蛋!谁叫你老福特了!”

    紧接着,卧室内便传来连绵不断的恶毒诅咒,大概持续了五分钟。

    宁泽听得有些心悸,这完全不是夫妻间的正常拌嘴,老福特就像一头发了狂的鬣狗,让人不由担心他下一秒就会砸开房门冲出来,红着眼将两人撕成碎片。

    看来撞邪事件远比自己想得严重,但自己为什么没事?

    这时,布朗太太蹲在地上开始掩面哭泣,“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做了,幸好亚当上的是寄宿学校,要不然他看到福特这样,肯定也会疯掉的。”

    “去医院看过了吗?”

    宁泽语气沉重道。

    “看过了,医生说没有办法,让我们去教堂请神父过来瞧瞧。”

    “嗯,这是个好办法。”

    接着,布朗太太又开始喋喋不休地诉起苦。

    她碎碎念的模样,简直跟老福特像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宁泽有些坐不住了,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是时候应该离开了。

    简直薄凉得可怕。

    “可当我从福特警官的家里出来后,古怪的事情发生了,我总感觉有一双眼睛在背后盯着我。一开始,我以为那是错觉,可到后来,我连呼吸声都听到了,他吹出来的热气,就喷到我的头发上。不满您说,我的工作虽然是跟尸体打交道,但当时我也有点害怕。”

    “然后呢?”

    “噔!噔!噔!幽暗、闭塞的楼梯里,只有我一个人的脚步声。我松了口气,然后加快了脚步,可就在这时,我身后的声音变了,变得粗重、气喘吁吁,他好像在追我,大口喷出的气流吹起了我的头发。”

    “你回头看了吗?”

    “没有。”

    “为什么?”

    “如果出现在我面前的是一具滴血的骷髅,或者一具脸色铁青的尸体,我绝对不会害怕,但我害怕的是什么都没有,而且我确信,我身后真的什么都没有。”

    “你好像还有点期待,接着呢?”

    “之后我出了公寓,侧头看了一眼福特警官的家。我看到他了,他赤裸着上身,毛茸茸的胸脯紧贴着玻璃,然后用一双散发着猩红色光芒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我。我无法理解,加上从背后传来的呼吸声,只能拼命狂奔,我穿过格利特圆形广场,又经过城市规划局,当我路过救济院的时候,里面的孩子们还在拆旧麻绳,最后,我到了这里——秋水河精神病院。”

    宁泽说完,如释重负地靠在了椅背上,以上这些,都是他在离开老福特家后的真实经历。

    “莱克,相信我,你绝对没有精神疾病。你最近的压力太大了,工作、还有你父亲,你需要好好休息一下。或者你可以去找你的教父聊聊。”桌对面的长脸医生揉了揉太阳穴,微笑道。

    宁泽叹了口气,“谢谢你汤姆,或许是福特警官现在的状况带给我的触动太大了吧,明明我们是一起去的狮子山,但只有我一个人没出事。”

    “你是个幸运的孩子,别给自己太大心理压力,对了,他现在怎么样了?”医生起身,从屋角的储物柜里取出了一瓶水交给宁泽。

    “谢谢。你说谁?”

    “你的教父,汉斯。”

    宁泽拔开木塞,喝了口水,“他还好吧,一个人在乡下生活,孩子们都很孝顺,不过我父亲去世后,他的身体状况也一天不如一天了。”

    “一切都会好的,你说你明天休息。怎么样,要不要我请你去喝一杯?”

    “下次吧,我还想早点回去休息呢。”宁泽耸了耸肩,“对了,他现在怎么样了?”

    医生摸了摸鼻子,“你说你叔叔?”

    “拜托!”宁泽哑然失笑,“我们之间的血缘关系…大概等于狼跟狗?”

    “进化论,我懂。”医生微笑道:“他现在状况平复了不少,如果你想要看他的话,可以跟我来,毕竟他对你的意义还是挺重要的。”

    这就是宁泽此次来的目的,他当然不会拒绝,不过他还是思考了一分钟,才点头道:“好吧,那谢谢你。”

    医生去开门,他先是拉开一扇枫色的木板,接着,又搬开一道铁闸门,最后推开一道铁栏杆,才回头道:“呼!好了,出来吧。”

    这里是秋水河精神病院,但是在斐林市民们的嘴里,这里有另外一个名字——疯血杀人院。

    几乎斐林一半穷凶极恶的犯人,都因为精神问题被关押在这里。

    刚才医生说的“叔叔”,名叫汉克·格里芬,斐林当地有名的面粉商人。

    但就在三月前,他因为私自吞食超凡秘药,结果导致精神失控,杀死了全家上下二十三口人,本来这是必须被绞死的。

    但同姓不同命,令一个格里芬家族势力庞大,他们组建了强大的律师辩护团,经过一个月的申诉,硬是将汉克的命给保了下来,之后被关押到了这里。

    这也是宁泽参加工作后的参与的第一起案子。

    狭长的走廊上遍布着干涸的血迹,两侧是封闭严密的铁笼子,病人们在不停地辱骂、嘶吼,传到屋外就变成了神秘的低吟,压抑的气氛让人感到恶心。

    跟随医生下了二楼,这里的环境好了一些,犯人的病房前只安装了铁闸门,走廊也稍微显得宽阔了一些。

    “你可以看看他,但最好不要出声。”

    两人在206号病房前停了下来,医生将提灯交给宁泽。

    宁泽抬起闸门上安装的拨片,白纱似的光飘了出来,屋内说不上明亮,但足以看清所有细节。

    医生靠着墙,点燃了一根烟,“有时候真羡慕这些有钱人,竟然花了两万特普特给这间病房里装满了荧石,只是因为他不习惯黑着灯睡觉。”

    “这件事我听说过。”

    宁泽随口应了一句,他现在的注意力全在屋子里。

    屋内的摆设很简单,只有一个马桶,跟一张浇筑在水泥里的铁板床,但汉克现在没躺在床上,不知道躲到哪个角落去了。

    但宁泽可不是来看他的。

    他把视线移到了墙面上,“十五克黄金,一盎司马尾草籽,女人的头发,蔷薇花……他现在还不停地在写这些。”

    “没错。”医生吐出一口烟雾,淡淡道:“秘药的配方,他现在脑子里,好像只有这些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