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麒麟儿 第25章
吸收了海妹心头精血的血色巨鲸，瞬间就冲到了巨人跟前，狠狠地一头撞去。这一撞让原本就不太灵活的巨人躲闪不及，连翻了几个滚。
巨人一退，海妹立刻加紧召唤蜃珠，蜃珠飘向岸边。
被巨鲸撞倒，到嘴的美食也即将远去，让本就狂躁的巨人再也忍受不了，烙印在其身体上的电浆爆发出耀眼的光芒，细密的电蛇游走全身，勾勒出层层的奇异图形，最终连接成片，宛如远古披盔冠甲的战神，散发出无尽的威严和暴戾，巨人再次发出低吼，“咄！”冲向了巨鲸。
巨鲸毫不畏惧，再次蓄力撞击，而巨人也不躲闪，反而前跃扑出，双手紧紧按住巨鲸的的头，要将巨鲸奋力甩出。巨鲸则疯狂摆动鲸尾，不让巨人得逞，两个庞然大物在小湖的空中抵死角力。
海妹状若疯癫，又是一口心血喷出。随着心血化作血雾，巨鲸虚影变得更得更凝实了一些，冲撞的力量也更加猛烈。
巨人接连又被撞出几个踉跄。他仰天长啸，双拳捶胸，狰狞毕露，反身再次冲向巨鲸时，动作已是灵动了很多。
“吃了你这杂鱼！”声若雷经天地。
巨掌如钳，十指如钩，指掌之间电光缠绕，死死插入了血色巨鲸的头部。电光接触的部分，霍然像热刀插入牛油，巨鲸凝实的血雾纷纷融化。
不仅如此，巨人就像一头远古巨兽，猛地低下头，大嘴张开，一口咬在巨鲸的头上，任巨鲸如何疯狂摆动，巨人就是一口接一口地不停撕咬，不消片刻就将巨鲸的头部撕咬的“血肉”模糊。这样连撕带咬，每一次都从巨鲸身上带走一大块血雾。
片片血花飞溅，巨鲸的虚影逐渐暗淡。
巨鲸是海妹的蜃珠中的精血所化，可惜海妹的内丹目前还只是虚丹，除去海妹修炼的时日尚短之外，还有个重要原因，就是她吸收的巨鲸的魂魄中记载的功法只是中品，无法完美匹配她的天赋，这就让原本就不善争斗的海妹处处受制于人。
血色巨鲸终于不再灵动，再也无力撞击巨人，巨大的鲸首逐渐变成了一团模糊难辨的血雾。
巨人嗅到了血雾中精血的味道，这对他来说，比水精更具诱惑。他猛一吸气，如狂风卷走漫天落叶，血雾不停被他吸入胸腹。
血色巨鲸不断被蚕食，彻底没有了反击之力。巨大的鲸尾一下与前面的“身体”脱落，朝着半悬在空中的蜃珠一扫，将蜃珠扫向海妹的方向。
穷途末路，断尾求生。
清冷的月色中，海妹的前襟沾满血迹，她背靠着一块假山石，一小股一小股的血沫子从口中止不住的涌出，混杂着滑落的泪水，样子极为凄惨。
多久没有流泪了？上次还是发现小鱼儿不见了，自己一边赶路一边自怨自艾地哭。只有这一个相依为命的弟弟，自己怎么就管不好他呢？自己为什么要冲他发火，就不能好好劝他呢？
现在后悔也没用了，没有机会再劝他了。他会找到那座最高的山吗？他真的会乘风而起变成一只鲲吗？扶摇而起，遨游九天一定很累吧？他会想我这个姐姐吗？
自己总说小鱼儿是小倔种，也许他才是对的吧？如果自己能再强大一些，也不至于拼到两败俱伤，更不会咽下这口窝囊气。
现在旧伤未愈下，强运两败俱伤的功法，雪上加霜，已经伤及了根本。自己还是太弱了，这个恶人遍地的强盗世界，真的不适合自己，就算是今天逃开这个恶神，可明天呢？明天的明天呢？还会遇到多少恶人和恶神？自己连一小块安全所在都难以找到，终究还是要和所有的金光蚌一样，离开这个世界了。
伴月而生，伴月弄影，今天就让这月光伴着自己离开吧，这世界不属于我。
小鱼儿，你要成功啊，要变强啊，姐姐再也不拦着你了。
