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回、结局的定数
卷轴化作飞灰洒下，什么都没留下。卡捷琳娜开始思索起洛陌的话，如洛陌所说七个月前她或许是进行了一次时空的穿越，这就能解释为什么洛琳娜与她见过的魇有那么大的差异，看来七十多年的进化后，魇只会更强，魇与魇之间会相互吞食，说明不止命运神祇魇也可以消灭魇。
然而，还有诸多疑问：为什么娜迦一族要让魇降临这个世界？他们又是从哪儿找到的沟通魇的办法？还有，“眼睛是最不可信的”这句话又是什么意思？魇又为何诞生……
卡捷琳娜有些无可奈何，这些事连神明都搞不明白为什么她一个小小的圣女又怎么能看出呢？命运说她与娜迦都是弃子那她又为什么确定自己会对抗娜迦呢？身为命运的她一定看到了什么，卡捷琳娜是命运弃子，因为她自己走向了另一种命运，这位“洛陌大人”一定能看到她的未来，就像她看穿别人的未来一样。
“卡捷琳娜小姐，卡捷琳娜小姐！”卡捷琳娜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水晶铸成的宫殿在深海中震荡，如同一株漂浮不定的海草，两个手掌生蹼的海妖守在门口，大气不敢喘一个，原因无他，这一个小小的宫殿中可是有着三位大“人”——不死鸟菲尼克斯，光明圣龙阿索尼和娜迦女王伊卡莎。
“不行，伊卡莎，我不能同意！”阿索尼揭案而起，显得有些愤怒。伊卡莎淡淡的瞥了他一眼，身前的金尾开始不自觉地甩动，菲尼克斯知道，这是娜迦发怒的前兆，如果是以前，他或许会向着同为霸主，却身为女性的伊卡莎，但这一次……“伊卡莎，你知道你这样做产生的后果与代价吗？”他不能再向着她了，他知道，伊卡莎一直是个很要强的海妖。
“代价？后果？不，我不在乎！”伊卡莎几乎是吼出的这句话，狂暴的气息肆虐的释放开来，整座宫殿似乎都抖了三下，“看在昔日好友的份上，我才会跟你们坐在这儿。”“哼！”阿索尼冷哼一声，声音大如惊雷，“伊卡莎，你太固执了！”
伊卡莎真想把眼前这条老龙给抽筋剥皮：“你说我固执？你们心里难道就没有一点复仇的欲望吗！”菲尼克斯和阿索尼难得的沉默了，“我们娜迦就不说了，神厌种族……那你们身后的种族，阿索尼，你们巨龙族与天龙族同为龙神后人，受尽神宠，龙神化龙脉而去，你们巨龙却因背生双翼被戏称为‘蜥蜴’，甚至剥夺神宠，以至于如今沦为棋子……”
“菲尼克斯，你不死鸟一族当年是何其昌盛啊，只因与不死之神挂钩而与死亡之神交恶。落得个差点儿绝种的命运，而你，最后一只不死鸟还得天天忍受死亡诅咒，靠涅槃来苟活……你们，可曾见过有神明站出来替我们说话？”他们彻底哑口无言了。
过了有一会儿，菲尼克斯开口了，他的声音有些低沉，似乎在极力压抑着什么：“你可为我们背后的种族想过，伊卡莎，来自界外的怪物在蛊惑你，你们娜迦一族会成为罪族，到时候可不会是诅咒那么简单。”伊卡莎不甘地抿起了唇：“只要能向神明复仇……”
“闭嘴，伊卡莎……真的只是复仇那么简单吗！”阿索尼毫不留情打断了她，他能看出来，菲尼克斯毫无疑问是向着自己的，“别再为自己的私欲找借口了……你只是讨厌人族，还有怨恨我们罢了！”伊卡莎的眼神瞬间冷若冰霜。娜迦是一个骁勇善战的种族，既然阿索尼摆明了是要撕破脸，伊卡莎可不怕他——哪怕是两位昔日的霸主。
伊卡莎兀的直起身来，娜迦染毒的利爪直取阿索尼咽喉，阿索尼的龙眼瞬间缩成了针眼状——他们谁也没想到伊卡莎会突然出手。菲尼克斯眼疾手快。单手成爪抓住了伊卡莎的皓腕，眸中红光闪过，他的掌心燃起了酒红色的火焰。
伊卡莎目中无色，阿索尼身上骤然覆上了一层龙鳞，顿时龙威肆虐，伊卡莎转换攻击对象。她迅速自断一臂，另一只利爪带着瘆人的寒光刺向菲尼克斯，阿索尼吼出一声响亮的龙吟，变成半龙人的他速度暴增，伊卡莎金尾一甩，阿索尼引以为傲的龙鳞竟如摧枯拉朽般。
菲尼克斯感觉形势很不妙伊卡莎的力量比以前强太多了，更何况他们三个可谓是对对方的弱点了若指掌，拖下去不是个好办法。来不及思考，伊卡莎闪现到菲尼克斯面前，菲尼克斯来不及移开视线，对上了伊卡莎的眼睛——海妖的眼睛带着蛊惑的魔力，即使是菲尼克斯也不能幸免。
当卡兰听到那一声响亮的龙吟，就知道事情不妙，开始有些焦躁不安，她身旁的卡捷琳娜无疑是给了她一点安全感，卡捷琳娜隔着水幕安慰着卡兰。精灵族的天赋便是趋福避害，卡兰一定是察觉到了什么，但问题是，卡捷琳娜根本不会安慰女孩子啊！
