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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万里赴戎机

    文丽十四年,九月,秋高气爽,本应是百姓庆祝丰收欢快时节,但随着北境第三支农民起义队伍的揭竿而起,任谁都知道,曾经如日中天的大宏王朝进入了风雨飘摇的动荡年代。老百姓也慢慢放开胆子,闲谈平日里深藏在内心深处的话语,不再担心抄家灭祖的罪责。讨论最激烈的地方往往是人最多,也是人口流动最大的地方,就比如酆州城外官道上的凉茶摊位。

    说话最大声的当属坐中间摊位的短发男子,他头戴汗巾,身披短挂,身边放着的两把短剑,更增他话语的说服力。只听他大声道:“要我说,就是这狗皇帝穷兵黩武,到处打仗,弄得民不聊生,我上回去汉城,那叫那个惨啊,路上就看不到几个男的,不是少不及膝就是行将就木。大好农田大片大片的荒着,再这样子下去,老百姓易子而食也只是时间问题。”这男子身边坐着三个随从模样的男子,连忙附和几句。

    与他答话的是凉茶摊位老板,他佝偻着身子,五六十岁,听了短发男子的话后,努力挺直了腰杆,说道:“放屁,当今圣上文韬武略,若没有他东征绿地,南讨蛮夷,哪来的我大宏万里河山,弄成今天这个局面,只是,只是圣上听信小人谗言,中了奸计才会……”

    只听左近桌子上坐的疤面大汉怒喝道:“狗屁的万里河山,他拓跋务一十四年打了三次绿地,两次南蛮,皆铩羽而归,只捞得绿地列齐弹丸之地,我听说他只是艳羡绿地和南蛮盛产美女,单只为了他一己私欲就劳民伤财,更别提他在全国各地设置的七十八所行宫。我听说这狗皇帝还喜欢附庸风雅,在凉都的时候,指着行宫远处山头说道,此处要有一处高塔便好了。谁曾想凉都的狗官均是趋炎附势溜须拍马之辈,当夜拉着乡农造起了一座十丈高的白塔,这哪是在造塔啊,这是在造孽啊。”

    “起止造孽。”凉茶摊靠里坐着的麻衣老汉含着泪说道,“光他登基以来从民间抓去的女子就数不胜数,可怜我那小孙女进宫没多久,尸身就被送了回来。这种暴君,你个老汉好不识时务,还替他说好话,好赖不分,活脱脱的走狗。”

    凉茶老板道:“好你个王瘸子,当年你听说是送去宫里的,打破脑袋把自己孙女送了进去,现在却说起这话来了。”

    茶铺顾客在说当朝皇帝的坏话,这老汉却维护皇帝,与几人争辩了起来,双方越说越激动,眼见就要打起来了,凉茶摊位的伙计忙出来打圆场,说道:“各位大爷说的是,我们掌柜的是随张大帅打过仗的,性子不好,说话多有得罪,还请各位大爷原谅则个。”

    众人闻言,不约而同沉默了下来,良久,麻衣老汉说道:“张大帅确实是响当当的人物。只可惜……”接着又是一阵沉默,刚刚连当今皇上都破口大骂的一群人似乎找不到说下去的勇气,各个闭口不言。

    一个稚嫩的童声传来:“师父,这个张大帅怎么了,为什么大家都不说话了。”声音是从凉茶摊位最外侧一张桌子传来的,桌边坐着一个老道和一个稚童。那老道背对着众人坐下,众人看不清他容貌,只听他沙哑的嗓音传来:“乖徒儿,为师自从收了你这徒弟,已经十多年未下山了,山下的事情,为师也不知道啊。”

    那稚童又道:“师父不是常说自己如何如何了得,说是道士出门,也能算出天下事嘛,还说自己道术算卦多么通天,看来都是吹牛的。”

    老道桀桀笑出了声,说道:“好,既然徒儿你这么想知道,那为师就为你算一卦。”

