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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经此一役维朵利玛紧紧抱住了银狼的大腿,这有着共同不可告人秘密的二人组一降临便翱翔于天地之间,让所有意图在41层抱团狙击银狼的选手们被杀得措手不及。

    银狼迅捷诡诈,炽狮刚猛暴烈,二人所过之处寂静和轰鸣协奏,埋伏的歹人尽归沉寂。

    “我干!过瘾!”从法克处猛增词汇量的维朵利玛于天地两面岩壁间飞腾:“嗨佬!入口在这里!”

    望着站在地壁之上正嘻哈有余的红发少年,倒立于天岩之上的法克向地表一跃,人行至中正引力变换处旋即天地倒置,最终双脚稳稳落地。

    “呕!!!”

    被银狼扣着衣领强行拉拽的一名选手伏地狂吐,随即便被炽狮一脚踹飞。

    迎着法克不解中又带点鄙夷的目光,维朵利玛煽灭手上的炽焰嚣张道:

    “看我干嘛?他们组团伏击你的时候可没讲什么道义,而且这人你刚进41层就抓到了吧?带别人虐跳了一路明明比我更狠,大幽狼装什么小羊羔?喝!”

    吼声一起,维朵利玛又跃到了天岩之上。

    “干你晓珠!这地方真好玩!”

    失去了名为【父亲】枷锁束缚的维朵利玛彻底放飞自我,遣脏词造粗句能力开始大跃进式突破。

    “下一层。”法克不等维朵利玛就一步坠入层道。

    经历了水花村的恐怖,法克对大魔境是怎样的存在已然猜得八九不离十,武导大会就是一场在未知生命体内进行的狂欢,稍有不慎就会在扭曲的哀乐声中转变为一场狂乱的葬礼。

    ‘这将是明珠武导大会在大魔境内最后的绝唱。’

    法克如此想着,一刻也不想耽误,蹬墙加快了下落的速度。

    42层,一片无尽的浅海,游移在其中的魔物如鳌虾般细小却刚锐危险,然而维朵利玛用火烤起来格外的香,吃起来别具一番风味。

    “呸!这壳真硬,马勒戈壁的牙都麻了!”维朵利玛如是说。

    43层,满布坑地的黑水晶簇不断向天空漆黑的云层劈闪着一束束紫光雷暴,在如此壮观又极为危险的境地下,生于其中的魔物却是一群会飞的长得像大象的猪,驼着一副巨肥大的身躯逢人便尖叫着四散逃逸。

    “Lookatthat!Whatthefuck!”维朵利玛如是说。

    44层,“普尼阿莫!”,维朵利玛如是说。

    ……。

    49往50层的层道内,法克隐约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直待脚边的玻璃瓶因二人的相继着地被碰得叮铛作响,法克才从维朵利玛拾起的空瓶上确认了那久违的草体。

    记忆中久违的美味悠悠挑逗着味蕾,法克的涎腺立马就开始分泌唾液。

    “这是可乐。”法克暗暗把唾液咽回肚子。

    “这瓶子还有名字?”维朵利玛把瓶子高举过头顶晃荡。

    “不,这是装可乐的瓶子。”

    法克隐隐觉得有些许惋惜,这为数不多从旧世纪传承下来的遗产,无论何时来上那么一口都会让人心神为之一震。

    “好喝吗!?”维朵利玛追问。

    “如若可乐在明珠卖5星币,它的头一口就值4.5,而且那激爽冷冽的味道一辈子都喝不腻。”

    红发少年马上就领悟了那能直爽到灵魂深处的神奇口感,进而咽着口水遥望从脚底下一直延伸至远方的浩瀚无边的空玻璃可乐瓶,嘴中愤然爆发出如炽焰般的郁闷:

    “哪个狗日的喝这么多?!”

    “武导大会完了我把配方给你,但配料不知道明珠有没有,其中的比例和添加的先后次序、分量和添加时间、时机都不明,你需要自己去调,反正我没调成功过。”

    法克提步,开始在无尽的可乐瓶中叮铛遨游。

    “我干!这种东西你竟然有配方!等等!什么叫配料不知道明珠有没有!?银狼你孙子的是外星人吗?!”维朵利玛叮铛快步跟上。

    “嗯,我是你的火星爷爷。”

    “火星?火星是在哪个星系……?”

    银、红两发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边聊边走,历经41层的反伏击战、42-49层的奇葩天险后,淘汰赛余下的参赛选手已不足50人,没有了竞争压力的前路空余惊喜和寂寞。

    寂寞皆因无逢敌手,而惊喜在旅途中永远不会缺席,法克做梦都不会想到即使穿越异乡,他还能再次看见这种恐怖的生物,一种被旧纪元人唤作鲱鱼,用来腌制成罐头的生物。

    法克曾有幸在宿舍内开启了从旧遗迹中出土的其中一罐,那持续数月经久不散的滋味就如同灵魂在坠入地狱时被滚烫的铁手在半途揪住舌头,无论进退皆悲戚痛苦。

    如今眼前一望无际的干裂大地之上,无数爆浆的鲱鱼曝晒在烈日之下,地上仿佛永远也烤不干的浓稠汁液正往空气中呼呼输送着使人癫狂的味道。

    维朵利玛张嘴就想骂,法克根本就来不及抬手阻止其吸入这天下第一奇味。

    “我……!!!!呕!!!!”

