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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流程

    雨雾中的红圣村在“五一”大假里没有迎来预想的众多游客,不过它的墙体彩绘通过各大媒体报道,加之自驾游爱好者迫不及待地前去打卡晒图,已有了相当知名度。

    那些耳熟能详、熟视无睹的标语与口号,在村里变成了剪纸图案、花藤字体、动物卡通什么的,让游人争相拍照留影;有些图案单独看似乎没什么特别之处,一旦人物走近与其摆出呼应的姿势,人与画的互动之趣就立竿见影;有的图案与周围环境会有错位效果,在注明“站一站”的地方观看,会发现意外的场景……当然,道路的瓶颈问题、安全问题已愈发突出,节后将动工解决。

    一个村的成功经验往往成为其他村效仿的动力源。兰蝴公司近期就忙着乡村墙体彩绘的事,已受邀考察了三个乡村,只有利县的雾霞村确定五月份就把彩绘村搞起来,另两个村听了报价后还在考虑。另有七八个村也有意向,尚在咨询之中。

    兰蝴正忙着为雾霞村做墙绘设计。雾霞村也就是市农业农村局牵头帮扶的村子,村子发展起了万亩核桃产业,已开始挂果,另有千亩荷塘,村子正将其打造成旅游点。

    墙绘施工是个耗人工的体力活儿,兰蝴公司人手太少,只得外包给八爪鱼公司。老板章良的墙绘硬件设施较齐全,擅长手写大标语和模板式设计图案,也就是百搭式的万能图案。但凡看过红圣村墙绘效果的人,再比较章良的得意之作,设计理念就高低立显了。

    程召在工位上做着护士节方面的各类设计,同时也在解答网名为“笼哥”有关墙绘细节上的咨询。

    笼哥是一位已摘了贫困村帽子的村工作人员,假日里还在关心乡村墙绘的事,发过来的问题和其他人大同小异,诸如“收费标准是多少”“兰总来画还是工人来画”“墙面由谁负责刷白”“瓷砖上能不能画”“颜料有毒吗”“绘画防水吗、掉色吗”“价格能优惠到多少”“来去需要接送吗”“绘图期间包吃住吗”……程召见笼哥又在问已回答过的问题了,不耐烦地将现成的《墙绘业务百问百答》文档直接发给他,让他自己查看去。按工作规定,不得用此类懒惰方式去回复客户,而要通过一句句耐心地解答来建立与客户的感情。

    笼哥仍要和程召一问一答地进行确定,一会儿说机器作图没灵魂,一会儿又嫌手工绘制单价太贵。程召就强调“十平方的墙,简单的手绘要花半天,复杂的要花两天”,他见笼哥把每平方米的手工绘制包干价压到三十元,就回了句:“图便宜,找别的公司去。”

    笼哥安静了一个小时后,把一个网络链接发给了程召。原来,笼哥已在城市论坛上发了个帖子《兰蝴广告,你牛逼个啥》,似乎在对程召说“老子举报你公司乱收费了,看你能把我怎么样!”

    帖子中,笼哥直骂兰蝴公司仗着名气坐地起价,对客户态度恶劣,并将聊天截图公开出来,显示墙绘包干价为机器绘图每平方五十元起,手工绘图每平方三百元起。他还配了张网店中其他墙绘公司的报价截图,那上面墙绘单价只有一二十元,甚至还有低至五元的。他用标红的大号字体说,红圣村是按低价格做出来的,但对他刚脱贫的村子就出高价,是戴着有色眼镜对乡村区别对待。这下,留言已有数十条,兰蝴公司又成了被指责的对象。

    程召懒得搭理网络喷子,并不向兰蝴提及这个情况。

    倒是冷洋把这个帖子转给了兰蝴,说是有人来核实红圣村的墙绘收费标准了,并笑她“人红事非多”。

    张维因广告牌事故监管失职才扣罚了奖金,程召又惹出事来。兰蝴气恼地将程召喊答应了,说:“我明明说过,报价只是对普通客户的参考,对贫困村会有优惠,包括脱贫村。你怎么不说清楚,也不问问我,就将客户踢到了一边!”

    程召也觉得怨:“他是来打听价格聊着玩的,并没诚意,专门来挑事!”

    兰蝴说:“你不能换个好听的说法回复吗?让人家抓住把柄就好了?”

    程召棱着眼睛说:“我没那么好的口才,让他随时都舒服。我住别墅的,还怕他住宅基地的?”

    兰蝴仿佛听他在说“我开牧马人越野车的助理,还怕你开比亚迪轿车的老板”,就说:“不是自己挣来的别墅,就别笑人家的宅基地。”

    程召偃旗息鼓,转身继续做他的设计去了。

    新的业务起来了,又遇到心术不正的客户。兰蝴虽说对程召的处事方式不满,更厌恶笼哥的卑鄙手段。

    名气是设计公司的无形资产,大名气对应的本来就是高价格。嫌价高你不做就是,设计师又不是牛马什么便宜活儿都得做,你公开发贴是什么居心,还要搞道德绑架!对乡村区别对待又怎么了,我喜欢的村子可以免费做!你这样的人砸再多钱我也可以不干!