    众人听见这两师徒说话有趣,纷纷将目光向老道看去。只见老道抬起左手,五指轻启,算将起卦来。

    不多时,那老道叹了口气,说道:“过刚而折,本来能是大宏朝的中兴之子的,只可惜,碰到了两个人三个木。哎,局中得意以为荣,太岁在命宫行者,过阳而夭,倒是留有一丝阴脉,逃出生天。”

    短发大汉道:“臭道士别在这故弄玄虚,这天下间谁不知道张大帅是被国师李非和他的督监林文海合谋害死的。你在装模作样摆这高人姿态怕是没人会相信你。”

    短发大汉身边的随从忙连声附和。

    那道人也不答话,倒是那道人徒弟高兴地拍起手来,笑道:“太好了师父,算上他们几个,就有六个人骂你臭道士了,再有一个我们就能找到我们要找的人了。”

    “长生!”那老道唤了一声。

    那稚童忙道:“徒儿在。”

    “为师下山前跟你说过什么?”

    稚童又道:“徒儿知错的了,徒儿再不妄言了。”

    老道轻声哼了一声,说道:“休息差不多了,上路吧。”说罢,丢下几枚铜钱,带着徒弟长生走出茶摊。周围喝茶的茶客全当他们是行走江湖的骗子,也没当回事,继续闲谈起来。

    老道师徒二人没走出多远,长生时不时回头张望,老道对徒弟说道:“走你自己的路,管别人干嘛。”长生应了一声,两人继续赶路。又行七八里路,老道突然放缓了脚步,徒弟长生顺着老道眼光看去,只见前方路边站着一队人,为首的正是先前在凉亭里说话的疤面汉子。

    见二人走近,疤面汉子带头抱拳行礼,声如洪钟,朗声说道:“奥山良不行,见过天算子前辈,小人先前有眼不识泰山,多有得罪,请前辈见谅。家父良孔楼曾言,奥山人需世世代代牢记前辈恩德,永志不忘。”神态恭谦,说完话后头也不敢抬一下。

    原来这道人却是真人不露相的高人,江湖人称天算子的木修道人,而那男童,则是道人的小徒弟轩长生。木修道人数十年前在江湖上也是有着响当当的名号,相传他仙法高明,道法精深,更是有着一身好武艺,教出来的徒弟也在江湖上享有不小的名声。而且木修道人行事不拘一格,从来不以正道自居,行事往往出人意料,亦正亦邪,奈何他本领高强,一般人不是对手,所以江湖上黑白两道都会卖木修道人一点面子。此次木修道人有要事出山,本不欲沾染太多因果,但奈何还是被人认了出来。

    轩长生听出良不行声音中隐隐暗含高深内功,不由轻呼一声。

    木修道人将徒弟挡在身后,用他沙哑的声音说道:“贫道已十多年未踏足江湖,没想到还有人认得我这把老骨头。”他说话声音不大,在场的众人虽然离他较远,但也听得真切,显来也是在显露自己高深的内功功底。

    良不行把头低地更低了,说道:“家中祠堂立有前辈生嗣,奥山各地也建有专门供奉前辈的供堂,挂有前辈画像。前辈神型晚辈自然认识,只是前辈多年未有消息,晚辈没想到前辈依旧仙在,加之前辈样貌有所变化,一是未曾想起。”

    木修老道闻言,哈哈一笑,说道:“这十多年是大宏朝最难过的十多年,老道我心肠软,见不得人受苦,只好到山里躲躲,顺便照顾下我这徒儿。”说罢,左手轻轻抚徒弟的天灵。

    良不行道:“前辈心怀天下苍生,晚辈敬佩。家父常言,他日若碰上前辈,自当做牛做马,衔草以报前辈恩情,不知前辈此行所往何处,若有用得到晚辈的地方,晚辈自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天算子道:“你想探听我的行踪!”

    “晚辈不敢。只是……”

    天算子冷哼一声,打断良不行话语,说道:“说吧,想知道什么?”