    浓郁的腥邪异臭浸染下,51层的魔物长得也分外动人,一只只长有8条人类长臂,头上安着一副婴儿脸的大苍蝇从樱桃小嘴中快速伸缩着口器,猛吸鲱鱼身上噗噗冒出的浓浆,再把混合了绿色胃液的粘滞物猛喷到入侵者身上。

    曾在粪坑层有幸享用过“烂泥佳肴”的选手又非常幸运的被喷了一身怪液,熏得当场倒地晕厥,随后被全身防护到牙齿的安保人员救走。

    法克展翅借助维朵利玛爆炎产生的热流蹿升至半空寻得了层道后,两人一口气突破而去,途中连绵袭来的被维朵利玛恶称为【臭弟弟】的蝇手婴不断被炽热火球炸裂,溢出的体液喷洒在鲱鱼浓浆上立马就蒸发成污绿的雾气。

    法克瞥视了一眼天边仿佛就在眼前的烈日,水花村那扭曲畸形的巨眼又浮现在脑海之中,一副无数触手嗨着可乐啃鲱鱼的壮丽景观开始在意识层萌芽,渐渐栩栩如生。

    “呕!!!”

    “卧槽你别吐我头……!呕!!”

    赶在51层绿得致盲之前,两人从层道坠入了52层。

    无数胡乱衔接在一起的大小不一的漆黑正方体之下是一望无底的万丈深渊,深渊之下似乎有什么异物在影影绰绰蠕动着,叫人看不清其中的真相。

    “那是触手。”走在前方的法克笃定。

    “你又知道?你掉下去过?”

    维朵利玛口叼一根从明珠外折带的连枝小粉花、双手揽于脑后从悬崖探头张望的样子在法克眼中像极了那一棵棵长着眼睛、不断蠕动的河岸花树。

    这噩梦般的影像有可能会伴随法克一生,怪异、扭曲,但却并不恐惧。

    白发灰胡老者临别时赠与的光中呢喃似乎使法克逐渐开始理解所遇到的一切不可名状,尽管过程十分缓慢,缓慢得可能生命已逝,卓见依然渺渺。

    但没关系,船到岸头……。

    “哈湫!”有关古语所带来的恶心回忆使银狼隔着口罩狠狠喷了一鼻子。

    52层在明珠官方被记录为【黑墓】,这里隔绝所有形式的波段,没有信号,没有生命,甚至连声音都没有,四周寂静得即使一个人轻声细语都仿佛像在呐喊。

    “什么呆鹅地方!”维朵利玛揽头渡步走在法克前面。

    “……为什么要举办如此无聊又危险的比赛?”穷极无聊,法克开始没话找话。

    “危险是危险,哪里无聊?”维朵利玛亦顺势聊了下去。

    “靠前的名次来来去去都是那些老鸟,不无聊?”

    “呵!你指的是刚力仕那老鳖孙吧?”维朵利玛随手把嘴上的花枝插到了红发上:“那货是个异类!”

    “……你能不能别老是学以致用?”法克很无奈。

    “不用学来干嘛?不谈这个!”维朵利玛顿时来了劲:“老鸟中真正的高手都极少参赛,像五岳、诺亚和太师傅这种绝顶从来都是走个过场活跃气氛,而像我爸这样事务繁忙的领主压根就连来都懒得来,还有就是像空伯这种寻求实战灵感的一等高手往往都会在决斗中压制修为,刚鳖孙这异类死个儿子就一直发疯,十足的懦夫!”

    “死了儿子可不是小事……。”法克欲言又止。

    “嗨!这事太师傅跟我爹聊天的时候我早就偷听过了!”

    维朵利玛摆摆手轻蔑道:“若是我害死了自己的孩子而又实在迈不过这道坎,我会挥刀自裁而不是像个泼妇似的到处泄怨,他那自以为慰籍孩子在天之灵的弱智行为其实不过是逃避自身错误的一种愚蠢方式罢了。”

    维朵利玛又把花枝叼回嘴中。

    “原来你不骂人也会好好说话啊?”法克对眼前的暴脾气少年另眼相看。

    “去你妹的!”

    “……最后一个问题,你太师父是谁?”

    “瓦利多特蒙德!”维朵利玛停顿都不带。

    “……回头我多教你几句警世之言。”

    “现在就教!快!”

    “Sleepyouroldmasterworker……。”

    “这是什么意思!”

    死寂的黑墓中,两名实力相近的青年内心也正逐渐靠近。

    维朵利玛说起大道理一段一段,不说大道理又满嘴粗言秽语,情绪火爆,手段激烈,像一团烈火直来直去从不考虑对方痛或不痛。

    相比起更像法克另一面的诺亚,维朵利玛和法克简直是两种人,但他们却莫名很合得来。

    “为什么要考虑?对手会考虑我吗?!他又不是我老婆!”

