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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互相照耀的兄妹

    高阳垂挂在化日峰峰顶,洒下金灿灿的阳光,扶桑树下的星海也黯然失色,有时,扶桑木也会落叶,看着地上满满一层金叶,阿提丝叹了一口不存在的气,盖亚从来不会去处理那些金叶子,任凭它落在那里,堆了一天又一天。

    步过空旷的院子,推开沉重的大门,阿提丝见到盖亚——她的上司。他似乎很疲倦了,漫不经心也扫视着崭新的竹简,直到阿提丝来,他才换上迷人的微笑,把竹简往前一推:“来了?”阿提丝娴熟地拿起一份竹简:“嗯。”平淡的声音让盖亚有些哑言:“阿提丝,你能温柔点吗?”

    阿提丝抬头看了眼某个背后悬着太阳轮的神祇,默默把声音调了一下:“这样呢?够温柔吗?”那娇人的声音配上阿提丝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脸。盖亚身后的太阳轮都像泄了气的皮球般:“算了,我还是喜欢你原来的声者。”又是那迷人的微笑挂在脸上。

    阿提丝端着竹简看了一会儿:“请您不要盯着我看。”盖亚从刚才到现在,一直都盯着阿提丝的侧脸,英俊的面上总是一幅痴笑,被抓包了,他也不急,摆摆手,那意思是:你看你的,我看我的,咱俩利益没冲突。“您这样会影响我终端运转。”阿提丝冷脸相向。

    盖亚终于起身,在无人的堂前活动了下身子骨,随手捻起一片飘起来的扶桑叶,橘红色的眸中,悲痛一闪而过,“我只是想妹妹了。”这句话也不知道是对他自己说的,还是对阿提丝说的。神力一碾,金黄的叶子立刻化为一卷细碎的碎屑,向着那扶桑下的星海飞扬而去。

    倚在桌前阿提丝的身影逐渐与记忆中那人的模样重合,盖亚垂下眼睑,望向西方,那是妹妹所在的地方。黑夜与白昼重逢之时,不过只有黄昏的那几秒,罢了。

    “您的情绪波动很大。”阿提丝平静如初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放下竹简,“局势很不妙,其他神祇虽说不团结,但祂们所殖民的世界可远大于我们手下的世界……”迟疑了一会儿:“胜率很低。”亚二话不说,掷出一支太阳长矛,“吱——!”尖锐刺耳的声音响起。

    一只灰毛老鼠挣扎着吐出黑色的淤血,逐渐消失了,太阳矛回到盖亚手中:“多谢配合。”阿提丝点点头,他们取得假情报,探子死亡,祂们多少的会心生忌惮,祂们会做出最理智的行动——按兵不动。不过,“盖亚,你的神力波动不正常。”

    盖微微颔首:“没事,只是下一个阳阳天地快来了,那时候,天地将维持一昼夜的黄昏,你才诞生五个小世界年,也就是五昼夜,不知晓,很正常。”随即,他又苦笑道:“到时候,我的神力将变得极其不稳定,他们估计就是想打听阴阳天地的具体时间。”

    阿提丝颦眉,盖亚不能出现闪失,一旦出现,或许会波及刚起步的人类,可以说,诸神之所以不敢正面针对人类,很大的因素就是碍于盖亚的威严,能独占化日峰,自母神耶莱拉身化天地后依然屹立不倒的原初神祇的身份可是个不小的阻碍。

    看阿提丝那样,盖亚不紧不慢地走到阿提丝身旁,坐到桌上:“安啦,我可没那么弱,我可是光明神,神日的执掌者,盖亚。”如此中二之话,估计也只有那个傲气满腔的神祇能说出来了。

    “要我陪你吗?”阿提丝仍不放心,人类那边她可以分一缕神魂过去,盖亚这边可不能有闪失。盖亚的表情瞬间丰富起来了:“什么?!”他一脸夸张,“小阿提丝提在关心我吗?我真是太荣幸了——能得到小阿提丝的关心!”阿提丝被他的表情弄得想直接关机走神。