正当卡捷琳娜手足无措了，水幕关了，卡捷琳娜和卡兰撞了个满怀，一边黑暗的长廊上，一个穿着海妖服饰的人在黑暗中注视着卡捷琳娜：“那个……斯卡特，听我狡辩！”“夏塔斯！”……韦恩又换回了一身黑色长袍。跟在卡捷琳娜身边，卡兰带着他们绕出了海妖的地牢，奇怪的是，一路上几乎没怎么见到海妖，他们和那些村民都不知去向。
卡兰突然一拍脑袋瓜：“我知道他们去哪儿了，跟我来！”原来卡兰在偷跑出来的路上，听到两个娜迦侍女在说女王殿前的祭台今日就要完工了，到时候所有海妖都会前往祭台，那么他们一定在祭台，正巧卡兰知道女王殿的大致方位。
……晶莹剔透的水晶宫前，一个半人高的黑色石台立在一个巨大到囊括了整个海中小岛的紫金纹络中，娜迦生活是有领地意识，那些大大小小被气泡裹着的海岛就是他们的领地，伊卡莎身为女王，她的领地比其他娜迦都要大上一些。此时。她穿着一身祭司服头戴古怪的木头面具站在黑色石台前，台下是一众被绑好的村民，左右分别是昏迷的阿索尼和菲尼克斯。
不一会儿，村民陆续苏醒，当他们知道自己的处境，很少有人保持冷静妇女紧紧抱住了尚在襁褓之中的婴孩，因为传说海妖好食婴孩；女人紧紧握住丈夫的手，因为传说海妖会带走她们所爱的人；老妇靠在爱人肩上，因为他们知道传说中的传说。
“快30年了，我瞧着有很多熟面孔啊。”伊卡莎的声音响起，村民中有些人摇摇欲坠，有些站不稳了，他们脸色无一不是失去了血色，三十年，快三十年了吗？神啊他们终会为自己的贪婪付出意想不到的代价这不仅是他们，还连累了他们的后代……只是他们不知道，还连累你整个大陆。
有人忍不住，颤抖着双腿跪下——是个老母亲，她三个孩子都在这儿：“求求你，放过我的孩子吧这是我们的恩怨，不要把年轻人掺合进来！”忏悔的泪水从她浑浊的双目，划过布满皱纹的双颊，让人心生怜悯——但她面对的是伊卡莎，一族的女王。
“放过他们？”伊卡莎的声音又尖又细，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弗蕾是吧，你看看，这一幕是不是出乎意料的相似？”她按着面具，掩面而笑，笑着笑着，一枚光滑饱满的珍珠从中滑落：“那一天，我跪着向神明祈求，苦苦哀求你们能放过我的子民，我的孩子们……你们是怎么做的，嗯？”
“你们在神像前，倚靠着教会的庇佑将罪恶的利剑插入我族人的胸膛，你们染着鲜血的手掌生生掏出我族人的心脏……你们只知道海妖之心的珍贵，难求，只知道向教会，向人族展示你们的丰功伟绩——‘瞧我身上的衣服是杀了多少多少个海妖换来的’。”
伊卡莎捡起自己泪水化成的珍珠：“曾经的我，也像你们一样，拥有爱人，孩子，子孙，但这一切都被你们毁了，你现在哀求我放过你们的亲人？我能给你们机会，你们可给过那上千万的海妖冤魂机会？为了我们眼泪所化的珍珠，为了可遇不可求的海妖之心……”
“这么多年，你们享尽了我们带来的财富，一个个是活得有滋有味，而我们，日日夜夜被困在噩梦中，被囚族人的呻吟，染血的海妖之心，子嗣以及爱人冰冷的尸首……你们以为夏塔斯家族的惨案就结束了？不，那只是开始！”伊卡莎一挥手，周围本不敢靠近的海妖蜂拥而上。
人们的惊叫与恐慌让伊卡莎很是舒心：“报应永远不会迟到，只有正义会迟到。”更何况对海妖的正义永远没有到来。人群的吵闹声唤醒了菲尼克斯和阿索尼但他们也无可奈何，因为伊卡莎给他们下了一个禁锢诅咒，不知道伊卡莎在那些域外怪物那儿得到了什么，力量强了这么多。
疯狂的海妖并没有杀死那些村民，而是把他们分成了三部分——小孩，青年男女和老人。小孩的啼哭声，妇女的啜泣与老人沉默的泪水，这一幕与当初取海妖之心的时候是多么相似啊。阿索尼强忍着怒火：“伊卡莎，你是要再度挑起战争吗？！”“这不是战争，这是单方面的复仇。”伊卡莎握紧了手中的仪杖。“殃及所有种族的复仇吗？”菲尼克斯沉声道。
“你是认为你们是无辜的吗？”伊卡莎戴着面具，语气很是平静，也只有台下的海妖能懂他们的王平静下的愤怒。“这场复仇中，没有种族是无辜的。”伊卡莎轻声道，但所有生灵都知道她在说什么，“当初，我海妖一族被赶下深海，也没有哪个种族站出来为我们说一句话，你们都是懦！都是一群惧怕那九天之上神明的懦夫！”
伊卡莎略显疯狂：“我们都是生灵，神却高高在上。你们心甘情愿地去当神的一条狗？即使是死都不能激发出你们的反抗那还不如用你们来完成我族的复仇。”
“我劝你还是先冷静下来想想，召唤一群怨念聚合体的后果。”韦恩拔剑护在卡捷琳娜身旁，卡捷琳娜走上前，她眼中映出伊卡莎诡异的木头面具，这一次，她没能看到未来，却是看到了过去，一个充满了铭刻在鲜血中的仇恨的过去。
