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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师父的话

    我们终于失去了不辣。或者说不辣终于离开了我们。

    我和阿译回到灵峰寺,死啦死啦已然与老方丈谈过了,坐在哑巴陈的床边阴着脸,好像结果并不是我们想象的那么好。

    郝兽医依坐在旁边地上,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盯着地上,那死老东西越老越糊涂了,什么时候连旱烟也抽的那么勤快了,我疑惑着。

    丧门星和启航大师凑一起小声在嘀咕什么,应该是与丧门星在分享老方丈的话,迷龙照例是事不关己的态势,蹲坐在距离床较远的门口。

    奇怪的是,在丧门星和兽医跟前,还盘膝端坐着一位年轻的小和尚,我并没在意,只当是寺庙里端茶递水的僧人。

    “几个意思?有解吗?”我和阿译进去,那个空间更加狭小了,环顾四周我问到。

    “有解个锤子,瞎么杵子上南极--根本找不着北!”迷龙不屑地抛出这么一句,按照死啦死啦平时的脾气,早一脚踹过去了,此时的死啦死啦只是阴沉着脸,没搭腔。

    事情比我想象的还要糟糕?

    死啦死啦和启航大师拿着老屋挂画和玉笛去见老方丈。老方丈今年已经九十又三的高寿了,一般都不出禅房,也不再过问寺庙之事,只是日日待在禅房,打坐,连走动也很少了,所以我们虽住在寺庙几日,也无缘见过。

    偶尔听寺里的小和尚说,老方丈怕是快到了圆寂的时候,自从日军进攻南天门起,就很少进食了,吃粥一碗即可解饥饿,偶有三五天也就喝点水,但是照样耳聪目明,身强体健,并无圆寂迹象,寺里的小和尚自然也不知其所以然。

    老方丈参禅也很奇怪,不是参拜什么有形的塑像,而是无论什么方位和对象,即时打坐参拜,一坐就是一天,也没见过躺下睡觉休息,所谓随心所欲,无挂无碍,返璞归真,不过如此。

    我知道,所谓活久见,就是活的年岁长了,什么都已经见识过了,什么观音如来菩萨罗汉,老方丈已经达到无欲无求的境界,此种气候的高僧,有时遇见豺狼虎豹也不畏惧,万物皆佛,皆可参拜,真有“幕天席地,万物皆备于我”的境界。

    死啦死啦他们去到老方丈所在的寺庙后方靠近山体的一间禅房,山体突出,自成一台,禅房立于高台之上。

    山野荒僻,老方丈的禅房也破败不堪,一路无人引导,推门进去,青灯如豆,老方丈盘膝坐在禅房中间地上,闭目养神。身旁立着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和尚。

    启航大师在寺庙待的时间长,首先说明了各自身份,得知老方丈法号慧山,慧山师父对于各自出处并无兴趣,只听闻是杀敌的将士,略表了驱除鞑虏普度众生的感激之情。同时介绍了身边的小和尚,法号觉无,是慧山师父的关门弟子,想必要谈之事,也对觉无不用避讳。

    “师父,您看一下这个,我们想知道这里面的事情。”死啦死啦虔诚又奸猾地掏出那幅从老屋墙壁上拿来的壁画,慢慢展开在老方丈面前地上,等于就直接进入正题,但又不一次性把两支笛子也拿出。

    启航大师端过油灯,老方丈眯眼仔细扫量着整幅画,脸上表情并无变化,从他扫量的速度来看,好像对于这幅画并不陌生,只是在几个关键点停留了一会。

    死啦死啦是最会察言观色的,他发现慧山师父先是快速地辨认了格姆女神手中的笛子,就把目光停留在格姆女神的脸上,好像与格姆女神是故交又重逢一样的,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情愫。然后,慧山师父就快速恢复表情,眼神空洞地盯着格姆女神身后的远山,似乎也是在沉思。

    良久,死啦死啦和启航大师也不敢多言。

    “你们是不是也与日本人一样遇到了玉魇?那支笛子应该在你们手里吧?”慧山师父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们两人问。

    两个问话,一个比一个另死啦死啦和启航大师震惊,他怎么知道玉魇?日本人也遇到过?他怎么说是一支笛子?

