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争执（上）
“吁——”
“得了！永宁寺到了！二位姑娘请下车吧。”车架一停好，赶车的王四把脚蹬子搬过来，说着，“路上忒难行了些，不然早已到了！”
外头一片闹哄哄的说话声，还有从寺里传出的梵音和香火气味。
阿月手脚麻利地下了车，撩起车帘子，对叶晚棠道：“原来山上还有未化完的积雪呢！当真是冷。幸好咱们一早在车里烧了热水，姑娘捂着汤婆子，还能暖暖手。”
叶晚棠便笑，道：“都是你会持家的好处！若换了旁人，可少有你这般仔细的。”阿月笑容越发灿烂。
“大姐姐——”叶晴萱忽然伸手捉住了叶晚棠的一角衣袖，“咱们方才说的……”
叶晚棠回眸，望了神色不安的叶晴萱一眼，浅声道：“你方才说的，我已经知道了。”
叶晴萱得了这么一句回复，好似放下了心，又好似仍旧提着心，她望着正在下马车的叶晚棠，只觉得今日的叶晚棠格外令人难以捉摸。
她抿了抿嘴唇，有些忐忑。
叶晚棠却不再理叶晴萱如何思虑，她扶着阿月的手，脚步轻巧地下了马车。
山风冷冽，梵音环绕。
叶晚棠望着建在山腰上的这片黄墙朱瓦，心里有片刻的安宁。
她意外重生的当日，便来了这寺庙，看来她此生佛缘颇深。
倒不知，是不是因着她曾为宫中迦蓝殿里菩萨座前的莲花涂饰金箔的缘故了。
她低下头，微微一笑。
不多时，叶家所行的几辆马车都已经停稳，姑娘们都陆续下了马车。
乘坐在车队最后一辆车架马车里的丫鬟红豆快步走过来，扶着叶晴萱下了马车。
红豆是叶晴萱的贴身丫鬟，她原本是可以跟着叶晴萱一起乘坐的，只是叶晚棠风寒病中，不能久坐，她歪着靠在车厢里休息，车厢里头的空间便不够了。阿月是死活不要跟叶晚棠分开的，红豆挤不下，便只好去了最后一架车，跟叶家的随侍丫鬟婆子们挤在一起。
这会子，红豆见了叶晚棠，便也没有什么好脸色，她扶着叶晴萱的手，眼神不善地瞥了叶晚棠一眼，嘀咕道：“……不过是一个乡下出来的村姑，摆得什么架子，要真成了妃子，岂不是要上天了。”
阿月耳尖，闻言便要去拧红豆的脸：“你说什么呢！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好了！”是叶晚棠的声音。
“好了！”是叶晴萱的声音。
叶晴萱先一步，把红豆拉到一旁，呵斥道：“青天白日的，说什么梦话？你若是还未睡醒，干脆就留在车里睡，不必随我进寺了！”她忽略红豆委屈的脸，和叶晚棠道：“丫鬟不懂事，大姐姐莫往心里去……”
叶晚棠浅浅一笑，碰了碰阿月的手臂，道：“咱们去给太太行礼吧。”
阿月一扬笑脸，应了声好。
叶晴萱的眼神里有些讨好，叶晚棠看着不大顺意，便不再多言，领着阿月转身而去。
恰在此时，叶太太身边的周嬷嬷隔着人群来催促：“大姑娘五姑娘，快过来吧！太太正要进去呢！快，跟过来。等会儿烧了香，还得去求签呢！眼看便要晌午了，莫错了午斋的时辰！”
“知道了！”阿月回声道。
叶晴萱就着红豆的手，理了理身上的裙摆，跟在叶晚棠的身后。
等到了太太身边，叶晚棠和叶晴萱一起给太太行了礼，她便拢着大氅站到太太的身后。
她是长女，又是嫡出的身份，唯有一个太太亲生的三姑娘叶晴蕊算是与她平起平坐。当着太太的面儿，其他几位姑娘自是要向她问礼的。
叶晴萱方才与叶晚棠同行了一道，此刻她笑吟吟地站在叶晚棠身边，等着六姑娘叶晴萤给太太和叶晚棠问礼过后，她们俩互相再行个平礼。
叶晴蕊扶着丫鬟冰儿的手，往太太身边走来，待近了，她目光不善地打量着叶晚棠身上这件大红色的氅衣，抿嘴笑道：
