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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山路弯弯倚绝壁

    第二天,清晨。

    奶奶早早地起来梳洗完,就默默不语的挑起水桶,把厨房里的大水缸给挑满了水,还多挑了一担水放在水缸旁边,她把对这个家的留恋与不舍,都倒进了水缸里贮存起来。

    大婆看见奶奶清早起来,眼睛红肿的就像成熟的桃子一样,见她起来一声不吭的只是一趟又一趟的挑水,她知道她已经铁了心,要抛下他母子离开这个家了。

    可她又能说什么呢?奶奶必定只有二十三岁,她还很年轻,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哩,她也不能因为自己离不开人家,舍不得人家走,就硬把人家留下,拿人家的美好青春,陪着自己度过残生吧?

    没有了诚志,没有了北窑,翠萍母子已经成了无根的浮萍,没有人能干涉她母子自由的权利。

    大婆真的舍不得他们走,那也没办法?就在奶奶昨天决定给白家腾窑时,大婆已经知道了奶奶留不住了,人挪一步活,树挪一步死,她也不能为一己私利毁了他母子前程。

    大婆做早饭时,专门多做了几个杂和面饼子,藏起来作为给侄子充饥的干粮,她能为她们母子做的,也只有这个了。

    吃早饭时,一家人围在一起,却是各怀心腹事,尽在不言中。

    唯有不懂事的父亲,看见今天早上,有久违了的馍馍吃,高兴的不得了!看见大伯端着碗,坐在房檐台上,吧嗒吧嗒的掉眼泪,父亲觉得有些莫名其妙?莫非大哥没有馍馍吃,大哥才哭了?他回头看见盘子里还有一块馍馍,就拿来送给大哥说:“大哥,这是你的馍馍,你快吃吧!”

    “大哥不吃!留给你路上吃吧!”大伯擦一下眼泪,抬头望着这个活泼可爱的小兄弟回答道。

    “大哥,不用!我可以吃一半,留一半在路上吃啊!”父亲懂事的回答道。

    “大哥,我饿,我还想吃?”坐在一旁的二伯,看着父亲手里的馍片恳求大伯道。

    “连儿,你怎么连弟弟都不如呢?一人一份子,贤儿你吃吧!你把你的那一份儿吃了就行了,别的不要你管!唉——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吃饱,哪儿行啊?”大婆叹口气,无奈的摇头说道。

    大伯抬头望着活泼可爱的小弟弟,从他手中接过馍片,眼泪刷刷的往下流……

    从此,三娘要领着弟弟回娘家去住,大家眼看就要分开,不知以后还有没有再见的机会,唯一可以依靠的三娘,如今也不要他们了,没有了劳动力,他们会坐吃山空,他觉得往后的日子里,他们娘儿几个会更加孤单难过,想到这里,难免更加伤心流泪……

    二伯看见大哥不吃饭只是哭,便劝道:“大哥,你就别哭了,三娘只不过是回趟娘家么,你怎么就没完没了的哭呢?”

    大伯哭着说道:“你吃你的饭吧!你懂什么呀?”

    大婆坐在灶火门口的木墩上哭够了,出来看见儿子还在哭,劝道:“贤儿,别哭了,你赶紧把碗里的饭吃了,收拾一下,一会儿送你三娘和你弟弟一程吧!回来时路过你舅舅家,看看你舅舅家的大门开着没有,我也想去看看你外婆他们去,也不知道一家回来了没。”

    “娘,我也想跟哥哥一块儿去送三娘和弟弟!”二伯说道。

    大婆点点头道:“好吧!你两个一块儿去吧!走时提个篮子,顺便拔些野菜回来。”

    奶奶一直忍着没哭,默默地吃了早饭,去北窑提出了一个装有她们母子换洗衣服的大包袱,别的东西早上搬到南窑存放。恋恋不舍的回头望望北窑,这个曾经温馨的使她魂牵梦绕的家,已经再也不属于自己拥有了,她如今出了这个家门,还能回来吗?她心里没底——

