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蛇打七寸
“你想见中行月？”呼韩比没有想我有这个想法，犹豫了一会说道：“桓温肯定能把话带到，我想他肯定不会与你见面”。
“见不见面并不重要”，我自信的笑了笑说道：“当然你要告诉桓温，我掌握了中月使组建通过代郡、云中和雁门三地前往匈奴腹地的五条商业通道，依据大汉律法，只要把这些消息上报官府，五条商路就会被连根拔起，所有参与此事的大汉商人依律将被处死。如果没有蜀郡的蜀锦，匈奴单于和贵族的阏氏可能只有裹着羊皮面见她们的夫君。匈奴单于和贵族不能再从中行月手中得到急需的生活物资，生活品质将大打折扣，中行月在匈奴王庭的地位还会像今天这样稳固吗？我们现在已经掌握了中行月向匈奴五庭转运物资的商业逻辑，只要派出数百位墨者盯住大汉边郡的所有商号，我敢保证一粒粮食，一区布帛，一斤食盐也出不了大汉边郡”。
呼韩比点了点头说道：“你这招够狠，中行月一定能想到由引发的严重后果”。
“当然”，我得意的笑了笑说道：“中行月在匈奴王庭混得风生水起，权力直逼左右贤王，单于不会无缘无故宠爱一个投降的外族人，智谋只是一个方面，主要是中行月能够改善匈奴单于和贵族的生活水平，如果没了这些支撑，中行月还能龙城呼风唤雨吗？当然，这几句也可以让桓温带给他”。
“唉”，呼韩比叹了口气说道：“二十年来，中行月依靠中月使和锈衣使者为王庭立了不少功，最让单于看重的还是中行月有办法解决匈奴急需的物资，尤其粮食和食盐。你抓住了问题的关键，我想中行月一定会认真考虑你的建议”。
“那样最好，不过”，我表情严肃起来说道：“我觉得你应该去看看墨凡，你们虽无师徒之名却有师徒之实，禽虓打入墨家内部成其女婿，对他的打击不亚于墨柳年幼时受到的伤害。他嘴上不说我心里也清楚，以墨家的能力，肯定对你的所作所为了如指掌，任你操作中月使内卫队长而不顾，说明你并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否则以墨凡的禀性，墨柳火爆脾气，怎么可能让你用墨家武道残害大汉子民”。
“的确如此”，呼韩比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对大汉来说中月使是一支军队，但是单于和大夏高层都清楚中月使的作用。三十年前中行月筹建中月使，起初由大夏士兵中的高手组成，包括内卫和数以百计的绣衣使者，没想仅仅过了几年，这支内卫和深入大汉边郡的绣衣使者能为大夏骑兵提供准确的情报，打谷草行动变得异常顺利。结果大夏单于和诸王都想控制这股力量不其所用，为了平衡大夏内部利益，中月使内卫一分为三，内卫一队和隐藏在大汉各郡数以百计的锈衣使者归单于，中行月分别协助左贤王赫连御舜组建了内卫二队，右贤王于单组建了内卫三队。但是三队一旦在大汉境内行动指挥权便归单于，由中行月代行”。
“于单”，我心里一惊，史书上说匈奴太子于单并没有成为下一任单于。军臣死后，于单的弟弟左谷蠡王伊稚斜自立为单于，率军攻单打太子于单，于单不敌选择投降大汉被封为涉安侯。一个最终选择降汉的单于太子对大汉应该有几份好感，否则不会允许掌管自己内卫三队的呼韩比如此作为。想到这里我禁不住说了句怪不得，马上意识到不对，改口说道：“这么说来，太子于单应该是一个和平主义者”。
“可以这么说”，呼韩比笑了笑说道：“内卫三队只要深入大汉有所行动，太子都要嘱咐做事留有余地，不可做人神共愤之事，中行月知道太子为人，对内卫三队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通常安排押运、护送和侦察的任务，鲜少安排与人对战。一队和二队完全不同深得单于和中行月器重，尤其是网罗了许多大汉高手，行事更是毫无章法无所不用其极，直到禽虓成为总管统领以后，内卫一队和二队行事才有了章法，威胁也就更大”。