    老方丈的问话一下就戳到要害之处,果然活久见,什么都逃不过年长人的眼睛。

    死啦死啦变得乖巧起来,带着疑惑,当着高僧,就不要隐藏了。

    于是就又掏出那个装有两支玉笛的锦盒交于大师,同时又把在迷龙家侧房屋发现玉石玉魇的事一五一十地讲于慧山师父听。

    没想到慧山师父听了,看了,也还是面色如秋水,没有一丝波澜,只是对于死啦死啦递给他的另外一支笛子略感疑惑。

    于是,慧山师父向死啦死啦和启航大师讲起了几件小事。

    第一件事就是关于竹笛。

    大约在两个月前,月圆之夜,慧山师父起夜,约摸四更天的时候。

    慧山师父的禅房在寺庙的后方山体处,此处为山坳中突起的高台,站在高台处,能隐约看到左后方的南天门山体,毕竟隔着二三十里路,所以也只是在天气晴好的时候才能看到。

    那夜,慧山师父隐约听闻左后方南天门方向传来悠悠的笛声,不觉得心头一震,极目远眺,南天门山体上方涌起一片黑云,刚刚好遮住峰顶,笛声好像就从那里传来。

    “笛声鸣,众生苦。”

    自明末重建这个灵峰寺庙起,传到慧山师父这里已经是第十三任了,“笛声鸣,众生苦。”的戒语是上一任主持大和尚口传给慧山师父的,也是一种命令。

    “我以为南天门在我有生之年不会再有此劫了,没想到……”慧山师父说。

    原来,慧山师父说的那支笛子,是锦盒中的那支漆黑的乌竹笛,此笛是守护南天门的魔笛之一,另外还有一支碧玉笛只是传说中提及,没有人真正见过,所以慧山师父对此物疑惑。

    话说这两支笛子归属守护格姆女神墓的看护将领所有,乌竹笛主阴,可唤醒护陵神兽,而与守陵人共同守护南天门墓地的神兽,就是我们在迷龙家看到的杀死日本伤兵后从玉石中逃跑的家伙,但是慧山师父说那只是守墓兽之一。

    乌笛声一起,预示南天门墓地有外人叨扰,笛声会把沉睡在山体玉石中的守墓售唤醒,爬出,斩杀一切进入墓地腹地的不轨贼人。

    是夜,乌竹笛声响起,乌云密布,正值日本兵厉兵木马,修筑地堡暗道阻击我虞师之时,慧山师父听闻笛声,就已经知道神兽已经出笼,生灵又即将惨遭杀戮。

    “该来的还是来了……”慧山师父平静地说。

    “大师父,您是说发现异象是在两个月前?”死啦死啦小心翼翼地问慧山师父。

    慧山师父回答到:“是的,确切地说是四月十六日夜间,那夜的月光皎洁……”

    死啦死啦手里拿着那枚慧山师父说听到吹响过的笛子,看向启航大师。启航大师立刻会意,点头,“是的,小书虫子就是在两个月前过江来到铜钹,与我们一起参加抗日游击战争的,随身携带的就是这支乌笛……”

    小书虫子怎么知道吹响那支玉笛的?当时他们百思不得其解。

    “我想我知道答案……”我听到死啦死啦为我们说到这里,从怀里掏出在老屋桌面上发现的那本《南诏奇闻异事录》递给死啦死啦,然后踱步到死啦死啦身边,翻开其中章节指给死啦死啦看,其他人也一并围了过来,包括不识字的丧门星和郝兽医。

    从老屋拿到那本书之后,我抽空翻看了其中部分章节,记录的是南诏领地即南天门周边区域自宋元时期的奇闻怪谈,大都带有神话色彩,有夸张成分,当时看着并未多想,现在听到死啦死啦推测起小书虫子吹笛子过江的事情,就猛然想起来了,这也是小书虫子看过的书,至于为什么他没有随身携带就不得而知了。

    由于是未经正规编译局发行的,乡野间口碑相传,走乡文人随笔记撰的,所以笛子的记录相对分散,关于魔笛的记载,我翻到那一页这样记录:

    “笛分阴阳,乌者司阴,召护卫兽,碧者顾阳,还万物息……月夜跪奏,神江开,玉魇复,来犯者无一……此器掌管于墓司使,世代传扬,于陵危时急用,非万一而不得已用之……”