    对于法克提出的擂台之上切磋时要顾及对手感受这一块,正低头摆弄手套的维朵利玛嗤之以鼻。

    “但他可能是你老公……。”

    “老你麻痹!”

    骂人的话刚从嘴里蹦出,维朵利玛的后衣领便被硬生生拽住。

    “利玛!停下!”

    “你妈才停下……!”身后法克的低声咆哮使维朵利玛暗吃一惊,愤怒开腔正要转头,余光却瞥见数十米外一条由几十个小立方体胡乱镶嵌而成的一掌宽狭桥上,赫然背蹲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

    数十米,这对于一名武者而言算是近在咫尺的距离却完全没有察觉到对方的气息,原本松散的二人马上就绷紧了身姿,维朵利玛定睛一瞧,马上就认出了身在独木桥上的老者。

    “空伯!你蹲在那干什么!吓鬼啊你!”

    维朵利玛说着就要往前走,却又被法克再次一把拽了回来。

    “利玛!退后!”

    “你妈才退后……!”

    “血腥味!”

    “什么血……!”

    随着震惊的维朵利玛眼瞳逐渐放大,无风狭桥上骇人的一幕亦清晰映入。

    背蹲的老者身下,一个个拼接立方上突起的尖角穿插着一块块残缺碎肉和破碎内脏,足足挂满了长达30余米的狭桥,如注的鲜血流淌进无底深渊,没有发出半息声响。

    听见有人呼喊,背蹲老者的头渐渐回转,直至脖子扭到180度。

    “嘻嘻!!”

    毛骨悚然的嘻笑之下,是老者脸上那白璧无瑕的纯洁笑容和放大双瞳内狂涌而出的无尽恐惧。

    “是它!”如此平静的疯狂让法克马上就联想到了喻老曾形容过的那张脸。

    “谁!”维朵利玛双拳燃起炽焰,眼中闪烁的火星仿佛会点燃一切。

    “害死刚行云的真正祸首!它会附身,条件不明,切莫莽进!”银狼十指凝结细小锐刺:“如若不敌,有机会脱身的一方不要尝试救援,极速离开此层联系组委会!”

    “上一层是鲱鱼……。”维朵利玛向法克耸了耸肩。

    “下一层层道路在何方……?”维朵利玛又向法克耸了耸肩。

    “你速度比较快……。”维朵利玛再向法克耸了耸肩。

    “……有话直说!”

    “嘻嘻!!”老者嬉笑着渐渐站起。

    “要跑你跑,我要揍死他!笑你马勒戈壁笑笑笑!”

    当维朵利玛眼中跳动的火星燃成了熊熊烈火,双拳的炽焰亦开始极速压缩:

    “要我抛下队友自己跑,还不如让我死在这!”

    以半转头的伟岸背影留下一句撼动心魄的肺腑之言后,维朵利玛高举过头的双手随着一声暴喝迅疾分列腰间,拳上压缩至极限的狂暴火焰如两道火龙般迅猛缠腿而下,点燃了早已绷如金石的双脚。

    “喝!炽焰焚步!”

    少年暴喝之下,燎原凶火如火海排山,猛地向嬉笑的老者爆燃而去!

    “啧!”

    法克发出一声包含了抱怨和赞叹的口音,展开双翅亦加入了战局。

    炽狮凶猛的炽焰燃尽了狭桥上腥臭的不详,维朵利玛踏焰的犀利腿法加上外围不时穿透烈焰支援而至的猩红刺针,一时竟和身法诡异莫名、速度快得能拉出漆黑残影的老者打成均势。

    如此历经数回合交锋,维朵利玛旋踢而至的烈焰最终轰然碾碎了老者左手五指上延伸而出的尖硬黑甲,狠狠踹在了那笑嘻嘻的门面上。

    “笑Yourmasterworker笑!把空伯的身体还回来!喝啊!”

    随着响亮秽语蓬勃出口,炽狮双脚燃烧的火焰亦从赤红变得愈发金黄,此刻的维朵利玛在因高温而难以突入内圈的法克眼中就像一颗恣意向四方激射着炽热烈焰的小太阳!

    “喝!炽焰焚烬……!”

    “嘻嘻!!”

    汇聚了无匹金焰的惊世骇俗一脚还未待成型,门面被踹出泪花的嬉笑老者眼见势头不对,佯攻法克之下疾步便逃。

    “妖怪哪里跑!”

    正打得上头的维朵利玛见对手竟然夺路而逃,转而强行引爆脚上汇聚的金焰进而形成一股劲爆的推力,如火箭般直向黑色残影爆射而去。

    “嘻嘻!!”

    “嘻嘻!?嘻你……!”

    激情澎湃的粗言秽语并未如预想般传入耳际,法克只见原本拖着黑色残影奔跑的老者颓然坠倒,如风中残烛的躯体被地上突刺划出了数道长长的血痕,而追击的维朵利玛在炽热金焰的环绕之下缓缓扭头,向着法克露出了一个干净的微笑。

    “嘻嘻!!”

    微笑之上,是喷涌着无尽恐惧的炽热火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