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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归心似箭

    此时,已是响午时分,路上行人很少,四周静悄悄的。

    深山里的秋天,别样精彩美丽,路边的柿子树、山楂树、被那沉甸甸、黄澄澄、红艳艳的果实压弯了腰,核桃树也是果实累累十分喜人。道路两旁的包谷地一片连一片,就像那绿色的海洋似得,又呈现出一派丰收的景象。

    父亲在这里生长了几年,对这里的山山水水已经十分了解,要想去卧虎岭和大伯相会,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只有过了下面这条小河,再回到孙家坪村口的那条通往沟底的石阶路,才能从石阶路上下去,从小石桥上跨过黑河,才能爬上卧虎岭。

    父亲为了一路顺利通过村庄,不想让撞见熟人在路上误时间,他只有借着青纱帐的掩护来,绕道来到孙家坪村口。

    此时,正是吃午饭的时候,石阶路上静悄悄的,连一个人影也没有,他便放心的顺着台阶路噔噔噔的往下跑,一口气跑到沟底,回头一看身后还是没有人,就趴在河边喝了几口河水,洗了洗手和脸,赶紧起身过了石桥,沿着弯弯曲曲的小路上山。

    这几年的放牧生涯,父亲学会了上树、爬山,练就了一副好脚板,何况通往卧虎岭的路,虽然算不上大路,也被放羊走的那些羊肠小道好走的多。

    当父亲的身影出现在,孙家坪村口的老榆树下面的时候,大伯贤义已经在对面的卧虎岭的灌木丛中,分辨出那是一个小孩子的身影,他便知道那就是自家的小兄弟终于逃出来了,他激动得心在怦怦狂跳,为了安全起见,他却不敢走出来向他招手呐喊打招呼。

    当父亲一口气爬上卧虎岭山顶之时,大伯贤义早已在大榆树下等候多时。

    兄弟俩个一见面,父亲高兴的上去一憋气,竟然把大伯抱了起来。

    大伯赶紧从身后的褡裢里掏出干粮和水,让父亲坐在树下的大石头上一边休息,一边吃喝,等父亲吃饱喝足了,兄弟两个赶紧上路回家,在经过刘家坳的时候,大伯去向借过宿的刘家女人打了个招呼感谢一番;也向隔壁住的老李家告别了一声,兄弟两个便急急忙忙的踏上了回家归途。

    却说,自从父亲回家去取干粮袋,剩下小雪花一个人觉得无聊,为了安全着想,给自己找个安全的依靠,就像猴子似得蹭蹭蹭三两下,爬上了高大核桃树的枝杈上,从树杈上取下竹篮,竹篮里有他们俩个摘的毛桃,就是野生的猕猴桃。还有酸酸甜甜的五味子、山楂、和那黑色的野葡萄,还有父亲为她剥了的核桃仁,小雪花坐在粗大的树杈上,背靠着树干,翘起二郎腿,优哉游哉的品尝着竹篮里的时令野果子——

    放牧是一种长年累月的野外生涯,碰见雨后天晴,地下的潮湿太重,坐在树杈上休息,远离地下潮湿的侵袭。这棵又粗又大的歪脖子核桃树,这就是他们俩个平常坐着休息时的地方,这是他们最好的选择。她们每次放牧,只要一到牧场,就会先把干粮袋和水壶挂在核桃树的树枝上。不管他们是随着牛羊群在山根下,还是在坡上山顶,不管走出去多远,这里都是他们中午休息的根据地。

    久而久之,这棵粗糙的核桃树皮,被他们爬上溜下磨蹭的光溜溜的,这里成了他们休息的安乐窝。

    可怜的小雪花,还不知道真情她,坐在树杈上眼巴巴地盼望着,父亲取干粮袋子回来。

    可是,她左等不来,右等也不来,眼看太阳西斜了,还不见父亲的踪影在哪里?

    小雪花就想赶着牛羊回去看过究竟。可是满坡都是牛羊马,赶来了这个,那个又走了,赶来赶去牛羊还是满山跑,气的她干着急,没办法?眼看太阳就要下山了,哭也无用。干脆丢下羊群不管了,自己先回家再说。

    小雪花一生气,扔掉马鞭子,哭着跑回家,她要找父亲算账!

