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七章·魂不归（12）
皮具街尽头处是画溪，溪边种了一排柳树。画溪是上下九龙的分界线，花魁别府就建在溪中的离岛上。
别府里，被花魁请来做客的彬灵意外见到了郑楷和陈胜。
一见面陈胜就问：“你们怎么进来的？”
小青和彬灵沉默。她们怎么进来的？
因为追兔子。
本来一切都很正常，不过是一个杀杀尸痋打打怪的朴实夜晚。
小青和白素素的员工福利不错，公司安排她们过夜的是一家五星酒店，进酒店要穿过一个小花园。
彬灵一边感叹资本的腐败，一边沿路欣赏发光的喷泉和奇形怪状的树。
“那野兔子不但偷看我，还非礼我！”有争吵的声音自花园中传来。
彬灵随便一瞥，发现被酒店保安和前台经理围在中间的居然是大明星青蛇！
虽说她没有追星的爱好，但青蛇的签名照可是能卖不少钱，正想着要不要上去攀攀关系呢，发现青蛇怒气冲冲地向她瞪来，长手冲她一指：“就是它！”
嗖——！
一个白色的影子直扑彬灵而来，跳走的时候还在她胸上踩了两脚。
彬灵突然理解了青蛇的愤怒，她一声“别跑！”就追着兔子去了。
小青也追：那死兔子刚刚拍了她的屁股！绝对是故意的！
两个人一前一后，追着兔子进了鬼域。
屈辱！打死不能说！
不过就算她们不说，玉兔也会热心地替她们说。
郑楷等到玉兔说完，除了单手拎开这只揩了他半天油的兔子外没有别的表示。
倒是陈胜，听完玉兔的解释一脸震惊：“你们就这么进来的？”这么草率？
小青看陈胜那没见过市面的样子，抬高鼻孔“切”了一声，这有什么好震惊的，再震惊能有她们见到花魁时候震惊吗？！
那阵仗，左右两排少女举着一人多高的羽扇，花魁一步一俯首地从丝轿走到月台中央的月桂树下，真真是九天嫦娥——办粉丝见面会。
最夸张的是那地上铺了一层粉色花瓣啊，什么叫做走花路！
一个光着膀子的粗汉抢先握到了花魁的手，激动之下后背的缝线直接崩开了，那一堆长嘴脓包吐舌头流口水的画面把周围一群人都恶心得够呛。
粗汉也自觉丢脸，马上退后几步，一时间连道歉的话都说不利索。
反而是花魁替他解了围：“没关系，本相非行，我们画皮鬼域存在的意义就是以皮相束缚心念，使邪念恶念不再伤人。”
月台上的她半蹲下身，微笑着递给台下的粗汉一张花笺：“你的皮相旧了，拿我的名笺去皮具街的美美百货修缮升级，也可以重新买一身，账记在我名下就行。”
小青边回想边感慨，这人设立的，牛啊！跟现在这别府里的简直两个人。
彬灵没小青这么多心理活动，也没小青脸皮厚，承认的时候颇有些破罐破摔：“对，我们就是被那只死兔子坑进来的！你们有没有人喜欢吃香烤兔腿？”
她和小青被坑进画皮鬼域的时候，没人注意到花园里有人消失。青翠的草丛里，只有既夏的虫鸣，永远孜孜不倦。
虫鸣传得并不远，但能传到正在休息室里喝茶的丰叔耳里。他帮酒店开了好几年的车，主要负责接送机组，没有客人的时候就喜欢在休息室里泡杯免费的茶来喝。
此刻他的身边站了一个女人——吕小雨。
“你这次又偷了谁的脸？”丰叔把杯子里的茶叶吹开，“你跟镇灵师约好的时间还不到吧，怎么搞出这么大阵仗？”
吕小雨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另起了话头：“你选的魏薇，我选的小九，愿赌服输。你现在把彬灵送到画皮鬼域里是什么意思？”
“要不是七年前你暗中出卖消息，阻拦罗刹杀死小九，药师早就拿到了他的报酬，魏薇也就不会出事。这些过去了就算了，这次彬灵要是能解了空境的域结......”丰叔呼噜吞了口茶：“怎么，对她没信心？”