“好了，不聊这些了，你去看看墨凡”，呼韩比还是犹豫不决，我对他说道：“墨凡伤好以后就回雍城创办农工学堂，没有时间行走江湖，你想见他就得去雍城找他，要知道他已经年近七旬，你们见面的机会不多了”。
呼韩比犹豫了一下，咬着牙点了点头，出门向墨凡居住的跨院走去。我则长舒了一口气，不知怎么回事，我对呼韩比有种天生的好感，或许是他不计个人安危救过墨柳，又或者他和墨凡有师徒情谊，也可能是他内心深处的善良。
“莫非”，我心里突然出现一个名字“呼韩邪”。莫非呼韩比是呼韩邪的先辈，几十年后率领南匈奴投降大汉的匈奴单于的先辈？降汉以后呼韩邪在大汉的支持下，率部北归恢复对匈奴全境的统治。北匈奴郅支单于被灭后，呼韩邪再次到长安以藩臣之礼朝觐天子，并自请为婿，汉元帝一高兴把一个宫女赐予他为妻，演绎了名垂青史的昭君出塞。
想到这里，自己都觉得是胡扯，强行把这些想法从脑子里赶了出去。开始思考彻底解决中月使的问题。桓温传话只是一种权宜之计，逼迫中行月看在既得利益的份上做出让步。虽然有用但解决不了根本问题，只有匈奴不再受物资所困，没有生存危机自然冒险以不足百万之众挑战拥有数千万人口的大汉。相比而言，雄才大略的汉武帝看不清楚汉匈之间战争的本质，简单粗暴严令禁止汉匈之间贸易往来，非但解决不了问题，而且只会激化矛盾，为了生存的需要匈奴只能选择战争。问题是如何才能让大汉接受不战，转而通过经济手段控制周边少数民族政权，从而使他们根本上依附，甚至归附大汉。想到这里，我想到了在燕国相遇有几面之缘的主父偃。历史上他向汉武帝上书的九件事中，其中一件就是先不和匈奴开战，汉武帝居然全盘接受，后来又接受主父偃的建议在阴山以南建立了朔方和五原两郡牵制匈奴。主父偃或许可以成为不战而屈周边民族的帮手，只是几个月后主父偃才会通过卫青的引荐向汉武帝说九件事，看来还得等几个月。到时他向汉武帝说的可不是九件事，要加上办学成为十件事，前提是说服主父亲偃与我们合作。
这件想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尤其要让一个刚愎自用的皇帝接受一种看不到眼前利益的事情更是难上加难，说不定在他心里大汉百姓根本不用识字，不用学习什么技能，只要听话就行。反正还有几个月，到时再想办法。目前的重要工作是墨家的农工学堂，办学少不了用到书本和书写材料，用树皮和竹简的效率太低。考古发现西汉已经出现了中国最早的纸张，如果让造纸早一点成为一种成熟的产业，再把印刷技术搞起来，办学才有可能事半功倍。说不定造纸和印刷术就是那只蝴蝶，能够引发经济发展的连锁反应，加强大汉以经济手段为主，以武功军威为辅征服周边的实力。当然想要实现这个目标也不容易，关键在于如何才能得到最高统治者的首肯，并且愿意尝试一种新的治国思想。只要通过这种思想指导实践，让事实说话，只要汉武帝发现他不止只有一条愚民的道路可供选择，而且其他选择对大汉而言都比董氏儒术要好，就可能放弃董氏儒术转向实用主义。这样月光之门的使命就算完成了。
我的思路被推门声打断，墨霏走了进来，她的表情有点古怪，半天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我。我知道她一定遇到了难以理解的事情。过了好久她才长出了一口气悠悠说道：“今天我才知道，墨家女性武道骇人的防护是怎么来的了”。墨霏说完把一块令牌放到桌子上说道：“这是墨柳给我的，她让我接管墨家女性武道统领一职”。
“意料之中”，我笑了笑说道：“她的遭遇令人同情，但是大错已然铸成，已经没有办法继续领武道统领一职，选择隐世或许是她最好的选择”。
“问题是她选择的不是隐世，而是另一个极端”，墨霏又叹了口气说道：“她说要用毕生的精力创造一种功法和墨家武道结合起来，让修炼墨家武道的女子不能再为男人动心，自然不会再上夏天这种人的当，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我吃了一惊脱口说道：“武道防护？”
