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争执（下）
叶晚棠迎上叶晴蕊的目光，灿然一笑，说道：“三妹妹这身衣裳的确华贵无匹，先不说这紫色的缎子面料价贵，单看这衣裳上满绣的刺绣花样，便知定然是价值不菲！瞧这刺绣的手艺，多精致，好似还掺了银线一起绣了似的，竟在太阳底下闪闪发亮呢！多问一句，不知三妹妹这身衣裳，价值几何呀？”
“看不出来，你还有几分眼力见儿！”叶晴蕊得意一笑，她极爱惜地抚了抚衣裳上的绣花，夸耀道，“我这身衣裳可是出自毓秀坊，花了四百两银子才得一件，瞧瞧，这针工，这绣艺，可比你身上这件名贵多了！”
毓秀坊原开在京都，是大雍朝极出名的针工铺子，里面的绣娘多不胜数，汇聚了大雍朝各地的刺绣名手，有传言，便是后宫里的娘娘，也时有从毓秀坊订做衣裳的。
若是在京都的毓秀坊，要刺绣名家亲手做一件这样的衣裳，至少得花一千两银子。而今，毓秀坊在各地开设分号，价格也各有不同。不过，一分价钱一分货，若是价低些，自然请不动高等级的绣娘亲自动手。
前世，叶晚棠做女官时，曾亲眼见过毓秀坊里一等绣娘的手艺，一根细细的丝线，竟能劈出二十多根极细极细的分线，绣花针在面料上钻进钻出，竟只能瞧见针却瞧不见丝线。等到绣成，那才端得是精美绝伦，恍若天工。
叶晴蕊身上的这件衣裳虽华美，到底也只是俗物，并未叫叶晚棠动心。
只是，叶家其他几位姑娘就不这么想了。
叶太太曾对叶老爷说，要对叶家嫡庶一视同仁，即便叶晴蕊是嫡出，吃穿用度也要和庶出姑娘们一样，每个月的月钱是五两银子。
但其实，所谓嫡庶一视同仁，不过是叶太太拿捏叶老爷的手段罢了。叶晴蕊的吃穿用度，一向要比她们几个要好一些。
若在往常，她们心照不宣也就罢了，可现在，当叶晴蕊把这份差别待遇毫无遮掩地摆在明面上时，她们的心里仍旧掀起不小的波澜。
叶晴蕊的一件衣裳就要四百量银子，换做她们，得攒上六七年的月钱，才能买一件这样的衣裳。
她们眼神复杂地瞧着叶晴蕊的衣裳，颇有些挂不住脸。
叶晚棠将她们的神色尽收眼底，她望着叶晴蕊，继续道：“三妹妹好生阔绰，一件衣裳竟要四百量银子！不过，我身上的这件大氅，可是太太赏赐的料子！”
叶晚棠的言辞里加重了“太太”二字，纵然叶太太想置身事外，此刻也不得不回头。
叶晚棠笑意更浓，她抚了抚自个儿的大氅，掀起一角展示给其他人瞧：
“你们瞧，这样细致的羽纱料子，我在江州可见都未见过！太太说，这是她积藏多年的好料子，因着我要选秀，特意赏给我做衣裳穿的！红色最抬人气色了，这样鲜亮的布料，太太赏了我好多呢！”
“虽然三妹妹身上的这件衣裳精致好看，可我身上这件，比之三妹妹这件也不差吧？你这件衣裳要四百量银子，我这件虽说没有你的绣花多，可怎么着，也值二百两银子吧！”
叶晴蕊“嗤”地一声笑，见周围有人看过来，忙拿帕子掩住嘴，扮出一副温婉的样子来，只是她眼神里毫不掩饰的鄙夷和嫌弃，仍是出卖了她的心境。
叶晴萱和叶晴萤相视一眼，亦是眉眼古怪。
“怎么，我说的不对么？”
叶晚棠笑意明媚，她眨巴眨巴眼，娇憨地望着周围逐渐围过来的看客，神情要多无辜就有多无辜：
“我自小在江州长大，虽没见过什么大世面，到底也见过一些好东西，这样细致的羽纱料子，这样鲜亮的大红色，即便积藏了多年，亦是经纬清晰、毫无褪色，这必然是一等一的好料子！太太待我这样好，我自然是十分感恩的……只是，三妹妹，你为何笑得这样豪放？当心你眼角的皱纹，都要笑出来了！”
叶晴蕊笑声一滞，忙伸手按了按眼角，待反应过来后，不由恼羞成怒：“我今年才十六岁，何来的皱纹？叶晚棠你这是存心戏弄我！”