“信心？”吕小雨差点没笑出来，“堂堂灵骨族，最后居然就剩了我们两个，一个敛骨的杂役加一条看门的狗。你跟我说信心？”
“伍胥你……”丰叔难得叹气，“不过是被人说了一次，你打算记多久？那人的世界都被你毁了还不够？”
“哈哈，笑话。我可从来没毁灭过任何一个世界，谁高兴碰这些脏东西？那些世界都是自取灭亡！”
丰叔对面，伍胥抹去了吕小雨的脸。
尽管面上成了模糊的一团，没有五官，但你偏偏就是能知道她视线的尽头，是那片玫瑰花丛——彬灵消失的方向。
伍胥记得故事的开始，在很久很久以前。
那时候的她只是一团念头，跟所有的族人一样。
她们漂浮在宇宙中，没有性别、没有躯体、没有名字。
如果发生风暴，星系间游荡的念头就会聚拢在一起，为了活下去而不断消亡，又不断壮大。
不断重复。
伍胥记得最大的那场风暴足足震荡了一万多年。
外围的念头一层层地死去，原本的中心不停地变成新的外围。
风暴停止的那天，一个世界诞生了——念的世界。
有了世界，便有了传说。
伍胥听到的第一个传说关于阿澧——不是传说中那个因为叛逃，而避过灵骨族灭族之祸的罗酆阿澧，而是灵骨族最后一任族长最宠爱的女儿阿澧——那个捡到她，并给了她名字的人。
世界诞生的时候伍胥很幸运地没有被风暴碾碎，但却被卷到了另一个世界，被灵骨族所救。
她飘荡到灵骨世界的那天刚好是族长女儿的十岁生日，那个小女孩把这团懵懂的念头当作宇宙送她的礼物，一直带在身边。
那时候宇宙里有很多故事，许多都关于三大家族：灵骨族、魂族、尸族，他们共同维护了此间宇宙的和平与稳定。
历任灵骨族族长的女儿作为“圣女”受万人敬仰，拥有数不尽的特权，但却不能婚育。
她们的一生，都在等待一场献祭。
那时的宇宙很不稳定，一个小小裂隙，一块小小的碎片，就能摧毁万千世界。
只有灵骨，能填补宇宙运动时产生的缝隙，将碎裂的时空黏合。
否则线性的时间将只是一个假想概念，基于其上的文明与秩序也将不复存在。
“圣女”的牺牲，避免了宇宙的破碎，也使其他族人免去了被献祭的命运。
于是魂族负责监测裂隙，而尸族负责抵御碎片袭击，三大家族合作，历经万年，无数“圣女”熔铸灵骨于时空间隙中，宇宙未被毁灭，并且最终稳定了下来。
然后，灵骨族灭，等到女孩阿澧成了罗酆阿澧，伍胥也成了让所有鬼域闻风丧胆的“镜鬼”。
没人再记得她的名字。
“记得你们名字干什么？你们又不是人。”
花魁别府，小青抱着手臂，一副不服气的样子。刚刚花魁介绍了自己这边的几个鬼物，有玉兔也有美美百货的柜姐。
“人？你说什么是人？像你们一样有血有肉有灵有念的？”花魁薄衫半露，声音懒懒：“鬼物和鬼灵一样有灵有念，只不过组成你们血肉的是细胞，而组成我们躯体的是执，或者用你们的话说——能量。”
“你要知道有些宇宙中并没有死后和鬼怪世界，我们鬼域，不过是另一种人间。我本以为镇灵师小姐你，会更清楚一点，毕竟镇灵师能男不能女不也就是种人为设定的区别？”
花魁突然凑近彬灵耳边，吐气如兰：“你猜他们在怕什么？圣女。”
“哦，你应该没听过灵骨族的故事，“天生灵骨”......呵呵”她一根手指从彬灵的耳根拂到颈侧，“这消息是谁放出来的我可不敢说。”
被花魁这么一撩，彬灵不但尾椎发麻，头皮也发麻。
主要是郑楷那时不时瞥过来的眼神，让她有种被当场捉奸的心虚感。
彬灵不着痕迹地退后两步，垂死挣扎：“真的没人喜欢吃香烤兔腿吗？”
花魁掩嘴而笑：“好，我们边吃边聊吧。”
她看向富商处赶回来的银狐，随意将长发撩至耳后：“刚好，人齐了。”