“没错”，墨霏点了点头说道：“墨柳说如果没有受夏天的迷惑就不会有后面的事情，还说即使受了迷惑，如果有一种功法可以强行阻止她与夏天交往，也不会出现让墨家蒙羞，巨子差点蒙难的丑事。她说要用余生创建一种可以揉进墨家武道，阻止女性武道被男子利用的功法，除非这个男子愿意拿命去赌，敢拿命去赌的男人才是真爱，居心不良的男人自然不会拿性命去赌”。说完墨霏又叹了口气说道：“原来元光五年开始出现的武道防护是因为武道女统领被男人利用，差点害死墨家巨子之故。只是这个防护本能……..”。墨霏没说下去长长地叹了口气。
我理解墨霏的心情，她被防护本能折磨了二十多年，在现代社会依然有众多墨家姐妹承受着防护的折磨，她也只是在我面前防护失效，在其他男人面前防护依然存在。不过，想到这里我心念一动说道：“换个角度来来看，或许不见得是件坏事”。
“我可不觉得这个防护有什么好处”，墨霏撇了撇嘴说道：“防住的只是身体，防不住心，得到的只是煎熬，怎么不叫坏事”。
我笑了笑把她搂进怀里说道：“你想想，墨家女性武道前赴后继寻找破除防护本能的办法，但是极难如愿，就象黑客去攻击一个软件，最多破坏了软件的部分功能，却没有办法将软件按自己的意愿修改，那些偶然破除了防护本能的武道就像这些被黑家攻击过的软件，你知道为什么吗？”
墨霏摇了摇头。
“无法彻底修改软件是因为没有软件的源代码，墨家一直想破除的防护本能，却找不到架构防护本能的核心机制，就像找不到源代码自然无法彻底修改软件，防护也是如此。现在墨柳声称要创建一种功法和墨家武道结合起来，给墨家女性武道一种防护不正是得到源代码的最好机会吗？”
墨霏眼睛一亮说道：“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墨柳用了五年时间创建了一种只对女性有效的防护功法，如果了解她创建功法的思路和原理，相当于知道了软件的源代码，岂不就能找到破除防护本能的办法”。
“没错”，我点了点头说道：“墨柳将要创建的防护功法，跟随墨家两千多年，历史无法改变，所以你要想办法了解创建防护功法的思路和过程，等回到现代，就可以想办法解除防护的束缚。所以这是好事”。
“我知道了”，墨霏一扫刚才的沮丧，不过马上又说道：“墨柳说过几天随墨凡回到雍城闭关创建功法，我不可能跟着她闭关了解创建防护功法的过程，我们还有自己的事情，还得想办法找到齐珏他们”。
“不用跟着她”，我笑了笑说道：“如果墨家典籍记录无误五年后修炼墨道的女性出现防护本能，到时候随机应变，实在不行就把真实的情况告诉她，让她把创建功法的思路和原理告诉我们，我想她不会拒绝
“只能这样了”，墨霏点了点头。
呼韩比和墨凡聊了好久子时前没向我告别就离开了客栈，他让墨雨转告我所托之事一定完成。不知道他和墨凡聊了什么，自此以后，再也没有见到呼韩比。没过多久钟离传来消息中月使内卫三队的队长换成了别人。呼韩比和呼韩邪的关系一直无法确认。我问墨凡他和呼韩比谈了些什么，他就是不肯告诉我，但在临终前告诉我他对呼韩比强调汉匈两族应该是兄弟而非敌人。他的临终留言让我确信一百年后向大汉投降的呼韩邪与呼韩比肯定有某种关系，选择降汉也是水到渠成的事情。当然这些都是我的猜测，无法证实。
又过了几天，已是来到大汉的第四个月圆之夜，因为无法修炼血丹身体里又有了纯阳戾气。又过了一周墨凡和墨柳的伤完全好了，姬霖还需要调养一段时日。墨柳像变了个人，原本风风火火嫉恶如仇、脾气火爆的墨柳不见了，变成一位面如寒霜、不苟言笑心如死灰的美艳女子。其实大家都清楚，对女人而言没有比深爱的男人背叛更为惨重的打击，而且这种打击无法通过别人的劝慰得到缓解，只能靠自己慢慢的消化。
