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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天下武功尽折于此

    孙伯东与叶能熊之间的战斗远比米山和雪山虎貂之间的打斗平静的多,但也更为凶险的多,从叶能熊远远地向孙伯东递出的第一刀开始,两人就在生死间斗智斗勇。

    孙伯东先是手中烟杆以精妙剑法一招流光迫日攻向与之错身而过的庞建。

    叶能熊迫于无奈,迎上前去,手中长刀一抖,袭向孙伯东面门。

    孙伯东眉头微皱,手中烟杆一转,收回攻向庞建一击,身子略一停顿,使出一招笑迎弥勒来,反向叶能熊一掌迫来。

    如果说米山和雪山虎貂是在野蛮的搏杀,那孙伯东和叶能熊的交手,更多的是心思千转的生死交锋。

    从孙伯东一出手攻向庞建,孙伯东就是使的是佯攻,看似迅如猛虎,实则手上留有余力。

    孙伯东何等老辣的人物,一眼就看出叶能熊和庞统两人眉宇间多有情义,非是寻常关系,见庞建要去追花曳树,自知有叶能熊在场自己多半拦不下庞建,索性攻其必救,佯攻庞建,实则留有后手,余光时刻盯着叶能熊,若她看到庞建受袭,心慌意乱露出破绽,便攻其不备,若能一口作气将其拿下那是最好,如若不能也可凭借这手力求占得先手。但是叶能熊也不是寻常武者,一眼看出孙伯东的意图,心下一狠,同样用攻其比救的法子破解孙伯东的招式,一招八极大风直指孙伯东面门,刀风排山倒海而来。

    孙伯东早有准备,只是心中盘算被叶能熊这么快破解难免心有不快,但他毕竟是老江湖,知道高手过招,心神不可乱,只是稍微一皱眉,很快平复心神,将手中烟杆一松,烟杆上套有一个装烟丝的烟袋,绳索一头绑在烟杆,另一头系在了手腕上。

    孙伯东手臂一挥,烟杆顺着烟袋自下而上快速划过一个弧度,烟杆顶端正正击中叶能熊迎面而来的长刀刀尖,长刀被这一击向右稍稍偏移了半寸,正是凭借这半寸,孙伯东身子一缩,左手成掌探出,一招鹤背寒风攻向叶能熊。

    叶能熊没想到孙伯东还有这样不进反退的迎击招式,正欲左手运劲与孙伯东对掌,脑海中闪过庞建与孙伯东对掌时候狼狈的模样,手上招式立即做出变换,左手虚探一掌,佯装要与孙伯东对掌,右手长刀斜撩,攻向孙伯东腰间,这招醉天仙左右手看似毫无关键,实则双手都暗藏杀机,变化无穷。

    孙伯东左掌击向叶能熊左掌,两掌相接之际,叶能熊左手向后一收,避开孙伯东这一掌。醉天仙变了!

    孙伯东江湖经验何其老道,电光火石之间便知道叶能熊的意图,也不回头看,右手手腕一抖,烟杆顺着身子被孙伯东抓在手里。这

    烟杆刚被孙伯东抓在手里,孙伯东顿觉一股大力传来,叶能熊的长刀已撩到烟杆之上。

    叶能熊此刻凭借着刀上的巨力占稳上风,压的孙伯东身子一个趔趄,孙伯东暗暗心惊,没想到这叶能熊长刀上的力道这么大,倒也马上想出对策,身子一侧,借着叶能熊长刀上的力道顺势退出三丈之外,身子斜斜踩在一块巨石之上,也不见他如何发力,虽然身子倾斜,却也没有倒下,双足稳稳落地,如一支利箭般钉入这块怪石之上。

    叶能熊则是翩若惊鸿向后飘去,连退五六步,身子一侧,没入一块巨石之后。

    孙伯东眉头皱了皱,将左手手心的铜钱狠狠地捏了捏,旋即脸上深深的皱纹向四周展开,嘿嘿一笑,说道:“叶娘子好大的力气,老夫若年轻个十岁定要尝尝你床榻上的滋味。”

    孙伯东双目虚眯起来,死死地盯着叶能熊藏身的怪石,想要通过巨石后影子的轮廓确定叶能熊的位置。

    叶能熊修习魔功多年,哪会被孙伯东三言两语乱了心境。

    叶能熊轻笑道:“孙老头,你老不中用了就直说,我回头亲手给你打副棺材,保证尺寸分毫不差。”