    “呐……”盖亚双手撑着下巴,扭头笑眯眯地看着阿提丝:“听过我与星娅的传说吗?”光明神与月神的传说?“听过。”可真是一场悲剧……

    传说,母神耶莱拉的身化天地,灵魂中诞生了命运至高权柄,肉身中诞生戒律至高权柄,心脏中诞生了生命至高权柄。左眼化为大日,孕育了光明神;右眼化为明月,孕育了月神。分别长成了光明神盖亚与月神星娅,执掌大日与明月,寄居化日峰与月华山。

    星娅与盖亚是血脉相承的兄妹,传说之中他们相恋了,但这是不被承认的爱恋,在神明中也是不能提及的禁忌,因为母神耶菜拉也爱上了自己的弟弟奈恩格尼斯,但这份爱意是最终以母神耶莱拉身化天地,奈恩格尼斯身化深渊祖神永世与神域势不两立,这等结局收尾。

    谁都不能保证盖亚与星娅的结局是否与耶莱拉和奈思格尼斯的结局相同。诸神反感奈恩格尼斯与耶莱拉的爱情,也反感盖亚与星娅的爱恋,奈恩格尼斯是旧日神明最后的火焰,耶菜拉也是旧日神明,盖亚与星娅同三大至高神同为耶莱拉的传承者,旧神传承者……

    传说中,盖亚背叛了他和星娅的爱情,两神闹得个不欢而散,立下了“永生不相见”的誓言,从此,白昼属于盖亚,黑夜属于星娅。

    “小阿提丝不会真的信了那些传说吧……”太阳轮的光熠熠生辉,打在盖亚的侧脸,冰冷,无趣,“相爱是真的,诸神的排斥也是真的,但我没有背叛星娅,从来没有。”盖亚的神情意想不到的认真、坚定,“我一直爱着她。”

    大阳的光辉黯淡下去,阿提丝头一次看到盖亚露出那么悲伤懊恼的神情:“我真没用,我救不了她。”但她不能理解,为什么总要活在过去呢?“很难理解吧。”盖亚苦笑,“身为高维度的神明的我们,却会被一群低维生物的情感影响。”

    那时,神域中的神不可被人直视,也意味着,人永远不能见神,“那真实是什么呢?”阿提丝问。也是头一次见阿提丝对自己的过去感兴趣,盖亚当然也会回答她:“他们玷污了星娅,将她囚禁在了月华山顶那寸草不生的地方,而我,什么也做不了。”

    “他们制定了新的规则,我们只有在黄昏之时才得相见,其余时间,我享受着星娅给我带来的自由……原本,被囚禁的,应该是我。”

    盖亚又想起了那时,诸神的咒骂中,星娅眼角的泪花是多么璀璨啊,她是他最爱的妹妹,她可以为他付上一切去赌,而他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做不了。空有一身神力,他却不能拥有灭杀规则下新神的能力,星娅,他的最爱,令人痛心的爱恋啊……

    “不要伤心。”阿提丝也只能重复这句话,她是最博闻,也是最无知的……

    三昼夜之后,异常出现,扶桑下的银河星海开始倒流,温暖的光从西方洒下,阳光与星海交汇处,一白一黑两种小鱼在空中游弋,梦幻的巨鲸击起千层星浪,鲸尾拍打着星海与阳光,点点赤红的星火凝成一只又一只扑腾着翅羽的蝴蝶,栩栩如生。

    昼夜似乎已没有了界限,天空被铺成了橘红色,晚霞与朝阳共生,太阳与月亮各居一方,倒映出一个诡谲的阴影,时间似乎暂停了,往日几秒的黄昏被无限拉长,空中的星海银河横跨了整个神域,那翻起的一朵浪花都是一个世界的生灭,那每一只翩翻起舞的花蝴蝶着是一个不甘的亡魂,巨鲸的嘶吼成了唯一的安魂曲,悠长凄凉。

