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五章·魂不归（12）

    “快看！梦船！”

    白素素身后有人喊了一声。本来井然有序的队伍在一瞬间的骚乱后很快恢复了秩序，只有人们脸上的兴奋依然在彼此呼应。

    “妈妈，这艘船好大啊——”

    小男孩拉住身前母亲的衣角，一张小脸向上仰望，眼睛晶亮，蕴满新奇。

    “这次来的怎么又是橙色的，上次来了一艘紫色的我刚好没看到。紫色多少见啊，我运气真不是一般差，也就只有你是我唯一的好运了。”

    女孩向男孩抱怨，借故撒娇。

    人们仰望那片小小天空中的盛大光点。

    没人知道梦船从哪里来，它们常常凭空出现在码头，像烟花一样。漂亮、易逝。

    然而白素素的世界没有烟花，人们连这样的比喻也打不出来，他们只知道梦船像日出日落一样，是一种会产生色彩的天气。

    那些仰望的人里有许多都在感叹：可惜码头是军事禁区，不能走近点看。

    在纷杂的视线里，梦船倏然消逝。

    亭翠张着嘴看梦船消失——她最喜欢橙色，像天象地理学家喜欢火山一样的喜欢。她已经决定了要报考星群研究室。刚好研究室的资金紧张，刚好她哥有钱。

    她用手肘捅捅白素素的腰：“你之前偷偷去码头居然不叫上我，太不够意思了。我求了我哥好久他就是不肯给办我通行证，还是你爸好，总统就是总统。”

    “那是你哥太了解你，知道你拿了通行证准不干好事。”

    岁星寒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以嘲讽亭翠的机会。

    素素之前去码头的事怕是连她爸都不知道。他也是等星群研究室的室长找到学校来，才知道素素上了之前搁浅的梦船，和梦船里异世界的人类有过联系。

    那是他第一次听到“许奚宣”这个名字。

    白素素告诉研究室的信息很快就在星群信息板上公开发布——他们的世界除了个人信息，没有秘密。

    所有的政府文书最后都会附上一条：个人信息由适配科保管，只有伴侣和父母可以在申请后得到特批许可，拥有30分钟的“了解时间”（申请机会一年一次）。

    像是怕他们忘了。

    星群信息板上的许奚宣，来自异世中的异世，一个叫罗酆的初生鬼域。

    在星群研究室的记载里，罗酆鬼域诞于灵骨族灭族之乱——那场差点让宇宙毁于一旦的镇灵族与灵骨族之战。

    那场战争之前，宇宙经历了长久的和平。

    万年前的那场风暴里诞生了炼火狱，所有负向与暴烈的能量被源源不绝地吸入其中，宇宙逐渐稳定，千年不再有圣女祭祀。

    之后是一段空白。

    星群研究室作为共生宇宙中最全知全能的资料库，对那段时间的记载只有：

    【？】

    这个问号成了无数研究员毕生追求与心病，目前公认最接近真相的猜测是——“宇宙曾经毁灭”。

    关于“宇宙是如何复生”的这一点一直缺少关键证据，得不到合理的解释，就不能形成完整的逻辑链。

    好在数十代的研究员的心血也不算白费。他们最终在一代代的积累下找到了故事的结局：

    灵骨一族的全部骨血浇灌出无间海，困炼火狱于内；时武一族的魂灵尽数化为罗酆，永镇炼火狱之上。

    灵骨族和时武族的覆灭必然有所关联。灵骨一族最后的圣女在与族人共覆灭之前留下了一个女儿——阿澧，一直被关押在罗酆的灵狱之中。她的生父应该是时武族中的某位时武士。

    这些白素素并不关心，她只知道许奚宣的世界和她的很不一样。

    在那个异世里居住的大多数都是人类。人类有生也有死，生一世，死一世，大多数魂魄会在两世之后消散于天地，那些散于天地中的灵维持着世界阴阳的平衡。

    ——那是属于那个异世的法则。

    白素素后知后觉地发现，他们两个的世界，位于宇宙的两端。宇宙短暂的交界之时，他们的时间轴会同步。

    每当异世进入梦乡，她的世界就会迎来各式各样、炫目迷人的梦船。

    一百年前，白素素第一次来到了他的世界，见到他口中的烟花。明白了为什么梦船只能短暂地出现。

    就像他第一次搁浅在她的世界，他说罗酆初生。而十几岁的她刚在课上被先生罚着念过：宇历三万六千七百年，罗酆沉没。

    “素素想什么呢，到你了！”

    亭翠实在是佩服自己的发小，适配测验这么大的事，她不紧张就算了，居然在那走神想男人？

    男人能当饭吃吗？

    适配测验的结果才是真•能当饭吃。

    岁星寒挪了下脚步，故意撞了下亭翠。不等她发作，用眼神示意两个好友往斜侧方看。

    三人的默契可是从育婴箱里就开始培养，白素素马上就知道岁星寒想让她看什么——是刚才那个喊“快看！梦船”的人。

    在大家都在关注梦船的时候，他趁机潜到了测验室后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