伊卡莎湖蓝的眸中也映出了卡捷琳娜碧绿的眼眸，有海妖想去攻击他们，被伊卡莎制止了，她手臂和小腿上的金色鳞片冒出瘆人的寒光，她也看到了，卡捷琳娜的过去。
卡捷琳娜迟疑了，她在怀疑自己救出这些村民的决定是否正确，记忆断断续续地，但她也从中得到了一个重要信息——魇的降临需要媒介和血祭。血祭卡捷琳娜能理解，但这个媒介是什么？卡捷琳娜不知。
“夏塔斯家的漏网之鱼。”伊卡莎开口后韦恩的脸色变得惨白，卡捷琳娜猛的想起小时候韦恩说过：“我可是一个流亡的贵族血裔！”“是……你！”那一晚无疑是韦恩人生中最黑暗的时刻，那一天，他失去了所有，都是拜眼前这个女子所赐。杀了她，杀了她……韦恩全身的细胞都在叫嚣着让他去复仇——但是，他的身体因恐惧而颤抖，手中的圣剑似有万钧重。
他怕了……伊卡莎无声嘲笑着韦恩，她挥舞着仪杖，隔空一点，韦恩脚下陡然出现了一个魔阵，魔阵中探出的锁链扇开了韦恩的圣剑，紧锁住了韦恩的四肢：“办法是不错，但还是太嫩了！”伊卡莎仪杖再度挥舞，一击下，被施了隐身神术的卡兰倒飞了出去——她也和菲尼克斯与阿索尼一样被下了禁锢诅咒。
仅是一个照面，只剩下卡捷琳娜了，但卡捷琳娜的目光紧锁着伊卡莎，双瞳中似乎有一个巨大的时钟在缓缓转动。“媒介……媒介是……”“命运弃子……用这个去找……他们已经等不及了……亲自作媒介。”意外的，卡捷琳娜发现了一个熟人——艾布鲁主教。
她几乎要昏厥，媒介是命运弃子，教会选的根本不是圣女，而是命运弃子，艾布鲁主教背叛了教会，背叛了人族，教皇也可能……没想到却是得来了这么个结果，手腕的刺痛让她回了神，入目是伊卡莎的面具和露出的一双湖蓝色的眼睛。
“看来我的小圣女气得不轻啊。”讥讽的目光让卡捷琳娜一阵恍惚，她不该来当这个圣女的，更不该选择韦恩作为守护骑士，最不应该选择来解救这些无关紧要的人，伊卡莎抬起卡捷琳娜的脸，“先别急，小圣女，看看这些无助的人，可怜又可悲也可恨……”
“曾经人类喜欢分批次杀死海妖取海妖之心，那么今天，海妖就用人类的办法来惩罚这些罪恶之人。人类喜欢听海妖死前的惨叫，我倒要看看人类死前的声音是否也那般甜美……动手！”
那些抱着小孩的海妖露出了他们凶狠的獠牙与闪着寒芒的利爪，“咔嚓——”“嘎吱——”类似的声响连绵不绝，最痛苦的事莫过于亲人被杀，自己却无可奈何。死去的孩子死状不一，有的被扭断了脖子，有的内脏被海妖的利爪撕裂，有的被一口咬掉了半个头颅……他们的尸首像丢垃圾一样随意丢在纹络中，沾地便被吸干了血，变成了一具具干尸，甚至他们的魂魄全都被祭台吸收。
空气中似乎还回荡着孩子们撕心裂肺的惨叫，没有血腥味，仅存的痕迹也被紫金纹络毁去。卡捷琳娜的手紧握成拳，好像在极力忍耐着什么，她咬紧牙关，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她真不想再经历第二次了。“绝望，痛苦，哀怨……各种负面情绪，可都是它们最好的温床。”板过卡捷琳娜的脸，伊卡莎这样说，“你是在为你的族群而悲痛吗？”
屠杀还在继续，时间在卡捷琳娜眼中已没了概念，渐渐地，她麻木了，那双漂亮的眸子中失去了神采……韦恩痛恨自己的无能，他想挣脱这些烦人的锁链，想立刻飞奔到斯卡特面前，带她离开这里，永远，永远地离开这里，事到如今，他还在软弱些什么啊！
他看见卡兰在默默啜泣，菲尼克斯酒红色的眸子充满了怒火，阿索尼的竖瞳中闪烁着不屈不光彩，还有……还有，斯卡特眼中的光消失了！为什么，为什么这该死的腿就是抬不起来，这手为什么还在颤抖！为什么斯卡特眼角的眼泪那么晶莹剔透？
一切的一切都仿佛在嘲笑着韦恩，韦恩的胸腔似乎都要炸裂开来他似乎又看到了那晚躲在灌木中的小小身影——那个懦弱得不敢反抗的身影，是他自己。
伊卡莎扶起卡捷琳娜：“来吧，结束这一切。”漫过遍地的尸骸，卡捷琳娜身体不受控制向祭台踏去，她似乎看见洛琳娜在祭台上笑着向她招手，母亲的笑颜浮现在心头，站在洛琳娜身旁，轻生呼唤她的名字，这个祭台仿佛有着极大的魔力。
卡捷琳娜站在祭台前，正要将手放上去……“斯卡特！”白耀的圣光降临，照在锁链上，如同三月春光，刹那间冰雪消融，伊卡莎来不及闪躲，她的身体在圣光下，开始冒出丝丝黑雾，她的面具发出一声尖叫，竟也变成了一缕黑烟，逃往那祭台。
