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回府
叶晴萱心领神会，低声笑道：“太太素来矜傲，对咱们这些非她亲生的子女，更算不上慈爱。何况在当时那种情况下，太太动了怒，她更不会放下身段去做亲自探一探你病情的事儿，周嬷嬷倒是有可能，只是那会儿阿月拦着要打人，她也犯不着把自己的脸抻上去挨打。我那么说，太太不会起疑的……不过，这是小巧而已，算不上机敏。”
叶晚棠弯了弯眉眼，笑道：“五妹妹太过谦虚了。”
这时，赶车的王四过来牵马套车：“太太吩咐了，即刻就要回府，两位姑娘，若你们有啥要带着的东西，可得赶紧了。”
叶晚棠和叶晴萱对视一眼，俱摇摇头。
阿月掀开帘子一角，道：“我们没什么要再带的了，你只管赶路吧！”
叶晴萱凑近叶晚棠耳边，悄声道：“我刚才上车时，见咱们车架底下的地上湿了一片，也不知是谁将咱们车里储备的清水拿出去洒了，我已叫红豆重新蓄了一壶清水拿进车里来，旁人没瞧见。”
叶晚棠：“你是跟太太一道过来车队这边的？”
叶晴萱应道：“是，当时我正要往这边走，是六妹妹身边的冰儿来告诉我，太太给佛前求了平安如意符，叫我们过去领，然后是太太在车里梳妆，我们便都站在外头等着。等我再回来，便见到地上的水渍。算起来，我也只比大姐姐你早进马车一小会儿而已。”
“是太太吩咐人做的？还是……”叶晚棠望着叶晴萱的神色，轻声道，“王四，是向着你的吧？他方才那样说，其实就是为了提醒我们检查下放在车里的东西”
叶晴萱点点头：“他是我阿娘娘家的亲戚。”
阿月拿火钳子拨了拨炭火，正要再添几块，忽然看见炭篓子里的炭火竟只剩下七八块了，不由惊道：“我的炭！怎得少了这许多！咱们下车时，车上还有足足两篓子炭火呢！”
阿月惊疑地看向叶晚棠，叶晚棠看向叶晴萱：“这炭火，也是你拿来的？”
阿月道：“怎会！姑娘，这些炭火是我今儿早上搬进车里的！因着姑娘有病在身，怕冷，我还特意多装了许多炭火！怎么竟只剩这些了……”
叶晴萱轻声道：“不错。早上出门时，周嬷嬷给每个姑娘都分了半篓子炭火，用来路上取暖，我见阿月备了那么多，便把我的那半篓子拿去给红豆了。”
“原本是为了不时之需，没想到，竟真用上了。不过，他们也真够狠心的，我也就罢了，衣裳裹紧一点，也冻不着，可你风寒加重，正是最怕冷的时候，他们把炭火都搜罗走，就不怕你真在路上冻出个好歹吗！”
“真是太下作了！”阿月恶狠狠地骂了一句，她忽然想起了什么，道，“炭火都被搜走了，那我藏在车里的芋头呢？”
阿月连忙打开车壁里头的箱子，别说芋头了，便是她用来蘸芋头的那一小包蜜糖，也全都不见了。
阿月拧了眉头，从箱子里头撮出一些土渣，捧给叶晚棠看：“姑娘你瞧，这些便是芋头上的土渣，瞧这黑须须，这可是顶好的芋头！我本来是想着就着炭火烤芋头，既能垫垫肚子，也可在消磨些赶车的时间……现下，全都没了！”
“我去找他们讨回来！”阿月愤愤地哼了一声，就要跳下车，却被叶晚棠拉住了。
叶晚棠拉着阿月轻声安抚几句，道：“咱们也不知是谁将东西偷了去，你贸然去找，她们必不会承认的。太太正在气头上，即便她知道是咱们受了委屈，也定不会向着咱们说话。”
“再者，我瞧着，此事倒不像是太太的作风，她再如何记恨我，也不至于把清水炭火都拿走时，还把那些芋头都搜刮了去，这倒像是底下的人为了讨好太太，故意使的坏。”
阿月委屈巴巴：“姑娘，那咱们怎么办？叶家那些人当真是心黑手狠，上头当太太的不护着，底下人也都蹬鼻子上脸，要我说，还不如咱们在江州的日子呢！”
“好了，不气不气！”叶晚棠轻轻拍一拍阿月的肩背，道，“现下还有半篓子炭火呢，足够咱们路上使了。”
阿月问道：“那咱们就平白受他们欺负吗？”
叶晚棠微微一笑：“泥人还有三分土性呢，何况你家姑娘我？只是，眼下我的确已乏累得厉害，得好好睡一睡才好。”