    大婆也替奶奶乱七八糟的收拾了一篮子礼物,打发两个儿子送奶奶母子上路。

    同病相怜的大婆,非常理解奶奶此时此刻的心情。她知道奶奶为这个家付出的太多太多了!她打心眼里感激这位像男人一样能干的漂亮妯娌,她对他母子的恩情让她没齿难忘。

    现在,这个家对奶奶而言,不但失去了她相依为命的顶梁柱丈夫,竟然连奈以存身的北窑也失去了,奶奶对这个家已经彻底心凉了,妯娌两个在一起风雨同舟,同甘共苦的相处了这么长的时间,两人的感情比那亲姐妹还要亲,她知道奶奶娘家兄弟多,日子也并不好过;但她不能阻拦奶奶回娘家探望亲人。

    临行,大婆依依不舍的拉着奶奶的手,千叮咛,万嘱咐道:“翠萍,现在也不知道你娘家的情况怎么样?你回去了,看情况吧,情况若是还以的话,你就多住几天散散心,如若情况不太好,不行了你就回来。你记住,虽然诚志不在了,可这个家里还有我们母子在,还有你拉回来的玉米种子和口粮,咱们王家的大门,永远对你都是敞开的,欢迎你母子随时回来!”

    奶奶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内心的奔腾而出悲伤情感,就地放下手里的行李,像孩子似的扑在大婆的怀里,颤抖着肩膀泣不成声,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大婆轻轻地拍打着奶奶的肩膀安慰道:“翠萍,我知道你心里很委屈,你就放声哭吧!哭出来你的心里就会好受一些,要不这样下去你会憋出毛病的!”

    奶奶随即“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大嫂——啊——我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啊——”

    大婆的眼泪也控制不住泪水扑簌簌的往下掉,哽咽的泣不成声,用手轻轻地为奶奶拨开她额头上的碎发,望着的漂亮的脸蛋安慰她说道:“翠儿啊,你记住了没有?你只是回家看看,不行了早点回来,我们在家等你回来”

    奶奶止住哭声,哽咽着点头答应道:“嗯,我知道了!大嫂,你也一定要保重身体,我有时间会回来看你们的!”

    奶奶擦干了眼泪,抬头环视了一下,这个凄凉的叫人感到既陌生又熟悉的王家大院,昔日虽然没有父母在堂,三兄弟却同出同进,齐心协力种庄稼,日子过得红红火火,满院子到处都充满了欢声笑语;奶奶做梦也没想到,这才几年的光景,随着两兄弟的先后离世,这个家就如此破落的不堪一击,留下一门孤寡妇孺凄凄惨惨的苦渡时光。

    妯娌两个哭哭啼啼的洒泪而别,大婆站在场边围墙的缺口处,目送着奶奶和父亲远去的身影,消失在周公庙后面的大道上,这才怏怏不快的转身回去。

    却说,大伯和二伯按照母亲的安排,给三娘和弟弟送行,大伯背着年幼虚脱了的弟弟,二伯却执意要替奶奶背包袱,兄弟二人一直把奶奶送出了五六里路,背着父亲趟过了金陵河,奶奶望着汗流浃背的兄弟俩,不忍心让他们再送了,便叫道:“贤儿,你俩不要再送了,快在河里洗一洗,凉快一下早点儿回去吧!免得你娘在家里操心着急。”

    “三娘,我娘交代过了,她说弟弟太小了,你一个人还要提这么多的行李,你看这里山高路陡,悬崖峭壁的十分危险!我娘她让我两把你们送到塬边平处再回来。”大伯皱着眉头,抬头望着面前的大山发愁道。

    奶奶想想也是,这里的路本来就是十分难走,自己一个人连背带提,再带一个对什么都觉得好奇贪玩,十分好动又不懂事的儿子,这沟边、崖畔的确叫她担心。

    无奈,奶奶同意让大伯、二伯再送自己一程。

    虽然说大旱已经过去,可因为旱的时间太久了,气候还是不正常,忽冷忽热,不是冰雹就是暴雨,久旱龟裂的大地,饥饿过度的灾民一样,提不起精神!山坡上到处还是光秃秃的红土,路边的树木大多数都是被剥光了树皮死掉了,即就是没有被剥皮的树木也被久旱干渴而枯萎死了,大自然也像灾区人类一样的遭受了一场灭顶之灾。

    初夏的太阳,已经烤的大地火辣辣的发烫。

    快响午时分,奶奶才背着父亲爬上了塬边,大伯和二伯也背着行李,艰难的跟了上来,他们看见塬里边有一户人家的房山墙处有一片阴凉地,赶紧过去坐在一那人家的房山墙下乘凉歇息。

    奶奶见大家走得又累又饿,便取出大婆留给父亲救急的饼子,要分给小兄弟几个吃,大伯懂事的摇摇头道:“三娘,我们不饿,留给弟弟吃吧!”