    良不行闻言,一脸欣喜,忙道:“家父曾派多人探访前辈仙踪,就是想请前辈一算,宏朝还有多少光景,奥山若举大义,会有多少胜算。”

    天算子哈哈大笑,带着徒弟迈步前行,用他特有的沙哑声音说道:“回去告诉良孔楼,奥山起义之日,就是他女儿要他老命之时,先前我为他作法续的二十年性命尽数用尽,让他好自为之。莫要跟来,若敢透露贫道行踪,我就用你的脑袋来祭我仙法。”话音落去,人已走出二十余丈外。

    良不行呆立原地,似是被木修道人的话语所惊,半晌才回过神来,目视着两人远去的道路,一时说不出话来,良久招了招手,带着身后众人远去。

    回过头见良不行远去,轩长生问道:“师父,你不是早就不用仙法了吗,你说那是害人的东西。”木修道人道:“不错,能修得仙法的人本就世间少有,但仙法终究是杀人用的本事,修得再厉害也只是个刽子手。要造福百姓,终究是做不得用场。为师刚刚也只是吓唬下那个小子,若真动起手来,带着你这拖油瓶,为师就算用了仙法,也只有夹着尾巴落荒而逃的份。”说罢,师徒二人哈哈大笑起来。

    轩长生道:“我知道师父的本事全不是用来打架的,但师父你至少教我两招仙法防防身啊。过两天你不在了,我也可保得性命啊。”

    木修道人爱溺地摸了摸徒弟的脑袋,说道:“放心吧,我教你的本事,以你的天资,只要勤加苦练,对付江湖上二流高手,自是绰绰有余,再学上个不错的内功心法,成为一流高手,也不是不可能。”

    长生道:“可是我还是想学仙法,杀人于千里之外,想着就厉害。师父,你说我有学仙法的天资,但是你为什么就是不教我呢?”

    木修道人狠狠敲了下徒弟脑袋,说道:“头来。”

    轩长生被木修道人敲了下脑袋,不自主地索回了脖子,听到木修道人的话,老老实实把头伸过去。

    木修道人又狠狠敲了下徒弟的脑袋,说道:“等到你能算第一卦的时候你就知道了。”

    轩长生被师父敲了两下脑袋,疼得差点眼泪都快掉出来了,却是强忍着咬紧牙关,可见其倔强好强的性格。

    木修道人也不说话,大步往前走,轩长生也是快步跟上。

    师徒二人离开酆州城,一路往南走了七日。酆州本是向西进京的要道,人流量巨大,但师徒二人往南走,却是前往南疆杜迪的道路,走上半天也碰不上个人,倒也清净。

    这日黄昏,两人来到一个叫夏邑的小镇,与途径日渐荒凉的小镇不同,这个镇子却是异常安静祥和,还不时能见到周围村庄的猎户来镇上参加完集市收拾东西准备回去,虽然是黄昏,但镇上主干道上的夜市却是灯火通明,两旁店铺琳琅满目,不一而足,让人眼前一亮。

    木修道人停下脚步,摘下挂在后背的斗笠,长舒一口气,说道:“终于到了。”

    徒弟轩长生左顾右盼,似乎是在寻找着什么。环顾良久,正准备说话,木修道人又迈步前行,说道:“走吧,去见见你的机缘。”

    轩长生道:“师父,我饿了,要不咱们吃饱了再走吧。这样我见机缘也精神点。”木修道人看了路边的包子铺,笑道:“你小子嘴馋了就说,这机缘又不是娶媳妇相亲,不用精精神神的,是你的就是你的,跑也跑不掉。”

    轩长生笑道:“什么也瞒不过师父您,不愧是天下第一天算子。”

    木修道人虽明知徒弟是在拍自己马屁,但还是极为受用地嘿嘿一笑,说道:“也罢,我们就先医好你这馋病再上路。”

    轩长生欢呼一声,一蹦一跳跑去包子铺,走到一半,突然想起一事,一摸口袋,又垂头丧气的回来了。

    木修道人问道:“没钱了?”