    “烦啦,啥意思?”丧门星听我念着,不知其意,郝兽医也一脸疑惑,迷龙在门口也侧耳倾听状。

    “两支笛子,一个管召唤怪兽,一个可疑平息怪兽,笛子最主要的作用是为了守护南天门那座坟墓,是格姆女神墓世世代代守陵人的神器,危急关头才可以使用,小书虫子歪打正着,拿着那支乌笛,吹响了,渡过了江!”至于如何吹响,如何过江,很大的疑团萦绕在我心头。

    我看似懒洋洋地解释,实际内心早已经有了九分的信服,事实面前,人的固执不堪一击。

    “是的,这只是其一。”启航大师接过我的话,继续给我们说慧山师父的讲述。

    听到笛声的慧山师父,在凌晨就召集了寺庙里仅有的几位僧侣,传达了历代方丈口口相传的旨意:南天门有难,需在寺僧侣守护,联络禅达守墓人,同时集结江湖义士共同守护。

    接下来的事情就与启航大师的故事接上了,就是身在铜钹的启航大师,在地方武装的授意下,与前去集结义士的寺庙僧侣碰头,一道抵抗来犯的日军。这期间,无论谁领导谁,佛门历来不争,但是目标都是一致,就是抵御侵犯南天门领地的外敌。

    慧山师父讲的第二件事就是关于灵峰寺和南天门,与迷龙的老房东说的接近。

    原来的灵峰寺,前身是修建于唐朝的一座古寺,而古寺修建的目的,竟然是为了守灵和祭拜。后几经战乱,古寺遗迹已不复存在,现在的灵峰寺是明朝晚期修重建的,据说重建寺庙挖掘地基时,从地宫内挖出的除了大德高僧的遗物,还有许多青铜冷兵器,这在佛门净地并不多见,可见当时寺庙有着另一份功能,那就是抗争与守护,这也从历代的旧史资料中可见一斑,抗争的是改朝换代时的战乱匪患,而历时七八百年守护的对象一直没有变过,就是守护南天门。

    一座寺庙,历时数百年,竟然是陵寝的守护者?

    慧山师父说,史料记载断断续续,最后所谓的守护南天门,变成以佛家之法力修为,造福一方百姓安居乐业。

    而实际的守护,只有被口传的慧山师父知道,实际就是守护南天门上的一座墓。

    南天门上有一座墓?南天门是一座墓?这需要我们去揭开。

    而当时守护群体,除了古寺的僧侣,还有一拨人,那就是现在的禅达的古村民,他们世世代代是守陵人。

    “禅达人的先民是守陵人?!”这让我们诧异不已。这也解释了我们之所以能从禅达老屋里翻出竹笛和壁画的疑惑。

    古代时通讯不发达,无非就是飞鸽、快马、烽火、驿站之类,而在这十万大山之中,快马驿站抵不过沟壑,烽火都被群山遮挡,禅达与江贡村的灵峰寺,相距二三十里之遥,如何快速准确传递信息成为重中之重。

    两拨守陵人于是形成一种共识,也是造墓之初就已经安排好的,唯一的通讯方式就是:笛声。于是两支竹笛才诞生了,不过对于竹笛的魔力,我们还是半信半疑。又是谁赋予了这两支竹笛的魔力?

    竟然守护的是南天门墓地,那墓地里到底是谁?这才是所有事情的焦点。

    慧山师父告诉死啦死啦,墓里葬的是被称为“南诏王”的格姆女神。

    唐初的南诏领地,有一位女性领袖,就是后世被人们神化了的“格姆女神”,是一位名副其实的“南诏王”。

    南诏王格姆在位三十又四年,据稗官野史记载,她是一位才华卓越又美貌绝伦的领袖,在位期间,对内仁慈,励精图治,使得属地内居民安居乐业,富足祥和;对外雷厉风行,敢于对抗一切来犯之敌,若有敌匪来犯,格姆女王便身披战袍,胯下骏马,妥妥的一位巾帼英雄,战无不胜,所向披靡。

