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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一个神秘的大宝贝

    死啦死啦叫上启航大师去拜访寺庙的老方丈,我很自然地跟着。

    “烦啦,你心里干净,百毒不侵的,就不用跟着凑热闹了。”死啦死啦拦住我,我很惊讶他这样的举动,立刻又明白了,事情的凶险让他尽可能屏蔽大多数人,能在很小范围内解决掉最好,何况现在我也是有家的人了。

    “好来,没了我你们搞不赢的。”我把装有禅达老屋挂图和玉笛的包甩给他,踱步离开。

    等在门口的不辣这个时候暗错错拉着我和阿译就向外走。

    当时我还疑惑,为什么不叫上迷龙?后来才知道,这事儿还真不能叫上他。

    这时候外面已经黑定了,好在院子里有灯,不辣拄着拐棍的手里拿着一个包裹,另一只手拿着一个手电筒,一瘸一拐地在前面蹦跶着开路。

    “不辣,等等我,我扶你。咱们去哪里?”阿译说。

    “自作多情,他一条腿走的比你都敦实,用得着你扶?”我取笑着阿译。

    我们经常见到这样的人,缺失的部分总会有另外部分的优势显露出来,比如哑了的人听力很好,瞎了的人耳力最佳,此刻的不辣,完全不像没了一条腿,倒是像多了一条木腿,我和阿译快步追着他,不知他要把我们带去哪里。

    “不辣,你是不是就是给我们炫耀你会蹦跶了,我们知道了,你好的很。”我紧跟几步勉强跟上,肯定着他。

    不辣依然很神秘地笑着,“你们两个熊包呢,两人三条半腿跟不上我一个三条腿的?”

    “到底带我们去哪里啦?”追上来的阿译有点小着急。

    “嘿嘿,你们有眼福了,我都没给他们说。我带你们去看样好东西!”不辣压低嗓门对着我们两人说。

    “切,你能有啥好东西?竹内的脑袋被你捡到了?”我不屑地问。

    “不辣,你是不是又偷别人东西了?”阿译忽然一脸严肃地问。

    “啥子叫又,啥子叫偷东西了,上海佬。我这个好东西,肯定会吓你们一大跳呢。”不辣急着辩解,我们边走边说,朝着寺庙后方的山坡方向。

    阿译犹犹豫豫,这样的黑夜,胆小的阿译肯定想着不辣会带着我们去做不可见人的事情,所以一脸紧绷。我捅了捅阿译,给他一个安慰的眼神,让他放松。

    我们这样的一群人,历经生死,互相伤害的事情绝对不会做的。我们姑且信任地跟着,手电筒在前方,忽高忽低,表示着上山的小路崎岖不平,阿译扶着我,我瘸子,尽量跟上时常扫到我们脚下的手电光。

    不知过了多久,蹦跶的不辣忽然停住了,我们知道他停住是因为我和阿译只忙着跟他,撞在他的后背上了。

    借助手电筒的余光,我发现这里是一个相对平坦的区域。

    “看这里,马大志在这里。”不辣的手电筒扫向他的前方。

    “我……”我喘着气刚要发作,听了他的话,把即将说出口的脏话停住了,阿译干脆被不辣的话语吓的啊一声尖叫,紧抓着我的胳膊。

    因为在埋葬蛇屁股的时候,我和阿译已经随着死啦死啦去禅达了,所以猛然听到不辣的话,顿时觉得头皮发麻。

    这是一个缓坡,后面是密密匝匝的树,几棵大树的前面,是一个不算大的坟包,坟包是新土,虽然上面被哪个细心的人盖上了些苔藓类的绿植,还是能看出是个新坟。

    坟口用三块被打磨过的青石垒成,朝向西南,在滇边这样的土石构造里,能找到这样的青石板实属不易。坟口后方是一个木板,同样也是打磨过的,木牌上的楷书写的端正。

    “嘿嘿,吓到了吧,烈士马大志之墓。”不辣笑着念着墓碑上的内容。

    “不辣,你个没正形的玩意!”我骂着不辣,环绕着墓碑走了一圈,终于平息了喘气声。

    阿译嘤嘤地哭开了,“不好这么开玩笑的。马大志……”

    “嘿,不错呢,很规整的,我要是走了有这标准也可以瞑目了。”我喃喃说着,像是对着不辣他们说,更是对着墓中的马大志说。手里平整着坟包,挑出大颗的石头扔到一边,又把裸露的黄土盖上苔藓。

