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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睹物思人

    自从家里没有了男人,大婆处处小心翼翼,总怕被人算计。

    大婆看见白福老汉低头,帮他们把那个最重的,装有包谷种子的口袋扛了起来,大婆急忙也小心翼翼的端起,地上的一个摞有几个饭碗,和勺子的小铁锅跟了进来。

    大婆虽然觉得白福老汉的表情有些怪怪的,不明白他打听翠萍母子到底有什么事情?

    不管怎么说,他能过来帮忙也不错,大婆帮白福老汉把那个最大的口袋扛在肩膀上,自己端起地装有碗筷的上铁锅,随后跟着白福老汉进了院子里,见白福扛着口袋往她的中间窑走,便对白福老汉道:“他大哥,你看北窑的门开着哩,你把这个口袋给咱们扛到北窑去,这是一袋子玉米种子,暂时用不着,先放在翠萍那里好了,辛苦你了!”

    大婆便端着小铁锅朝厨房这边走来。

    奶奶急忙要起身要接过大婆手里的小铁锅,大婆摇摇头道:“不用!不用!你歇着吧!我自己来。”

    大婆一弯腰把小铁锅放在房檐台上,在衣襟里摸钥匙,却见厨房门是扣上的,并没有上锁,便稍微迟疑了一下,打开厨房门,把小铁锅放进大锅后面的灶台上,看了一眼落了厚厚一层灰的大案板出来。

    却看见白福老汉还是把那口袋种籽,放在了自己的中间窑的门口,站在哪里等她开门,她还以为是她刚才说的话,白福老汉没有听清楚,赶紧过来笑着说道:“他大哥,不好意思,麻烦你把这袋子玉米种子扛到北窑去,暂时用不上它。”

    白福老汉又尴尬的笑笑道:“婶子,我看不用了吧!你先开门,我有话要对你说!”

    大婆心里有些生气的想,这个人今天怎么回事?难道多走几步能累死你啊?一会儿,问翠萍母子回来了没有,现在却说有话要对自己说?看他说话阴阳怪气的样子,莫非他见诚志不在了,又在打翠萍的啥主意?

    “他大哥,算了!你不帮了算了,就放在门口吧!你可以走了!”

    “婶子,你开门,我真的有话要跟你商量!只是我不知道怎么向你们开口?”白福老汉表现出一副难为情的样子说道。

    大婆见状,生气的说道:“你不用开口,我就知道你想说什么,我家诚志死骨未寒,可连三周年都没有过里,你莫非又在打我们家翠萍的鬼主意?告诉你,你就是有再好的人家,我们翠萍可是不会轻易改嫁的。要真是这个话,咱们就不要提了,免得又惹她伤心难过。”

    “唉,你误会我了,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我怎么能干出这样落井下石的事情哩?”

    大婆没有好气的嘟囔道:“那还能有什么事情,更让你这样掖掖藏藏的不好开口哩?”大婆用力推开了尘封已久的窑门,头顶的灰尘刷刷的往下掉——。

    “唉——算了,算了!我看你们现在刚回来,家里乱糟糟的,说话也不方便,你们先忙吧!我明天再来看你们!”白福老汉一看昔日贤惠善良,说话一团和气的大婆,怎么出了一趟远门回来,说起话来像那刺猬一样,夹枪带棒的一反常态,真是不可思议?

    既然人家摔门下了逐客令,自己再这样厚颜无耻的留在这里也是无益,倒不如趁此机会先退出来,回家在和儿子合计合计再说。

    其实,白福老汉等待大婆她们回来,已经等了很久好久了,在他心里,他多么希望,就像二爷诚喜说的那样,最好让奶奶和父亲永远留在山里不要回来。这件事就会更好办了。

    他此番主动过来帮她们扛粮食的主要目的,是想探探虚实,得知奶奶和父亲也都回来了。他本想先给大婆白氏透露一些关于爷爷卖窑的消息,也好让大婆先给郑氏奶奶透透气,明天他再找人正式向奶奶郑氏摊牌,这个事情也就有个回旋的余地。

    唉,也怪自己性急吃不了热豆腐,只要她们回来了,这件事只是迟与早的事情,早一天,晚一天,这有何妨?更何况这回交易的证人不是别人,正是他家老二诚喜,也有诚志和诚喜亲自按的手指印在这里,她们是抵赖不了的!

