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闲云居
叶沅新任的岳丈大人自知理亏，为平女婿心里的不忿，便想着于前途事上尽力弥补，他用尽关系拉扯，才总算给他谋了个从六品江西府通簿的职位。
大半年后，新太太瓜熟蒂落，诞下一对龙凤胎，叶沅再次傻了眼。
他头上的绿帽子不仅格外得绿油油，还是两个绿帽子一起叠戴！
一儿一女都是人家的，却偏占了叶沅嫡长子和嫡长女的名头，叶沅未雨绸缪，想到若干年后，等自己垂垂老矣，自己拼力挣下的家业，就得传给这个便宜儿子了！
叶沅心有不甘，他辗转反侧，绞尽脑汁，终于想起在江西府乡下的方氏大宅里，还有个他名正言顺的亲生女儿。
叶沅想着，还是得认下叶晚棠这个女儿才行。
对上理亏到底儿掉的新岳丈和新太太，叶沅没费什么功夫，便叫他们答应了认叶晚棠为嫡长女，序齿之后，新太太亲生的龙凤胎则为府里的嫡二少爷和嫡三姑娘。
至于方氏那边，依旧还叫叶晚棠放在她身边养着，只是孩子的名字被写进了叶家的族谱里，将来出嫁，叶家自是要为她准备一份嫁妆的。
方氏原先并不肯，一份嫁妆而已，她也出得起。
但是叶沅铁了心要认下这个长女，他那时已经升任通簿，又有那个便宜岳丈撑腰，腰板子硬的很。
他捏着方氏当时诊出喜脉的时间不松手，一口咬定是她在和离之前便已经诊出喜脉，于名分上叶晚棠就是叶家的孩子。
若是方氏不撒手，便只能撕了和离书，重新回到叶家做太太，只是叶家已有新的当家主母，等方氏回来，她这个原来的原配夫人，便只得屈就，做个二房了。
叶沅更是以官职身份做倚仗，扬言要撤了方家的经商令，逼着方家把叶晚棠这个女孩儿的户籍落在叶家。
方氏大怒，又挠花了叶沅的脸。
这桩事儿，拉扯了两三年，最后是方家人劝着，还是依了叶沅的提议为好：
‘别瞧现在还是个小娃娃，时间过的快着呢，等将来孩子长大了要议亲事，叶通簿的嫡长女，自然是要比乡绅方家的小孙女儿更有体面些。’方氏这才应了。
十数年后，叶沅又升迁了。新岳丈大人在他致仕之前最后帮了叶沅一把，把他挪到了正六品的抚州通判的职位上。
叶家这才够得上参加选秀的资格。
……
等他们一行人回到叶家大门前，天刚擦黑。
车马劳顿，太太便吩咐姑娘们各自散去，早些安置，晚间不必来请安了。
叶晚棠在马车上昏昏沉沉地睡了一觉，醒来时腰酸背痛，里衣也被冷汗洇湿，粘腻腻地很不舒服。但好在是捂出了一身汗，风寒好了许多，人已经不烧了。
进了闲云居，阿月接过叶晚棠的大氅，将氅衣搭在窗墙边的衣撑架子上晾开，嘴里叫着今夜当值的丫鬟纤云：“赶紧去小厨房，把姑娘要吃的药熬上！”
纤云应诺点头，笑着问道：“姑娘晚上想吃些什么菜色？一连清淡了好几日了，今天可要换换口味？”
叶晚棠摆摆手，道：“不妨。先给我烧一桶热水来，我要沐浴。”
纤云有些犹豫：“前儿大夫来看诊时曾交代过，近日天冷，姑娘又染了风寒，未免病势延绵，近来还是不要沐浴的好……”
见叶晚棠脸色有些冷淡，她心中一紧，立时改了口，“小厨房里热水都是现成的，姑娘要用，奴婢即刻叫人把热水舀了抬过来，只不过，灶上占着一口锅烧热水，晚饭只怕要晚些时候了。”
叶晚棠嗯了一声，吩咐她先下去：“你去办吧。”
纤云出了屋子，刚走到廊檐下，碰到逢面走来的冬卉，冬卉是二等丫鬟，见了纤云便赶紧笑着迎上来：“姐姐刚从姑娘屋里出来？”