    “好死不如赖活着,我可不想死,马大志你个倒霉催的……等都不等我一下……”不辣说着,后半句已经压低声音到无声了,我知道,他在流泪。

    阿译此刻已经跪倒在坟口前,抚摸着马大志的墓碑,仍然在无声哭泣,我能想到他哭的样子有多娘多难看,于是我滚落泪珠的脸上泛起了微笑。

    “不哭了,不哭了,马大志,酱油哥……”我说。

    “别干哭不掉泪了。给你们……表示表示……”不辣掏出一包东西塞给阿译,又掏出几杆檀香塞给我,自己手里攥着一瓶酒,里面的酒水还有小半瓶。

    我就着不辣燃起的几根火柴点燃了香,虔诚地给蛇屁股插上,阿译打开纸包,那里面是几块糕点和糖果,一看就是寺庙里的供品。

    “借花献佛呢,嘿嘿。”不辣盯着我笑着,我肯定着他的细心。

    “这就是你说的好宝贝?”我指着蛇屁股的坟墓和供品,对着正在那里玩手电筒从下巴照到脸部吓人的不辣。

    “哪里哦,这个土包包怎么可能是宝贝!”不辣一脸正经的回答。

    “别闹了,不辣,猪肉白菜炖粉条子,锅子还是你搭的呢……”阿译带着哭腔埋怨不辣。

    “好啦,好啦,继续跟我走,宝贝在上边,我保证,肯定吓你们一大跳呢。”不辣摇着手电筒知会我们跟他走。

    那就继续走,我们沿着蛇屁股的坟茔侧后方,有条小路,斜着向上走。

    绕过那一片树林,就看到有一间茅草屋,看得见是因为茅草屋里亮着一盏煤油灯,我回头看着我们走上来的路,也就与坟包相隔不到五十米,但是之前被树丛挡着,我们看不太清楚。

    这间茅草屋一定有些年头了,或者是哪个开山的村民搭建的,山石堆砌的屋体倒也结实,屋门也较为正规,能不低头的走进去,门是没有门的,是用树枝扎捆的,上面还为了防止风雨扎的黑色塑料布。此时的柴门放置在一边。

    “咦?我的宝贝跑出去了?”不辣进屋时就嘟囔着,对着大开的柴门。

    “哈,你那宝贝还是个活物,长着腿的啊?”我反问。

    “那是,长着腿的,比我还多一条腿的……”不辣已经尽到屋里,在四处寻找时回答。

    屋内设施简陋,一目了然,就一张不算床的木板,离地半米堆砌的,上面茅草的垫子上一张脏污的军用毛毯。墙角一个半人高破了脚的柜子,柜子上摆放了几个皱巴巴的纸包,纸张泛黄,与刚才包裹祭品的纸张一样,是大殿信众供奉礼佛的点心,纸包是空的,食物残渣散落在桌面,这是曾经装过食物的。

    “哦,我知道了,你抓了一只,野兔,豪猪,四脚蛇,不对,他们是四条腿。啊哈,你偷的别人的鸡鸭了,也不对,鸡鸭不吃点心……”我胡乱猜测着。

    “哈哈,都不对。”不辣依然蹦跶着在有限的空间里翻腾,煤油灯光里,他的影子绕的我们眼晕。他甚至打开已经裂开的橱柜门去寻找,这得是什么了不得的活宝贝。

    “行啦,不辣,别跳了。”阿译看着屋内的寒酸,心疼地说。

    “啊哈,这里,就是我将来的窝,欢迎光临。对哦,你们空着手来滴?真不讲究,也不带点东西来给我和我的宝贝。哎,算了,算了……”

    我看着不辣说:“不辣哥,咱能不能消停一下,你再跳我都要吐了……”

    “你的窝?你一个瘸子住乞丐的窝?”我脱口而出。

    阿译捅了捅我,小声提醒,“烦啦,不要说,不要说。”这货又带着难过至极的哭腔了。

    不辣不跳了,站在我们面前,用手电筒照着我和阿译的小动作,“哈哈,装什么大头蒜?这里,就是老子的窝,老子以后有家了,也有伴了!”他单脚着地,挥舞着手,说的慷慨激昂。

    “你的宝贝,不会是掠了个花姑娘吧?不辣?”阿译忽然问道,是忽然想到,两脚的动物,不是高级动物是啥?