“俗话说，人靠衣装马靠鞍，我却觉得此话不尽然。你们瞧，她穿着这样鲜红的颜色，却仍旧是一幅病恹恹的样子，可见，这人哪，若是自个儿生的样貌不好，便是穿着多鲜亮的衣裳也撑不起来的！”
“唉！不过也难怪，她自小养在那样穷乡僻壤的地方，自然是没见过什么好衣裳，只怕她还以为，颜色越鲜艳，便是越美呢！你们说，是不是？”
叶晴蕊的视线扫过其他几位姑娘，见没人敢反驳自个儿的话，越发得意，她抬手抚了一把未见褶皱的衣襟，把众人的视线都吸引到她身上的衣裳上。
她今儿拢了一身雪青色缎子面的狐绒披风，披风长至脚踝。随着她抬手的动作，披风被风吹开一角，露出她身上穿着的挑线精致的浅紫色锦绣襦裙，和一件满绣荔枝如意花样的丁香紫妆花褙子。
由于用作染料的紫色矿石和紫色染草不易得，紫色布料的价格一向要比寻常颜色的布料更高些，且因着时下漂染工艺有限，紫色布料不仅上色慢，也不容易固色，在制成衣裳之后，过水漂洗几遍，颜色就会逐渐变浅变淡。一旦布料褪色，上头费了大功夫做的满绣，就算是白费了。
即便是在后宫，也只有太后、皇后和几位位份尊贵的嫔妃，才会穿用满绣的紫色衣裳，其他嫔妃们也有爱穿紫色的，只是甚少会选择满绣，大多只在衣襟上滚一圈花纹便是了。
无怪叶晴蕊有意炫耀，她的这身衣裳，的确可算得上华贵了。
在叶晚棠的记忆中，叶太太虽宠爱叶晴蕊这个亲生女，可也从未叫她奢华成这般地步。可见，叶晴蕊入了殿选名单这件事儿，对她们而言是极其重要且十分希冀的，连带着叶晴蕊的吃穿用度都拔高了不少。
只是，叶晴蕊要显摆自个儿的衣裳也就罢了，可她凭甚把叶晚棠拉出来讥讽一番？
叶晚棠的视线瞄向叶太太，只见她正侧过身子与周嬷嬷说着什么事儿，对这边的机锋置若罔闻。一两步的距离，叶晚棠不信她当真听不见，看来，她是有意纵着叶晴蕊轻贱自个儿了。
叶晚棠有些好笑，她们母女俩，在想什么美事儿呢？
“得了！永宁寺到了！二位姑娘请下车吧。”车架一停好，赶车的王四把脚蹬子搬过来，说着，“路上忒难行了些，不然早已到了！”
外头一片闹哄哄的说话声，还有从寺里传出的梵音和香火气味。
阿月手脚麻利地下了车，撩起车帘子，对叶晚棠道：“原来山上还有未化完的积雪呢！当真是冷。幸好咱们一早在车里烧了热水，姑娘捂着汤婆子，还能暖暖手。”
叶晚棠便笑，道：“都是你会持家的好处！若换了旁人，可少有你这般仔细的。”阿月笑容越发灿烂。
“大姐姐——”叶晴萱忽然伸手捉住了叶晚棠的一角衣袖，“咱们方才说的……”
叶晚棠回眸，望了神色不安的叶晴萱一眼，浅声道：“你方才说的，我已经知道了。”
叶晴萱得了这么一句回复，好似放下了心，又好似仍旧提着心，她望着正在下马车的叶晚棠，只觉得今日的叶晚棠格外令人难以捉摸。
她抿了抿嘴唇，有些忐忑。
叶晚棠却不再理叶晴萱如何思虑，她扶着阿月的手，脚步轻巧地下了马车。
山风冷冽，梵音环绕。
叶晚棠望着建在山腰上的这片黄墙朱瓦，心里有片刻的安宁。
她意外重生的当日，便来了这寺庙，看来她此生佛缘颇深。
倒不知，是不是因着她曾为宫中迦蓝殿里菩萨座前的莲花涂饰金箔的缘故了。
她低下头，微微一笑。
不多时，叶家所行的几辆马车都已经停稳，姑娘们都陆续下了马车。
乘坐在车队最后一辆车架马车里的丫鬟红豆快步走过来，扶着叶晴萱下了马车。
红豆是叶晴萱的贴身丫鬟，她原本是可以跟着叶晴萱一起乘坐的，只是叶晚棠风寒病中，不能久坐，她歪着靠在车厢里休息，车厢里头的空间便不够了。阿月是死活不要跟叶晚棠分开的，红豆挤不下，便只好去了最后一架车，跟叶家的随侍丫鬟婆子们挤在一起。
这会子，红豆见了叶晚棠，便也没有什么好脸色，她扶着叶晴萱的手，眼神不善地瞥了叶晚棠一眼，嘀咕道：“……不过是一个乡下出来的村姑，摆得什么架子，要真成了妃子，岂不是要上天了。”
