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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九章 铁路合同工

    大概是一九五七年左右,西安铁路局在我们家乡,招了一批修建铁路的合同工。

    在我们牛氏庙村招了三个人,其中就有我的二伯王连。

    当时,大家都只想着当工人,肯定比在家乡当农民强的多。

    二伯高高兴兴报名去当铁路工人,原本就不爱务农的二伯,一心想拔离家乡这个土窝窝,到外面去闯荡一下,当一个公家人,端一个轻轻松松、干干净净的铁饭碗。

    二伯未曾想到,修铁路可不比在县功镇的杂货店里,当学徒那么轻松自在。

    整日顶着太阳,风里来雨里去的在远离人烟的地方,开山修路,不是抡大捶,搬石块,就是抡洋镐,挖土方,推车堑路基,好不辛苦!

    那时候的二伯,只有三十六七岁,正是有力气,能干活的年龄阶段,外表看起来身强力壮,是个棒小伙。

    招工的师傅却看走了眼,只要身体好,有力气干活就行,也不在乎他们的五官怎么样。

    二伯在家乡的时候,他虽然算不上是个游手好闲的家伙,却也借着能识字,会打算盘,总能找一些适合自己干的事情。

    二伯也辉煌过,他曾经当过水利能手,我家门楣上曾经挂过水利能手红底黑字的牌子,大概是六十年代的事情。

    他从来没有干过重体力活,何况是这种不是挖土方、就是搬石头的繁重的体力劳动呢?

    尽管,二伯一心想在外边当个好工人。

    可是,他自身的体质条件实在是太差了!加之这是铁路建筑单位,是个十分不稳定的流动单位,吃住不是帐篷就是非常简陋的简易房,吃不好,睡不好,这个工人当的和二伯想象中的工人,有着天壤之别。

    此时,正是解放初期,百废俱兴的时代,全国各地,掀起了一个***,大生产的运动,墙壁上到处都红红绿绿鼓足干劲,力争上游的劳动口号标语!

    何况铁路建设更是重中之重,建筑工人以夜继日的革命加拼命的精神,加班加点奋战在第一线。

    唉,就凭二伯的身子骨,他哪里吃得消啊?

    可怜的二伯在铁路建设的工地上,苦苦挣扎了大概一年多时间。二伯原本壮实的身体,已经日渐下降,加之眼疾又隔三差五的犯了。

    当时领工的工头是我们邻村的乡党,见他面目憔悴,隔三差五的请病假,不准假,怕他身体真的吃不消倒在工地上,都是乡里乡党的,怕其他乡党见了心寒,说他这个老乡没有人情味。请假的次数多了,一个萝卜一个坑,明显影响工程进展,延误工期不能按时完成任务,给上边也没办法交代。

    此时,二伯就是想卷铺盖回家不干都不行!这是有指标的,有劳动合同协议书约束。

    最后,几个同乡商量建议工头,让二伯写信给父亲,让父亲来和二伯来对换一下,这不会影响劳动合同的变更,仍然是一个萝卜一个坑,父亲的身体比起二伯强得多,绝对是个好劳力。小工头征得二伯的同意,向施工队长曹斌作了介绍,曹斌又向他的顶头上司作了汇报,很快上面就有批示,同意让父亲来替换二伯回家养病。

    无可奈何,二伯只好给父亲写信,说明自身的身体情况不佳,希望兄弟把家里的事情安排好来西安替换自己。让父亲来时领上母亲和二嫂以及侄子一起来,他要领着她娘儿们在西安转转,母亲一辈子爱敬神朝山,他也要领母亲朝一回华山。

    常言道:儿行千里母担忧。

    自从二伯离开家乡,大婆就眼巴巴的盼望着儿子有书信寄回来,二伯开始的时候,每月一封信,都是报喜不报忧。大婆收到二儿子的来信,要高兴好多天,后来慢慢地变成两月一封信,大婆也慢慢地习惯了。

    人说母子连心,这话一点也不假!这个冬天,二伯在外病歪歪的一个冬天没有好几天。大婆就在家里念念叨叨一个冬天,刚刚过了腊八,大婆就开始掰着手指头数日子……好不容易盼到了腊月二十六,却是同村的人回来捎来了一封家信,说二伯今年春节不回来过年,他在那里留守看工地。

    大婆闻言心里有些说不出的难受?眼巴巴的盼望儿子回来团聚,到头来却是空喜一场,看着同村去的另外两个人都回家过年,偏偏的就把他给留下了?