    盖亚立在化日峰,俯瞰着星河,近在咫尺的天空似乎正昭示着,神域千万年也难遇一次的阴阳天地的到来。月华山气势恢弘却异常冷清的宫殿外,月梧的叶子几乎凋尽,只余一枝枝光秃秃的枝桠上几片枯黄的梧桐叶。

    宫中,女子被囚于一个光球中,几根锁链将她紧锁在当中,蓝色的月亮纹络印在她光洁的额头,冰霜随着她的呼吸凝融。星娅的双眼睁开了一条缝,锁链剧烈抖动起来,高昂的敲击声响在月华山中——冰霜开始消融,昭示着她的归来。

    “这就是阳阳天地吗?”法则紊乱的世界,阴阳颠倒,一个属于混乱的世界,阿提丝的信息库中从未有过这种异象的记载,更没见过那星海中的“生灵”。盖亚身后的太阳轮爆发出耀眼的白光,他被烘托得神圣威严,但他眼中的忧绪让他更像一个失了魂魄的“人”。

    盖亚望着扶桑木:“与子同袍……”扶桑木瞬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凋零下去,无声的哀嚎着……阿提丝见盖亚迈步向峰下踏去:“你去哪儿?”“找神。”“找谁?”“我妹妹。”“危险”“不怕。”“为什么?”盖亚目光如炬似乎能烧穿整个苍穹:“我是她的英雄,英雄的职责便是拯救公主。”

    天上巨鲸嘶吼声此起彼伏,像极了一首安魂曲——那是写给一对禁忌的爱情的葬歌。

    “哥哥……”星娅拖着残破的锁链,终是挣脱了束缚,望向光明的源头,她身上浮起一层黑焰,为她披上一件黑色外衣,张扬的嘴角肆意上扬,她如同一只高傲的黑雀,高洁不可侵犯,月神星娅同样也是黑暗神,她为世界带来黑暗,与光明水火不融。

    但此时,她义无反顾,带着一身暗疾,奔向那光明的彼岸,因为星娅知道,那里有着一个,她不得不见的人。阿提丝看着盖亚远去,最终还是追上了他:“我护你。”她到底还是不懂情感,明明,他是神祗啊,神会被人类影响,低维也能影响高维?又或是,神性本身就藏着人性?

    苟延残喘的诸神顶着阴阳天地的重压,依旧出世阻击星娅与盖亚,阴阳天地是全面作用于诸神的,恐怕只有阿提丝作为人造神能免疫这重压,但诸神知道,两兄妹不能相见,他们必须维护规则,他们的规则不能被打破!

    理应来说,受影响最重的还是星娅和盖亚,但是,星娅是个不顾一切的疯子,盖亚又有阿提丝一路相护,诸神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兄妹愈发靠近……智慧神捷拉尔轻叹一声,他的面前,妖神卢森垂着头,一身酒味:“规则,会被打破吗?”

    “规则只会被改写,不能打破。”捷拉尔给出了回答,但显然不是卢森想要的答案,所以他有些懊恼。捷拉尔漫不经心地在智慧史书上写下:“第三纪元,神历三万九千二十六年……光明神与黑暗神突破封印……阴阳天地崩裂,亡魂永坠轮回……至此,阴阳天地从神域抹去……黄昏邪神重归天地,复仇……”纷纷而下一长篇,捷拉尔的金羽笔颤了一下。

    他看了眼死赖着不走的妖神:“你来干什么?”“我想要个崽。”“没神想跟你过。”“所以我才来找你呀。“卢森笑出一口大白牙,“神也不能个体生殖不是?”捷拉尔眼中是寒意:“你把我这智慧神殿当什么了?”“可是,我真想要个崽……”

    阿提丝双指成拈花状,强势击退一个又一个神明,神光普照下,万物湮灭,阿提丝天生带在额间的第三只眼睁开,金缕点缀在它的周围,命理丝线层层叠出,至高权栖的气息时隐时现,淡漠的瞳孔中映出天地的模样。

    巨鲸哀嚎一声,鲸尾卷起滔天巨浪,白鱼与黑鱼慌忙逃窜,火蝴蝶化作点点火雨,沉沉浮浮——法则似乎更加紊乱了。流星灿然绽放,如同一场盛放的花火,“命运!”有神明状若颠狂,命运的主神明明已经逝去,为什么会有命运的气息出现在这个低贱的人造神身上?