    孙伯东也是怪笑起来,猛地跃起向叶能熊藏身的巨石扑去,他刚才说话本就是想通过听声辩位再确认一下叶能熊的位置,老江湖见多识广,即使在生死相搏之间也是滴水不漏。

    叶能熊听到风声,知道孙伯东从怪石之上攻来,略一运气,一掌击在怪石一块凸出位置上,那块石头与怪石结合部位在叶能熊掌中大力之下猛地断裂,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在叶能熊手掌飞出。石头向上斜斜飞出,正在这时,孙伯东的身形从怪石上方显现,飞石带着破空声呼啸着向孙伯东飞去。

    孙伯东身子在空中,见飞石向他袭来,也不惊慌,身子略一前倾,腰部一躬,左脚精准探出,正正踏在飞来的石头上,飞石竟然在空中一滞,而这停滞的瞬间,孙伯东身子竟然头上脚下倒转过来,手中烟杆连点七下,舞出数道残影攻向叶能熊面门。

    叶能熊手中长刀连挡,伸出左掌击向孙伯东天灵盖。

    孙伯东满是皱纹的老脸挤出一个丑陋的表情,分不清楚是在哭还是在笑,他嘴角似是在笑,带着些许邪魅和冷酷,但是眼中却滚动着泪水,一张老脸因为太过用力,皱纹都挤到了一起,模样甚是可怖。

    孙伯东左手一挥,一枚黄铜色的亮光从他手中快速飞出,直击叶能熊小腹。

    叶能熊眉头一皱,左脚向前一点,脚尖踩在怪石之上,借力向后退去。

    孙伯东哪会这么轻松放叶能熊抽身,手中烟杆连挥数下,手腕一抖。

    叶能熊只感觉手中长刀与孙伯东手中的烟杆相交之处传来一股莫名的吸力,身形后退之势因为这吸力不由顿了顿。

    虽然叶能熊左脚点石后退,身子已经躲过孙伯东快速掷来的暗器,但这一顿还是让叶能熊吃了暗亏。

    孙伯东手中烟杆一沉,烟杆上的烟袋子划过一个斜斜的圆弧向叶能熊还未来得及收回的左脚飞去。

    随着一声沉闷的声响,烟袋狠狠地在了叶能熊左腿小退腓骨位置。南疆气候炎热,虽然只是二月,南疆人还是习惯穿一身短打,只有三十七寨统一出门打仗的时候才会穿上长裤,生怕在丛林间行走裤腿被树枝刮伤。

    此时叶能熊下身就穿着一条合裆短裤,露出修长的小腿,模样甚是妩媚动人。只是此时叶能熊左腿上面鼓起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包,转眼间这个包周围就泛起青黑色。虽然烟袋子里装等都是烟丝这种绵软之物,但是在孙伯东手下却如同巨锤一般,瞬间就将叶能熊左腿砸出一个小包。

    叶能熊连退十几步,直到退至红塞尔河河岸边才堪堪稳住身形。

    一阵隐隐的痛觉从左腿刚才被孙伯东击中的位置上传来,叶能熊没有低头看,因为这样就会露出破绽,她知道,孙伯东用了暗劲儿,此时左腿的疼痛还能忍受,但如果自己对此毫不在意,继续让左腿受力行动的话,用不了多久,自己的左腿小腿上的经脉就会断裂,这条腿就算是废了。叶能熊不由暗自庆幸,若是眼光差点,别说今后习武,就算日后正常行走都会困难。“好恶毒的招式。”叶能熊暗叹道。

    叶能熊用余光看了一眼不远处还未分出胜负的米山和雪山虎貂,一人一兽还在游斗,一时之间也难以看出谁更胜一筹。叶能熊的心慢慢往下沉,自说自话道:“如果老娘再输一招,到时候说不准还真要被这糟老头子全部灭口了啊。姓庞的负心汉,真狠心丢下我这弱女子一个人面对这老东西。”

    她这么说的时候,似乎完全没有想过是自己让庞建走的,也能想过自己武功不知比庞建高强几倍,实在和“弱女子”一词扯不上关系。

    孙伯东见叶能熊站里在原地一动不动,知道自己刚才烟袋那一击一定击中了叶能熊的要害。

    刚才短暂的交手过程中,双方出招拆招极快,特别是在最后叶能熊急于脱身那一瞬,叶能熊最后手中长刀又有变化,孙伯东那时哪还有精力查看烟袋是否击中叶能熊,他正集中全部精神躲闪叶能熊长刀上最后的变幻。