    白福有些心情郁闷的往外走,他在心里自思自叹的琢磨着,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都是诚喜从中挑拨撮合的,谁不知道诚喜是一个挂了号的瘾君子,他作证这妯娌两个能相信吗?假若这妯娌两个不相信,大闹起来怎么办?唉,何况这种趁人之危的话,说起来也的确有些棒槌剜牙夯口,这话要是传出去,村里的其他人会怎么看待这个问题,他们会不会说我是趁人之危之嫌......

    正在白福老汉低着头往外走时,看见奶奶从南窑里提出来一领淘麦子用的芦席,正在院子里烟山土雾的低头敲打,他知道爷爷死的时候,没有棺材板,二爷诚喜也没有心思给他用木板钉一口简易的薄棺材,只好用他身下铺的芦席卷了,抬出去埋在了自家磨蕖湾的地头算是了事。

    唉,真是世事造弄人,好端端的一户人家,几年的时间,就死了兄弟两个,留下这满门的女人娃娃一大摊,也实在可怜!见这满目凄凉的状况,他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详装没有事的样子,悄悄地溜出了大门。

    大婆正在打扫卫生,一回头看见两个儿子,还坐在厨房门口的房檐台上不动弹,便吩咐道:“贤义、连义,你们俩个已经歇了一会儿了,也该起来活动活动了,叫周儿陪笨笨玩,你们两个快去把两只水桶提到戏楼后边的泉边,好好地洗一洗,给咱抬两桶水回来,把厨房给咱们收拾一下,大家都辛苦了一天了,你们俩个看能给咱们烧一口热水喝吧?”

    大伯答应着从厨房里提出两只水桶和大木马勺出来,二伯在厨房后边找了一条棍子,跟着大哥提着木桶去戏楼后边抬水了。

    其实,那句穷人的孩子早当家的这句话,一点儿也不错!

    自从大爷诚德去世后,五六岁的大伯就开始懂事了。他为了使母亲少流泪,安慰辛辛苦苦为家劳碌奔波的三爸和三娘,他除了帮助母亲照顾好两个弟弟外,尽量帮大人干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很讨人喜欢!

    当他兄弟两个把水抬回来后,看见娘和三娘两个人,各自还在自己的窑洞里烟雾腾腾的打扫卫生烧炕,大伯贤义让二伯连义去找来洗脸盆抹布,两个人开始动手打扫厨房,大伯先用笤帚把案板和锅台上的灰尘扫了一下,就爬在锅台上刷洗我们家的那口大黑锅准备烧水,二伯从外面抱来柴禾生火烧水,大伯擦洗案板,兄弟两个配合的很好。

    等到奶奶和大婆各自把自己的住处打扫干净,擦洗完毕。懂事的大伯和二伯已经烧了半锅开水,凉在案板上,等待母亲和三娘收拾完毕,过来洗一洗,大家坐在一块儿吃了些路上剩下干粮,喝了碗热开水,就算吃了晚饭。

    不等天黑,已经累得筋疲力尽的一家人,就各自回到了离别已久的窑洞里,二伯连义看到母亲已经把窑洞打扫的干干净净,心情舒畅多了。兄弟两个倒在被母亲烧得热呼呼的土炕上,大伯问二伯道:“连义,怎么样?现在找到回家的感觉了吗?”

    二伯连义笑着说道:“嗯,找到了,找到了,躺在咱娘烧的热乎乎的土炕上,看着这些熟悉不过环境,这才让人有一种回家的味道,让我真正的感到了家的温暖。”