    长生应道:“师父算的太准也不好,您算出这趟出行到地方要花二两五钱银子,就带了二两五钱银子,现在我们只能空中肚子去见机缘了。”

    木修道人哈哈大笑,抬手一算,续又说道:“你尽管去吧,会有人给我们付钱的。”

    轩长生一听,立刻高兴起来,一路小跑来到包子铺,说道:“老板,给我来几个包子。”包子铺老板见轩长生跟在木修道人身边,只当他也是个道士,便问道:“小道长要什么馅的?”轩长生道:“非也非也,我虽随师父修习本领,却不是出家的道士,老板可不能叫我道长,师父说我将来可是要娶媳妇传宗接代的,不能当道士。”

    老板笑道:“好,那小家伙你们要什么馅的包子。”

    长生道:“师父自然吃三个素馅的,我要吃两个肉馅的。”老板应了一声,包好包子递给轩长生,并管他要七文钱。轩长生接过包子,转身便走,说道:“我师父说,会有人替我付钱,老板无需担心。”

    老板见状,连忙绕过铺子,去抓轩长生。轩长生脚下一动,躲过老板一抓,老板用力过猛,向前扑去,眼看就要跌倒。轩长生见状,伸出没拿包子的左手,轻轻一带,包子铺老板向侧面滑行两步,堪堪站稳。老板正欲转身破口大骂,却听一声高喝传来:“好一招也无风雨也无晴,小道长,你们的包子钱我付了。”

    轩长生顺着声音看去,只见街边有家酒楼,生意红火,店家将门板拆了以便通视街道,说话的正是靠门口的一个食客,只见这人三十岁左右年纪,脑袋坡大,面冠如玉,虽然保养的很好,但还是可以看出岁月和风霜在他脸上留下的依稀痕迹,仅凭这点,老江湖一眼就可以看出他是个经常出门在外的人,他的衣着并不华丽,但木修道人还是一眼就认出他衣服料子是大宏朝少有天南海蚕丝贡品。

    他身边坐着个年轻人,一二十岁的样子,脸上留着稀疏的胡须,半眯着双眼,一副全世界都欠他几百两银子的厌世表情。年轻人身后站着七八个护院随从模样的人,各个身形壮硕,肌肉虬结,太阳穴高高隆起,一看就是武义不凡的练家子。

    只见那年长的男子左手一挥,七个铜板从他袖口飞出,三枚铜板在下平躺,成品字型摆放,又三枚竖落于第一层上方,不偏不倚,互为依靠斜立而起,最后一枚正好落在第三层,却没把第二层的铜板压垮。

    轩长生正要说话,见这汉子露了这么一手,自然是张大嘴巴,惊地话也说不出来。只听木修老道说道:“不愧是袖里乾坤樊国舅,贫道有理了。”

    那人和身边年轻人站起身子,向木修道人抱拳行礼,说道:“国舅都是庙堂里虚以为蛇的称呼,江湖上看得起我的都叫我樊大头。前辈如果不嫌弃叫我樊大头便可。”他一指身边的年轻人,续又说道:“这是我至交好友,算是我家中门客,名叫庞建,还未请教道长道号,在哪个道场进修?”