    “你太看得起我了,我的宝贝比老婆子还要好呢。”他依然神秘。

    “对不起,叫了你瘸子和叫花子,我知道……”我回过神来补充。

    不辣打断了我,“没关系闹,我就是一条腿的没用的人啦,我这样的乞讨,还是蛮有优势的也……”他指着自己缺失的那条腿,自暴自弃地说,说的云淡风轻,我听的气不打一处来,我知道,这样的平静是来自多少个不平静的怨责之后的妥协。

    战争和现实,终于让我们学会了与自己妥协。

    我生气起来,提高嗓门大叫:“行了!不辣,我知道你厉害,你比我们任何一个都厉害。说到底你还不是因为自己没了的那条腿,你怨我们,怨自己无缘与我们一起……”

    戳到了痛处,干脆不破不立,不辣低着头不再做声,一个真实的不辣。

    “我告诉你,我也会死,我们都会死,接下来我们的死法也许更离奇,但是我们哪怕下一刻就要死去,这一刻也要好好喘一口气!笑着喘气,然后笑着去死!”我继续愤愤。

    “虞师座,撤了,走了,跑了,他们不要我们了,他们当我们全死了。但是我们活着,像个人样地活着,向死而生,依然这样活着!”

    “咣当……”不辣的棍子倒地,他挺了一下,颓然地跌坐在泥地上。

    “哦,你原来还在意好好活着,在意我们。”我好像出了恶气的怨妇,怼着他,他不做声。

    我们就这样呆着,在煤油灯的剪影里,我们三人像一副嵌入房屋墙壁和泥地上的画。不辣的头靠在那个破旧跛脚的橱子上,那条残缺的腿子压在另外一条完好的腿子下面,像是支撑,又像是掩饰,他的头刚好卡在橱子边沿,好像支撑他身体的不是下半身,而是整个身体是用脖颈在拉伸着。

    阿译蹲着,蹲下的阿译握着不辣的一只手,另外一只手去抹不辣流出的泪水,还不忘抽空抹自己的泪水,他们的泪水混合着,我默默看着,平息着喘息声,扭头向着别处。

    我忽然好奇不辣一直说的宝贝了。

    因为对于不辣而言,自从他变成了一条腿,甚至自从树堡被救出那一刻起,对于不辣而言,炮火,硝烟,碉堡,敌军,都与他无关了,他都放下了,或者说它们放下了不辣,它和他也和解了,不舍也要舍得。

    他也曾想过一枪毙了自己得了,看着我们集结去南天门搜捕竹内,那个晚上他没敢出面送我们,实际在我们分配武器和着装之前,他就早早地逃开了。他在灵峰水库边的一块大石头上,从隐约的树丛中,看着我们斗志昂扬地离开,要不是他要等着我们活着回来,他那夜就跳了水库。后来他抽了自己几巴掌。

    醒了,等待。

    再后来,我们回来了,带回了受伤的兽医和哑巴陈,带回了已经死去多时的蛇屁股。不辣安慰自己说,好聚好散,埋了他吧,把兽医医治好吧,于是就又有了活着的目标。

    再后来,我们的托付。我们渡江去禅达,他守着寺庙,守着伤员,葬了蛇屁股。也就是在埋葬蛇屁股那一晚,他呆在蛇屁股坟前整宿,哭过,笑过,沉默过,昏睡过……

    就在那个晚上,他发现了他的宝贝,他又活下来了。

    不辣找到了他的归属,虽然现在还不知他的宝贝究竟是啥,从他一贯的风格到现在的神情,我们知道,他开始了新的生活,与我们再也不相关的生活。

    我们完全可以认为,不辣也像广东佬蛇屁股一样,在我们的生命中消失了,我们看得见,像看得见那座坟包,甚至还能带点吃的喝的去祭奠,去诉说,但是得不到想要的回应了。

    自此以后,不同的生活经历让我们只有那段记忆,像梦里曾经有过的记忆,会由清晰到朦胧,但是不会忘记。

    “我得感谢你的好宝贝……”我说。

    “那是,嘿嘿。喂,你听,他回来了,这狗东西听得懂人话呢。”不辣侧着耳朵倾听。

    我和阿译侧着脑袋,听不到任何声音,除了山风吹过峰峦的呜咽声。

    “你他妈的,不会真养了两条腿的狗吧?”我问。

    他立刻否定,“怎么会,狗肉这么好的狗,天下无双呢。”他爬起来,边爬边说,“这蠢东西,我告诉他黑灯瞎火的莫往外跑,莫往外跑,被人拐走了可不好啦!”