    “好狠的一刀啊。”孙伯东看了看自己领口一道长长的伤口,血水顺着伤口渗透了自己的破旧的衣服,薄薄的粗布短褂很快染红了一片。

    孙伯东想道:“好险啊,这招风雨梧桐落再进半寸,可就要见骨头了啊。若两个照面就折在这小姑娘手里,那不就是三十老娘倒绷孩,丢人就丢大发咯。”

    虽然这样想着,但孙伯东还是很快就稳住了心神。他左手又摸出两枚铜钱,不紧不慢地向叶能熊走去,兴许是感受到了口脖颈伤口处传来的疼痛,他走的很小心。

    前行数步,孙伯东在叶能熊身前五丈远的位置停下。他左手扣铜钱的力道又加了几分,脸上却是风轻云淡的模样,他老神在在说道:“叶娘子,刚才老夫给你下了聘礼,你也不接,怎么?看不上我这糟老头子吗?”

    叶能熊右腿单腿站立,左腿弯曲向前虚点,冷冷地看着孙伯东,也不答话,冷着脸一言不发,已经没有了和孙伯东打嘴仗的兴致。

    孙伯东见状,冷笑一声,向前猛地跨出一步,继续说道:“你那小白脸说的不错,我年轻的时候武枪弄棒的,确实有一身枪剑本事,只是,这四十年来,岁数越来越大,手头拿刀剑的气力越来越小,也越来越不济事儿啦。好在练就了一手暗器功夫防身,不说多高明吧,倒也凑活,嘿嘿,这压箱底的本事我一般是不露人的,你死的倒也不冤枉。”

    叶能熊闻言却是岿然不动,她举起手中的长刀看了一眼,虽然与孙伯东交手只是两个照面,但是两人出招拆招极快,已经斗了五十余招,这口长刀与烟锅相交,已经有多处卷刃和豁口。

    叶能熊知道利刃最怕的就是厚实的钝器,自己刚才和孙伯东交手的时候手上的力道极大,但是她这口刀可是当时师父留下来的,也不是一般的凡品,怎么可能就交手这么几下就成了这个样子。

    叶能熊微微皱眉,看向孙伯东手中的烟杆。

    孙伯东见叶能熊看来,一张老脸又挤到了一起,笑了起来,他举起手中的烟杆晃了晃,说道:“我这口烟锅可是精铁打造的,任你再利的刀也砍不坏。”说话间,脖颈的伤口已经止住了血,他脱下短褂随手擦了擦,露出一具干瘦的身躯。

    孙伯东像是自言自语说道:“今晚老夫杀了你这魔教女魔头,也算是为中原武林除害了,到时候世人怎么也要称呼我一句斩妖除魔孙伯东吧。你刚才那一招风雨梧桐落的确有几分你师傅当年的样子了。只是可惜啊,你天资有限,终归还是差点火候。当年你师傅何等的天纵奇才,靠着一身霸道的魔功和岑夜影仅仅两个人就搅和的中原武林天翻地覆,那是何等的不可一世,即使我这老儿远在天边听说也是位置心折。若是早生个二十年,我一定提枪去会会他们,即使败了也无妨,毕竟能败在他们手上也算一段佳话了,说起来还真有点遗憾呢啊。可惜你这幺徒弟不争气啊,没把她本事学会喽。不过也没办法,你师傅看人的眼光本来就差劲的很,也难怪她最后不得好死。”

    叶能熊突然轻笑一声,打断了孙伯东的话语,她将手中满是豁口的长刀随手一丢,在腰间一扯,双手手腕一抖,手中多出了两把铁尺来。

    只听叶能熊冷冷说道:“就凭你也配败在他们手下?你这老头的武功在迷云寨里被吹的天上有地下无的,我倒真想试试你的深浅,况且你们杀了我羌红寨的人,总要有人来给个说法吧。本来想留着你这糟老头一个活口,因此从始至终我下手都留了三分功力。但是你这老头不识好歹,千不该,万不该,对先师不敬。那丑婆娘天骂得,地骂得,我骂得,其他人,骂不得。她是死的难看来些,但是我会让你死的更难看。”

    叶能熊说完,抬起头来,死死地盯着孙伯东,眼中摄出的凶光带着些许怜悯,就像在她面前之人已经奄奄一息正在跪地求饶一般。

    孙伯东看到叶能熊手中的铁尺,脸上表情明显一呆,又见叶能熊向自己看来,不由向后退了一步,背后不知何时已经冒出了细密的汗珠来。

    孙伯东猛地咽了口唾沫,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脸上因为年纪老迈满是皱纹看不出什么变化,但他抓着烟杆的右手还是不自觉的颤抖着,烟袋险些从烟杆上掉落也没有心思注意。

    孙伯东心中莫名产生一阵烦躁的感觉,心脏好似百爪抓挠一般,一股令人连呼吸都难以缓解的郁结感让他浑身难受,他有一种冲动,恨不得在地上打滚已做发泄。

    孙伯东知道,他这是害怕后引起的走火入魔。那他在怕什么呢?