蜃珠就在不远的地方浮沉，巨鲸的断尾还是没能让蜃珠落在海妹面前，海妹又实在是伤得太厉害了，对蜃珠的召唤时断时续，已经无力对抗水精的拉扯了。一旦等到那巨人吃干净了血雾巨鲸，下一步必然就是来吞噬掉蜃珠。
“妈拉个巴子的！老子最看不惯欺负女人了！听个歌都他么有人捣乱，还让不让人活了？！气死我了！”
骂骂咧咧的声音响起来，一个身影扑向了蜃珠。
步伐奇异，有些拉胯。
在巨人冲出哈苏的身体，去抢夺蜃珠的时候，惊惶的海妹停止了吟唱。然后李康就不情不愿地“醒”了过来，差那么一点就能见到梦中的情人。
美梦未遂，自然心头火气，等看到海妹被拽出小阁，李康气得想跳脚骂街。
在他的世界观里，女人是该被夸、被哄、被宠、被疼爱的。
跟女人打交道，你一定要先夸她天生丽质，长得那叫一个漂亮，如此一来，你就算是个瞎子，也是个有眼光的瞎子。至于瞎子是怎么看到她长得漂亮的，哪有女人关心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如果女人哪个五官单拎出来都不好看，那你一定得夸她的身材，瞧瞧，你就是女人中的女人。
如果女人长得不行，身材也不行，你得点点头，竖起拇指夸她贤惠，哎呀，原来这样才是女人该有的样子。
如果女人长得不行，身材不行，性格也不行，你得赶紧夸她“能干”，说晚了怕你挨拳头。
如果女人长得不行，身材不行，性格不行，还懒得不行，你得夸她聪明，只有聪明的女人才能在这种情况下还能活得那么自在。
如果女人长得不行，身材不行，性格不行，懒得不行，脑子还不行，你得夸她……坚强，因为这样的女人活下来，真的很坚强。
如果……那么你自己找词儿吧。
总之，决不该也决不能欺负女人。像自己才是君子嘛，眼睛里“品”，心里面“评”，嘴上永远夸不停。当着我的面打女人这事，不是不能做，无非就是要从我身上跨过去。
蜃珠在靠近岸边的地方浮沉。李康疾步跑到岸边，一个飞跃，空中一阵乱抓，“噗通”一声摔进了湖中。
咦？没够到？再来！
“噗通”！再来！
“噗通”！奶奶的，再来！
李康这次真红眼了，大喝一声“神仙保佑！”几下解开衣服抓在手中。还好还好，该露的地方露了，不该露的地方……也不差这一点儿了。身子都掉井里了，耳朵还能挂得住？
人再次高高跃起，衣衫在半空中挥出到极限，还真的刚好兜住了蜃珠。
大喜之下的李康，顾不得浑身尽湿，春光隐现，抓起衣服里裹着的蜃珠爬上了岸。迅速走到海妹身前，看到海妹瞪着大眼望着他，不禁脸一红，拿衣服挡着怕光球跑了，不拿衣服挡着怕球跑了光，终于，他长叹一声：“姑娘，闭眼吧……不是，是你可以闭上眼睛了，也不是……”
海妹仍是愣愣地看着他。
“女人你，看够了吗？”李康挺了挺胸膛，嗯，这点自信还是有的，尤其断句和话中的意蕴还是不错的，更难得的是嗓音醇厚。
“看够了的话……赶紧跑啊！”
李康将衣服往海妹手上一塞，急道。
虚影巨人正裹在巨鲸所化的血雾之中忙着吸收残余精血，现在正是海妹逃走的良机。李康见海妹还呆望着自己，心里替她着急。
确认了这个人似乎没有恶意，将李康递过来的衣服紧紧贴在胸口，蜃珠回归本体。海妹挣扎着起身，刚走了两步，身形就开始摇摇晃晃。
李康一见海妹伤得如此严重，暗叹一声：“看来只有帮人帮到底了。”
几步赶到海妹身前，李康弯腰矮身，急道：“快上来，我背着你。”话未说完，就拉住海妹的手往自己肩上一搭，再抄起海妹的双腿，将海妹背起来，撒腿就跑。