    好吧,无论是什么,马上揭晓,我们安耐不住,跟着起身,闪开不辣过去的空隙。

    噼噼啪啪,一阵树枝折断的声音,从没有路的地方传来,黑漆漆地,一个黑影跌跌撞撞飞了过来。见到不辣,那个黑影干脆扑倒在他脚下,像一个久离主人的狼狗。

    “好闹,好闹,回来就好……”不辣也像抚摸小动物一样安慰着他,提起来走进屋里。

    “一个人?”我和阿译退在门口,又随着不辣进到门内,对着灯光,我们眼前看到的,是一个衣衫褴褛的叫花子。

    那个叫花子本来就不高,现在怀里好像抱着一个东西,弓曲着腰,头抵着不辣的胸脯,像是娇羞,又好像是畏惧,但是我们不确定,那个叫花子是否切切实实看见了我们,只是机械式躲藏而已。

    “这就是你的好宝贝?!”我们无不失望地望着。

    也许被我们的话语吓到了,“扑通”一声,半个带泥的萝卜和两个带秧的土豆,从那个叫花子怀里滚落下来,有一个滚在了我的脚边。

    然后那个叫花子好像卸货的口袋一样,也顺势跌坐在不辣脚边的泥土地上,不管不顾地上是否有任何东西,随便的就瘫坐下了,也许是累的,也许习惯了如此。

    “这不就是个叫花子吗?”阿译看向我。

    我说:“看我干啥,我又不认识这号宝贝。不辣,你到底想干啥?”

    不辣不管我和阿译的惊讶,继续彰显着他的“父爱”。

    他也顺势蹲坐在叫花子身边,继续摘着他衣服上的草籽。他那身破烂的不见真色的衣服,有了草籽树叶的点缀像是打上补丁,一摘下来,甚至会撕下布片,害的不辣又小心地贴回去,笨拙地我想揍人。

    “别怕闹,知道不,自己人,兄弟。”不辣边说边捡起掉落的那半根萝卜,揣自己腋下拧了拧上边的泥土,然后“啪”的一声,脆生生掰成两半,不大不小,刚好的两半,一半自己啃了一口,一半给那个叫花子。

    “你,不错,还知道给我,给我,留一半,吆西。”不辣竖起大拇哥称赞他。

    那个叫花子接过萝卜,不管有没泥土,就向自己嘴巴里塞,边塞嘴巴里“呜呜”着,眼睛里都是感恩戴德。

    我和阿译像是两个局外人,或者根本是不存在的人,看着不辣和叫花子的过于真实又稀松平常的表演,不知所措。

    “不急,慢慢吃,慢慢吃。”不辣做着手势,“我们的规矩,到你嘴边的就是你的,没人与你抢呢,明白?”

    “恩恩”那个低头啃萝卜的家伙终于放松了一些,或者说适应了,啃着,半抬头看着我和阿译,又立刻低头下去啃,好像啃萝卜此刻是眼下他最重要的事,天塌下来也不管不顾。

    “额?恩……”我慢慢弯腰,试着蹲下,一时找不到对那个人说的话。“哑巴?这这里还有……”我边蹲下边掏出不辣让我在坟包前揣进兜里的祭品。当时我还疑惑,这小气的家伙,连蛇屁股的祭品都不放过,现在我明白他的用途了。

    我把摊开的几枚糕点用手掌托着举到那个叫花子面前,我看清了他的面目,脏,有些地方还带着血污,只有眼白能看出颜色,半边脸被杂草一样的头发挡住了。

    那个叫花子从我的声音里抬头看向我手里的食物,然后转头看不辣,不辣点点头,他停了下,犹豫着伸出手,捏了其中的一小块,缩回去的速度很快,然后就往嘴巴里塞,无论嘴巴里满是还没来得及吞咽的萝卜碎渣。

    “给你东西,怎么说来的?告诉你很多次了,要讲礼貌,礼貌!他不是哑巴,会讲话呢。”后半句不辣对着我们说。

    “嘿,谢谢!”那家伙点头,哈腰,蹦出这么一句。

    “啊!”阿译的叫声又吓了我一跳,我条件反射一样的跳起来,双手忙乱地朝腰间摸索,阿译半扑倒地抢起了不辣放在一旁的木棍,我干脆将手里的纸包连同糕点揉成一个“炸弹包”,准备投递过去。

    这样含混不清的话语和动作,是来自一个会蹩脚中文的日本人无疑!

    “哈哈哈哈”不辣看着我们的动作放声大笑起来,好像所有铺垫伏笔就为了揭开这一刻,“怎么样,怎么样,是不是吓你们一大跳?!”