    孙伯东胡思乱想着:“有什么好怕的呢?这小妮子又不是祖上七代的捕快,她小小年纪,在这对铁尺上能够有多少造诣。凭什么口出狂言说出这种话来,即使是她那不得好死的师傅也不敢对我说这种话吧。她又凭什么呢?是啊,她凭什么呢?只是凭借这对铁尺吗?”

    想到这里,孙伯东不由自主地又看向了那对铁尺。

    那是一堆很老旧的铁尺,没有过多花哨的挂饰,尺身上满是刀砍斧劈的凿痕,握把上面缠着暗红色的布条,由于太过老旧,已经分不清这布条上的红是本来颜色还是因为鲜血染红的。

    孙伯东咬咬牙,将自己目光从那对铁尺上移开。他可以听到自己心脏咚咚狂跳的巨响声,右手抓烟杆的力气不自觉地又大了几分,手心的汗水也被他捂的流不出半点来。

    孙伯东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怕了。他认出了那对铁尺,天下武功半折于此,半折于尺,说的正是这对闻名天下的破铁尺。

    孙伯东像是对叶能熊说,又像是对自己自言自语的说道:“他居然把这对铁尺传给了你。”说完他讪笑一声,平复了一下自己都心情,也不管自己体内肆意乱窜的内息,熟练地摸出随身的火折子,将烟锅在烟袋内掏了掏,用满是老茧的手压实烟丝,再用火折子点燃烟丝,旁若无人地抽起旱烟来。他手下动作很慢,似是在朝哪位神魔祭拜一般,动作轻柔舒缓,与周围环境暗中融为一体,似乎他早就站在这里,早就在这抽烟,千万年来均是如此,恒古未变。

    叶能熊对此却是恍若未见一般,依旧静静站在原地,将双尺一转,反手而握,双手抱拳,干净利落地做了个请教的手势,做完便闭上双眼,看也不看孙伯东一眼,似是在说:“动手吧,即使我闭上双眼取你性命也易如反掌。”

    孙伯东深吸一口烟,古井不波的老脸下,内心早已如翻江倒海般不能平静。他很想转身就跑,跑到另一个天涯海角谁也找不到,谁也不认识的地方去。

    就像四十几年前一样。

    孙伯东颤抖着抬起脚,良久,却没有迈出一步。摸索着自己满是皱褶的皮肤,孙伯东抬到一半的脚步又极不情愿的缓缓放下。这里离家十万八千里,已经跑到够远了吧。

    但是自己在这带了四十多年,比自己出生长大的那个所谓的家乡时间久远的多,到底哪个地方才是自己的家呢?

    念头跑远了,孙伯东将思绪拉回。

    跑了四十来年,已经跑的够久了吧。

    他已经老了,已经老到了可以直面自己死亡的年纪。

    还有必要再跑吗?

    不跑了吧,已经跑不动了。

    孙伯东突然觉得自己和迷云寨寨主所谓的谋划很可笑。让羌红寨和黑虎寨打恰来又怎么样呢?与自己又有什么干系呢?能让自己当年的那些家人死而复生吗?能让自己有胆量回到那莺莺燕燕的家乡去吗?

    孙伯东突然发现自己这四十几年的蹉跎岁月完全是无头苍蝇一般到处乱飞,不知道干了些什么。似乎什么都失去了意义,又似乎什么都早已失去了意义。似乎从那年如丧家之犬般逃出升天起,在他眼里,什么都是白衣苍狗。

    来到这寨子他似乎抓住了什么,转过头,又发现什么都没有抓住。人生如白驹过隙,自己这一生走到现在,又为了什么呢?

    肯定不是为了复仇,因为孙伯东知道,自己没有这份胆量。

    为了名为了利吗?孙伯东看来看自己现在这潦倒的窘迫模样,不由苦笑,追名逐利也不至于混的这么凄惨罢。

    这些都不为,那自己这一辈子到底在干些什么呢?