叶晚棠无辜地摊手，道：“我哪里存心了？不信你问其他人，你方才大笑的时候，眼角的确有皱纹了！”
“你——”叶晴蕊还要争辩，却被自个儿的贴身丫鬟怜无扯了扯衣角，示意太太来了。
“好了，好了！佛寺跟前，还这般吵吵闹闹的，像什么样子！棠姐儿，你是姐姐，自该让这些妹妹，怎么也这般不懂事，反叫旁人看了笑话。”太太终于忍不住，过来呵斥。
叶晚棠心底发笑，明明是叶晴蕊先对自个儿发难，太太在旁听得一清二白，却饶过叶晴蕊，只呵斥自个儿不懂事？
若她叶晚棠真忍下这个亏，就白做了十年女官了。
“太太说的是，都是我不懂事，虽说我只比三妹妹年长五个月，但毕竟是姐姐，理应该让着她的……”叶晚棠垂下眼睫，她抽了抽鼻子，已是泫然欲泣，“我生母去的早，我自小在江州长大，不懂官宦人家的规矩。可在我们江州，若是即便是年纪长的那个犯了错，年纪小的那个都能对他规劝，使人改正。却原来，在叶家这样的官宦人家，竟是反着来了……”
“方才明明是三妹妹对我出言不逊，我已经忍让了，不与她计较。可，太太赏我这样好的布料，我心中感激，自然是要赞美太太，可我看三妹妹的神情，却不以为然。”
叶晚棠的眸子里闪过晶莹的泪珠，簌簌而落，她望着叶太太，神情不解：“我记得，太太赏我布料时，曾对父亲说，这都是太太积藏多年的好布料，因着我要选秀了，才赏给我做衣裳，当时父亲还大大夸赞太太贤惠端方……难道这一切，都是假的不成？”
“难道太太赏我的布料，并不是真的为我好？不然为何三妹妹听及此话，却对我那般嗤笑鄙夷……”叶晚棠伸手就要解下大氅，哭诉道，“我要回去问问父亲，我既然是叶家的嫡长女，为何要受这般的折辱！纵然我长在江州，不曾花用过叶家的一分一毫，可我毕竟也入了殿选名单，将来若能中选，对叶家百利而无一害，我倒非要问清楚，我在叶家，到底算个什么？呜呜……”
“看不出来，你还有几分眼力见儿！”叶晴蕊得意一笑，她极爱惜地抚了抚衣裳上的绣花，夸耀道，“我这身衣裳可是出自毓秀坊，花了四百两银子才得一件，瞧瞧，这针工，这绣艺，可比你身上这件名贵多了！”
毓秀坊原开在京都，是大雍朝极出名的针工铺子，里面的绣娘多不胜数，汇聚了大雍朝各地的刺绣名手，有传言，便是后宫里的娘娘，也时有从毓秀坊订做衣裳的。
若是在京都的毓秀坊，要刺绣名家亲手做一件这样的衣裳，至少得花一千两银子。而今，毓秀坊在各地开设分号，价格也各有不同。不过，一分价钱一分货，若是价低些，自然请不动高等级的绣娘亲自动手。
前世，叶晚棠做女官时，曾亲眼见过毓秀坊里一等绣娘的手艺，一根细细的丝线，竟能劈出二十多根极细极细的分线，绣花针在面料上钻进钻出，竟只能瞧见针却瞧不见丝线。等到绣成，那才端得是精美绝伦，恍若天工。
叶晴蕊身上的这件衣裳虽华美，到底也只是俗物，并未叫叶晚棠动心。
只是，叶家其他几位姑娘就不这么想了。
叶太太曾对叶老爷说，要对叶家嫡庶一视同仁，即便叶晴蕊是嫡出，吃穿用度也要和庶出姑娘们一样，每个月的月钱是五两银子。
但其实，所谓嫡庶一视同仁，不过是叶太太拿捏叶老爷的手段罢了。叶晴蕊的吃穿用度，一向要比她们几个要好一些。
若在往常，她们心照不宣也就罢了，可现在，当叶晴蕊把这份差别待遇毫无遮掩地摆在明面上时，她们的心里仍旧掀起不小的波澜。
叶晴蕊的一件衣裳就要四百量银子，换做她们，得攒上六七年的月钱，才能买一件这样的衣裳。
她们眼神复杂地瞧着叶晴蕊的衣裳，颇有些挂不住脸。
叶晚棠将她们的神色尽收眼底，她望着叶晴蕊，继续道：“三妹妹好生阔绰，一件衣裳竟要四百量银子！不过，我身上的这件大氅，可是太太赏赐的料子！”
