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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劫后重逢

    鸡叫三遍,天将佛晓。

    可怜的奶奶背着父亲,终于艰难的回到了久别的老家,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大婆还正在迷迷糊糊地做梦,隐隐约约听见大门口好像有动静,半夜三更的莫非有贼?她急忙起身趴在窗台上,从窗户上镶的小玻璃上隔窗往外一看,见院子里雪下的很大,院子当中站着一个弯腰驼背的雪人似的,不知她背的什么累赘,正在弓腰举目环视院落——大婆揉揉眼睛仔细一看,好像是三弟妹翠萍回来了,吓了她一大跳,翠萍怎么会深更半夜回来呢?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了?

    大婆急忙推醒身边熟睡的大伯,低声悄悄地叫道:“贤义,贤义!你快起来看看,院子里站的是不是你三娘?”

    睡得迷迷瞪瞪的大伯,一听三娘回来了,他也下了一大跳——深更半夜的,三娘怎么会这个时候回来呢?他急忙趴在窗户上向外一看,低声惊叫道:“娘,不错!果然是三娘回来了,你看她身后好像是背着东西,可能是三娘背着弟弟回来了!娘你快点灯啊?”

    大婆还在犹犹豫豫的不知如何是好?却听见奶奶已经来到窑门前,低声叫道:“大嫂,别怕!是我们回来了!快开门吧!小周周睡着了。”

    “啊?你真的是翠萍吗?你怎么会这个时候回来,你到底是人还是鬼啊?我们女人娃娃可经不起你这么吓啊?”大婆战战兢兢地半信半疑的问道。

    大伯闻言,生气的说道:“娘——娘胡说什么呀!”

    此时,大伯贤义已经点亮了油灯,穿上棉袄下炕拔开插销,拿开顶门的棍子打开窑门,见奶奶已经在门口抖抖身上的落雪。

    大伯赶紧上去,接过奶奶手里提的包裹抖抖积雪抛在门内,替三娘拍打着身上的积雪,一股袭人的寒气直往屋里钻,冻得大伯直打寒颤,急忙叫道:“三娘,快进来吧,冻死我啦!”大伯赶紧把三娘拉进来关上窑门。

    大婆跪在炕边,接过冻得冰凉冰凉的侄子,不由得她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掉……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母子俩竟然这样狼狈不堪的深更半夜逃回了家——?大婆急忙脱掉父亲身上已经冻得硬邦邦的棉衣,把他放进了热乎乎的被窝里。

    睡得迷迷糊糊地父亲,被这样轻轻地一折腾给醒了——听到说话声,知道到家了,高兴地睁开眼睛叫道:“大大!大哥!我快要想死你们啦!”熟睡中的二伯和三伯也被惊醒了,小兄弟几个好久没见面了,见面格外亲切,几个人兴奋地在被窝里被父亲冰的滚蛋蛋。

    大婆赶紧让开地方,心疼叫奶奶道:“翠萍,你赶紧脱掉鞋子上炕暖和暖和吧!”

    奶奶又拍大了一下身上没有抖干净的积雪,这才上炕坐在大婆身边。

    大婆疑惑的看着奶奶十分憔悴俏脸,一副疲惫不堪的悲惨样子,心疼的用手帮奶奶轻轻地梳理了一下被风吹乱了的头发,用手托起奶奶的俊脸,满脸狐疑的问道:“翠萍,你这到底是怎么了,怎么半夜三更的跑回来了?这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了?你就不能等到大白天再回来啊?你非得半夜三更的跑回来,你得是想吓死我啊?”

    此时此刻的奶奶,面对大婆的质疑,真是百感交集,满腹的委屈不知从何说起,情不自禁的“哇——”的一声,靠在大婆的怀里哭了。

    妯娌俩抱头低声痛哭了一场,俩个人哭够了,奶奶这才止住哭声,告诉了大婆她被哥嫂用两斗玉米卖到了簸箕湾的吴老板,那个吴老板是个为富不仁的家伙,对她们母子百般虐待折磨,她挽起袖子让大婆看她身上的条条鞭痕说道:“大嫂,你看这都是吴老板那个畜生,用皮鞭抽打的伤痕,我都快要被那个禽兽不如的畜生逼疯了,我实在是忍受那个畜生的折磨,这才趁那个畜生出门做生意不到家的时候,我才趁天黑路上没人的机会,从吴家逃了出来的!”