长子县的120位学子已经就绪，墨凡让马朔安排将学子送到雍城，结果马朔打算亲自护送学子前往。走的时候马月也在队伍之中，她想学纺织技术，学成之后在高都开一家作坊，把粗陋的麻布做成丝帛一样轻薄美丽的衣服。侄女有想法，马朔自然无法拒绝，马轲同意后，带着她和长子县的120位男女学员动身去了雍城。
墨成从雍城墨家工坊带来一件东西，一本工艺不算精湛的麻纸印刷装订的一本书，内容讲述农耕与农耕工具，显然借鉴了《天工开物》内容。纸质虽然稍嫌粗糙，印刷技术也不成熟，但是在这么短的时间就在造纸和印刷方面取得突破，墨家工坊名不虚传。我不懂造纸和印刷，但我知道影响书本质量是纸张。墨凡让我看这件东西并非为了显摆墨家工坊的水平，而是想听听我的建议。于是我先称赞了一番墨家工坊的过人之处，然后才委婉的告诉他纸张的质量还不过关，需要想办法提升造纸工艺。
“工坊也想到了这一点，已经找到一些解决办法”，墨凡笑了笑说道：“以前不知道利用芦苇、麦草、桔杆和麻杆等就能造纸，现在知道了基本方法，工坊正在想办法提高纸张的质量，他们想到了几种办法，一是提高温度加强浸沤的效果，二是将切碎的浸沤原料再通过石磨磨成细浆，三是细浆脱水后成为干浆后进行舂捣，最后再匀水起纸。工坊说加上这些工艺造出的纸质量肯定好得多”。
虽然我不懂造纸，但也觉得有道理。这本书用的纸张质量不过关的主要原因就是纸浆的颗粒过大。但是墨凡说的这种改进办法需要大量的人力，虽然能提高质量，但是纸张的成本会成倍增加，无法大规模普及。只有利用机械效率，才能提高质量的同时不成倍增加成本。于是我问墨凡：“工坊能否按照《天工开物》上的图样造出水车？”
“已经试验成功了”，墨凡笑道：“我根据书上所述画出了图样让墨成带给工坊，他们已经渭河之滨做了出来，当真是农业灌溉的利器，如果推广开来，农业生产的效率会成倍提高”。
“水车可不仅仅只有这一个用途，也可以用水车推动石磨研磨纸浆”。说着我用手指蘸水在桌子上画了一个叶轮水车的形状，然后说道：“流水可以推动水中的叶轮，水流速越快叶轮的力量越大，只要用水车轴上的扭力推动石磨。石磨可能不行”，我摇了摇头接着说道：“把纸浆磨得很细，石磨的损耗也会很大，同时细小的石粉会掺入纸浆之中影响纸的质量。我们可以利用水车的力量，设计一套舂捣纸浆的机械”。
我认真的想了一会，利用水车的力量把磨浆变成打浆效率会成倍提高，只是需要把石磨变成一个超大的打浆器。于是我对墨凡说道：“你等一下，我画一张示意图给你，制作一个打浆器代替石磨，效率提高十倍不止，而且出来的纸浆更细更匀”。
“太好了”，墨凡兴奋的点了点头说道：“工坊的质量也觉得石磨的效率有点低，如果有比石磨更好的东西自然更好”。
我向客栈掌柜要了几张书写用的树皮，钻进自己的房间画了起来，小时候没练过毛笔，费了半天功夫才把一个旋转式粉碎机的示意图画了出来。墨凡看了半天才弄明白是用一组旋转刀片将沤浸过的原料打碎，能不能达到目的还要解决两个问题，一是水车轴上扭力够不够大，二是通过齿轮装置将水车轴上扭力变成极高的转速。墨家工坊能够制作精巧的机关，这两个难题肯定难不倒他们。至于水车轴和粉碎机之间的动力连接，则可以用皮带传动的方式解决。当然也可以用齿轮连接，战国时期就有齿轮使用的记录。对墨家工坊来说无论使用皮带，还是使用齿轮传动都不会有任何压力。
墨凡点了点头，把树皮收了起来说道：“有这个东西足够，墨家工坊中善做机关的人很多，应该不难做出来”。
“好”，我点了点头说道：“现在只剩最后一个问题，水车能不能产生足够的力量？”
墨凡点了点头，说道：“先让工坊把粉碎机做出来，计算出驱动旋转刀头所需力量的大小，再设计出配套的水车”。
我点了点头表示认可。墨凡看了我一眼说道：“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我有一个建议不知当讲不当讲？”
都说人老成精，墨凡身为墨家巨子走南闯北几十年，洞察世事的能力非常人可比。相比之下，我对大汉的了解只限皮毛，有可能把局势搞成一团乱麻，需要熟悉大汉现状的旁观者提点一二。于是我让墨凡说下去。