    木修道人还未说话,徒弟轩长生便抢上前来,说道:“我师父道号木修,人称天算子,只是久不在江湖行走,怕是你们都不认识。”

    樊国舅闻言,听闻是木修道人名号,脸色一变,忙又行一礼,说道:“久闻道长仙法通天,只是江湖传闻道长神龙见首不见尾,晚辈眼拙,未能认出道长,前辈见谅。今日得见,实是三生有幸。”

    樊国舅身后一名大汉说道:“久闻道长仙法天下无双,道法通天彻地,算无遗策,武功更是高深莫测,晚辈卫方鱼,见过道长。”

    木修道人说道:“江湖上人就喜欢夸大其词,通天彻底算不算,但是算无遗策勉强还是凑合。”

    樊国舅身边的庞建道:“你个道人好大的口气,也不知是真是假,亦或是在那装神弄鬼。”语气轻蔑,不可一世。

    木修道人道:“老道名声自是不足挂齿,倒是这两年来常听老道大徒弟说起八面灵龙庞铁手庞先生,说是现在江湖上数一数二的风云人物,想来这两年来庞先生在江湖上没少露脸啊。”

    庞建道:“老道长过誉了,我庞建就是个人来疯,哪里人多我就去哪。不过小子长这么大没见过仙法,实是没见过世面,道长声名在外,如今见到了,怎么也要露两手,好让我们开开眼啊。”

    木修道人哈哈一笑,口中念念有词,对着樊国舅扔出的铜钱一指,只见搁放铜钱的栎木台子台面似是融化了一般,七枚铜钱慢慢陷入台面,一点点往下沉。那老板正要收那铜钱,见这等怪事吓得连连后退。铜钱完全陷入台面后,却从台面下方掉到了地上,落地后铜钱也不乱跑,正好是和樊国舅摆放铜钱的样式一样,三枚在下,三枚靠立,一枚压顶。众人再看那台面,只见那台面不知何时多出一个洞来,大小正好和三枚铜钱大小一致。那老板跌坐在地上,口中喃喃道:“仙法,这是仙法。”

    轩长生上前,捡起地上的铜钱,塞到那包子铺老板手里。

    樊国舅一行见到这般本事,自是惊呼出声,小声议论了起来。樊国舅道:“前辈神通,晚辈叹服,庞建,还不快过来向前辈道歉。”

    轩长生道:“樊大头你说的好听,你们一唱一和,让庞建演愣头青,不就是想看我师父是不是真的天算子。还有,我叫轩长生,虽是师父的徒弟,但我是俗家弟子,不是什么小道长,我今后是要娶媳妇的,你这样叫我,以后姑娘们都不敢嫁给我了。”

    只听方卫鱼身后一人怒喝道:“大胆,国舅名讳启是你这黄口小儿随意侮辱。”立时有七八号大汉站了起来。

    樊国舅被这孩子说破刚刚和庞建的盘算,心中惊讶这轩长生才智,又听他这么大的孩子煞有介事地说着娶媳妇事情,心中觉得有趣,自不会生气,忙摆了摆手。那七八人立刻停下脚步,回到先前位置。

    轩长生道:“这些大叔真有意思,明明是樊大头你说的,庙堂人叫你樊国舅,我跟师父学艺,算是江湖人,看得起你的叫你樊大头,若我不叫你樊大头,岂不是看不起你。可是叫了你樊大头这些大叔又怪我不知礼数侮辱你,真是奇怪。”

    樊国舅闻言,哈哈大笑。身边的庞建道:“小道长说的在理。”

    轩长生小脸憋得通红,说道:“不许叫我小道长,会找不到媳妇的。”

    庞建笑道:“你跟着道士学本事,不是小道士还是什么?”

    轩长生气的眼眶微红,正欲说话,只听木修道人道:“樊国舅有礼了,此地人多眼杂,贫道有要事相商,可否借一步说话。”

    樊国舅道:“晚辈正想请教,道长请。”说罢,当先引路。

    原来这樊国舅是当今皇帝拓跋务宠妃樊梦香的亲哥哥樊程俊,樊家本是商贾之家,掌握大宏朝半数漕运,手下更是帝国纺织典当等行业的龙头,可谓是富可敌国,风头一时无两。

    拓跋务登基后为了筹集军饷便找到了樊家,樊家本是商贾出生,能够攀上皇帝这条线,自然是求之不得,对于拓跋务的要求自然是要钱给钱,要人给人。作为回报,拓跋务便将樊家长女纳入宫中,直接赐为妃子。樊家地位,可谓是水涨船高。