离得近了，冬卉瞧着纤云头上的发饰，奉承道：“姐姐这柄鬓梳真真是极好，瞧这垂下来的流苏，光彩熠熠的，衬得人也贵气的很！定是姑娘赏的吧？”
纤云心中得意，嘴上却谦逊，道：“哪里，不过是小玩意儿罢了！等回头你办好了差事，说不准也能得主子的赏赐。”
冬卉道：“我这样在二门上伺候的，自然不比姐姐在姑娘跟前得脸，赏赐更是没的指望的事儿了！倒盼着姐姐若能在姑娘跟前美言几句，便是求之不得了！”
冬卉围着纤云，好一番连篇地夸赞，直夸得纤云眉开眼笑：“我还要去办姑娘的差事，就先不与妹妹多言了，等明儿闲了，咱们姐妹再好好说说话。”
与冬卉分别后，纤云抬手抚了抚头上的鬓梳，笑容里别有深意。
这，可不是叶晚棠赏的。
纤云虽是闲云居的一等丫鬟，是太太亲从她院子里拨给叶晚棠使的，可纤云却在叶晚棠跟前不得脸。叶晚棠除了身边的丫鬟阿月，对别的丫鬟总是冷淡的很，纤云使了许多巧思，也没能取得叶晚棠的信任。
来之前，太太对她委以重任，说叶晚棠来叶家便是为着选秀，等她中了选，进了宫，依着规矩，自己也能被带着进宫去，到那时，自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退一步说，即便叶晚棠落选，进不了宫，太太把她重新调回自己身边，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儿。
但是，谁都知道，叶晚棠空有个叶家嫡长女的身份，内里是什么好处也捞不到。她来闲云居当差的这半年，见叶晚棠资质平平，难成大器，更何况有三姑娘珠玉在前，叶晚棠若想在选秀中出头，只怕单太太那关就过不去。
等叶晚棠落了选……真等她落了选，只怕自己这个一等丫鬟，非但不能调回太太身边去，反而要跟着叶晚棠陪嫁给二少爷的教书先生了！
等到那时，便什么都晚了。
她曾跟二少爷偶然学过几句诗，其中一句便是：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花落空折枝。
她虽不是名花，可也出落的清秀动人，总得为自己寻觅惜花人，好好打算一番才是。
纤云扭着腰肢，嘴角噙着笑意，身姿如拂柳一般袅袅前行。
……
叶晚棠沐浴梳洗过后，换上了一身清爽干净的细棉里衣，才感觉人彻底放松下来。
她披着一件宽松的长袄衫，拥着一床用炭棍熨烫过的厚棉被，歪坐在小榻上，看阿月用茉莉花油给自己抹头发。
小榻边上摆着炭火盆，长长的乌黑的头发，轻轻柔柔地垂在身侧，很快，发丝被暖融融的炭火烘得干爽蓬松，再用细密的檀木梳仔仔细细地梳透，于脑后绾了一个小纂。
屋里都是茉莉花的清雅恬静的香味，格外好闻。
小厨房送来的饭菜已经摆到了一边，果然都是极其清淡的菜色，清淡到无味。左右由炭火烘着，一时也不会冷了。
叶晚棠捧着一碗粳米粥，慢慢地啜。
佐粥的是一碟切瓣咸鸭蛋，一碟子淋了麻油的焯菜心，还有两只豆沙包。
阿月看着那些菜色，皱了眉头，劝道：“虽说饮食要清淡，可这也太清淡了！姑娘总这样吃，身子怎能好的快呢。不如跟小厨房说，从明日起就换回正常的饭菜吧？”
叶晚棠想了想，道：“说不准，今夜过后，府中情状会有异样，咱们先静观就是。而且，这菜也挺好的，清淡，才能养心。”