    “阿提丝,你会后悔的!”贤者之神状似疯魔,双目赤红,“规则不能被打破,永远不能!”下一刻,阿提丝手中金光一闪,这位神祇的头颅带着温热的温度酒落星海,有火光落在他身上,坚不可摧的神体渐渐被蚕食,最终化为一只新生的蝴蝶,翩翩而去……

    诸神胆寒,阿提丝,她弑神了!贤者之神的神格重归天地,身驱与神魂化为阴阳天地的养料,他们惧了,谁都不想成为下一个贤者之神……

    星娅与盖亚终于相见了,谁都没有说话,巨鲸拍着海浪哀嚎,星海颤栗,黑白小鱼化为星光慌忙逃窜,阿提丝的命运之瞳一痛,一滴金血滑落,扎根于虚空中,生出一朵随风摇曳的红莲……骤然,风起云涌,一抹金焰燃烧起来,“吟——”

    巨鲸翻涌,喷出一道银河水柱,它的声音悠长哀愁,像一曲化不了的冰雪葬歌,落日的余晖将天空染成了一片血色,盖亚痴迷地捧起星娅近在咫天的俏险,小巧可人,如同一道纯洁的月光。星娅也在看着盖亚,长长的睫毛带着点点水光,她的眼再无他物。

    “星娅……”“哥哥……”烈火在燃烧,规则...会被打破吗?盖亚俯下身子,星娅闭上了双眼,火光下爱人的脸是那么的模糊,不知过了多久,他们才不舍地分开,轻吐出两个字:“复仇。”

    阿提丝主机飞速运转,配上命运之瞳,终于捕捉到了那个变数,上个纪元的古神,黄昏降临的神祗邪神乌鲁齐。乌鲁齐曾随母神耶莱拉推翻了旧神的统治,但他却莫名奇妙消失在了历史之中,没神知道他去了哪,但他却留下了一个口谕:

    “阴阳相逢之时,黄昏永坠之日,便是归期。”

    银白的月光与灿烂的阳光交叠相错,星海灼烧起熊熊烈火——那是复仇的火焰。美丽的霞光映在扶桑与月梧下,光的尽头是月华山,星河的终点是化日峰,他们一直相伴着,谁也没抛弃谁。

    阿提丝双目刺痛,神血从她双目涌出,没神在意那扎根的红莲,但阿是些却坏住去瞧那傲然的红色花朵,不属于现世的来西,并且,她还从中感受到了股与她相悖的力量,令她神魂都在恐惧,但红莲并没盛开多久,又如雪化一般,花瓣片片凋落,尘归尘,土归土,好似根本没有存在过。

    那条巨鲸仍游曳于火海中,梦幻的色彩显得更加扎眼,他它无助地哀鸣,仿佛在找寻着什么,如同一个彷徨的幽灵,它不能驱散这火焰,只能躲闪,阴阳天地的奇景开始崩坏,残阳如血,光影如剑,悬在整个神域之上。

    黄昏露出了它的爪牙,星娅环抱住盖亚的脖子,念到:“今后也要一直互相照耀哟!”天上的星河崩碎,群星坠落,如同毁天来地的场景一般……“吟——”一道龙吟响彻于阿伏德罗明——那是……五爪赤龙抬起了它的龙首,青色灯火缭绕在它的龙首边,点点灿若星辰的光点悬在它巨大的身躯旁——整个阿伏德罗明竟是一条五爪赤龙!

    诸神在赤龙眼中无异于一粒粒尘灰,它如火炬般的双瞳直勾勾地看向了那“火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