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前尘
车马一路平顺，少有颠簸。外头是春寒料峭、冷意横生，车内则是安静宁馨，暖意融融。
没了烤芋头打发时间的阿月，将炉子上的热水灌了两个汤婆子，一个先塞进叶晚棠的手里，另一个么，她想了想，递给了叶晴萱。
就当是谢她这半篓子炭和清水了。
叶晴萱笑吟吟地接过来，道了一句谢。阿月傲娇地扬了扬下巴。
她们都是今儿一大早便出来，又走了半日的山路，此刻坐在暖融融的车厢里，都有些犯困。
阿月守着炭火，慢慢地，她也打起瞌睡来。
时不时地，有火星子的噼啪声响起。
叶晚棠倚着车壁小憩，她手里捧着汤婆子，略有些烫手的温度，将她手心里先前洇出的冷汗也滕得温热，又逐渐顺着手臂，散去全身。
总算舒服了一些。
她原本以为自个儿已经疲倦到沾枕即眠，但此刻她昏昏醒醒的，却是很难睡得沉。许是今日累的太过了，身子已然乏得一丝都不想动，可她的意识却仍迟迟不肯入眠。
半睡半醒间，叶晚棠想起自个儿幼时的一些往事。那时，她还在江州的方家。
叶晚棠的亲生母亲姓方，富足的乡绅小姐出身，是叶沅的原配太太，是和叶沅是指腹为婚的娃娃亲。他们俩之间的机缘，有好些情节，都和叶晚棠曾在戏本子上看到的桥段极为相似。
叶家在江西府并不算是名门望族，叶沅这一脉，并不算是叶家的本宗，而是由叶沅的祖父那一辈，从京都的那个叶家本宗里分出来的旁支，家底并不算富裕，经营三代，才勉强算是个衣食富足。
叶家这一户，虽不是富贵大户，但许是受得了一些叶家本宗的影响，子侄皆读书上进，尤其是叶沅，年纪轻轻就中了举子，要进京赶考去了。
方家几代经商，富甲一方。方家的几个子侄于读书上都不是很有出息，倒是对经商很有天分，只在学堂识了字启了蒙，便纷纷下学去，跟着家里的长辈学习经商之道。
既是娃娃亲，叶家和方家虽不是严格的门当户对，但祖上有几分情分在，叶家的意思是，趁着叶沅就要进京赶考，想在进京之前，将婚事给办了。方家大喜过望，给闺女备了十里红妆，风风光光地嫁了出去。
洞房花烛夜后，叶沅便进京去了，这一去，便走了三年。
方氏在家独守空闺，等了三年，才终于等到夫君中了进士的好消息。
虽不是前三甲，但好歹也能够得上天子门生这四个字，方家更是足足地端起岳家的身份，出钱出力，替女婿打点行关，只求谋个好些的官职，将来他仕途若有出息了，连带着方家也能风风光光。
方家钱财虽多，但毕竟没有官场上的人脉，再加上叶沅科考的名次也不很靠前，等到打点完毕之后，叶沅的官职也终于定下来了，是在江西府成安县，做了个从七品县丞的职位。
县丞也就县丞吧，总算是在江西府，成安县又是富庶的地方，这对叶沅来说，已然是很好的前程了。
叶沅便带着方氏去成安县上任。
叶沅有了官职，旁人也都恭敬地称他一声叶老爷，他觉得很受用。
只可惜，婚后三年又三年，方氏仍无所出。先前的三年倒也罢了，毕竟叶沅进京去了，她一人独守空闺，自然是不好怀孩子的。
可他们去了成安县三年，叶沅除了房中那两个通房丫鬟，也没纳旁的妾室，每月得有一多半是歇在方氏屋里的，辛勤耕耘之后，却颗粒无收，叶沅心里泛起了嘀咕。
单他一人嘀咕倒也罢了，他受方家恩惠颇多，并不敢当面对方氏有什么脸子瞧。
但他上头还有亲爹亲娘，这老两口年纪大了，只等着抱孙子，眼瞧着儿媳妇的肚皮始终没有动静，他们再忍不住，整日不是摆脸色，就是摆架子，非要让方氏晓得他们的不满。
至于那什么生子的偏方，他们更是不知讨来了多少，喝令方氏必须按照方子吃药不可。