    烟锅被孙伯东抽的通红,滚烫的空气裹挟着劣质的烟叶进入他的口中,顺着喉咙进入肺部,但他却似浑然不觉,以前若是这么肆无忌惮地抽旱烟怕是早已猛烈的咳嗽起来。

    但现在似乎连那强烈的咳嗽感也不愿意来打扰孙伯东。他一口一口吸的很用力,胸口猛烈的起伏着。每吸一口烟都像是在否定自己人生所经历的一件事情,又像是在否定自己人生的一个意义。

    半晌之后,孙伯东突然停下抽烟的动作,体内原本杂乱无章的内息也如百鸟归林般转瞬间就沉入丹田。他从鼻腔缓缓吐出一口烟气,

    自言自语的说道:“原来如此,老夫这一生只是为了生而生,只为了苟延残喘的活而去活,到头来,千般种种,皆是虚幻泡影。真正就一把年纪活到狗身上去了。”

    叶能熊看向孙伯东,用一种不带有任何情感的冰冷语气说道:“恭喜前辈大彻大悟,武功有所精进。”

    孙伯东低着头,没有去看叶能熊,说道:“只可惜懂的太晚了啊,晚了四十年啊。”

    叶能熊道:“现在明白也不迟嘛。”

    孙伯东道:“的确,现在明白也不迟。”他抬起头,看向叶能熊,目光中满是难以置信的神色,他自言自语道:“老夫岁数大了,有眼无珠直到此刻我才看清你的境界,不过现在也不迟,请前辈赐教。”

    他说的很奇怪,自己明明一大把年纪了,却称呼叶能熊前辈。但其实说这话也没错,叶能熊的江湖辈分确实要比孙伯东高,孙伯东叫叶能熊一句前辈倒也不算胡言乱语。只是这称呼中的讲究却不是旁人能够立即整明白的。

    叶能熊听明白了,孙伯东是想以江湖规矩向自己讨教比武,不带任何恩怨的,纯粹的以武会友。与其说是比武,不如说是送死,这点双方都心知肚明。因为叶能熊手中的双尺,没有输过。

    叶能熊眯起双眼,也不答话,只是简单摆开架势,双尺指向孙伯东。

    孙伯东知道自己辱骂叶能熊恩师,已惹恼了她,便也不再多说什么,左手扣住数枚铜钱,快步向叶能熊掠去,一招满船清梦以烟杆为枪杆,当头劈下。

    这一枪带着呼呼的破空声,裹挟着孙伯东不可一世的枪意,虽然只是单手挥舞,但无论是枪招圆润的万般变化还是出手的时机,都是无可挑剔。

    但是烟杆终究不是枪杆,毕竟短了一截。

    叶能熊却是纹丝不动,左手铁尺轻轻一格,尺身精准点向孙伯东手背,右手铁尺遥遥一指,指向孙伯东的脑袋。

    孙伯东微微皱眉,铁尺本就是钝器,长于格挡挂扫。若自己这一手中途变招格挡开叶能熊的左手尺,只怕一个照面就要被叶能熊手中铁尺缴了械,索性左手铜钱出手,射向叶能熊面门,右手烟杆变招使出打穴的本事来点向叶能熊左手铁尺尺间。

    叶能熊早已看穿孙伯东手下变招,应对更是了得。只见她右手铁尺挥舞,连挡孙伯东四枚铜钱,左手手指一动,铁尺又被她反手抓在手里。

    孙伯东还没来得及看清叶能熊左手动作,只觉右手虎口一震,再去看时,手中烟杆已被叶能熊铁尺一格,顺手一撇夺了去。

    烟杆上烟丝还冒着火花,叶能熊手指翻飞,舞出漂亮的尺花,烟杆在叶能熊左右双尺间来回交错,忽然猛地飞向孙伯东天灵盖,孙伯东见到叶能熊夺自己烟杆的手法早已吓得魂飞魄散,正是惊魂未定间陡然见到精铁打造的烟锅砸向自己,顿时大惊失色,急忙往后逃也似的躲避。

    叶能熊见状,冷哼一声,双手一收,烟杆在孙伯东头顶贴着他的头皮绕过一大圈,又回到叶能熊手中。

    孙伯东连退四五步才勉强站稳,这才发现叶能熊将烟袋挂在铁尺叉齿上,刚刚将烟杆甩出来纯属是为了吓唬自己来的。

    明白其中关节后,孙伯东突然笑了起来,朗声道:“老夫临死之前还能见到岑夜影的无双铁尺,也算死而无憾了,既然武功招式已分出高下,老夫还有一套鲸鼾内功没有施展,请赐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