洛琳娜的哀嚎尖锐刺耳，圣光如同一把利剑刺进她的眉目，从她的双目中流出了暗红色的血痕：“这力量……命运！”伊卡莎挥手，水幕勉强挡住了强烈的圣光，剩余的海妖在圣光中苦苦挣扎，痛苦诅咒着。菲尼克斯、阿索尼和卡兰身体一轻，伊卡莎的诅咒也随之消融。
一个个海妖化作一串串泡沫，也被纹络吞噬，身为女王的伊卡莎淡漠地看着，在她的额间，陡然睁开了一只眼睛——第三只眼，这也是洛琳娜许诺给她的一只眼。卡捷琳娜听到韦恩的声音，如同大梦初醒般，身后的圣光似乎让她感受到了光明：“夏塔斯？”她喃喃着，韦恩从她身后拉住了她的手，一把把她捞进怀里。
他们头一次感觉离“光”这么近过。韦恩头顶。卡捷琳娜看到了那朵晨曦之花，被韦恩保管得很好，还有一个木头雕像，“小卡捷琳娜”笑得多么鲜艳啊！卡捷琳娜觉得自己恐怕是真的对韦恩这个小流氓动了心，当初的骑士誓言依旧在耳边回荡：“我愿意一生为追寻，守护你的光辉不朽，以一世为誓，换你光芒万丈……”
“你们以为自己赢了吗？”伊卡莎没有丝毫慌张，即使被圣光、阿索尼、菲尼克斯、和卡兰围在中心，卡捷琳娜瞬间明白了伊卡莎的意思：“快阻止她，她想自己作媒介！”“晚了，小圣女。”伊卡莎轻轻靠上了祭台：“开启吧，复仇的焰火！”
巨大的气浪以祭台为中心向四周扩散，生灵的哀嚎此起彼伏，“啊！！！”伊卡莎脸上浮现出痛苦的神情，卡兰一个不小心被掀飞出去，菲尼克斯眼疾手快，化作本体，将卡兰死死庇佑在自己的羽翼下。很快，“伊卡莎”露出了笑容，不，现在是洛琳娜了。
洛琳娜望着湛蓝的深海双腿变成了蛇尾，头上长出了双角，第三只眼严阵以待：“这就是拥有肉身的感觉吗……斯卡特小姐，又见面了。”卡捷琳娜心中已经有了办法，但，她看了眼韦恩，毅然做出了决定。
阿索尼突然爆喝一声，朝洛琳娜飞去一拳，洛琳娜的第三只眼微眯：“真是不怎么友好啊。”“咔嚓——”阿索尼的表情僵在脸上，巨大的压力将他压在地上不得动弹。“攻击她的第三只眼睛，那是她的弱点！”卡捷琳娜吼道。
“知道了又怎样？”洛琳娜一向对自己的第三只眼十分自信，她根本不相信这些小蚂蚁能伤到她，黑色尖刺拔地而起卡捷琳娜用神眷撑起来一层保护膜，黑色尖刺碰到这层膜却是很快消失了。这一切，韦恩都看在眼里，他心中竟有些烦躁，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将要发生。
阿索尼很快摆脱了束缚，与菲尼克斯一龙一鸟和洛琳娜缠斗在一起，卡兰从随身带的箭袋中取出三支箭矢，以神眷为弓直指洛琳娜的第三只眼。洛琳娜的第三只眼开始散发出黑色的雾气，黑雾所到之处尽被吞噬。
菲尼克斯和阿索尼的攻击更是连洛琳娜一片鳞片都打不碎，黑雾似乎锁定了他们，“啾——”“吼——”黑雾钻进了菲尼克斯和阿索尼的体内，他们齐齐发出惨叫，坠入黑刺丛中，黑刺扎进他们的身体，鲜血流了一地。“菲尼叔叔，阿索尼大叔！”卡兰来不及反应就被紫色蛇尾扫到了地上，黑刺扎穿了她的小腿。
解决完三只小蚂蚁，洛琳娜找不到卡捷琳娜和韦恩的身影了。这在洛琳娜心中敲响了警钟，这两只小蚂蚁的命运神眷是唯一可以对她造成实质伤害的力量，尾巴的刺痛让她有些恍惚，她的身躯很庞大，盘曲在一起也很大，这只是提高了他们的命中率。
……韦恩的心思瞒不过卡捷琳娜，卡捷琳娜的心思又怎么瞒得过韦恩呢？“该死的小蚂蚁！”洛琳娜眼中写满了怒火。“斯卡特，等我！”韦恩跨出保护膜，提起圣剑冲上前。卡捷琳娜大惊，她快步上前：“夏塔斯，你干什么，快回来！”保护膜挡住了她的步伐——不知什么时候，韦恩夺去了她的控制权。
此刻的韦恩势不可挡，洛琳娜终究不是本体降临实力有限，但她能感觉到韦恩之所以能爆发出这么强的力量，是因为他在燃烧神力，洛琳娜近乎疯狂，她的蛇尾被一截截砍下：“快……快住手！疯了，你疯了！你不怕死吗？！”“不怕。”韦恩已经来到了她面前，圣剑一举插入洛琳娜的第三只眼。
洛琳娜神色狰狞：“疯子，要死一起死吧！”洛琳娜的魂魄脱离了伊卡莎的身体，涌入了韦恩的身体，韦恩身上腾升起一缕缕黑烟——还能看到洛琳娜在当中恶毒咆哮，在卡捷琳娜眼中，韦恩的未来画面轰然崩塌……阿索尼凝重地看着韦恩，淡淡地说：“我必须做些什么了。”
阿索尼额间的光明圣晶浮现出了一条龙形虚影——龙魂。“卡兰，以后你要好好听菲尼克斯的话，永远记住：你可以痛恨任何生灵，但请不要痛恨一个种族。”龙魂说完，直接没入韦恩体内。巨龙族也曾受过命运女神的惠泽这件事，阿索尼没跟任何人提过。
卡捷琳娜无力拍打着这单薄的膜，韦恩是那么近，也是那么遥远，眼睛是最不可信的，卡捷琳娜终于明白，命运从来都是不定的……她即使全力去改变某一未来，也不过是命运中的一环，罢了。