    “你他妈的……你大爷的……”我好像被人忽然拿一条蛇吓着了一样。

    对于我们的举动,那个小日本无动于衷,好像事不关己,好像下一刻我们就要把他脑袋砍下来,也不会影响他的啃咬。

    “没事,继续吃你的,米西。”不辣看着略有抬头的日本叫花子,安慰他说。

    听了他的话的叫花子好像得到神谕,又肆无忌惮地埋头吃了起来,这样的一个人,除了习惯性地吃食,已经人畜无害了,我们立刻明白了这一层,因惊吓而出的汗又慢慢下去了。

    “死湖南佬,养个什么不好,专门养个日本兵?”我骂不辣。

    “你你……他他……”阿译干脆结巴着说不出一句话。

    “养别的不好玩呢……嘿嘿”,不辣说着这个“大宝贝”的发现过程。

    埋葬蛇屁股那一夜,不辣就没打算回去,任郝兽医拉扯,他就赖在蛇屁股坟头,直至众人散去,其间,郝兽医还在暗处蹲守观察了他半天,看不辣没啥不轨的行为,就回去寺庙了。

    约摸是下半夜,迷迷糊糊的不辣听到树丛中有响声,他起先以为是祭品的香味吸引了林子里的野物,后来在声音继续而不靠近的时候,不辣才起身查看,才发现了缩成一团在草丛中的“宝贝”。

    与刚才的我们反应一样,得知这个非人非鬼的家伙是日本人时,不辣首先想到的是找一切可以作为武器的将他杀死,随手抓起的树叶石头狂扔乱投后,头破血流的日本叫花子被不辣拖到蛇屁股的坟墓前。

    不辣以为他会求饶,会反抗,都没有。这个脏污的叫花子爬着扑向祭品,连土加糕点向嘴巴里塞,边塞还边呜呜呀呀地跪地磕头感谢。

    那一刻,不辣看到的不是日本人,只是一个勉强还算着人有着最基本进食能力的人。于是,不辣收留了他,把他的大宝贝安置在了离坟墓不远的木屋,还细心地点燃油灯,还有从寺庙顺来的食物和水,像养一个小动物一样养起了他。

    这几天,除了定时来投喂,不辣终于手脚并用地弄清了他的来历,还交给他一个神圣的使命,就是看护蛇屁股的坟墓。

    如他所愿,吃喝住有了,看护坟墓的任务完成的堪称完美,就是我们刚才看到的遍及坟包的覆盖着的苔藓,就是这个日本叫花子一点一点从别处抠下来,拿过来,覆盖上去的。

    “猜一猜,猜一猜,他是谁?”不辣依然神秘。

    我说:“你不是说了吗,日本的一个叫花子,你捡的,大宝贝!”

    “嘿嘿,不对,你们猜,他来了多久了?喂,横山光寺,你的,来了多久了?”不辣转身问那个仍然在啃食的活物。

    那个家伙伸出一根手指,接着又伸出一根,又缩回去一根。

    “嗨,就是教不会闹,半个,半个,这样弯曲,半个,哎,对对,半个……”

    那家伙终于比划对了,咧开满是食物的嘴巴,“一个半年……”他生硬地说。

    “我的娘哎,累人,一年半!你来了一年半了!”不辣不真不假地训他。

    “想想,想想,一年半前,我们在哪里?”不辣问阿译。

    阿译想了想,“我们在祭旗坡上筑阵地呢!”

    “你的,杀过人没有?”不辣又问。

    那家伙这次不抬头了,只是摆手,竖起一根手指,意思是一个人,“呜呜啊啊……”他嘴巴里模仿着哑巴的言语,做了割掉舌头的动作。

    我的天呢,这位是被押解着以哑巴陈作为靶子练习的日本新兵蛋子!他所谓的一个,正是没敢枪杀哑巴陈的那位差点被日本教官枪杀的日本兵。

    “对了,就是参与枪杀哑巴陈那一帮的新兵蛋子,我问过哑巴陈,确定呢。可不敢往寺庙里领。”不辣看着我和阿译,好像在征求。

    “哦,那什么,我们不会说的,也没有弄死他的必要,这你放心……”我匆忙保证,捅着阿译跟着迎合。

    “那就好闹,横山光寺,我们安全了。慢点吃,多吃点,不用给我留……”不辣接过我手中的纸包,又塞给他两块糕点,他只抖抖着拿走一块。

    “不辣,不辣,咱们回去吧……”阿译像在说梦话。

    不辣一本正经地说:“回去?回哪里?这里就是我们的家。是不是?”不辣又问向横山光寺,他十万分肯定地点头,“家,家,这里。”

    于是,不辣就满意地笑起来,好像放下所有地笑起来。

    这样的笑容,伴随着我的余生都难以忘记。

    回去的一路,我和阿译哭了一半路,笑了一半路。

    不辣,不辣,不辣呀。

    一个瘸子和一个日本叫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