“见不见面并不重要”，我自信的笑了笑说道：“当然你要告诉桓温，我掌握了中月使组建通过代郡、云中和雁门三地前往匈奴腹地的五条商业通道，依据大汉律法，只要把这些消息上报官府，五条商路就会被连根拔起，所有参与此事的大汉商人依律将被处死。如果没有蜀郡的蜀锦，匈奴单于和贵族的阏氏可能只有裹着羊皮面见她们的夫君。匈奴单于和贵族不能再从中行月手中得到急需的生活物资，生活品质将大打折扣，中行月在匈奴王庭的地位还会像今天这样稳固吗？我们现在已经掌握了中行月向匈奴五庭转运物资的商业逻辑，只要派出数百位墨者盯住大汉边郡的所有商号，我敢保证一粒粮食，一区布帛，一斤食盐也出不了大汉边郡”。
呼韩比点了点头说道：“你这招够狠，中行月一定能想到由引发的严重后果”。
“当然”，我得意的笑了笑说道：“中行月在匈奴王庭混得风生水起，权力直逼左右贤王，单于不会无缘无故宠爱一个投降的外族人，智谋只是一个方面，主要是中行月能够改善匈奴单于和贵族的生活水平，如果没了这些支撑，中行月还能龙城呼风唤雨吗？当然，这几句也可以让桓温带给他”。
“唉”，呼韩比叹了口气说道：“二十年来，中行月依靠中月使和锈衣使者为王庭立了不少功，最让单于看重的还是中行月有办法解决匈奴急需的物资，尤其粮食和食盐。你抓住了问题的关键，我想中行月一定会认真考虑你的建议”。
“那样最好，不过”，我表情严肃起来说道：“我觉得你应该去看看墨凡，你们虽无师徒之名却有师徒之实，禽虓打入墨家内部成其女婿，对他的打击不亚于墨柳年幼时受到的伤害。他嘴上不说我心里也清楚，以墨家的能力，肯定对你的所作所为了如指掌，任你操作中月使内卫队长而不顾，说明你并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否则以墨凡的禀性，墨柳火爆脾气，怎么可能让你用墨家武道残害大汉子民”。
“的确如此”，呼韩比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对大汉来说中月使是一支军队，但是单于和大夏高层都清楚中月使的作用。三十年前中行月筹建中月使，起初由大夏士兵中的高手组成，包括内卫和数以百计的绣衣使者，没想仅仅过了几年，这支内卫和深入大汉边郡的绣衣使者能为大夏骑兵提供准确的情报，打谷草行动变得异常顺利。结果大夏单于和诸王都想控制这股力量不其所用，为了平衡大夏内部利益，中月使内卫一分为三，内卫一队和隐藏在大汉各郡数以百计的锈衣使者归单于，中行月分别协助左贤王赫连御舜组建了内卫二队，右贤王于单组建了内卫三队。但是三队一旦在大汉境内行动指挥权便归单于，由中行月代行”。
“于单”，我心里一惊，史书上说匈奴太子于单并没有成为下一任单于。军臣死后，于单的弟弟左谷蠡王伊稚斜自立为单于，率军攻单打太子于单，于单不敌选择投降大汉被封为涉安侯。一个最终选择降汉的单于太子对大汉应该有几份好感，否则不会允许掌管自己内卫三队的呼韩比如此作为。想到这里我禁不住说了句怪不得，马上意识到不对，改口说道：“这么说来，太子于单应该是一个和平主义者”。
“可以这么说”，呼韩比笑了笑说道：“内卫三队只要深入大汉有所行动，太子都要嘱咐做事留有余地，不可做人神共愤之事，中行月知道太子为人，对内卫三队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通常安排押运、护送和侦察的任务，鲜少安排与人对战。一队和二队完全不同深得单于和中行月器重，尤其是网罗了许多大汉高手，行事更是毫无章法无所不用其极，直到禽虓成为总管统领以后，内卫一队和二队行事才有了章法，威胁也就更大”。
“好了，不聊这些了，你去看看墨凡”，呼韩比还是犹豫不决，我对他说道：“墨凡伤好以后就回雍城创办农工学堂，没有时间行走江湖，你想见他就得去雍城找他，要知道他已经年近七旬，你们见面的机会不多了”。