    这个年大婆过的不顺心,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不是滋味——

    刚刚过完春节,大婆就按捺不住心里的焦虑,不好意思催促父亲,她用商量的口气说:“周义啊?你去西安看看你二哥吧?大大我心里怎么觉得惶惶不安的,总是放心不下你二哥,他可没有你身子骨那么结实,每年一到冬天,他的气管炎就犯病,他一个人在外,身边也没有一个亲人照顾,这冰天雪地的那么寒冷,不知道他吃什么呀?工地上有火吗?给他留下米面油盐了吗?唉,人家都热热闹闹的回家过年,怎么他却被留在工地看那个什么破工棚。一个人在那里冷冷清清的,多可怜啊?也不知道他还有没有同伴在一起啊?”

    父亲笑嘻嘻的安慰大婆说:“大大,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吧?二哥在那里当工人,我想他们在那里的条件也不会太差的!你不必为他过于担心!二哥来信还说等天暖和了,让我领上你和二嫂去到西安转转去,到时候他还要领你和我二嫂去上华山玩哩!”

    “哦——你说的是真的吗?”大婆朝了一辈子的山,她一听二儿子叫她朝华山,立马眉开眼笑,多云转晴天。

    父亲笑着点点头说:“当然是真的了!这种事情我还能骗你吗?”

    “我也听人说过,西安有个很有名气的华山,就是没去过。要是我真的能去朝一回华山,我也不枉此生在人世走一遭了。”大婆闭着眼睛,心驰神往的幢想华山的美景——的样子,好像此时就置身在华山之顶,对华山的自然美景陶醉的心里美滋滋的难以自拔。

    他笑着说:“好我的大大哩,你怎么这么不知足啊,这些年,你远远近近的庙会我送你跟了多少次?咱们村上有几个人像你一样的有福气?看你一提起朝山,兴奋的像个娃娃似得!”

    “哎,此一时彼一时。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这不从此牲口归了农业社,这几年,我一次也没有出去了,你二哥难得有这份孝心,你说我听说此事能不高兴吗?”。

    看着大大心里美滋滋的样子,多日积压在心里担忧和焦虑,一下子便愁眉舒展,云开雾释,他便轻轻地摇摇头,悄悄地退出来了。

    大婆望着父亲的背影,抿嘴笑着说:“还是我周义会疼人,大大算是没有白疼你!”

    其实,父亲的话是安慰大婆的,怕大婆知道二伯有病,心里着急上火,大伯和父亲看了信以后,知道老二这多半年来身体一直不太好,工头和施工队长商量,要求父亲前去替换二伯,他们一直没有把这个消息告诉大婆,只是不想让她担心。

    时间过的真快,眨眼间就到了正月十五元宵佳节,我们村子的正月十五是个大庙会,十里八村的人都来赶庙会,趁热闹。

    佛爷殿前的古戏楼上在唱大戏,正对面的老爷楼前装社火、耍竹马,唱皮影戏,家家户户张灯结彩,宾朋满座。

    到了晚上,老爷楼前更加热闹,放洋灯、打花,唱三天四晚上的秦腔戏。(洋灯就是现在的孔明灯,打花就是把铧铁砸碎装在沙罐罐里,放在炉子中烧红,放在铁匠打铁的铁砧上,一个人戴着草帽,用火钳夹稳住沙灌灌,另一个戴草帽的用木杠子的卯足劲砸下去,顿时就砸得火树银花的飞满天,迎来一阵阵热烈的欢呼和掌声)那就是现在放的烟花的前身。

    寺沟的无量寺,有一位姓姚的老道,他有一个小徒弟胖乎乎的,这个小道士生的白皮嫩肉,眉清目秀真好看,他每年赶庙会,看打花时他都要帮忙拉大风箱。引诱的不少大姑娘小媳妇围观,看似在看打花红彤彤的火炉和打花人的架势,实际上多是偷看漂亮的小道士。

    父亲是个爱热闹的人,他也是打花人之一,每年他都参与,他的棉袄上常常有被火星烧的小洞,露出白花花的棉花。

    得知从西安回来的几个人,今天晚上准备动身返回工作岗位。

    父亲吃过晚饭,他急急忙忙怀揣里着给二伯的平安家信,去找二伯的工友捎信。趁机溜出去直接去会场放洋灯、打花趁热闹,一直热闹到戏了人散,才方可尽兴回家。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

    转眼间,又到了阳历的二月中旬。对面山坡上的村庄的桃花、杏花已经如云如烟;河边、马路边的柳树也吐出了翠绿色的春意。

    这是一个乍暖还寒的季节。

    大婆和二伯母按捺不住心头喜悦的心情,早已经收拾好出门的行装,只等父亲买好火车票,一起启程前往西安看望二伯。

    母亲却愁云密布,不知父亲此去对自己来说,到底是福还是祸,她心里没底,反倒有些坎坷不安起来……?

    过去父亲也是经常出外,十天半月,那是家常便饭,一月两月也是常有的事情。

    这次前去接替老二,可不比以前,公家的这碗饭不好端。老二这一年多的时间里回来的次数是数得着的!一家人眼巴巴的盼望着他回来过一个团圆年,谁知到头来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