然而，还有诸多疑问：为什么娜迦一族要让魇降临这个世界？他们又是从哪儿找到的沟通魇的办法？还有，“眼睛是最不可信的”这句话又是什么意思？魇又为何诞生……
卡捷琳娜有些无可奈何，这些事连神明都搞不明白为什么她一个小小的圣女又怎么能看出呢？命运说她与娜迦都是弃子那她又为什么确定自己会对抗娜迦呢？身为命运的她一定看到了什么，卡捷琳娜是命运弃子，因为她自己走向了另一种命运，这位“洛陌大人”一定能看到她的未来，就像她看穿别人的未来一样。
“卡捷琳娜小姐，卡捷琳娜小姐！”卡捷琳娜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水晶铸成的宫殿在深海中震荡，如同一株漂浮不定的海草，两个手掌生蹼的海妖守在门口，大气不敢喘一个，原因无他，这一个小小的宫殿中可是有着三位大“人”——不死鸟菲尼克斯，光明圣龙阿索尼和娜迦女王伊卡莎。
“不行，伊卡莎，我不能同意！”阿索尼揭案而起，显得有些愤怒。伊卡莎淡淡的瞥了他一眼，身前的金尾开始不自觉地甩动，菲尼克斯知道，这是娜迦发怒的前兆，如果是以前，他或许会向着同为霸主，却身为女性的伊卡莎，但这一次……“伊卡莎，你知道你这样做产生的后果与代价吗？”他不能再向着她了，他知道，伊卡莎一直是个很要强的海妖。
“代价？后果？不，我不在乎！”伊卡莎几乎是吼出的这句话，狂暴的气息肆虐的释放开来，整座宫殿似乎都抖了三下，“看在昔日好友的份上，我才会跟你们坐在这儿。”“哼！”阿索尼冷哼一声，声音大如惊雷，“伊卡莎，你太固执了！”
伊卡莎真想把眼前这条老龙给抽筋剥皮：“你说我固执？你们心里难道就没有一点复仇的欲望吗！”菲尼克斯和阿索尼难得的沉默了，“我们娜迦就不说了，神厌种族……那你们身后的种族，阿索尼，你们巨龙族与天龙族同为龙神后人，受尽神宠，龙神化龙脉而去，你们巨龙却因背生双翼被戏称为‘蜥蜴’，甚至剥夺神宠，以至于如今沦为棋子……”
“菲尼克斯，你不死鸟一族当年是何其昌盛啊，只因与不死之神挂钩而与死亡之神交恶。落得个差点儿绝种的命运，而你，最后一只不死鸟还得天天忍受死亡诅咒，靠涅槃来苟活……你们，可曾见过有神明站出来替我们说话？”他们彻底哑口无言了。
过了有一会儿，菲尼克斯开口了，他的声音有些低沉，似乎在极力压抑着什么：“你可为我们背后的种族想过，伊卡莎，来自界外的怪物在蛊惑你，你们娜迦一族会成为罪族，到时候可不会是诅咒那么简单。”伊卡莎不甘地抿起了唇：“只要能向神明复仇……”
“闭嘴，伊卡莎……真的只是复仇那么简单吗！”阿索尼毫不留情打断了她，他能看出来，菲尼克斯毫无疑问是向着自己的，“别再为自己的私欲找借口了……你只是讨厌人族，还有怨恨我们罢了！”伊卡莎的眼神瞬间冷若冰霜。娜迦是一个骁勇善战的种族，既然阿索尼摆明了是要撕破脸，伊卡莎可不怕他——哪怕是两位昔日的霸主。
伊卡莎兀的直起身来，娜迦染毒的利爪直取阿索尼咽喉，阿索尼的龙眼瞬间缩成了针眼状——他们谁也没想到伊卡莎会突然出手。菲尼克斯眼疾手快。单手成爪抓住了伊卡莎的皓腕，眸中红光闪过，他的掌心燃起了酒红色的火焰。
伊卡莎目中无色，阿索尼身上骤然覆上了一层龙鳞，顿时龙威肆虐，伊卡莎转换攻击对象。她迅速自断一臂，另一只利爪带着瘆人的寒光刺向菲尼克斯，阿索尼吼出一声响亮的龙吟，变成半龙人的他速度暴增，伊卡莎金尾一甩，阿索尼引以为傲的龙鳞竟如摧枯拉朽般。
菲尼克斯感觉形势很不妙伊卡莎的力量比以前强太多了，更何况他们三个可谓是对对方的弱点了若指掌，拖下去不是个好办法。来不及思考，伊卡莎闪现到菲尼克斯面前，菲尼克斯来不及移开视线，对上了伊卡莎的眼睛——海妖的眼睛带着蛊惑的魔力，即使是菲尼克斯也不能幸免。
当卡兰听到那一声响亮的龙吟，就知道事情不妙，开始有些焦躁不安，她身旁的卡捷琳娜无疑是给了她一点安全感，卡捷琳娜隔着水幕安慰着卡兰。精灵族的天赋便是趋福避害，卡兰一定是察觉到了什么，但问题是，卡捷琳娜根本不会安慰女孩子啊！
正当卡捷琳娜手足无措了，水幕关了，卡捷琳娜和卡兰撞了个满怀，一边黑暗的长廊上，一个穿着海妖服饰的人在黑暗中注视着卡捷琳娜：“那个……斯卡特，听我狡辩！”“夏塔斯！”……韦恩又换回了一身黑色长袍。跟在卡捷琳娜身边，卡兰带着他们绕出了海妖的地牢，奇怪的是，一路上几乎没怎么见到海妖，他们和那些村民都不知去向。