呼韩比犹豫了一下，咬着牙点了点头，出门向墨凡居住的跨院走去。我则长舒了一口气，不知怎么回事，我对呼韩比有种天生的好感，或许是他不计个人安危救过墨柳，又或者他和墨凡有师徒情谊，也可能是他内心深处的善良。
“莫非”，我心里突然出现一个名字“呼韩邪”。莫非呼韩比是呼韩邪的先辈，几十年后率领南匈奴投降大汉的匈奴单于的先辈？降汉以后呼韩邪在大汉的支持下，率部北归恢复对匈奴全境的统治。北匈奴郅支单于被灭后，呼韩邪再次到长安以藩臣之礼朝觐天子，并自请为婿，汉元帝一高兴把一个宫女赐予他为妻，演绎了名垂青史的昭君出塞。
想到这里，自己都觉得是胡扯，强行把这些想法从脑子里赶了出去。开始思考彻底解决中月使的问题。桓温传话只是一种权宜之计，逼迫中行月看在既得利益的份上做出让步。虽然有用但解决不了根本问题，只有匈奴不再受物资所困，没有生存危机自然冒险以不足百万之众挑战拥有数千万人口的大汉。相比而言，雄才大略的汉武帝看不清楚汉匈之间战争的本质，简单粗暴严令禁止汉匈之间贸易往来，非但解决不了问题，而且只会激化矛盾，为了生存的需要匈奴只能选择战争。问题是如何才能让大汉接受不战，转而通过经济手段控制周边少数民族政权，从而使他们根本上依附，甚至归附大汉。想到这里，我想到了在燕国相遇有几面之缘的主父偃。历史上他向汉武帝上书的九件事中，其中一件就是先不和匈奴开战，汉武帝居然全盘接受，后来又接受主父偃的建议在阴山以南建立了朔方和五原两郡牵制匈奴。主父偃或许可以成为不战而屈周边民族的帮手，只是几个月后主父偃才会通过卫青的引荐向汉武帝说九件事，看来还得等几个月。到时他向汉武帝说的可不是九件事，要加上办学成为十件事，前提是说服主父亲偃与我们合作。
这件想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尤其要让一个刚愎自用的皇帝接受一种看不到眼前利益的事情更是难上加难，说不定在他心里大汉百姓根本不用识字，不用学习什么技能，只要听话就行。反正还有几个月，到时再想办法。目前的重要工作是墨家的农工学堂，办学少不了用到书本和书写材料，用树皮和竹简的效率太低。考古发现西汉已经出现了中国最早的纸张，如果让造纸早一点成为一种成熟的产业，再把印刷技术搞起来，办学才有可能事半功倍。说不定造纸和印刷术就是那只蝴蝶，能够引发经济发展的连锁反应，加强大汉以经济手段为主，以武功军威为辅征服周边的实力。当然想要实现这个目标也不容易，关键在于如何才能得到最高统治者的首肯，并且愿意尝试一种新的治国思想。只要通过这种思想指导实践，让事实说话，只要汉武帝发现他不止只有一条愚民的道路可供选择，而且其他选择对大汉而言都比董氏儒术要好，就可能放弃董氏儒术转向实用主义。这样月光之门的使命就算完成了。
我的思路被推门声打断，墨霏走了进来，她的表情有点古怪，半天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我。我知道她一定遇到了难以理解的事情。过了好久她才长出了一口气悠悠说道：“今天我才知道，墨家女性武道骇人的防护是怎么来的了”。墨霏说完把一块令牌放到桌子上说道：“这是墨柳给我的，她让我接管墨家女性武道统领一职”。
“意料之中”，我笑了笑说道：“她的遭遇令人同情，但是大错已然铸成，已经没有办法继续领武道统领一职，选择隐世或许是她最好的选择”。
“问题是她选择的不是隐世，而是另一个极端”，墨霏又叹了口气说道：“她说要用毕生的精力创造一种功法和墨家武道结合起来，让修炼墨家武道的女子不能再为男人动心，自然不会再上夏天这种人的当，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我吃了一惊脱口说道：“武道防护？”