    这一夜,大伯和二伯他们都睡得可踏实了。因为他们终于千辛万苦的回到了——这个属于自己的家中,再也不用担心明天起晚了没有饭吃,还要遭受狼剩媳妇的白眼。

    夜,静悄悄的。

    一轮明月悄悄地挂在了天空,用她温柔无私的情怀,向大地洒下一抹淡淡的清辉——伴随着习习晚风,轻轻地抚摸着这个千疮百孔的雍州大地。

    我们家的四方大院,也被洒下了一地水银似得清辉——却被那佛爷殿的崖背上,突出来的那棵歪脖子柏树,把夜色分划的斑斑驳驳,支离破碎……。

    年幼天真烂漫的父亲,他怎么也看不透大人们的心事,他只记住了,娘曾经告诉他爹爹回老家了。

    于是,他就天天盼着回老家,盼望着回老家就能与自己的爹爹相聚。

    可是,他们终于千辛万苦的回来了,却怎么也找不着父亲的影子,他躺在热乎乎的大炕上,望着那黑乎乎的窑顶,倾听着窗外蛐蛐的叫声,怎么也睡不着——

    月亮的余晖透过那个不大的窗户,投进了一丝淡淡的亮光,父亲觉得这么大的炕上,只有他和母亲两个人蜷缩在一起,身后光秃秃的没有爹爹在身边,他感到这只窑洞太大,太深邃了,里面黑咕隆咚的他有些害怕,便使劲往母亲的怀里钻,他听到母亲的叹息声,知道母亲也没有睡着,就抬头问母亲道:“娘,你不是说我爹爹在老家吗?他到底藏在什么地方了?我怎么就找不着哩?怎么咱们都回来了,他还不出来见我们啊?”

    他只是这么轻轻地一问,便感觉到母亲又耸动双肩在抽泣,娘的泪水在哗哗的往下流,流到了他的面颊。

    他不知道娘到底是怎么啦?这一路上娘都不高兴,一回到家,娘的眼泪就没有干过。

    此时,他也受娘的感染,不由得哇哇的大哭起来!哭了一会儿,他又止住哭声问娘道:“娘啊?爹爹得是嫌周儿不听话,他不要我们了?”

    奶奶躺在热乎乎的大炕上,在黑暗中抚摸着丈夫留下的一块带血的大洋,这是她下午打扫卫生时,在炕角落里的一沓子鞋样子里面发现的,看着这块血糊糊的大洋,她知道这是丈夫被公差打伤后,给的疗伤用费,村子里的人都逃荒走了,哪里有看病的大夫啊?所以,这块带血的大洋是丈夫用一条命换来的,她把它紧紧地贴在胸口上,她想象不出丈夫是忍受着多大的伤痛和饥饿的折磨,硬是把这块大洋藏下来留给自己和儿子的?她望着如今空荡荡的大炕,不知丈夫的魂魄在东还是在西,她在心里一直在默默地期盼着丈夫的魂魄归来,与她们母子梦中团聚,托梦给她——

    未曾想到,父亲的一句话,却问到了她的痛处,不由她再也克制不住内心的悲伤,搂着儿子在被窝里放声痛哭———

    哭声惊醒了大婆,她刚刚迷迷糊糊地入睡,她知道是奶奶在哭,吓了小周儿。像这种亡夫之痛,大婆是过来人,她知道这样的伤痛,不是别人能劝解得了的事情。只有她自己在痛苦中舔舐疗伤,让时间慢慢地抚平内心的伤痛。

    大婆也是翻来覆去睡不着,他不知道下午白福老汉到底来找她,要对她说什么?莫非是她太过敏感了?自从丈夫过世,诚志便成了这个家的顶梁柱,是诚志把这一家人,从死亡线上拉出去的,却偏偏地遇上了外甥女采莲这个没娘疼的孩子追来,谁知却是好心没有好报,反倒招来了强家人的陷害,白白的陪上了诚志的性命!害得我们这一群孤儿寡母,又失去了唯一的依靠!翠萍必定还很年轻,仅仅只有二十二三的她,我不可能硬是把她留下来,让她陪着我一辈子守寡,这样做那就太自私了,诚志的在天之灵,也不会同意我的这种做法的!

    大婆她哪里知道,白福老汉白天来的目的?哪里是只为给奶奶保媒来的,他是专门来为讨要爷爷卖了的北窑来的!

    奶奶和大婆她们还被蒙在鼓里,谁也没有想到,这个平常说话和蔼的老人,原本是个商贾出身,特别会审时度势,他从不做亏本的买卖,人家只利用了二升高粱和五个大烟泡,就买走了我们家的北窑。

    所以,白福老汉急着等待奶奶回来,他拿着爷爷留有指印的卖窑契约,他要讨要北窑,准备大动土木圈围墙、修大门,大振白家雄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