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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泡影

    是否进入省利运煤电集团供货商名录库,兰蝴迟迟没下定决心,变更手续资料准备妥当,仍静躺在文件袋里。

    这单位是于总的地盘,其他广告公司共享地盘相安无事,兰蝴就不能。这次连一万块的结账便利,于总也拒绝提供,态度鲜明,那么就没必要再让步,一起在这地盘上觅食,怎么又不可以?

    这只是一方面。当初茹丽聊起与该集团董事长是朋友时,兰蝴没好开口让其帮忙开拓业务,就因不敢冒犯于总。如果要与于总竞争,万一接到大单,是因茹丽的面子,还是因自己的实力?从这次设计来看,集团没人提到过茹丽,茹丽也没再提及这家单位。依茹丽的性子,帮成的任何一点儿忙,都会转弯抹角地让兰蝴知道,不可能忽视了这次设计项目。

    一不做,二不休,兰蝴决心要进入那名录库,先占一席之地再说。在家处理完所有事务后,她靠在沙发上找冷洋视频闲聊,分享起近来的得意之事,放松放松:“礼味阁要与我合作,订单都有了。”

    “能拿下这家饭店,不简单。哪位男人在助力呀?”冷洋在红圣村宿舍里淡然一笑。夜晚无事,冷洋喜欢守在宿舍里,另两位驻村队员一位喜欢在楼下办公室里上网,一位喜欢夜跑或者与村民聊天,三个男人当聊的都聊过几遍了,并不喜欢总在一起。

    “是作品在为我代言,不用我开口。只能说,礼味阁有独到的商业眼光。”兰蝴神气道。她这才向他谈起了母亲寿宴的事,只谈当天的气派,不提之前的窘迫。在冷洋看来,办寿宴有人随分子钱,只有赚的,没有赔的。

    自从贺威资助了五万巨款过来,兰蝴就有了办寿宴的底气,没再让冷洋卖股票,以免打乱炒股节奏。寿宴不能回收份子钱,她就当成宣传活动来办。她谢绝了礼味阁免费提供的海报与背景墙,自己设计了宣传品和陈列品,母亲有代表性的一些照片如电影胶片在宴席大厅展示了出来,用极低的成本,营造出怀旧感、奢华感交织的氛围。寿宴当天,无论是饭店员工、其他办宴席人家,还是自家请来的客人,都连声惊叹。过后,礼味阁的副总来联系兰蝴,说是有客人已订下八十大寿宴席,六月份要定制相似的宴席现场,交兰蝴公司来设计和布景,今后可以长期合作。

    在冷洋面前不用谦虚和伪装,兰蝴眉飞色舞地说:“文成苑今天来公司了,要换灯箱内容,并加做宣传栏。他们也知道灯箱和宣传栏是有设计品质之分的。”

    冷洋说:“不错啊!化敌为友,是本事。”

    兰蝴说:“有家小房产公司请我设计楼书,只做三十页,基本型的。我报价两万,人家还嫌高,但又想我做设计。接吧,又怕收不到款。”

    冷洋说:“先占领市场,大不了多等等。”

    兰蝴说:“交稿前,甲方还能客气;交稿后,甲方看到效果图,再听别人东说西说,容易嫌贵,付款就不情愿;找甲方催款,我就成了要饭的,受不完的气。”

    “当老板哪有不受气的,只要他们不过分就好。”冷洋说着,又提醒道,“不怕遇到贪钱的和拖延的,就怕遇到贪色的。你呀,别随便去喝酒喝茶啊!有些事,让助理出面,你才安全。”

    “我是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焉的刺玫瑰,没人敢打我主意。助理们整天没闲着,哪跑得过来。”兰蝴笑了,“有个事你看看怎么处理好?章良想挂靠在我公司名下,也就是以兰蝴公司的名义去拉墙绘业务,我公司做设计,他去施工。你看呢?”

    冷洋说:“被他挂牵,就得承担连带风险,不如就保持合作状态。要不,你把他兼并了。”

    “他哪肯被我吞掉,他手下基本是些亲戚朋友。”兰蝴想想也对,就切入了正题,“冷洋,明天我去办理增资手续,公司得为下一步发展打基础了。”

    冷洋清楚增资的起因和目的,就问:“注册资本增加,虽然不需要验资,但承担的风险和责任就增大了,有没有必要?”

    “我想扩大下规模,增加些人手了。隔壁那间小吃老板搬走了,门市一直空置着。我想,租过来,添置点设备,专门做制作室。”

    “不如在附近找个最不起眼的门市,或者小库房。”

    “租远了来去不方便。我想把两个铺面打通,整体上看起来公司气派点。”

    “是不是又差钱了?”

    “是啊,我再有一二十万就好了。隔壁那门市被物管拿去招标,租金被一伙人炒得很高,暂时没人租了。等它凉几个月,我租过来,添置些设备的话,估计要十来万。”

    冷洋笑道:“人手方面,是不是还要招个副总?”

    兰蝴也笑:“你愿意当合伙人的话,欢迎来投资!”