卡兰突然一拍脑袋瓜：“我知道他们去哪儿了，跟我来！”原来卡兰在偷跑出来的路上，听到两个娜迦侍女在说女王殿前的祭台今日就要完工了，到时候所有海妖都会前往祭台，那么他们一定在祭台，正巧卡兰知道女王殿的大致方位。
……晶莹剔透的水晶宫前，一个半人高的黑色石台立在一个巨大到囊括了整个海中小岛的紫金纹络中，娜迦生活是有领地意识，那些大大小小被气泡裹着的海岛就是他们的领地，伊卡莎身为女王，她的领地比其他娜迦都要大上一些。此时。她穿着一身祭司服头戴古怪的木头面具站在黑色石台前，台下是一众被绑好的村民，左右分别是昏迷的阿索尼和菲尼克斯。
不一会儿，村民陆续苏醒，当他们知道自己的处境，很少有人保持冷静妇女紧紧抱住了尚在襁褓之中的婴孩，因为传说海妖好食婴孩；女人紧紧握住丈夫的手，因为传说海妖会带走她们所爱的人；老妇靠在爱人肩上，因为他们知道传说中的传说。
“快30年了，我瞧着有很多熟面孔啊。”伊卡莎的声音响起，村民中有些人摇摇欲坠，有些站不稳了，他们脸色无一不是失去了血色，三十年，快三十年了吗？神啊他们终会为自己的贪婪付出意想不到的代价这不仅是他们，还连累了他们的后代……只是他们不知道，还连累你整个大陆。
有人忍不住，颤抖着双腿跪下——是个老母亲，她三个孩子都在这儿：“求求你，放过我的孩子吧这是我们的恩怨，不要把年轻人掺合进来！”忏悔的泪水从她浑浊的双目，划过布满皱纹的双颊，让人心生怜悯——但她面对的是伊卡莎，一族的女王。
“放过他们？”伊卡莎的声音又尖又细，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弗蕾是吧，你看看，这一幕是不是出乎意料的相似？”她按着面具，掩面而笑，笑着笑着，一枚光滑饱满的珍珠从中滑落：“那一天，我跪着向神明祈求，苦苦哀求你们能放过我的子民，我的孩子们……你们是怎么做的，嗯？”
“你们在神像前，倚靠着教会的庇佑将罪恶的利剑插入我族人的胸膛，你们染着鲜血的手掌生生掏出我族人的心脏……你们只知道海妖之心的珍贵，难求，只知道向教会，向人族展示你们的丰功伟绩——‘瞧我身上的衣服是杀了多少多少个海妖换来的’。”
伊卡莎捡起自己泪水化成的珍珠：“曾经的我，也像你们一样，拥有爱人，孩子，子孙，但这一切都被你们毁了，你现在哀求我放过你们的亲人？我能给你们机会，你们可给过那上千万的海妖冤魂机会？为了我们眼泪所化的珍珠，为了可遇不可求的海妖之心……”
“这么多年，你们享尽了我们带来的财富，一个个是活得有滋有味，而我们，日日夜夜被困在噩梦中，被囚族人的呻吟，染血的海妖之心，子嗣以及爱人冰冷的尸首……你们以为夏塔斯家族的惨案就结束了？不，那只是开始！”伊卡莎一挥手，周围本不敢靠近的海妖蜂拥而上。
人们的惊叫与恐慌让伊卡莎很是舒心：“报应永远不会迟到，只有正义会迟到。”更何况对海妖的正义永远没有到来。人群的吵闹声唤醒了菲尼克斯和阿索尼但他们也无可奈何，因为伊卡莎给他们下了一个禁锢诅咒，不知道伊卡莎在那些域外怪物那儿得到了什么，力量强了这么多。
疯狂的海妖并没有杀死那些村民，而是把他们分成了三部分——小孩，青年男女和老人。小孩的啼哭声，妇女的啜泣与老人沉默的泪水，这一幕与当初取海妖之心的时候是多么相似啊。阿索尼强忍着怒火：“伊卡莎，你是要再度挑起战争吗？！”“这不是战争，这是单方面的复仇。”伊卡莎握紧了手中的仪杖。“殃及所有种族的复仇吗？”菲尼克斯沉声道。
“你是认为你们是无辜的吗？”伊卡莎戴着面具，语气很是平静，也只有台下的海妖能懂他们的王平静下的愤怒。“这场复仇中，没有种族是无辜的。”伊卡莎轻声道，但所有生灵都知道她在说什么，“当初，我海妖一族被赶下深海，也没有哪个种族站出来为我们说一句话，你们都是懦！都是一群惧怕那九天之上神明的懦夫！”
伊卡莎略显疯狂：“我们都是生灵，神却高高在上。你们心甘情愿地去当神的一条狗？即使是死都不能激发出你们的反抗那还不如用你们来完成我族的复仇。”
“我劝你还是先冷静下来想想，召唤一群怨念聚合体的后果。”韦恩拔剑护在卡捷琳娜身旁，卡捷琳娜走上前，她眼中映出伊卡莎诡异的木头面具，这一次，她没能看到未来，却是看到了过去，一个充满了铭刻在鲜血中的仇恨的过去。
伊卡莎湖蓝的眸中也映出了卡捷琳娜碧绿的眼眸，有海妖想去攻击他们，被伊卡莎制止了，她手臂和小腿上的金色鳞片冒出瘆人的寒光，她也看到了，卡捷琳娜的过去。