“没错”，墨霏点了点头说道：“墨柳说如果没有受夏天的迷惑就不会有后面的事情，还说即使受了迷惑，如果有一种功法可以强行阻止她与夏天交往，也不会出现让墨家蒙羞，巨子差点蒙难的丑事。她说要用余生创建一种可以揉进墨家武道，阻止女性武道被男子利用的功法，除非这个男子愿意拿命去赌，敢拿命去赌的男人才是真爱，居心不良的男人自然不会拿性命去赌”。说完墨霏又叹了口气说道：“原来元光五年开始出现的武道防护是因为武道女统领被男人利用，差点害死墨家巨子之故。只是这个防护本能……..”。墨霏没说下去长长地叹了口气。
我理解墨霏的心情，她被防护本能折磨了二十多年，在现代社会依然有众多墨家姐妹承受着防护的折磨，她也只是在我面前防护失效，在其他男人面前防护依然存在。不过，想到这里我心念一动说道：“换个角度来来看，或许不见得是件坏事”。
“我可不觉得这个防护有什么好处”，墨霏撇了撇嘴说道：“防住的只是身体，防不住心，得到的只是煎熬，怎么不叫坏事”。
我笑了笑把她搂进怀里说道：“你想想，墨家女性武道前赴后继寻找破除防护本能的办法，但是极难如愿，就象黑客去攻击一个软件，最多破坏了软件的部分功能，却没有办法将软件按自己的意愿修改，那些偶然破除了防护本能的武道就像这些被黑家攻击过的软件，你知道为什么吗？”
墨霏摇了摇头。
“无法彻底修改软件是因为没有软件的源代码，墨家一直想破除的防护本能，却找不到架构防护本能的核心机制，就像找不到源代码自然无法彻底修改软件，防护也是如此。现在墨柳声称要创建一种功法和墨家武道结合起来，给墨家女性武道一种防护不正是得到源代码的最好机会吗？”
墨霏眼睛一亮说道：“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墨柳用了五年时间创建了一种只对女性有效的防护功法，如果了解她创建功法的思路和原理，相当于知道了软件的源代码，岂不就能找到破除防护本能的办法”。
“没错”，我点了点头说道：“墨柳将要创建的防护功法，跟随墨家两千多年，历史无法改变，所以你要想办法了解创建防护功法的思路和过程，等回到现代，就可以想办法解除防护的束缚。所以这是好事”。
“我知道了”，墨霏一扫刚才的沮丧，不过马上又说道：“墨柳说过几天随墨凡回到雍城闭关创建功法，我不可能跟着她闭关了解创建防护功法的过程，我们还有自己的事情，还得想办法找到齐珏他们”。
“不用跟着她”，我笑了笑说道：“如果墨家典籍记录无误五年后修炼墨道的女性出现防护本能，到时候随机应变，实在不行就把真实的情况告诉她，让她把创建功法的思路和原理告诉我们，我想她不会拒绝
“只能这样了”，墨霏点了点头。
呼韩比和墨凡聊了好久子时前没向我告别就离开了客栈，他让墨雨转告我所托之事一定完成。不知道他和墨凡聊了什么，自此以后，再也没有见到呼韩比。没过多久钟离传来消息中月使内卫三队的队长换成了别人。呼韩比和呼韩邪的关系一直无法确认。我问墨凡他和呼韩比谈了些什么，他就是不肯告诉我，但在临终前告诉我他对呼韩比强调汉匈两族应该是兄弟而非敌人。他的临终留言让我确信一百年后向大汉投降的呼韩邪与呼韩比肯定有某种关系，选择降汉也是水到渠成的事情。当然这些都是我的猜测，无法证实。
又过了几天，已是来到大汉的第四个月圆之夜，因为无法修炼血丹身体里又有了纯阳戾气。又过了一周墨凡和墨柳的伤完全好了，姬霖还需要调养一段时日。墨柳像变了个人，原本风风火火嫉恶如仇、脾气火爆的墨柳不见了，变成一位面如寒霜、不苟言笑心如死灰的美艳女子。其实大家都清楚，对女人而言没有比深爱的男人背叛更为惨重的打击，而且这种打击无法通过别人的劝慰得到缓解，只能靠自己慢慢的消化。
长子县的120位学子已经就绪，墨凡让马朔安排将学子送到雍城，结果马朔打算亲自护送学子前往。走的时候马月也在队伍之中，她想学纺织技术，学成之后在高都开一家作坊，把粗陋的麻布做成丝帛一样轻薄美丽的衣服。侄女有想法，马朔自然无法拒绝，马轲同意后，带着她和长子县的120位男女学员动身去了雍城。