    冷洋说:“合伙公司不好开。你现在是老大,我是你的兼职打工仔,我听你的。合伙后,可能你得听我的,你受得了不?”

    兰蝴说:“我占大股,你怎么就不能听我的?”

    冷洋说:“男人啊,一旦有了管理权后,权力欲就会膨胀,哪管大股小股。我可不想咱们成为仇人。”

    兰蝴说:“租房的事还不急。我想先进一台二手的写真机,一米八的。那台一米二的太小了,动不动就要拼接。”

    冷洋想了会儿说:“这种设备就怕闲置,一旦业务量没跟上,闲置几天,喷头就容易堵塞吧?它的运营成本,要多大的业务量才能收回?”

    兰蝴见冷洋不看好,就说:“这跟你买车一样吧,只算狭义的成本是高,但享受了它的便利,就算没利润也值得。”

    冷洋说:“不计成本的老板,有些危险。”

    兰蝴看着冷洋眼睛中时红时绿的反光,猜测那是他面前笔记本电脑的映像,就问道:“你在开小差,正在看股票K线图吧?”

    冷洋一笑:“知我者,唯你也。”

    兰蝴见他一直不提拿钱出来的事,脸上不再有往日那种嬉皮笑脸,估计他心情不太好,就故意说:“看你这幅马脸,是不是一听我差钱就不爽了?”

    冷洋似笑非笑:“我在想,如果我找你借三万,你会借给我吗?”

    兰蝴尽可能地留有保命的周转资金,近些天零星收了些款回来,三万元她还能出手。听冷洋这么一说有不好的预感,就问:“有什么救急的事吗?”

    冷洋说:“我和儿子的重疾险到期了,两个月的宽限期还有四天时间满期。”

    对保险来说,投保后,如果过了保险宽限期仍不续保,那么保险就会失效,前期的保费就是一笔不小的损失。兰蝴从冷洋有气无力的话语中听出了什么,焦虑起来:“你买车的时候,怎么不把保费交了?这能耽搁吗?”

    冷洋落寞地叹道:“当时股票走势太好,我想多赚点再出来。买车,当时更要紧些。交保险,不用那么早。”

    兰蝴更急了:“这么久了,三万也没能腾出来?你账上没点活钱吗?”

    冷洋埋头不语,像个犯错挨训的小孩儿,随即他断掉了视频。

    兰蝴无力地垂下手机,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冷洋垂头丧气萎靡如此极为罕见,上次他逃离股市还是云淡风轻似有东山再起的样子,这次应该不只亏了五万十万。

    记得,那天,在凤冠山上的马尾松林里,冷洋拥着她,憧憬着未来,又显露着担忧。他说,去年他向蒋远推荐她做VI设计时,蒋远一笑置之;而金予度推荐她,蒋远明显在认真考虑。同样的话,金予度出口,就不是闲聊,很可能铿锵落地。视名利如粪土的冷洋,认真地对比与反思着他的人微言轻。他说,地位和财富,他必须得拿出一样来提升说话的分量,今后为她保驾护航,不至于像尹守那样,公然对他,以及她,轻蔑无视。

    那时的冷洋将股市中赚来的钱买了车,信心爆棚,相信还能挣到更多,离说走就走的旅行已经很近,离兰蝴公司的壮大指日可待……当然,离婚姻还不知有多远。他们都明白,孩子是他们之间隔着的楚河汉界,孩子背后的前夫、前妻是能涉河而来的宿敌。

    兰蝴见识过股市的凶险,对他的反复告诫也没起上作用。哪知,仅隔一个多月时间,冷洋的美梦刚开始就破灭了,应该是毁灭级的。普通的盈亏对他来说是常态,完全可以笑谈,不至于落到向她开口借钱的地步。难怪,这个五一节以来,他特别安静。她以为,他知道她生意兴旺,没来打扰。

    兰蝴不忍细问股市里的冷洋究竟出了什么事,那无太伤他自尊。她将三万元微信转账给他,说:“别炒股了,出场吧!”

    “谢谢!”

    “这是你存在公司的提成,本就是你的。”

    “没这么多。”

    “御庭灿海那笔款子还没到账,你还有十五万在里面。”

    “你的成本和心血在里面,不是五五开。”

    “如果你还要拿去加仓炒股当韭菜,我是一分也不想给你了。”

    “我会清仓。”

    兰蝴回了个拥抱的表情:“出来就好,有我在。只要不当赌徒,就没什么好怕的。”

    冷洋也回了个拥抱,收下了三万转账,不再回话。

    冷洋的梦破碎了,兰蝴的心跟着破碎,为自己,为他,也为兰蝴公司。她去了楼顶散心,仰望没有清辉明月的夜空,彩灯加身的凤冠楼轻易就看见了,却望不到遥远的红圣村。

    记得,冷洋说过:“创业,真正赚钱的就是那一波冲浪,其他都是划水。”他,也许迷信了冲浪,也许曲解了划水,把划水当成了冲浪,用尽所能,没有被海浪淹没,却翻在了河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