阿月耳尖，闻言便要去拧红豆的脸：“你说什么呢！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好了！”是叶晚棠的声音。
“好了！”是叶晴萱的声音。
叶晴萱先一步，把红豆拉到一旁，呵斥道：“青天白日的，说什么梦话？你若是还未睡醒，干脆就留在车里睡，不必随我进寺了！”她忽略红豆委屈的脸，和叶晚棠道：“丫鬟不懂事，大姐姐莫往心里去……”
叶晚棠浅浅一笑，碰了碰阿月的手臂，道：“咱们去给太太行礼吧。”
阿月一扬笑脸，应了声好。
叶晴萱的眼神里有些讨好，叶晚棠看着不大顺意，便不再多言，领着阿月转身而去。
恰在此时，叶太太身边的周嬷嬷隔着人群来催促：“大姑娘五姑娘，快过来吧！太太正要进去呢！快，跟过来。等会儿烧了香，还得去求签呢！眼看便要晌午了，莫错了午斋的时辰！”
“知道了！”阿月回声道。
叶晴萱就着红豆的手，理了理身上的裙摆，跟在叶晚棠的身后。
等到了太太身边，叶晚棠和叶晴萱一起给太太行了礼，她便拢着大氅站到太太的身后。
她是长女，又是嫡出的身份，唯有一个太太亲生的三姑娘叶晴蕊算是与她平起平坐。当着太太的面儿，其他几位姑娘自是要向她问礼的。
叶晴萱方才与叶晚棠同行了一道，此刻她笑吟吟地站在叶晚棠身边，等着六姑娘叶晴萤给太太和叶晚棠问礼过后，她们俩互相再行个平礼。
叶晴蕊扶着丫鬟冰儿的手，往太太身边走来，待近了，她目光不善地打量着叶晚棠身上这件大红色的氅衣，抿嘴笑道：
“俗话说，人靠衣装马靠鞍，我却觉得此话不尽然。你们瞧，她穿着这样鲜红的颜色，却仍旧是一幅病恹恹的样子，可见，这人哪，若是自个儿生的样貌不好，便是穿着多鲜亮的衣裳也撑不起来的！”
“唉！不过也难怪，她自小养在那样穷乡僻壤的地方，自然是没见过什么好衣裳，只怕她还以为，颜色越鲜艳，便是越美呢！你们说，是不是？”
叶晴蕊的视线扫过其他几位姑娘，见没人敢反驳自个儿的话，越发得意，她抬手抚了一把未见褶皱的衣襟，把众人的视线都吸引到她身上的衣裳上。
她今儿拢了一身雪青色缎子面的狐绒披风，披风长至脚踝。随着她抬手的动作，披风被风吹开一角，露出她身上穿着的挑线精致的浅紫色锦绣襦裙，和一件满绣荔枝如意花样的丁香紫妆花褙子。
由于用作染料的紫色矿石和紫色染草不易得，紫色布料的价格一向要比寻常颜色的布料更高些，且因着时下漂染工艺有限，紫色布料不仅上色慢，也不容易固色，在制成衣裳之后，过水漂洗几遍，颜色就会逐渐变浅变淡。一旦布料褪色，上头费了大功夫做的满绣，就算是白费了。
即便是在后宫，也只有太后、皇后和几位位份尊贵的嫔妃，才会穿用满绣的紫色衣裳，其他嫔妃们也有爱穿紫色的，只是甚少会选择满绣，大多只在衣襟上滚一圈花纹便是了。
无怪叶晴蕊有意炫耀，她的这身衣裳，的确可算得上华贵了。
在叶晚棠的记忆中，叶太太虽宠爱叶晴蕊这个亲生女，可也从未叫她奢华成这般地步。可见，叶晴蕊入了殿选名单这件事儿，对她们而言是极其重要且十分希冀的，连带着叶晴蕊的吃穿用度都拔高了不少。
只是，叶晴蕊要显摆自个儿的衣裳也就罢了，可她凭甚把叶晚棠拉出来讥讽一番？
叶晚棠的视线瞄向叶太太，只见她正侧过身子与周嬷嬷说着什么事儿，对这边的机锋置若罔闻。一两步的距离，叶晚棠不信她当真听不见，看来，她是有意纵着叶晴蕊轻贱自个儿了。
叶晚棠有些好笑，她们母女俩，在想什么美事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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