叶晚棠的言辞里加重了“太太”二字，纵然叶太太想置身事外，此刻也不得不回头。
叶晚棠笑意更浓，她抚了抚自个儿的大氅，掀起一角展示给其他人瞧：
“你们瞧，这样细致的羽纱料子，我在江州可见都未见过！太太说，这是她积藏多年的好料子，因着我要选秀，特意赏给我做衣裳穿的！红色最抬人气色了，这样鲜亮的布料，太太赏了我好多呢！”
“虽然三妹妹身上的这件衣裳精致好看，可我身上这件，比之三妹妹这件也不差吧？你这件衣裳要四百量银子，我这件虽说没有你的绣花多，可怎么着，也值二百两银子吧！”
叶晴蕊“嗤”地一声笑，见周围有人看过来，忙拿帕子掩住嘴，扮出一副温婉的样子来，只是她眼神里毫不掩饰的鄙夷和嫌弃，仍是出卖了她的心境。
叶晴萱和叶晴萤相视一眼，亦是眉眼古怪。
“怎么，我说的不对么？”
叶晚棠笑意明媚，她眨巴眨巴眼，娇憨地望着周围逐渐围过来的看客，神情要多无辜就有多无辜：
“我自小在江州长大，虽没见过什么大世面，到底也见过一些好东西，这样细致的羽纱料子，这样鲜亮的大红色，即便积藏了多年，亦是经纬清晰、毫无褪色，这必然是一等一的好料子！太太待我这样好，我自然是十分感恩的……只是，三妹妹，你为何笑得这样豪放？当心你眼角的皱纹，都要笑出来了！”
叶晴蕊笑声一滞，忙伸手按了按眼角，待反应过来后，不由恼羞成怒：“我今年才十六岁，何来的皱纹？叶晚棠你这是存心戏弄我！”
叶晚棠无辜地摊手，道：“我哪里存心了？不信你问其他人，你方才大笑的时候，眼角的确有皱纹了！”
“你——”叶晴蕊还要争辩，却被自个儿的贴身丫鬟怜无扯了扯衣角，示意太太来了。
“好了，好了！佛寺跟前，还这般吵吵闹闹的，像什么样子！棠姐儿，你是姐姐，自该让这些妹妹，怎么也这般不懂事，反叫旁人看了笑话。”太太终于忍不住，过来呵斥。
叶晚棠心底发笑，明明是叶晴蕊先对自个儿发难，太太在旁听得一清二白，却饶过叶晴蕊，只呵斥自个儿不懂事？
若她叶晚棠真忍下这个亏，就白做了十年女官了。
“太太说的是，都是我不懂事，虽说我只比三妹妹年长五个月，但毕竟是姐姐，理应该让着她的……”叶晚棠垂下眼睫，她抽了抽鼻子，已是泫然欲泣，“我生母去的早，我自小在江州长大，不懂官宦人家的规矩。可在我们江州，若是即便是年纪长的那个犯了错，年纪小的那个都能对他规劝，使人改正。却原来，在叶家这样的官宦人家，竟是反着来了……”
“方才明明是三妹妹对我出言不逊，我已经忍让了，不与她计较。可，太太赏我这样好的布料，我心中感激，自然是要赞美太太，可我看三妹妹的神情，却不以为然。”
叶晚棠的眸子里闪过晶莹的泪珠，簌簌而落，她望着叶太太，神情不解：“我记得，太太赏我布料时，曾对父亲说，这都是太太积藏多年的好布料，因着我要选秀了，才赏给我做衣裳，当时父亲还大大夸赞太太贤惠端方……难道这一切，都是假的不成？”
“难道太太赏我的布料，并不是真的为我好？不然为何三妹妹听及此话，却对我那般嗤笑鄙夷……”叶晚棠伸手就要解下大氅，哭诉道，“我要回去问问父亲，我既然是叶家的嫡长女，为何要受这般的折辱！纵然我长在江州，不曾花用过叶家的一分一毫，可我毕竟也入了殿选名单，将来若能中选，对叶家百利而无一害，我倒非要问清楚，我在叶家，到底算个什么？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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