    她哪里知道?此时的父亲,早已跟着大伯贤义,两个人在回家的路上,蹦蹦跳跳的撒欢哩!

    不光是小雪花不知父亲的去向——就连一向精明过人的八婆,也被父亲的金蝉脱壳蒙在鼓里,还在家里喜滋滋的,给这个早已逃之夭夭的上门孙女婿,一针一线的做新衣服。

    她做梦也没有想到,一生争强好胜的自己,竟然被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屁孩儿耍?

    周云蓬在院子里上高爬低的,重新收拾去年搭包谷的架子,柳妈在一旁帮忙打下手递东西,正在积极的为秋收做准备。

    突然,小雪花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回来了。

    柳妈见状,吓了一跳,急忙过来问道:“花花,你这又是怎么了?怎么这么早你就回来了?是不是小周周出什么事情了?你干嘛哭得这么伤心啊?”

    小雪花气喘吁吁的,哭的半饷也说不出一句话。

    八婆在屋里听见了说话声,半信半疑从窗口一看,果然是孙女儿从对坡牧场回来了,哭得就像个红头羊似得,不知牧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急忙从屋里出来,担心的问道:“花花,你这是怎么了?这么远的路,周义怎么会让你一个人跑回来了?是不是牧场出什么事情了?”

    小雪花这才哽咽着说道:“三哥哥早上忘记了拿干粮袋子,响午的时候,他回来取干粮袋,到现在他还没有回去。丢下我一个人在那里又怕又饿,我都快要饿死了!”

    “啊?你说什么?周义什么时候走的!”八婆吃惊的问道。

    “响午时分,我肚子饿了,想吃馍馍,就去树杈上找。可是树杈上只挂着水壶,却没有干粮袋子。我问三哥哥,他说他忘记挂在羊圈的栏杆上了,我嫌路远,就打发他回来取干粮袋子,他就再也没有回去。”小雪花委屈的说道。

    柳妈一听傻了眼,便惊叫道:“啊——怎么会是这样?咱们都被这两个小兔崽子骗了。昨天贤义走时,我说怎么那么顺当,几句话就糊弄走了。原来这兄弟两个早已经商量好了,我们还被蒙在鼓里空欢喜一场。”

    “哼!这个没良心的狗东西!亏得咱们花花一天到晚,一口一个三哥哥的叫他,他就这样对待她?他的良心叫狗吃了?嗯——昨天还假惺惺的拉着花花的手难分难舍,哭的跟真的一样。今儿个怎么说跑就跑了呢?柳妈,你说今后我这老脸往哪里搁?”八婆闻言,简直是肺都快要气炸了,气得脸色苍白,一个趔趄险些儿栽倒,急忙用手扶住了门框骂道。

    柳妈一屁股坐在房檐台上,六神无主的望着八婆拍着膝盖说道:“八奶奶,都是我有眼无珠,看错了人,事到如今,我也不知道怎么办啊?事情怎么会弄到这种地步?这如何收场啊?”

    周云蓬见状,急忙丢下手里活计下来安慰八婆说道:“八奶奶别生气!好歹没有订婚,事情也没有到让你下不了台的地步。你不要为一个不识抬举的小王八蛋生气!这样气坏了身子划不着。想要寻找马犄角没有,要牛抵角多得用车拉哩!咱们花花长得这么心疼,还愁找不下一个称心如意的好女婿么?柳妈,你快把八奶奶扶回去休息!既然是这样,时间不早了,我得赶紧去对坡把牲口和羊群赶回来。”

    此时,年幼的小雪花,才从大人说话的言语里得知,父亲是提前和大伯约好了逃婚,现在已经跟着大伯贤义逃回宝鸡老家去了。小雪花想父亲可能根本就不爱她!自己却是剃头担子一头热,悔恨交加,气的她大病了一场。

    却说,父亲跟随着大伯,一路上兄弟两个为他们的诡计得逞,沾沾自喜的有说有笑,归心似箭的蹦蹦跳跳着,恨不得日夜兼程,匆匆忙忙急着赶回老家,过八月十五的团圆节。

    虽然说,老家住的是土窑洞,比不上孙家的雕梁画柱的大瓦房那么豪华气派!