大半年后，新太太瓜熟蒂落，诞下一对龙凤胎，叶沅再次傻了眼。
他头上的绿帽子不仅格外得绿油油，还是两个绿帽子一起叠戴！
一儿一女都是人家的，却偏占了叶沅嫡长子和嫡长女的名头，叶沅未雨绸缪，想到若干年后，等自己垂垂老矣，自己拼力挣下的家业，就得传给这个便宜儿子了！
叶沅心有不甘，他辗转反侧，绞尽脑汁，终于想起在江西府乡下的方氏大宅里，还有个他名正言顺的亲生女儿。
叶沅想着，还是得认下叶晚棠这个女儿才行。
对上理亏到底儿掉的新岳丈和新太太，叶沅没费什么功夫，便叫他们答应了认叶晚棠为嫡长女，序齿之后，新太太亲生的龙凤胎则为府里的嫡二少爷和嫡三姑娘。
至于方氏那边，依旧还叫叶晚棠放在她身边养着，只是孩子的名字被写进了叶家的族谱里，将来出嫁，叶家自是要为她准备一份嫁妆的。
方氏原先并不肯，一份嫁妆而已，她也出得起。
但是叶沅铁了心要认下这个长女，他那时已经升任通簿，又有那个便宜岳丈撑腰，腰板子硬的很。
他捏着方氏当时诊出喜脉的时间不松手，一口咬定是她在和离之前便已经诊出喜脉，于名分上叶晚棠就是叶家的孩子。
若是方氏不撒手，便只能撕了和离书，重新回到叶家做太太，只是叶家已有新的当家主母，等方氏回来，她这个原来的原配夫人，便只得屈就，做个二房了。
叶沅更是以官职身份做倚仗，扬言要撤了方家的经商令，逼着方家把叶晚棠这个女孩儿的户籍落在叶家。
方氏大怒，又挠花了叶沅的脸。
这桩事儿，拉扯了两三年，最后是方家人劝着，还是依了叶沅的提议为好：
‘别瞧现在还是个小娃娃，时间过的快着呢，等将来孩子长大了要议亲事，叶通簿的嫡长女，自然是要比乡绅方家的小孙女儿更有体面些。’方氏这才应了。
十数年后，叶沅又升迁了。新岳丈大人在他致仕之前最后帮了叶沅一把，把他挪到了正六品的抚州通判的职位上。
叶家这才够得上参加选秀的资格。
……
等他们一行人回到叶家大门前，天刚擦黑。
车马劳顿，太太便吩咐姑娘们各自散去，早些安置，晚间不必来请安了。
叶晚棠在马车上昏昏沉沉地睡了一觉，醒来时腰酸背痛，里衣也被冷汗洇湿，粘腻腻地很不舒服。但好在是捂出了一身汗，风寒好了许多，人已经不烧了。
进了闲云居，阿月接过叶晚棠的大氅，将氅衣搭在窗墙边的衣撑架子上晾开，嘴里叫着今夜当值的丫鬟纤云：“赶紧去小厨房，把姑娘要吃的药熬上！”
纤云应诺点头，笑着问道：“姑娘晚上想吃些什么菜色？一连清淡了好几日了，今天可要换换口味？”
叶晚棠摆摆手，道：“不妨。先给我烧一桶热水来，我要沐浴。”
纤云有些犹豫：“前儿大夫来看诊时曾交代过，近日天冷，姑娘又染了风寒，未免病势延绵，近来还是不要沐浴的好……”
见叶晚棠脸色有些冷淡，她心中一紧，立时改了口，“小厨房里热水都是现成的，姑娘要用，奴婢即刻叫人把热水舀了抬过来，只不过，灶上占着一口锅烧热水，晚饭只怕要晚些时候了。”
叶晚棠嗯了一声，吩咐她先下去：“你去办吧。”
纤云出了屋子，刚走到廊檐下，碰到逢面走来的冬卉，冬卉是二等丫鬟，见了纤云便赶紧笑着迎上来：“姐姐刚从姑娘屋里出来？”
离得近了，冬卉瞧着纤云头上的发饰，奉承道：“姐姐这柄鬓梳真真是极好，瞧这垂下来的流苏，光彩熠熠的，衬得人也贵气的很！定是姑娘赏的吧？”