卡捷琳娜迟疑了，她在怀疑自己救出这些村民的决定是否正确，记忆断断续续地，但她也从中得到了一个重要信息——魇的降临需要媒介和血祭。血祭卡捷琳娜能理解，但这个媒介是什么？卡捷琳娜不知。
“夏塔斯家的漏网之鱼。”伊卡莎开口后韦恩的脸色变得惨白，卡捷琳娜猛的想起小时候韦恩说过：“我可是一个流亡的贵族血裔！”“是……你！”那一晚无疑是韦恩人生中最黑暗的时刻，那一天，他失去了所有，都是拜眼前这个女子所赐。杀了她，杀了她……韦恩全身的细胞都在叫嚣着让他去复仇——但是，他的身体因恐惧而颤抖，手中的圣剑似有万钧重。
他怕了……伊卡莎无声嘲笑着韦恩，她挥舞着仪杖，隔空一点，韦恩脚下陡然出现了一个魔阵，魔阵中探出的锁链扇开了韦恩的圣剑，紧锁住了韦恩的四肢：“办法是不错，但还是太嫩了！”伊卡莎仪杖再度挥舞，一击下，被施了隐身神术的卡兰倒飞了出去——她也和菲尼克斯与阿索尼一样被下了禁锢诅咒。
仅是一个照面，只剩下卡捷琳娜了，但卡捷琳娜的目光紧锁着伊卡莎，双瞳中似乎有一个巨大的时钟在缓缓转动。“媒介……媒介是……”“命运弃子……用这个去找……他们已经等不及了……亲自作媒介。”意外的，卡捷琳娜发现了一个熟人——艾布鲁主教。
她几乎要昏厥，媒介是命运弃子，教会选的根本不是圣女，而是命运弃子，艾布鲁主教背叛了教会，背叛了人族，教皇也可能……没想到却是得来了这么个结果，手腕的刺痛让她回了神，入目是伊卡莎的面具和露出的一双湖蓝色的眼睛。
“看来我的小圣女气得不轻啊。”讥讽的目光让卡捷琳娜一阵恍惚，她不该来当这个圣女的，更不该选择韦恩作为守护骑士，最不应该选择来解救这些无关紧要的人，伊卡莎抬起卡捷琳娜的脸，“先别急，小圣女，看看这些无助的人，可怜又可悲也可恨……”
“曾经人类喜欢分批次杀死海妖取海妖之心，那么今天，海妖就用人类的办法来惩罚这些罪恶之人。人类喜欢听海妖死前的惨叫，我倒要看看人类死前的声音是否也那般甜美……动手！”
那些抱着小孩的海妖露出了他们凶狠的獠牙与闪着寒芒的利爪，“咔嚓——”“嘎吱——”类似的声响连绵不绝，最痛苦的事莫过于亲人被杀，自己却无可奈何。死去的孩子死状不一，有的被扭断了脖子，有的内脏被海妖的利爪撕裂，有的被一口咬掉了半个头颅……他们的尸首像丢垃圾一样随意丢在纹络中，沾地便被吸干了血，变成了一具具干尸，甚至他们的魂魄全都被祭台吸收。
空气中似乎还回荡着孩子们撕心裂肺的惨叫，没有血腥味，仅存的痕迹也被紫金纹络毁去。卡捷琳娜的手紧握成拳，好像在极力忍耐着什么，她咬紧牙关，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她真不想再经历第二次了。“绝望，痛苦，哀怨……各种负面情绪，可都是它们最好的温床。”板过卡捷琳娜的脸，伊卡莎这样说，“你是在为你的族群而悲痛吗？”
屠杀还在继续，时间在卡捷琳娜眼中已没了概念，渐渐地，她麻木了，那双漂亮的眸子中失去了神采……韦恩痛恨自己的无能，他想挣脱这些烦人的锁链，想立刻飞奔到斯卡特面前，带她离开这里，永远，永远地离开这里，事到如今，他还在软弱些什么啊！
他看见卡兰在默默啜泣，菲尼克斯酒红色的眸子充满了怒火，阿索尼的竖瞳中闪烁着不屈不光彩，还有……还有，斯卡特眼中的光消失了！为什么，为什么这该死的腿就是抬不起来，这手为什么还在颤抖！为什么斯卡特眼角的眼泪那么晶莹剔透？
一切的一切都仿佛在嘲笑着韦恩，韦恩的胸腔似乎都要炸裂开来他似乎又看到了那晚躲在灌木中的小小身影——那个懦弱得不敢反抗的身影，是他自己。
伊卡莎扶起卡捷琳娜：“来吧，结束这一切。”漫过遍地的尸骸，卡捷琳娜身体不受控制向祭台踏去，她似乎看见洛琳娜在祭台上笑着向她招手，母亲的笑颜浮现在心头，站在洛琳娜身旁，轻生呼唤她的名字，这个祭台仿佛有着极大的魔力。
卡捷琳娜站在祭台前，正要将手放上去……“斯卡特！”白耀的圣光降临，照在锁链上，如同三月春光，刹那间冰雪消融，伊卡莎来不及闪躲，她的身体在圣光下，开始冒出丝丝黑雾，她的面具发出一声尖叫，竟也变成了一缕黑烟，逃往那祭台。
洛琳娜的哀嚎尖锐刺耳，圣光如同一把利剑刺进她的眉目，从她的双目中流出了暗红色的血痕：“这力量……命运！”伊卡莎挥手，水幕勉强挡住了强烈的圣光，剩余的海妖在圣光中苦苦挣扎，痛苦诅咒着。菲尼克斯、阿索尼和卡兰身体一轻，伊卡莎的诅咒也随之消融。