    兰蝴越想越受不了那些情况还没弄清楚就跟着瞎喷的网民。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么多人对原创设计表示藐视,对设计师的藐视,必须要站出来为设计这个行业发声。

    兰蝴用公司账号对帖子进行回复,上传了优质原创墙绘与模板化墙绘、低劣墙绘的效果对比图,并附上了另外一些原创墙绘公司的报价截图,图片显示报价是一百至上千元不等,都得根据实际情况再定价。她在回复中的最后一句,加大加粗了字号写道:“好创意,好设计,本就不便宜!”

    本以为这么解释就足以说明问题,哪知笼哥之后又回了句:“城里人吃的是农村人的大米,大赚农村人的钱,你有良心吗?你们不自省,我也无力渡你们。你们一口想吃个大胖子,迟早会被市场淘汰!”

    兰蝴只觉回复这类人是多余。任别人怎么看她的公司吧,她又不是慈善家,办的是公司而非公益组织。能安慰她的,就是有些网民,甚至也有广告公司人员在力挺兰蝴公司,在为设计师的权利发声。

    这个劳动节过的真是劳动的日子,各种业务排着队在赶,本来可喜,出了帖子这档子事又很不痛快。

    不痛快的事还有,那些兰蝴视为得意之作的单子,如同遭遇了魔咒,当付款而未付,不知会搁浅到多久。

    贺威说中了,御庭灿海那笔设计款没有按期支付,逾期两个月了。

    近期有则新闻报道说,某设计院怒斥某知名地产集团拖欠工程设计费三百余万元长达四年之久,却还在拿地进行开发。兰蝴越想越不对劲,御庭灿海至少收到数千万购房款了吧,升凯公司不能老拿着本该支付她的设计费去干别的吧。她已收起大度的姿态,不要所谓的格局,不再幻想今后还有合作,反复去追问徐总经理迟迟不付款的原因,小心翼翼地说如果一次难以完全支付,可以先付一半。

    徐总经理第一次回复是“放心,我答应过田泰,不会欠你的”,第二次回复是“财务部会处理好,可能下周吧!”兰蝴打算送点重礼将钱要到手,人家又称太忙没空。她也去找过财务部经理,说是还在走流程,然后就走到现在还没画上句号。

    还有笔款,农产品领域公共品牌征集大赛的一等奖奖金,两万元。与个别城市高达十万元的奖金标准相比算不上多,但有非凡的纪念意义。

    市农业农村局半月前发布了正式的获奖名单公告,没有工作人员或联系电话信息,也没有任何人来联系兑现两万奖金事宜。她等不及了,节前打电话到主办方办公室咨询奖金发放事宜,说是奖金还在走流程,到时会通知获奖者去开发票,到时打到银行卡上。

    如此盛大的赛事,前后历时五个月,比赛结果出来这么久,奖金还没准备好!神奇!

    更奇葩的是,省利运煤电集团这边,员工已入驻新办楼一个月了,区区一万的设计费也难支付,问题竟出在流程上。

    原来,作为甲方的煤电集团与乙方签定金额达到五万元以上的合同时,合作单位必须在“供货商名录库”里,包括母合同下的子合同方,也就是丙方。兰蝴公司的文化墙设计合同属全楼装修下的子合同,也就是要与作为乙方的装修公司签定,但兰蝴公司未入名录库,就必须完善准入的办理。准入手续又是另一个审批流程,准入条件之一是公司注册资本五十万元以上,兰蝴公司三十万资本不够资格。

    甲方乙方是不着急了,只有丙方兰蝴干着急,她私下暗示小樱说,如果能通过不签合同或者不给发票的办法处理这笔账,她可以只收八千,其余作为给小樱的辛苦费。

    小樱说单位制度严,查得严,处理严,她不敢收钱。她联系了于总,建议兰蝴的设计稿作为誉橙公司的设计项目,也就是乙方按最初的合同全额支付丙方誉橙公司的设计制作款后,由誉橙公司将一万块设计款提出来转给兰蝴公司。

    麻烦就在于,于总正因设计稿的事已与兰蝴一刀两断,拒绝了小樱的建议,这条路成了死胡同。

    小樱又指了条活路——兰蝴公司提高注册资本,达到五十万元,进入集团的名录库中,今后说不定还可以来合作。弄得兰蝴又得准备工商、税务、银行等一系列的变更手续。

    迟迟收不到款的经历多了,兰蝴在墙绘业务上考虑得更多。这类外包业务开工就是成本的大量支出,收不到款就欠外包方的,自己两面受气。墙绘决不能当成主营业务,要做就按谈好的报价先预付一半费用方能开工。至于那些自行报价,还称要通过验收后才一次性付款的甲方,歇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