    大婆这才恍然大悟道:“哦——原来是这样啊?既然是这种情况,贤儿、连儿,你们最近就不要到处乱跑了,出去了也不敢对外人讲起你三娘和弟弟回来的事情!这个消息可千万不要走漏,免得那个恶棍找上门来要人,我想那个吴老板回来了,他一定会到处寻找你们母子的!他也会找到咱们这里来,你娘儿俩个先不要出头露面,等躲过一段时间,风头过去了再说!”

    奶奶擦干了眼泪点点头答应道:“我也是这么打算的,所以才等天黑了走的,趁天黑逃出来比较容易些,路上没有行人,左邻右舍谁也不知道我们的去向。”

    现在正是隆冬季节,外边天寒地冻,此时也很少有人来串门,奶奶和大婆把南窑打扫干净,奶奶烧热了土炕,大伯去前院关上大门,兄弟几个一起在炕上玩纸牌。

    看着小兄弟几个劫后重逢,在一起开心的玩耍,妯娌两个就别提有多高兴了——

    三年大旱庄家颗粒无收,家里过去存下的棉花也换成粮食吃了,大婆也就无棉花可纺,劳累辛苦多年的纺车,现在也静悄悄地蹲在墙角落里睡着了。一辈子勤劳辛苦管了的大婆,只能在旧衣服上缝缝补补下功夫。

    这回好了,妯娌俩有个说话的伴儿,倾诉的对象,奶奶向大婆一把鼻涕一把泪,从头到尾的诉说了自从离家回到娘家后,那种寄人篱下的那种生活,使她看够了娘家大嫂的脸色,她为了讨好大哥大嫂,她跟着大哥就像男人一样的拼命干活,吃尽了牛马力却不落好,最终还是被兄嫂以两斗玉米的代价,卖给了簸箕湾的这个禽兽不如的吴老板,吴家虽是大户人家不缺她母子的吃。

    可是,那个吴老板吴明起的为人品和性德行,却实在不敢恭维——她在吴家受尽了吴明起非人的折磨和虐待,就是几天几夜也诉说不完……

    大婆一想起,自从奶奶负气离家后,她在家领着俩个儿子,为种玉米遭受了多少罪,结果只收回来的玉米少得可怜,只是比原来用的玉米种籽多了一些,而且玉米颗颗小小的,让人看着也心酸,现在还得继续数着颗颗吃,不由得她也泪流满面。

    大婆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她也是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告诉奶奶道:“唉——翠儿你就不知道么,自从你负气领着小周周走了以后,我原本想你走了,贤儿也大了,能指靠得着了。我这回为活命跟着你们东奔西跑,想着锻炼的也差不多了。谁知道,一到胡基地里就寸步难行了,真是看着容易做起来难啊——我原先幻想着实在不行了,我还有我娘家俩个兄弟帮忙。再说,远处的地咱暂时先不种,咱们也没办法种,咱们只种咱门前头的这一块水浇地,都种上玉米也足够吃了,离家又近,戏楼后面的泉里也有水了——唉,真是看着容易,做着实在是太难啊?”大婆说着说着泪水就扑簌簌的往下掉……

    正好应了那几句唐诗:

    锄禾日当午,

    汗滴禾下土。

    谁知盘中餐,

    粒粒皆辛苦。

    “是啊,你看你这么小的脚,能下地干活吗?你怎么不打发贤儿去请他俩个舅舅来帮忙啊?”奶奶既心疼又生气的责备道。

    “你不是不知道,你还没有走哩,白福老汉就天天像催死鬼似的逼你腾窑,等你前脚走,他后脚就叫来了人在院子里打院墙,天天在院子里出出进进闹哄哄的打院墙,我还生气我那两个没良心的兄弟不管我,这么大的事情他们也不过来看看?我又腾不开身子回去看看,无奈我打发贤儿和连儿过去叫他舅舅去,谁知?人家还是锁将军霸门没有回来呢,听邻居说我娘死了,那一家大小外出逃荒,到底去了哪里谁也不知道,至今未归,生死不明?”