    可是,这里必定是他出生的故乡,故土难离。

    父亲在这里,他可以堂堂正正的挺起胸膛做人,再也不用看人的眉高眼低度日如年;在这里有大大、大哥、二哥的爱护和疼爱,他们是他可以依赖的亲人;这里有他非常熟悉佛爷殿,和佛爷殿院子里两人合抱不住的千年古柏;还有飞檐走兽的古戏楼、周公庙、老爷楼,这些地方到处都留有他和小伙伴们,无拘无束的嬉闹声;这里也有父母在世时给他留下温馨甜蜜回忆——也有父母亡故时给他幼小的心灵留下不可弥补的悲痛与创伤——还有他可以祭拜亲人的坟墓。

    这里有他终身难忘的喜怒哀乐——他的根深深地扎在这片黄土地里,什么东西也诱惑不了他对故乡的思念与钟情!

    山,还是故乡的山美;水,还是故乡的水甜;人,还是故乡的人最富有人情味——故乡的月亮也比他乡的月亮圆。

    归心似箭的父亲,恨不得插上翅膀,一下子飞回离别多年的故乡。

    一路上看着沿途的变化,不停地在心里憧憬着故乡,这几年来可能发生的变化,不停地向大伯打听故乡的人和事,不停的在心里描绘对比着故乡的新颜和旧貌。

    当父亲高高兴兴地跟着大伯,奔走在回家的路上,一路上问这问那,问个没完没了,问的最多的是家里的粮食够不够吃,现在能不能吃饱肚子。

    一踏进家乡的境界,看见家乡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昔日光秃秃的黄土坡上,如今到处都是一片片绿油油的玉米和高粱地,路边田埂上的草丛里,被星星点点的朵朵野花点缀的五彩斑斓,再也看不见昔日光秃秃、灰塌塌的黄土山坡,和那大路旁横尸遍野,惨不忍睹的凄凉的惨状。

    父亲看着家乡的变化,心里有说不出的激动和感叹,他在心里暗暗地抱怨大哥和大大,怎么到现在才接自己回家?

    自己终于回家了,再也不用为吃不饱肚子,低声下气的看人的眉高眼低,度日如年了。

    回家后的大婆,为了活命生存,拄着锄把趔趔趄趄的带领着两个未成年的儿子,整日忙忙碌碌的为几亩薄地耕种收获忙出忙进,等到麦子晒干进了仓。这才想起了丢在山里受苦的侄子,到底是接还是不接?

    大婆虽然说很贤惠,深明大义,自从爷爷奶奶去世以后,她对父亲也一直像亲生儿子一样疼爱,当年为救父亲,舍弃了亲生子三伯笨笨,那也是在三伯笨笨,已经在求生无望的情况下,她才做出的那种决定的!要说她没有私心,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至于接不接父亲回家这件事?在大婆的心里萦绕已久,老三的那只北窑早已被卖掉了,如若把小周周接回来,长大后住在哪里?人常说:三岁看老,小周周天生的体质好,性格倔强,喜欢争强好胜,以他的个性,是一匹难以驾驭驯服的烈马——也是一个养家的好劳力。

    再说长子贤义天生体弱多病,难以承担起养家糊口的重任;次子连义虽然身体建壮,却无心种地,整日扯着嗓子学唱戏,也是一个靠不住的主儿。

    白氏大婆考虑再三,不管怎么说,周义是老三两口子唯一继承香烟的儿子,自己的亲侄子,只要我对他们三兄弟一视同仁,视他如己出,他不会忘记我对他的养育之恩的!

    最后,还是决定让大伯进山,税现自己当年对父亲许下的诺言。

    自从大伯踏上去西山寻找父亲的路,大婆心里七上八下的不住地打鼓,她不知道一个七八岁的孩子,留在那个举目无亲的地方,现在怎么样了?这些年来他是怎么熬过来的?她心中没底,父亲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她怎么对得起王家的列祖列宗,和九泉下的三弟夫妇。

    大婆就这样整日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天天在家望眼欲穿的盼望着他们兄弟能够平安归来。

    大婆一天到晚,也不知道在场边翘首遥望多少回?

    终于在八月十四下午,团圆节前一天夜幕降临的时候,兄弟俩个终于拖着疲惫不堪的双腿,踏进了久违了的老家——牛氏庙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