一颠一颠的，步伐仍旧奇异。
“你是谁？为什么帮我？”海妹上身紧贴着李康，胳膊围绕着李康的脖颈，双腿被李康的双手紧紧箍着，浑身僵硬，使不出一点力气。从小到大她都没被人碰过，更何况是被一个都快赤身裸体的男人这样的亲密接触。
姑娘，现在不是聊三观的时候啊，咱们在跑路呢，好歹跑路成功之后再慢慢说说八字，聊聊人生什么的。
“嚇……呼……姑娘不用怕……我就是个一般人……吃花生可以不就酒……有钱就不爱出门……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普通人……呼……姑娘还中意吗？”李康简单总结了自己的特点，捡重点的说。
男人的话，海妹不太懂。
一个恶狠狠的声音从半空砸来：“小妖精，乖乖献出内丹，饶你不死。”虚影巨人终于吞噬完血雾巨鲸，悬在湖面之上，湖中水精仍在缕缕不绝地进入他的身体，让他变得灵动了不少，见海妹两人逃跑，戟指对着海妹喝道。
居高临下。
“不用跑了，跑不掉的，你放我下来吧。”海妹在李康的背上凄凄说道。
李康慢慢停下脚步，将海妹小心放下来。都怪自己自作聪明，被那个蛮子拖着来鬼宅的路上，其实是看到了衙门里的熟人，自己演戏上了头，愣是示意那人不要多管闲事，结果不仅自己扯了蛋，现在还落了个被人痛打落水狗的地步。要是现在有上百个人手，何至于连跑路都没个人打打掩护。
虽然已经蜃珠归体，海妹其实也只能算从鬼门关前后退了半步，远未摆脱危机。刚才和巨人硬碰硬的战斗，让海妹的内丹蜃珠受到前所未有的创伤，一回本体，就彻底蛰伏起来，而海妹因强运功法伤及根本，更甚于旧伤复发带来的伤害，弄不好还有可能影响今后的大道修行。可以说现在的海妹真的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根本无法再对抗追来的虚影巨人，只有听天由命的份儿了。
海妹摇晃着站直身体，紧紧抿着嘴唇，一语不发，摆明了是少废话，想打架就来吧。
“你能……不能……把衣衫还我？”李康看到海妹仍然下意识紧紧抱着自己的衣服，一点归还的意思都没有，这就有辱自己斯文了。天大地大，面子最大，于是只好羞答答的玫瑰静悄悄地说，眼角偷瞄了海妹一眼。一眼之后，令其自傲的断句似乎就出了点问题。
然后他又瞄了一眼。不敢置信。
这女人脸蛋长得哈……过！
身材嘛……过！
脾气……过！
能耐、脑子……就冲逃命时还有心思聊三观，算了，都过吧，直接下滑到“坚强”那一项吧。唉，可惜了我对你这妖精的美好遐思。
李康是个聪明人，自幼博览群书，尤其喜欢看、喜欢听神仙鬼怪的志异故事，绝对称得上上知神仙家事，下知鬼怪八卦，所以他早就猜出海妹不是鬼，是个妖精，而且十有八九还是传说中专以歌声迷惑人的蜃精。
李康一直有个梦想，这辈子一定要找一个与众不同的女人为妻。
怎么与众不同？还有比有个妖精当老婆更拉风的吗？更何况还是以迷惑能力著称的蜃精！想想都觉得兴奋。可他猜对了开头，却没料到结果。
妖精啊，你伤我的心啊，都有这样的天赋了，怎么就能跌出前五项呢？大眼睛就可以了，可你配什么浓眉呀，小瘦腰不错，为啥连胸也瘦呢？哎呦，姑娘你努力错了方向啊！
愁死。
唉，吾命苦，原本以为会有段举世无双的感情等着自己，都准备牺牲色相了，没想到自己这个英雄，救了一个妖“坚强”！即便这个妖“坚强”是个蜃精，可自己胆子要养到多肥才能下得去手？