一个个海妖化作一串串泡沫，也被纹络吞噬，身为女王的伊卡莎淡漠地看着，在她的额间，陡然睁开了一只眼睛——第三只眼，这也是洛琳娜许诺给她的一只眼。卡捷琳娜听到韦恩的声音，如同大梦初醒般，身后的圣光似乎让她感受到了光明：“夏塔斯？”她喃喃着，韦恩从她身后拉住了她的手，一把把她捞进怀里。
他们头一次感觉离“光”这么近过。韦恩头顶。卡捷琳娜看到了那朵晨曦之花，被韦恩保管得很好，还有一个木头雕像，“小卡捷琳娜”笑得多么鲜艳啊！卡捷琳娜觉得自己恐怕是真的对韦恩这个小流氓动了心，当初的骑士誓言依旧在耳边回荡：“我愿意一生为追寻，守护你的光辉不朽，以一世为誓，换你光芒万丈……”
“你们以为自己赢了吗？”伊卡莎没有丝毫慌张，即使被圣光、阿索尼、菲尼克斯、和卡兰围在中心，卡捷琳娜瞬间明白了伊卡莎的意思：“快阻止她，她想自己作媒介！”“晚了，小圣女。”伊卡莎轻轻靠上了祭台：“开启吧，复仇的焰火！”
巨大的气浪以祭台为中心向四周扩散，生灵的哀嚎此起彼伏，“啊！！！”伊卡莎脸上浮现出痛苦的神情，卡兰一个不小心被掀飞出去，菲尼克斯眼疾手快，化作本体，将卡兰死死庇佑在自己的羽翼下。很快，“伊卡莎”露出了笑容，不，现在是洛琳娜了。
洛琳娜望着湛蓝的深海双腿变成了蛇尾，头上长出了双角，第三只眼严阵以待：“这就是拥有肉身的感觉吗……斯卡特小姐，又见面了。”卡捷琳娜心中已经有了办法，但，她看了眼韦恩，毅然做出了决定。
阿索尼突然爆喝一声，朝洛琳娜飞去一拳，洛琳娜的第三只眼微眯：“真是不怎么友好啊。”“咔嚓——”阿索尼的表情僵在脸上，巨大的压力将他压在地上不得动弹。“攻击她的第三只眼睛，那是她的弱点！”卡捷琳娜吼道。
“知道了又怎样？”洛琳娜一向对自己的第三只眼十分自信，她根本不相信这些小蚂蚁能伤到她，黑色尖刺拔地而起卡捷琳娜用神眷撑起来一层保护膜，黑色尖刺碰到这层膜却是很快消失了。这一切，韦恩都看在眼里，他心中竟有些烦躁，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将要发生。
阿索尼很快摆脱了束缚，与菲尼克斯一龙一鸟和洛琳娜缠斗在一起，卡兰从随身带的箭袋中取出三支箭矢，以神眷为弓直指洛琳娜的第三只眼。洛琳娜的第三只眼开始散发出黑色的雾气，黑雾所到之处尽被吞噬。
菲尼克斯和阿索尼的攻击更是连洛琳娜一片鳞片都打不碎，黑雾似乎锁定了他们，“啾——”“吼——”黑雾钻进了菲尼克斯和阿索尼的体内，他们齐齐发出惨叫，坠入黑刺丛中，黑刺扎进他们的身体，鲜血流了一地。“菲尼叔叔，阿索尼大叔！”卡兰来不及反应就被紫色蛇尾扫到了地上，黑刺扎穿了她的小腿。
解决完三只小蚂蚁，洛琳娜找不到卡捷琳娜和韦恩的身影了。这在洛琳娜心中敲响了警钟，这两只小蚂蚁的命运神眷是唯一可以对她造成实质伤害的力量，尾巴的刺痛让她有些恍惚，她的身躯很庞大，盘曲在一起也很大，这只是提高了他们的命中率。
……韦恩的心思瞒不过卡捷琳娜，卡捷琳娜的心思又怎么瞒得过韦恩呢？“该死的小蚂蚁！”洛琳娜眼中写满了怒火。“斯卡特，等我！”韦恩跨出保护膜，提起圣剑冲上前。卡捷琳娜大惊，她快步上前：“夏塔斯，你干什么，快回来！”保护膜挡住了她的步伐——不知什么时候，韦恩夺去了她的控制权。
此刻的韦恩势不可挡，洛琳娜终究不是本体降临实力有限，但她能感觉到韦恩之所以能爆发出这么强的力量，是因为他在燃烧神力，洛琳娜近乎疯狂，她的蛇尾被一截截砍下：“快……快住手！疯了，你疯了！你不怕死吗？！”“不怕。”韦恩已经来到了她面前，圣剑一举插入洛琳娜的第三只眼。
洛琳娜神色狰狞：“疯子，要死一起死吧！”洛琳娜的魂魄脱离了伊卡莎的身体，涌入了韦恩的身体，韦恩身上腾升起一缕缕黑烟——还能看到洛琳娜在当中恶毒咆哮，在卡捷琳娜眼中，韦恩的未来画面轰然崩塌……阿索尼凝重地看着韦恩，淡淡地说：“我必须做些什么了。”
阿索尼额间的光明圣晶浮现出了一条龙形虚影——龙魂。“卡兰，以后你要好好听菲尼克斯的话，永远记住：你可以痛恨任何生灵，但请不要痛恨一个种族。”龙魂说完，直接没入韦恩体内。巨龙族也曾受过命运女神的惠泽这件事，阿索尼没跟任何人提过。
卡捷琳娜无力拍打着这单薄的膜，韦恩是那么近，也是那么遥远，眼睛是最不可信的，卡捷琳娜终于明白，命运从来都是不定的……她即使全力去改变某一未来，也不过是命运中的一环，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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