纤云心中得意，嘴上却谦逊，道：“哪里，不过是小玩意儿罢了！等回头你办好了差事，说不准也能得主子的赏赐。”
冬卉道：“我这样在二门上伺候的，自然不比姐姐在姑娘跟前得脸，赏赐更是没的指望的事儿了！倒盼着姐姐若能在姑娘跟前美言几句，便是求之不得了！”
冬卉围着纤云，好一番连篇地夸赞，直夸得纤云眉开眼笑：“我还要去办姑娘的差事，就先不与妹妹多言了，等明儿闲了，咱们姐妹再好好说说话。”
与冬卉分别后，纤云抬手抚了抚头上的鬓梳，笑容里别有深意。
这，可不是叶晚棠赏的。
纤云虽是闲云居的一等丫鬟，是太太亲从她院子里拨给叶晚棠使的，可纤云却在叶晚棠跟前不得脸。叶晚棠除了身边的丫鬟阿月，对别的丫鬟总是冷淡的很，纤云使了许多巧思，也没能取得叶晚棠的信任。
来之前，太太对她委以重任，说叶晚棠来叶家便是为着选秀，等她中了选，进了宫，依着规矩，自己也能被带着进宫去，到那时，自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退一步说，即便叶晚棠落选，进不了宫，太太把她重新调回自己身边，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儿。
但是，谁都知道，叶晚棠空有个叶家嫡长女的身份，内里是什么好处也捞不到。她来闲云居当差的这半年，见叶晚棠资质平平，难成大器，更何况有三姑娘珠玉在前，叶晚棠若想在选秀中出头，只怕单太太那关就过不去。
等叶晚棠落了选……真等她落了选，只怕自己这个一等丫鬟，非但不能调回太太身边去，反而要跟着叶晚棠陪嫁给二少爷的教书先生了！
等到那时，便什么都晚了。
她曾跟二少爷偶然学过几句诗，其中一句便是：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花落空折枝。
她虽不是名花，可也出落的清秀动人，总得为自己寻觅惜花人，好好打算一番才是。
纤云扭着腰肢，嘴角噙着笑意，身姿如拂柳一般袅袅前行。
……
叶晚棠沐浴梳洗过后，换上了一身清爽干净的细棉里衣，才感觉人彻底放松下来。
她披着一件宽松的长袄衫，拥着一床用炭棍熨烫过的厚棉被，歪坐在小榻上，看阿月用茉莉花油给自己抹头发。
小榻边上摆着炭火盆，长长的乌黑的头发，轻轻柔柔地垂在身侧，很快，发丝被暖融融的炭火烘得干爽蓬松，再用细密的檀木梳仔仔细细地梳透，于脑后绾了一个小纂。
屋里都是茉莉花的清雅恬静的香味，格外好闻。
小厨房送来的饭菜已经摆到了一边，果然都是极其清淡的菜色，清淡到无味。左右由炭火烘着，一时也不会冷了。
叶晚棠捧着一碗粳米粥，慢慢地啜。
佐粥的是一碟切瓣咸鸭蛋，一碟子淋了麻油的焯菜心，还有两只豆沙包。
阿月看着那些菜色，皱了眉头，劝道：“虽说饮食要清淡，可这也太清淡了！姑娘总这样吃，身子怎能好的快呢。不如跟小厨房说，从明日起就换回正常的饭菜吧？”
叶晚棠想了想，道：“说不准，今夜过后，府中情状会有异样，咱们先静观就是。而且，这菜也挺好的，清淡，才能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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