    “唉,怎么先饿死的都是老人啊?我娘也饿死了!”奶奶用袖子擦干泪水,百思不解的抬头问道。

    大婆苦笑着在奶奶的额头轻轻地的一戳道:“唉——你这个瓜媳妇,怎么连这个都想不明白?再穷的家,有饿死的大人,没有饿死的娃娃,大人宁愿自己饿肚子,也不让孩子饿着,所以饿死的当然先是老人、大人,最后才是娃娃们,这就是口边头常说的爱子心切,就是这个道理嘛!”

    奶奶也回应地笑了笑问道:“我笨!我笨!大嫂,笨笨好些了吗?”

    “自从你们走了,他再也没有笑过,他嘴里不会说话,可心里什么都明白,唉——你看他死不了,也活不旺的样子,怄愁死我了!”

    离别数日,妯娌俩个有说不完的家长里短的话题……

    却说,簸箕湾的吴老板吴明起,去福建做珠宝生意,也不像他想想象的那样顺当,一直在途中耽误到过了腊月二十三的小年,他才急急忙忙的赶回来了,未曾进门就傻了眼,他一看大门是从外面锁着的,他用手拍了半天门,屋里静悄悄的也没有一点动静,他也不知道奶奶和父亲他们去了哪里?去找左邻右舍问了一圈,也没有一个人知道奶奶的踪迹。

    此时的吴老板吴明起,快要把肠子悔青了,千不该万不该,他不应该在临出门的时候,把面瓦缸里的面粉挖出一半锁起来,他们母子不走在家里吃什么?

    他狠狠地拍打着自己的脑袋,又急急忙忙的赶到前岳母家一问,见到女儿兰兰问明原委,气得他差点儿晕过去——

    无奈,吴明起又来到郑家山舅爷家,问舅爷要人,奶奶的出逃出乎舅爷他们的意料之外,奶奶也没有回去过,这冰天雪地的他们母子俩到底能到哪里去?

    大舅爷是知道吴明起的第一个老婆,吴白氏是被吴明起逼得上吊死的,他一听此话就急了,抓住吴明起的衣领就是几拳,骂道:“好一个吴明起,我妹妹是不是又被你逼死了,我外甥哩?你打心眼里就不喜欢我外甥,你把他们娘儿俩个怎么了?你想先来个恶人先告状,想一了百了啊?没有那么容易的事情!”

    小姨奶奶和小舅爷闻听姐姐失踪了,也哭哭啼啼围着吴明起打打闹闹的向他要姐姐和外甥。

    吴明起没想到原本有理的事情,反而闹得自己没理了,被郑氏姊妹几个打了个鼻青脸肿,他一看形势不好,硬是挣脱郑家人的撕扯逃了出来。

    他看郑家兄妹几个猴急了的样子,不像是演戏给他看的!

    吴明起百思不解的是,寒冬腊月的天气,翠萍一个女人家带着一个五岁的娃娃,少吃没穿的她母子俩个到底能逃到那里去啊?

    后来,他还在左右邻居那里打听到,翠萍母子确实没有再回娘家,翠萍到底还能有什么去处?他也无从知道,打听得知道翠萍原先是嫁给金陵川,牛寺庙一户姓王的人家。

    病急乱投医,翠萍莫非真的又回前夫家里去了?

    吴明起这一回学乖学聪明了,有了前一次被揍得鼻青脸肿的前车之鉴,他再也不敢冒冒失失的闯进王家要人了,他经过详细的了解,确定了紧挨佛爷殿的那户人家,就是翠萍的前夫家,又花了些代价在左右邻居那里打听了一番,都说有半年时间没见到诚志媳妇回来了。他不甘心他用白花花的两斗玉米,换来的媳妇就这样白白的跑了——自己又在佛爷殿附近守候了两天,他看见有小孩子从我家大门里出来玩耍,却没有看见父亲小周周的影子——仍是一无所获,又冻又饿的他,不得不打道回府,好好地反思自己的过错……

    假若吴明起对父亲稍微好一些,不要把父亲当做眼中钉肉中刺那么狠,父亲是一个懂得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的人,会伺候他一辈子的;他若是对奶奶稍微好一点,不那么动不动就劈柴炖肉、拳脚相加的暴打一顿,走投无路的奶奶也许会好马不吃回头草,死心塌地的跟他过日子——奶奶也就不会那么红颜命薄,年纪轻轻的就命丧黄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