别府里，被花魁请来做客的彬灵意外见到了郑楷和陈胜。
一见面陈胜就问：“你们怎么进来的？”
小青和彬灵沉默。她们怎么进来的？
因为追兔子。
本来一切都很正常，不过是一个杀杀尸痋打打怪的朴实夜晚。
小青和白素素的员工福利不错，公司安排她们过夜的是一家五星酒店，进酒店要穿过一个小花园。
彬灵一边感叹资本的腐败，一边沿路欣赏发光的喷泉和奇形怪状的树。
“那野兔子不但偷看我，还非礼我！”有争吵的声音自花园中传来。
彬灵随便一瞥，发现被酒店保安和前台经理围在中间的居然是大明星青蛇！
虽说她没有追星的爱好，但青蛇的签名照可是能卖不少钱，正想着要不要上去攀攀关系呢，发现青蛇怒气冲冲地向她瞪来，长手冲她一指：“就是它！”
嗖——！
一个白色的影子直扑彬灵而来，跳走的时候还在她胸上踩了两脚。
彬灵突然理解了青蛇的愤怒，她一声“别跑！”就追着兔子去了。
小青也追：那死兔子刚刚拍了她的屁股！绝对是故意的！
两个人一前一后，追着兔子进了鬼域。
屈辱！打死不能说！
不过就算她们不说，玉兔也会热心地替她们说。
郑楷等到玉兔说完，除了单手拎开这只揩了他半天油的兔子外没有别的表示。
倒是陈胜，听完玉兔的解释一脸震惊：“你们就这么进来的？”这么草率？
小青看陈胜那没见过市面的样子，抬高鼻孔“切”了一声，这有什么好震惊的，再震惊能有她们见到花魁时候震惊吗？！
那阵仗，左右两排少女举着一人多高的羽扇，花魁一步一俯首地从丝轿走到月台中央的月桂树下，真真是九天嫦娥——办粉丝见面会。
最夸张的是那地上铺了一层粉色花瓣啊，什么叫做走花路！
一个光着膀子的粗汉抢先握到了花魁的手，激动之下后背的缝线直接崩开了，那一堆长嘴脓包吐舌头流口水的画面把周围一群人都恶心得够呛。
粗汉也自觉丢脸，马上退后几步，一时间连道歉的话都说不利索。
反而是花魁替他解了围：“没关系，本相非行，我们画皮鬼域存在的意义就是以皮相束缚心念，使邪念恶念不再伤人。”
月台上的她半蹲下身，微笑着递给台下的粗汉一张花笺：“你的皮相旧了，拿我的名笺去皮具街的美美百货修缮升级，也可以重新买一身，账记在我名下就行。”
小青边回想边感慨，这人设立的，牛啊！跟现在这别府里的简直两个人。
彬灵没小青这么多心理活动，也没小青脸皮厚，承认的时候颇有些破罐破摔：“对，我们就是被那只死兔子坑进来的！你们有没有人喜欢吃香烤兔腿？”
她和小青被坑进画皮鬼域的时候，没人注意到花园里有人消失。青翠的草丛里，只有既夏的虫鸣，永远孜孜不倦。
虫鸣传得并不远，但能传到正在休息室里喝茶的丰叔耳里。他帮酒店开了好几年的车，主要负责接送机组，没有客人的时候就喜欢在休息室里泡杯免费的茶来喝。
此刻他的身边站了一个女人——吕小雨。
“你这次又偷了谁的脸？”丰叔把杯子里的茶叶吹开，“你跟镇灵师约好的时间还不到吧，怎么搞出这么大阵仗？”
吕小雨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另起了话头：“你选的魏薇，我选的小九，愿赌服输。你现在把彬灵送到画皮鬼域里是什么意思？”
“要不是七年前你暗中出卖消息，阻拦罗刹杀死小九，药师早就拿到了他的报酬，魏薇也就不会出事。这些过去了就算了，这次彬灵要是能解了空境的域结......”丰叔呼噜吞了口茶：“怎么，对她没信心？”
“信心？”吕小雨差点没笑出来，“堂堂灵骨族，最后居然就剩了我们两个，一个敛骨的杂役加一条看门的狗。你跟我说信心？”