我那么喜欢神仙鬼怪，可为啥不修仙？我是只想在滚滚红尘中撒泼打滚啊。找个老婆还要逼着我心灵也得过安检，纯洁之后再纯洁？老天啊，你对我太狠了吧？
可眼前这个伤了自己心的女人，眼神中是无助的凄凉，不屈的倔强，为什么会莫名地让自己心痛？难道自己真的纯洁了？不会吧？！
脑子里一团糟，脚下却不由自主地向前迈了两步，李康有意无意地挡住了海妹瘦弱的身形。
天色已晚，月色渐浓，湖边几缕清风升起，掠过了这个不着调的男人，那夸张的一晃一晃的肩膀上缀满月色，披散的发梢上，还坠着颗颗饱满的水珠，像远天的星。光影里的海妹莫名觉得这人像一座山，不算巍峨，可生机勃然，让人感到安宁轻松。
海妹头一次升起了一个念头，看来不是所有的人都是坏人，也有不那么坏的人在这世上有说有笑。
李康望向慢悠悠追上来的巨人。
心情不好，看谁都碍眼。嘁，穿着开裆裤站在高处是不是很凉爽？见过吹的，头次见你这样子吹的！大概你就是那蛮子的靠山吧？也不知道从哪个小庙钻出来的野神，先套套你的话，好说话呢，豁出去了送你两个冷猪头，不好说话呢，过了今日，老子敢带人抄了你家，把你的塑像砸个稀巴烂。
等等，那两个小哥儿要干什么？
哎呦，这俩小哥儿绝对是妙人啊！要得要得！我得好好配合他们。
“这位上神，请问神讳怎么称呼？男神还是女神啊？神庙何处？封神证的号码是多少？”李康抖肩抖腿抖腔调。
“……”
“上神和湖里的那人是什么关系？什么时候认识的？”
“……”
“您有权保持沉默，您所说的每句话都将作为呈堂证供……”
“滚！”
“如果你对执行办案人员不予配合，并言语侮辱……那我就走了啊。”
李康心里有底了，这位就是个无证无庙无香火的三无野神，看着气势汹汹，估计也就这两把刷子了。
呵呵，一会看人家怎么收拾你。
原本黎旸和贾亭衣只是大着胆子来这儿想捉个小鬼儿谈笔生意的，其实胡闹捣蛋的成分更多一些。父愁的年纪，更多的是相互借胆冒险，谁也不想认怂。可生意还没找落，天上的馅饼也没掉下来，倒是惊喜变成惊险，意外连着意外，眨眼之间事情已经发展到远超出两个少年人的想象了。
自从哈苏越来越怪异，呆立湖中不动，然后头顶上冲出一个虚影巨人，和对面光球中冲出的巨鲸抵死角力，又是血雾，又是闪电地拼了个你死我活，俩少年就瞪大了眼，张大了嘴，变身成了两座小泥塑。这场惊心动魄的大战，深深震撼了他俩。以前最多也只是在城隍庙听算命先生莫夏讲讲故事，聊聊江湖传说，就已经让他俩一惊一乍，惊奇不已了，如今却是亲眼看到与江湖传说根本不可同日而语的神仙斗法，这已经不是过不过瘾能形容了，而是彻底超出了少年的认知范畴。
等到李康背着海妹一路狂逃，两人才从震惊中稍稍回了回神。
未知会给大多数人带来恐惧，也会给另一些人带来兴奋和刺激。有人在刺激之下崩溃，有人在刺激之下分泌更多的多巴胺。一样米养出百样人。
“这个人你认识不？”黎旸急声问道。
“不认识，看着像个街溜子嘛，不过有点仗义咧。”贾亭衣摇头回道。除了黎旸和莫瞎子，对谁的评价都是永远的四平八稳。
“也没准儿是见色起意嘛，不过那个半空中的大个子更不是东西！”黎旸觉得被街溜子抢了风头是件莫得面子的事情，话里就带了点醋味。
“是咧。”贾亭衣同感。
“还是你说得对，鬼神这玩意儿靠不住，你看那个大个子从蛮子头顶一冲出来，蛮子就变得半死不活了，呵，看来那蛮子不是找了个靠山，是找了个随时能压死他的大山。幸亏咱俩没和鬼神谈生意，不然现在就是俩傻子了。”