    “大哥,你不吃了,算了我也不吃啦!都留给弟弟吃吧!咱们看哪一家大门开着,讨一碗水喝吧?快要渴死我了!”二伯连义一边用衣襟擦着额头的汗水,一边建议道。

    奶奶无可奈何的苦笑道:“连儿,你就忍耐一会儿吧!这塬上可不比咱们金陵川挑水那么容易,这里的水井都是二十三丈深,使用的都是双辘轳,一早上还绞不上来一担水,你想在这里要一口水喝,比要一块馍馍还难呢!咱们先在这里喘口气,你们两个趁早下山,去金陵河里喝口水润润嗓子,尽快回去吧!”

    “哦——二三十丈是多深啊?比咱们街道的水井还要深吗?”二伯惊讶的睁大眼睛问三娘道。

    “咱们街道里的水井最深也不过是一丈多深,怎么能跟这里的水井比啊?”

    “乖乖,那还不把人累死啊?早就听说你们塬上吃水困难,没想到还真的这么难啊?”大伯也觉得很诧异的问道。

    奶奶点点头答道:“那有什么惊讶地?只是你们运气好,出生成长在川道里,不了解这黄土高原,吃水比吃油还难哩!”

    曾记得小时候,有几句小孩子戏弄似的歌谣,是专门说舅爷他们哪里吃水困难的情况:郑家山,两头尖,井里没水,涝池干;吐点唾沫洗脸脸,尿点尿尿打搅团。

    虽然,这几句话,说的过于夸张,有点儿言过其实。

    其实,这也是对此处人们,靠天吃饭,吃水困难的真实写照。

    娘儿几个说了一会儿闲话,两兄弟倒是忘了口渴。

    奶奶觉得歇得差不多了,便要打发小兄弟俩回去,便起身说道:“贤义,连儿,时间不早了,你们也歇得差不多了,赶紧起来回家去吧!免得你娘在家里为你们担心着急,我们也要走了。”

    “三娘,哪个村子是舅舅家呀?”二伯起身看了看附近的村庄,扭头问奶奶道。

    “你看,就是前面那座最高的山上的塬里边,从这条路上走向塬里边走,再下一个坡,拐个弯,才能爬那座山,离这里还远着哩!”奶奶用手指着远方出现在东北角上的郑家山给他俩看。

    “啊——怎么还有那么远啊!”兄弟两个异口同声的惊叫道。

    “唉,可不是么,这山路看起来近,走起来远,咱们现在走的还不到一半路哩,你们俩快回去吧!我也得赶紧领着弟弟走了!”奶奶长叹一声道。

    “哦——我还以为后边的村子就是舅舅家呢,我还在心里埋怨三娘啬皮的,我们送了你这么远了,怎么连一口水都舍不得给我们喝啊?”二伯扮了个鬼脸笑道。

    奶奶无可奈何地笑着说:“唉,这里还是和山下面是一个村庄,这里还是玉池,这塬里边的那个村庄才是郑家坪,这里离郑家山还远着哩!”

    大伯用眼睛瞪了二伯一眼,回头对奶奶说道:“三娘,还有那么远的路,弟弟这么小,他这两天身体不好,怎么走得动啊?不行了让我俩再背弟弟送你们一程吧!”

    “贤义,不用了!你看这不就方便多了么?天色不早了,你们也赶快回去吧,别让你娘太操心了!”

    原来,在她们说话的时候,奶奶已经把篮子里的东西,都包好塞进了包袱里,把空篮子塞到大伯的手里叮咛道。

    临走,父亲却哭着拉着两位哥哥的手哭着死活不放,搞得大家心里都酸溜溜的不好受,娘儿几个又哭哭啼啼的伤心了好一会儿,这才挥泪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