墨成从雍城墨家工坊带来一件东西，一本工艺不算精湛的麻纸印刷装订的一本书，内容讲述农耕与农耕工具，显然借鉴了《天工开物》内容。纸质虽然稍嫌粗糙，印刷技术也不成熟，但是在这么短的时间就在造纸和印刷方面取得突破，墨家工坊名不虚传。我不懂造纸和印刷，但我知道影响书本质量是纸张。墨凡让我看这件东西并非为了显摆墨家工坊的水平，而是想听听我的建议。于是我先称赞了一番墨家工坊的过人之处，然后才委婉的告诉他纸张的质量还不过关，需要想办法提升造纸工艺。
“工坊也想到了这一点，已经找到一些解决办法”，墨凡笑了笑说道：“以前不知道利用芦苇、麦草、桔杆和麻杆等就能造纸，现在知道了基本方法，工坊正在想办法提高纸张的质量，他们想到了几种办法，一是提高温度加强浸沤的效果，二是将切碎的浸沤原料再通过石磨磨成细浆，三是细浆脱水后成为干浆后进行舂捣，最后再匀水起纸。工坊说加上这些工艺造出的纸质量肯定好得多”。
虽然我不懂造纸，但也觉得有道理。这本书用的纸张质量不过关的主要原因就是纸浆的颗粒过大。但是墨凡说的这种改进办法需要大量的人力，虽然能提高质量，但是纸张的成本会成倍增加，无法大规模普及。只有利用机械效率，才能提高质量的同时不成倍增加成本。于是我问墨凡：“工坊能否按照《天工开物》上的图样造出水车？”
“已经试验成功了”，墨凡笑道：“我根据书上所述画出了图样让墨成带给工坊，他们已经渭河之滨做了出来，当真是农业灌溉的利器，如果推广开来，农业生产的效率会成倍提高”。
“水车可不仅仅只有这一个用途，也可以用水车推动石磨研磨纸浆”。说着我用手指蘸水在桌子上画了一个叶轮水车的形状，然后说道：“流水可以推动水中的叶轮，水流速越快叶轮的力量越大，只要用水车轴上的扭力推动石磨。石磨可能不行”，我摇了摇头接着说道：“把纸浆磨得很细，石磨的损耗也会很大，同时细小的石粉会掺入纸浆之中影响纸的质量。我们可以利用水车的力量，设计一套舂捣纸浆的机械”。
我认真的想了一会，利用水车的力量把磨浆变成打浆效率会成倍提高，只是需要把石磨变成一个超大的打浆器。于是我对墨凡说道：“你等一下，我画一张示意图给你，制作一个打浆器代替石磨，效率提高十倍不止，而且出来的纸浆更细更匀”。
“太好了”，墨凡兴奋的点了点头说道：“工坊的质量也觉得石磨的效率有点低，如果有比石磨更好的东西自然更好”。
我向客栈掌柜要了几张书写用的树皮，钻进自己的房间画了起来，小时候没练过毛笔，费了半天功夫才把一个旋转式粉碎机的示意图画了出来。墨凡看了半天才弄明白是用一组旋转刀片将沤浸过的原料打碎，能不能达到目的还要解决两个问题，一是水车轴上扭力够不够大，二是通过齿轮装置将水车轴上扭力变成极高的转速。墨家工坊能够制作精巧的机关，这两个难题肯定难不倒他们。至于水车轴和粉碎机之间的动力连接，则可以用皮带传动的方式解决。当然也可以用齿轮连接，战国时期就有齿轮使用的记录。对墨家工坊来说无论使用皮带，还是使用齿轮传动都不会有任何压力。
墨凡点了点头，把树皮收了起来说道：“有这个东西足够，墨家工坊中善做机关的人很多，应该不难做出来”。
“好”，我点了点头说道：“现在只剩最后一个问题，水车能不能产生足够的力量？”
墨凡点了点头，说道：“先让工坊把粉碎机做出来，计算出驱动旋转刀头所需力量的大小，再设计出配套的水车”。
我点了点头表示认可。墨凡看了我一眼说道：“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我有一个建议不知当讲不当讲？”
都说人老成精，墨凡身为墨家巨子走南闯北几十年，洞察世事的能力非常人可比。相比之下，我对大汉的了解只限皮毛，有可能把局势搞成一团乱麻，需要熟悉大汉现状的旁观者提点一二。于是我让墨凡说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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