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嘉陵江晚霞

    晚霞醉了，酡红的色彩涂满了脸。

    夕阳也跟着醉意醺醺，在山脊上摇晃不定，终于一头扎进山的后背，听任霞光烧红了大半个天空。

    我行走在江边。有风来，清清柔柔一野，给夏日里的万物一波清凉。

    晚风，我特别钟情于这个字眼，冰沁的感觉，亦如这时节的山泉水，冰爽透心。

    步入盛夏，我就恋上了夜晚的风。兴许是熬过白日的热浪，吹着晚风，让人感觉格外地轻松。几只鸟儿正往江面处飞去，一点水，又扑棱棱地飞进余晖。

    想起一阕词：渺渺暮云春树。澹烟横素。夕阳西下杜鹃啼，怨截断、春归处。

    在古人的诗词里，夕阳，晚风属于悲伤、凄苦景色。在我看来，夏日里最温柔的时刻就是黄昏，这时候总能看到晚风中的万种风情。只要你愿意，就不会让你失望。

    晚风“呼呼”地来了。我总觉得这个时候的晚风，浑身像挂满了小铃铛，一路走，一路响着，小淘气般向你奔来。

    于是，收工的农人敞开衣裳，露出黝黑的肌肉，任它胡闹；晒昏了头的小草、庄稼、树木被闹醒了，抖一抖头，舒爽着呢；河流、池塘被吹皱了衣服，跳起身子想淋它一身水，晚风急切切地躲过，还眨呀眨着眼，一幅无辜的样子，着实可爱。

    晚风拂过江面，连躲在岸边的水葫芦也被它戏虐了一番。几团拖着尾巴的水葫芦跟着波浪一漾一漾，在水面团团转。淡粉色的小花朵点缀期间，粉白粉白的，泛出隐隐的红边，像泼彩画最后收笔时点染的一小朵。

    好美的小花朵，插在花瓶里就是人间绝色。风来风去，它们都静默着，像冰美人，清煦温雅，连晚风都起了敬畏之心。

    谁会刻意为它们停下脚步欣赏一眼呢？少有人的。况且，水葫芦能入得了人眼么？十有八九都会不屑一顾。

    风在戏谑它，水葫芦可不管这些，兀自开得没心没肺。生命是它的，它只想活好这一生。

    水葫芦在开它的花，晚风在田野里奔走，霞光在一点点隐去。很喜欢这样的时间段，幽静，独处一隅，呼吸着青草香，感受着绕肩的夜凉，不说话，就已经十分美好。

    想起一句话，岁月无声，却从不辜负，草木无心，尽是深情。

    一位老大爷，坐在船头，叼着烟杆，看着夕阳，不动，似在沉思过往。

    船系在岸边的黄角树上，郁郁葱葱的黄角树上站满了归巢的鸟儿，飞飞停停，挤来挤去，翅膀上披着霞光，叽叽喳喳，闹腾得不得了。憋了一天的趣事，要跟家人倾诉呢。

    老大爷见我在打量他，吸了口烟，自顾自地笑了：“你看夕阳多美，鸟叫声多好听，这日子我也知足了。”说完，不再管我，继续沉醉在他的思绪里。他畅游于夕阳，我也要继续走我的路，却因这相逢，独自温暖了很久。

    一位年轻的爸爸带着小女儿，坐在岸边，蝴蝶结在小女儿的发上跳着舞。身边支起一杆鱼竿，鱼食堆在水面上，任由鱼儿们争强，就是不见收杆。这是在钓鱼？

    我好奇了，问：“鱼都上钩了，怎么还不收杆？”“爸爸说我们在钓夕阳呢，不钓鱼！”小女孩抢先回答。

    她的爸爸在一边淡然一笑，算是认可了她的话。

    哦，这小女儿一定有一个有趣的童年。我的心忍不住暖颤了一下。一些多么有爱的人儿。我真替这小女儿感到幸运和幸福！

    晚风轻轻地吹，我像喝醉了酒似的，笑笑，走不远；回头，又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