“伍胥你……”丰叔难得叹气，“不过是被人说了一次，你打算记多久？那人的世界都被你毁了还不够？”
“哈哈，笑话。我可从来没毁灭过任何一个世界，谁高兴碰这些脏东西？那些世界都是自取灭亡！”
丰叔对面，伍胥抹去了吕小雨的脸。
尽管面上成了模糊的一团，没有五官，但你偏偏就是能知道她视线的尽头，是那片玫瑰花丛——彬灵消失的方向。
伍胥记得故事的开始，在很久很久以前。
那时候的她只是一团念头，跟所有的族人一样。
她们漂浮在宇宙中，没有性别、没有躯体、没有名字。
如果发生风暴，星系间游荡的念头就会聚拢在一起，为了活下去而不断消亡，又不断壮大。
不断重复。
伍胥记得最大的那场风暴足足震荡了一万多年。
外围的念头一层层地死去，原本的中心不停地变成新的外围。
风暴停止的那天，一个世界诞生了——念的世界。
有了世界，便有了传说。
伍胥听到的第一个传说关于阿澧——不是传说中那个因为叛逃，而避过灵骨族灭族之祸的罗酆阿澧，而是灵骨族最后一任族长最宠爱的女儿阿澧——那个捡到她，并给了她名字的人。
世界诞生的时候伍胥很幸运地没有被风暴碾碎，但却被卷到了另一个世界，被灵骨族所救。
她飘荡到灵骨世界的那天刚好是族长女儿的十岁生日，那个小女孩把这团懵懂的念头当作宇宙送她的礼物，一直带在身边。
那时候宇宙里有很多故事，许多都关于三大家族：灵骨族、魂族、尸族，他们共同维护了此间宇宙的和平与稳定。
历任灵骨族族长的女儿作为“圣女”受万人敬仰，拥有数不尽的特权，但却不能婚育。
她们的一生，都在等待一场献祭。
那时的宇宙很不稳定，一个小小裂隙，一块小小的碎片，就能摧毁万千世界。
只有灵骨，能填补宇宙运动时产生的缝隙，将碎裂的时空黏合。
否则线性的时间将只是一个假想概念，基于其上的文明与秩序也将不复存在。
“圣女”的牺牲，避免了宇宙的破碎，也使其他族人免去了被献祭的命运。
于是魂族负责监测裂隙，而尸族负责抵御碎片袭击，三大家族合作，历经万年，无数“圣女”熔铸灵骨于时空间隙中，宇宙未被毁灭，并且最终稳定了下来。
然后，灵骨族灭，等到女孩阿澧成了罗酆阿澧，伍胥也成了让所有鬼域闻风丧胆的“镜鬼”。
没人再记得她的名字。
“记得你们名字干什么？你们又不是人。”
花魁别府，小青抱着手臂，一副不服气的样子。刚刚花魁介绍了自己这边的几个鬼物，有玉兔也有美美百货的柜姐。
“人？你说什么是人？像你们一样有血有肉有灵有念的？”花魁薄衫半露，声音懒懒：“鬼物和鬼灵一样有灵有念，只不过组成你们血肉的是细胞，而组成我们躯体的是执，或者用你们的话说——能量。”
“你要知道有些宇宙中并没有死后和鬼怪世界，我们鬼域，不过是另一种人间。我本以为镇灵师小姐你，会更清楚一点，毕竟镇灵师能男不能女不也就是种人为设定的区别？”
花魁突然凑近彬灵耳边，吐气如兰：“你猜他们在怕什么？圣女。”
“哦，你应该没听过灵骨族的故事，“天生灵骨”......呵呵”她一根手指从彬灵的耳根拂到颈侧，“这消息是谁放出来的我可不敢说。”
被花魁这么一撩，彬灵不但尾椎发麻，头皮也发麻。
主要是郑楷那时不时瞥过来的眼神，让她有种被当场捉奸的心虚感。
彬灵不着痕迹地退后两步，垂死挣扎：“真的没人喜欢吃香烤兔腿吗？”
花魁掩嘴而笑：“好，我们边吃边聊吧。”
她看向富商处赶回来的银狐，随意将长发撩至耳后：“刚好，人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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