    拓跋务怕是史上最能耐的皇帝了,他因大肆修建行宫,各类苛捐杂税数不胜数,上行下效之下,地方财政更是入不敷出,百姓生活苦不堪言。不过拓跋务倒也仗义,本着谁有钱我管谁要钱的原则,他的军饷走的不是国库,而是樊家的私财,久而久之所幸就把军需补给等工作交给樊家打点。

    御史大夫虽然把樊家祖宗十八代脑壳都快骂出来,但奈何樊家家底深厚,军需方面打点的也是滴水不漏,况且樊贵妃也甚得拓跋务宠爱,樊家这间高楼大厦,暂时看来还是坚如磐石。

    樊家上下打点得当,樊程俊又是樊家年轻一代的话事人,所以朝廷上下都喜欢叫他樊国舅。倒是他本人不以为意,但是他本来就是商贾世家出生,性格本来就被熏陶地八面玲珑,自然对这称呼也是逆来顺受。

    一行人来到一处名为天落院的宅院,樊家为大宏朝大军打点军需粮草,此处离南疆前线较近,自然有专门的官邸。与普通的官邸不同,这个院落是樊家的私宅,还有不少女眷。

    樊程俊介绍道:“此处本是本地大户的祖宅,后来南疆战事吃紧,他们举家搬迁,我就顺手把这院子买下了。再后来局势稳定下来,这就成为我的私宅,樊家也不是铁板一块,我常年在外,家中难免有些扯后腿的,所幸就把家中女眷带了过来,图个清静。”

    正在这时候,测庭廊道跑来一个十一二岁的男童,身后一个丫鬟模样的人气喘吁吁地跟着。这男童衣着光鲜,白白胖胖,样子甚是讨喜。但是以木修道人的眼界,一眼就看出了这男童武功底子深厚,虽然年幼,但想来已有一定身手。

    庞建一手把男童抱住,走到樊程俊身边。那男童开口唤了声:“爹爹,你不是去接钦差御使团了吗?怎么,今天还没有到?”

    樊程俊笑着接过男童,又把他放下,向木修介绍道:“京城司马将军担任钦差,来南境视察,说是今日就到了夏邑镇,到了我的地头自然要好生照顾,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今日未来,大早上派去打探消息的到现在也没有回来,怕是钦差大人有别的行程,原本我以为要白等一日的,却不想碰到了道长。这是我儿子樊兌,本来准备过两年张罗着给他讨个驸马当的,只是这娃随他娘,喜欢舞刀弄剑,没个定型,只好作罢。”随即对樊兌道:“二郎,快见过木修道长,这可是江湖上出了名的前辈高人。”

    樊兌向木修道人一礼,眼光撇向轩长生看去。木修仔细端详樊兌稍许,用只有樊兑能听到的声音淡淡说道:“天下不见真龙久矣。长生。”

    徒弟轩长生应了一声。木修道人又道:“樊国舅,就让小辈自己亲近吧,贫道与国舅还有要事相商。”樊程俊见轩长生和自己二儿子年龄相若,对方又是江湖上响当当的人物,教出的徒弟倒也是不拘一格,便道:“二郎,带道长高徒到处走走。”

    樊兌向樊程俊和木修道人等人行了一礼,便转身告退。

    樊程俊把木修道人领进正厅,屏退左右,只余下庞建一人在旁。樊程俊道:“道长请用茶,此茶不经杀青揉捻,只经日晒或文火干燥后加工,虽不及朝中贡品,但在这乡野之地,也算是一道特色,请道长品鉴。”

    木修道人笑道:“国舅爷见谅,我虽有心品茶,但奈何又事情紧急,时不我待,还望国舅爷见谅。”

    樊程俊问道:“不知道长此次前来找晚辈,所为何事?”木修笑道:“贫道此次不远万里而来,正是为和国舅爷一家一同赴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