方氏锦衣玉食地长大，自小没受过什么磋磨，碰上这对难缠的老两口，她先前还忍着，只想着老两口不过一时意气，过些日子就好了，可老两口渐渐地对她越发刻薄，方氏再忍不得。
富家小姐耍起脾气来，是不在乎什么阴谋阳谋的，她当即去寻了叶沅，张牙舞爪地就抓花了叶沅的脸。叶沅躲闪不及，惨叫连连，待反应过来，脸上已然是破了相了。
叶沅总不能顶着一张花脸去县衙办事，索性告了假，专心在家处理这档子家务事。
方氏也是个刚烈性子，面对叶家的层层逼近，她寸步不让，动辄搬出当年叶沅受了方家多少恩惠的事情，毕竟吃人嘴短，拿人手短，几番说项下来，叶沅节节败退，叫苦连天。
至于叶家的老两口，面对方氏所说的一条条一列列的铁证，说不出什么辩驳的话，便干脆哭天抹泪，仔仔细细地絮絮叨叨地讲述这些年抚养叶沅长大的辛苦，痛陈叙述，说的叶沅和方氏都没了脾气，跟着唉声叹气。
便是因着这样的缘故，方氏和叶沅几经商议，既然实在是两不相让，那索性就和离罢！
笔墨纸砚都是现成的，叶沅挥毫泼墨，写下一封和离书，方氏也不犹豫，当即就签了字、按了手印。
老两口这才破涕为笑。
和离书写的容易，要收拾分家可不大容易。
方氏的嫁妆都得一一清点，装箱造册，跟着她一起拉回方家，至于叶家这些年积累的家产，叶家老两口看得跟要孵蛋的老母鸡似的，一根稻草都不许方氏拿走。
倒是叶沅良心未泯，于自己的私库里，摸出几张银票和地契给了方氏，算是这几年的补偿。
方氏本就不差钱，自是不会计较这些。只是人间的喜怒哀乐，老天爷是从来不肯叫人一窥究竟的。
叶沅和方氏是因为多年不育的事儿，才闹出了和离这档子事儿，可偏偏，就在方氏拉着自己的嫁妆，刚刚踏出叶家大门的那一刻，她忽然抱着门槛呕吐不已。
叶沅瞧得目瞪口呆，赶紧请大夫来看诊。
没了烤芋头打发时间的阿月，将炉子上的热水灌了两个汤婆子，一个先塞进叶晚棠的手里，另一个么，她想了想，递给了叶晴萱。
就当是谢她这半篓子炭和清水了。
叶晴萱笑吟吟地接过来，道了一句谢。阿月傲娇地扬了扬下巴。
她们都是今儿一大早便出来，又走了半日的山路，此刻坐在暖融融的车厢里，都有些犯困。
阿月守着炭火，慢慢地，她也打起瞌睡来。
时不时地，有火星子的噼啪声响起。
叶晚棠倚着车壁小憩，她手里捧着汤婆子，略有些烫手的温度，将她手心里先前洇出的冷汗也滕得温热，又逐渐顺着手臂，散去全身。
总算舒服了一些。
她原本以为自个儿已经疲倦到沾枕即眠，但此刻她昏昏醒醒的，却是很难睡得沉。许是今日累的太过了，身子已然乏得一丝都不想动，可她的意识却仍迟迟不肯入眠。
半睡半醒间，叶晚棠想起自个儿幼时的一些往事。那时，她还在江州的方家。
叶晚棠的亲生母亲姓方，富足的乡绅小姐出身，是叶沅的原配太太，是和叶沅是指腹为婚的娃娃亲。他们俩之间的机缘，有好些情节，都和叶晚棠曾在戏本子上看到的桥段极为相似。
叶家在江西府并不算是名门望族，叶沅这一脉，并不算是叶家的本宗，而是由叶沅的祖父那一辈，从京都的那个叶家本宗里分出来的旁支，家底并不算富裕，经营三代，才勉强算是个衣食富足。
叶家这一户，虽不是富贵大户，但许是受得了一些叶家本宗的影响，子侄皆读书上进，尤其是叶沅，年纪轻轻就中了举子，要进京赶考去了。
方家几代经商，富甲一方。方家的几个子侄于读书上都不是很有出息，倒是对经商很有天分，只在学堂识了字启了蒙，便纷纷下学去，跟着家里的长辈学习经商之道。
既是娃娃亲，叶家和方家虽不是严格的门当户对，但祖上有几分情分在，叶家的意思是，趁着叶沅就要进京赶考，想在进京之前，将婚事给办了。方家大喜过望，给闺女备了十里红妆，风风光光地嫁了出去。