阿月担忧地瞧着叶晚棠，眸子里尽是关切：“那，我守着姑娘，姑娘只管好睡便是！”
炭炉上坐着一壶热水，时不时有火星子噼啪作响，车厢里很快就暖和起来。
叶晚棠将身上大红色的氅衣拢了拢，她倚着车壁，望着燃至殷红的炭火，一时间有些出神。
叶家分给众姑娘的炭，是由桦木所制的炭，烟小，易燃，虽比寻常的木炭价更高些，只是烧起来时，会有噼里啪啦的声响，有时还会蹦出火星子。
她刚入宫时，用的，也是这样的炭火，用时得在上头罩一只铜丝篾笼，以阻止火星子蹦出来烫坏衣裳物什。
后来，她升任掌事女官，按照规制，每月可得十斤银丝炭。银丝炭烧起来时烟更小，不大易燃，只用三四块木炭便可燃烧一整晚，炭烬时灰如银丝，白霜累累。
在后宫里，银丝炭是妃子才能使用的，皆是银丝炭，若位份高些的妃子，用的则是金丝炭，或是红螺炭。
今日她和叶晴蕊斗嘴时，曾当着叶太太和叶家众人的面儿说过，她也要选秀。这话，并非是一时头脑发热，说出来的气话，而是她在药师殿打坐念经时，忽然想明白的事情。
人间皆苦，唯有自渡。
她要改变自己前世的命运，也就只能自渡。
前世她对选秀之事消极应对，一心只等着落选后回江州继续过自由自在的日子，可她的名字，却意外通过了层层选拔，进了殿选这一步。而就在殿选落选之后，她本应返回原乡，却意外等来了一道令她入宫做女官的诏书。
算起来，她是本朝第一位从进过殿选的秀女中挑选而出的女官。
在此后的十年里，亦再无同她一样出身的女官。
冥冥之中，叶晚棠总觉得这里头有些许不对劲的地方，可她尚未探查出来。
她想，若是继续做女官，必然是老调重弹，把自个儿的路再重新走一遍。女官整日劳碌，鲜少有松闲的时间，言行举止亦都有严格的规矩约束，稍有不慎就要挨打挨罚，她若顶着女官的身份，想查明真相还自己公道，其情状无异于大海捞针。
既然，她最终是要进宫的，既然纵使她落选了，也逃不过要进宫的命运，那，做皇妃，总会比做女官来得容易些吧？
只有把事情走向推向与前世迥然不同的情状，把前世那些尚未来得及显露，或是已经显露却被她给忽略的线索全都逼出来，她才能拨开云雾，得见明月。
叶晚棠弯了弯眉眼，笑道：“五妹妹太过谦虚了。”
这时，赶车的王四过来牵马套车：“太太吩咐了，即刻就要回府，两位姑娘，若你们有啥要带着的东西，可得赶紧了。”
叶晚棠和叶晴萱对视一眼，俱摇摇头。
阿月掀开帘子一角，道：“我们没什么要再带的了，你只管赶路吧！”
叶晴萱凑近叶晚棠耳边，悄声道：“我刚才上车时，见咱们车架底下的地上湿了一片，也不知是谁将咱们车里储备的清水拿出去洒了，我已叫红豆重新蓄了一壶清水拿进车里来，旁人没瞧见。”
叶晚棠：“你是跟太太一道过来车队这边的？”
叶晴萱应道：“是，当时我正要往这边走，是六妹妹身边的冰儿来告诉我，太太给佛前求了平安如意符，叫我们过去领，然后是太太在车里梳妆，我们便都站在外头等着。等我再回来，便见到地上的水渍。算起来，我也只比大姐姐你早进马车一小会儿而已。”
“是太太吩咐人做的？还是……”叶晚棠望着叶晴萱的神色，轻声道，“王四，是向着你的吧？他方才那样说，其实就是为了提醒我们检查下放在车里的东西”
叶晴萱点点头：“他是我阿娘娘家的亲戚。”
阿月拿火钳子拨了拨炭火，正要再添几块，忽然看见炭篓子里的炭火竟只剩下七八块了，不由惊道：“我的炭！怎得少了这许多！咱们下车时，车上还有足足两篓子炭火呢！”
阿月惊疑地看向叶晚棠，叶晚棠看向叶晴萱：“这炭火，也是你拿来的？”
阿月道：“怎会！姑娘，这些炭火是我今儿早上搬进车里的！因着姑娘有病在身，怕冷，我还特意多装了许多炭火！怎么竟只剩这些了……”
叶晴萱轻声道：“不错。早上出门时，周嬷嬷给每个姑娘都分了半篓子炭火，用来路上取暖，我见阿月备了那么多，便把我的那半篓子拿去给红豆了。”
“原本是为了不时之需，没想到，竟真用上了。不过，他们也真够狠心的，我也就罢了，衣裳裹紧一点，也冻不着，可你风寒加重，正是最怕冷的时候，他们把炭火都搜罗走，就不怕你真在路上冻出个好歹吗！”