    而坊间传言更令人惊诧,据说南诏王格姆非世间凡人,有的说是神仙下凡,有的说是妖魔转世,有的还说白天是美女一枚,晚上是恶兽一尊,可惜她只深居高墙大院,消息严防死守,传说也只是传说,很少有人见识其真面目,即使我们拿给慧山师父看的壁画,也是依照口碑相传,由画匠根据描述加入自己想象刻画出来的形象。

    神奇的魔笛,神秘的南诏王格姆,一切线索皆指向南天门。

    死啦死啦、启航大师与慧山师父的谈话结束时,慧山师父又一再委托,守护南天门的使命代代相传,到他这一代,奈何风云忽变,山河有恙,寺庙内传承近乎断绝,禅达里守陵人信息也无从获知,外加慧山师父本身年事已高,实在无法继续亲自完成使命,只有委托死啦死啦一行,带上寺庙内跟随慧山师父的觉无小和尚,前往南天门一探究竟。

    慧山师父无法探知实情,所谓委托,目的有三,一是为了传承与历练,让灵峰寺庙守护之使命后继有人;二是集结各方力量前往南天门勘察实情,有异象更正之,无异象护卫之;三是寻找禅达方接应人,即南天门寝陵守灵一族,继续合力把这数百年守护寝陵的使命延续下去。

    死啦死啦当仁不让,也有自己的打算,一方面是为了弄清事情的原委,好为南天门一役画上圆满句号;另外一方面,他更想揭开日军几万“精兵”劳神费力盘踞南天门的目的和一夜之间土崩瓦解的原因。

    如果非要说的高大上一点,死啦死啦决心做这些的目的,是为了南天门三千将士和周边村庄依然还健在的民众,日军不除,难以为国,难以成家;谜团不解,难以服众,难以安心,视为良心和使命使然。

    “南天门距离此地不过二三十里地,慧山师父应该与日军有过交集,此事他没提过?”

    我忽然想到慧山师父那夜发现异象,是小书虫子渡江那夜,也是日军疯狂修筑南天门工事,虞师与日军剑拔弩张之时,后又有传闻被奴役的民工和日军遭受坑道内不明生物袭击,无论存活下来的村民还是日军侦查队伍,肯定与灵峰寺有过信息的交集,这一点,慧山师父却只字未提,这不太符合常理。

    我看着死啦死啦和启航大师问,从他们眼神中我读出,慧山师父根本没有提起过。

    “日本人来过寺里……”

    这时候,那个盘坐的小和尚忽然开口,他年纪不过二十岁,满脸的稚嫩,但眼睛深邃有神,透漏着与年龄不符的聪慧。那是我和阿译进门后就发现盘膝坐着的小和尚,现在看来,应该就是慧山师父指派给死啦死啦的那位。

    见小和尚开口,死啦死啦并不惊讶,伸手示意,对小和尚也是对我们说:“觉无师父,请讲。”佛门之内皆师父,何况这是慧山大师的关门弟子,所以死啦死啦格外虔诚和谨慎,没有任何团长的架子。

    “大概一个半月前,一个日本军官模样的人带着几个日本兵拜访过慧山大师父,来的一行人心事重重,倒也恭恭敬敬,可以说彬彬有礼……”

    “聊的什么内容?”有事求人才伪装的彬彬有礼,我打断小和尚的话,急切地问。

    “具体谈话内容,当时我不在场并未详细知晓,只是事后去服侍大师父时,他说起玉魇生乱,都是众生,该渡则渡的话……师父并未给任何法器之类,只是写了一个字交给他们……”觉无接着说。

    “一个字?什么字?”阿译追问,死啦死啦示意阿译不要插话,继续听觉无和尚说。

    “一个繁体字:无。”小和尚边说边在地上用手指比划。

    “据逃回来的村民讲,当时,日本伤兵无缘无故死伤越来越常见,日军联队副队长从寺庙回去以后,就封闭了部分坑道,然后架起木柴火化了尸体,然后陆续打包,撤离南天门……”

    小和尚说的这事与我们听到的传闻契合,但是更多疑惑有待我们一一解开。

    听闻死啦死啦和小和尚的讲述,我们众人陷入沉思,连一向事不关己的迷龙也沉默不语了,我也终于理解死啦死啦眉头紧锁的原因,相对看得见的日军阵地、枪炮,未知的东西才最熬人。

    未知与已知,我们都要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