洞房花烛夜后，叶沅便进京去了，这一去，便走了三年。
方氏在家独守空闺，等了三年，才终于等到夫君中了进士的好消息。
虽不是前三甲，但好歹也能够得上天子门生这四个字，方家更是足足地端起岳家的身份，出钱出力，替女婿打点行关，只求谋个好些的官职，将来他仕途若有出息了，连带着方家也能风风光光。
方家钱财虽多，但毕竟没有官场上的人脉，再加上叶沅科考的名次也不很靠前，等到打点完毕之后，叶沅的官职也终于定下来了，是在江西府成安县，做了个从七品县丞的职位。
县丞也就县丞吧，总算是在江西府，成安县又是富庶的地方，这对叶沅来说，已然是很好的前程了。
叶沅便带着方氏去成安县上任。
叶沅有了官职，旁人也都恭敬地称他一声叶老爷，他觉得很受用。
只可惜，婚后三年又三年，方氏仍无所出。先前的三年倒也罢了，毕竟叶沅进京去了，她一人独守空闺，自然是不好怀孩子的。
可他们去了成安县三年，叶沅除了房中那两个通房丫鬟，也没纳旁的妾室，每月得有一多半是歇在方氏屋里的，辛勤耕耘之后，却颗粒无收，叶沅心里泛起了嘀咕。
单他一人嘀咕倒也罢了，他受方家恩惠颇多，并不敢当面对方氏有什么脸子瞧。
但他上头还有亲爹亲娘，这老两口年纪大了，只等着抱孙子，眼瞧着儿媳妇的肚皮始终没有动静，他们再忍不住，整日不是摆脸色，就是摆架子，非要让方氏晓得他们的不满。
至于那什么生子的偏方，他们更是不知讨来了多少，喝令方氏必须按照方子吃药不可。
方氏锦衣玉食地长大，自小没受过什么磋磨，碰上这对难缠的老两口，她先前还忍着，只想着老两口不过一时意气，过些日子就好了，可老两口渐渐地对她越发刻薄，方氏再忍不得。
富家小姐耍起脾气来，是不在乎什么阴谋阳谋的，她当即去寻了叶沅，张牙舞爪地就抓花了叶沅的脸。叶沅躲闪不及，惨叫连连，待反应过来，脸上已然是破了相了。
叶沅总不能顶着一张花脸去县衙办事，索性告了假，专心在家处理这档子家务事。
方氏也是个刚烈性子，面对叶家的层层逼近，她寸步不让，动辄搬出当年叶沅受了方家多少恩惠的事情，毕竟吃人嘴短，拿人手短，几番说项下来，叶沅节节败退，叫苦连天。
至于叶家的老两口，面对方氏所说的一条条一列列的铁证，说不出什么辩驳的话，便干脆哭天抹泪，仔仔细细地絮絮叨叨地讲述这些年抚养叶沅长大的辛苦，痛陈叙述，说的叶沅和方氏都没了脾气，跟着唉声叹气。
便是因着这样的缘故，方氏和叶沅几经商议，既然实在是两不相让，那索性就和离罢！
笔墨纸砚都是现成的，叶沅挥毫泼墨，写下一封和离书，方氏也不犹豫，当即就签了字、按了手印。
老两口这才破涕为笑。
和离书写的容易，要收拾分家可不大容易。
方氏的嫁妆都得一一清点，装箱造册，跟着她一起拉回方家，至于叶家这些年积累的家产，叶家老两口看得跟要孵蛋的老母鸡似的，一根稻草都不许方氏拿走。
倒是叶沅良心未泯，于自己的私库里，摸出几张银票和地契给了方氏，算是这几年的补偿。
方氏本就不差钱，自是不会计较这些。只是人间的喜怒哀乐，老天爷是从来不肯叫人一窥究竟的。
叶沅和方氏是因为多年不育的事儿，才闹出了和离这档子事儿，可偏偏，就在方氏拉着自己的嫁妆，刚刚踏出叶家大门的那一刻，她忽然抱着门槛呕吐不已。
叶沅瞧得目瞪口呆，赶紧请大夫来看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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