“真是太下作了！”阿月恶狠狠地骂了一句，她忽然想起了什么，道，“炭火都被搜走了，那我藏在车里的芋头呢？”
阿月连忙打开车壁里头的箱子，别说芋头了，便是她用来蘸芋头的那一小包蜜糖，也全都不见了。
阿月拧了眉头，从箱子里头撮出一些土渣，捧给叶晚棠看：“姑娘你瞧，这些便是芋头上的土渣，瞧这黑须须，这可是顶好的芋头！我本来是想着就着炭火烤芋头，既能垫垫肚子，也可在消磨些赶车的时间……现下，全都没了！”
“我去找他们讨回来！”阿月愤愤地哼了一声，就要跳下车，却被叶晚棠拉住了。
叶晚棠拉着阿月轻声安抚几句，道：“咱们也不知是谁将东西偷了去，你贸然去找，她们必不会承认的。太太正在气头上，即便她知道是咱们受了委屈，也定不会向着咱们说话。”
“再者，我瞧着，此事倒不像是太太的作风，她再如何记恨我，也不至于把清水炭火都拿走时，还把那些芋头都搜刮了去，这倒像是底下的人为了讨好太太，故意使的坏。”
阿月委屈巴巴：“姑娘，那咱们怎么办？叶家那些人当真是心黑手狠，上头当太太的不护着，底下人也都蹬鼻子上脸，要我说，还不如咱们在江州的日子呢！”
“好了，不气不气！”叶晚棠轻轻拍一拍阿月的肩背，道，“现下还有半篓子炭火呢，足够咱们路上使了。”
阿月问道：“那咱们就平白受他们欺负吗？”
叶晚棠微微一笑：“泥人还有三分土性呢，何况你家姑娘我？只是，眼下我的确已乏累得厉害，得好好睡一睡才好。”
阿月担忧地瞧着叶晚棠，眸子里尽是关切：“那，我守着姑娘，姑娘只管好睡便是！”
炭炉上坐着一壶热水，时不时有火星子噼啪作响，车厢里很快就暖和起来。
叶晚棠将身上大红色的氅衣拢了拢，她倚着车壁，望着燃至殷红的炭火，一时间有些出神。
叶家分给众姑娘的炭，是由桦木所制的炭，烟小，易燃，虽比寻常的木炭价更高些，只是烧起来时，会有噼里啪啦的声响，有时还会蹦出火星子。
她刚入宫时，用的，也是这样的炭火，用时得在上头罩一只铜丝篾笼，以阻止火星子蹦出来烫坏衣裳物什。
后来，她升任掌事女官，按照规制，每月可得十斤银丝炭。银丝炭烧起来时烟更小，不大易燃，只用三四块木炭便可燃烧一整晚，炭烬时灰如银丝，白霜累累。
在后宫里，银丝炭是妃子才能使用的，皆是银丝炭，若位份高些的妃子，用的则是金丝炭，或是红螺炭。
今日她和叶晴蕊斗嘴时，曾当着叶太太和叶家众人的面儿说过，她也要选秀。这话，并非是一时头脑发热，说出来的气话，而是她在药师殿打坐念经时，忽然想明白的事情。
人间皆苦，唯有自渡。
她要改变自己前世的命运，也就只能自渡。
前世她对选秀之事消极应对，一心只等着落选后回江州继续过自由自在的日子，可她的名字，却意外通过了层层选拔，进了殿选这一步。而就在殿选落选之后，她本应返回原乡，却意外等来了一道令她入宫做女官的诏书。
算起来，她是本朝第一位从进过殿选的秀女中挑选而出的女官。
在此后的十年里，亦再无同她一样出身的女官。
冥冥之中，叶晚棠总觉得这里头有些许不对劲的地方，可她尚未探查出来。
她想，若是继续做女官，必然是老调重弹，把自个儿的路再重新走一遍。女官整日劳碌，鲜少有松闲的时间，言行举止亦都有严格的规矩约束，稍有不慎就要挨打挨罚，她若顶着女官的身份，想查明真相还自己公道，其情状无异于大海捞针。
既然，她最终是要进宫的，既然纵使她落选了，也逃不过要进宫的命运，那，做皇妃，总会比做女官来得容易些吧？
只有把事情走向推向与前世迥然不同的情状，把前世那些尚未来得及显露，或是已经显露却被她给忽略的线索全都逼出来，她才能拨开云雾，得见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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