“是的嘛，想想后怕哩。我猜这就是莫瞎子说过的‘夺舍’。”
“我看也像‘夺舍’，看来生意不能瞎谈，不然赔大了。”黎旸缩了缩脖子。
“是的是的，咱俩明明是善意的嘛，可那个女鬼一上来就坑咱们，还结下了梁子，这个男鬼看着比女鬼还凶，更不能谈生意咧。唉，这次真是赔大了泥。”贾亭衣也不自觉缩了缩脖子。
“不甘心啊。”黎旸使劲捏着鼻子。
“现在咱俩咋办？要不……趁这机会溜吧。”今天一天的运气都不好，事事都不太顺，贾亭衣打起了退堂鼓。
“别急别急，让我想想……你说，咱能不能赌把大的？连本带利全赚回来？”黎旸人小鬼大，眼珠子乱转，瞧了瞧外面，低声问道。
“想清楚啊，一定要想清楚啊，咱俩没有几两酒肉哩，莫得本钱掀桌子。”贾亭衣忽然觉得心头慌得不行。
【本章完】
巨人一退，海妹立刻加紧召唤蜃珠，蜃珠飘向岸边。
被巨鲸撞倒，到嘴的美食也即将远去，让本就狂躁的巨人再也忍受不了，烙印在其身体上的电浆爆发出耀眼的光芒，细密的电蛇游走全身，勾勒出层层的奇异图形，最终连接成片，宛如远古披盔冠甲的战神，散发出无尽的威严和暴戾，巨人再次发出低吼，“咄！”冲向了巨鲸。
巨鲸毫不畏惧，再次蓄力撞击，而巨人也不躲闪，反而前跃扑出，双手紧紧按住巨鲸的的头，要将巨鲸奋力甩出。巨鲸则疯狂摆动鲸尾，不让巨人得逞，两个庞然大物在小湖的空中抵死角力。
海妹状若疯癫，又是一口心血喷出。随着心血化作血雾，巨鲸虚影变得更得更凝实了一些，冲撞的力量也更加猛烈。
巨人接连又被撞出几个踉跄。他仰天长啸，双拳捶胸，狰狞毕露，反身再次冲向巨鲸时，动作已是灵动了很多。
“吃了你这杂鱼！”声若雷经天地。
巨掌如钳，十指如钩，指掌之间电光缠绕，死死插入了血色巨鲸的头部。电光接触的部分，霍然像热刀插入牛油，巨鲸凝实的血雾纷纷融化。
不仅如此，巨人就像一头远古巨兽，猛地低下头，大嘴张开，一口咬在巨鲸的头上，任巨鲸如何疯狂摆动，巨人就是一口接一口地不停撕咬，不消片刻就将巨鲸的头部撕咬的“血肉”模糊。这样连撕带咬，每一次都从巨鲸身上带走一大块血雾。
片片血花飞溅，巨鲸的虚影逐渐暗淡。
巨鲸是海妹的蜃珠中的精血所化，可惜海妹的内丹目前还只是虚丹，除去海妹修炼的时日尚短之外，还有个重要原因，就是她吸收的巨鲸的魂魄中记载的功法只是中品，无法完美匹配她的天赋，这就让原本就不善争斗的海妹处处受制于人。
血色巨鲸终于不再灵动，再也无力撞击巨人，巨大的鲸首逐渐变成了一团模糊难辨的血雾。
巨人嗅到了血雾中精血的味道，这对他来说，比水精更具诱惑。他猛一吸气，如狂风卷走漫天落叶，血雾不停被他吸入胸腹。
血色巨鲸不断被蚕食，彻底没有了反击之力。巨大的鲸尾一下与前面的“身体”脱落，朝着半悬在空中的蜃珠一扫，将蜃珠扫向海妹的方向。
穷途末路，断尾求生。
清冷的月色中，海妹的前襟沾满血迹，她背靠着一块假山石，一小股一小股的血沫子从口中止不住的涌出，混杂着滑落的泪水，样子极为凄惨。
多久没有流泪了？上次还是发现小鱼儿不见了，自己一边赶路一边自怨自艾地哭。只有这一个相依为命的弟弟，自己怎么就管不好他呢？自己为什么要冲他发火，就不能好好劝他呢？
现在后悔也没用了，没有机会再劝他了。他会找到那座最高的山吗？他真的会乘风而起变成一只鲲吗？扶摇而起，遨游九天一定很累吧？他会想我这个姐姐吗？
自己总说小鱼儿是小倔种，也许他才是对的吧？如果自己能再强大一些，也不至于拼到两败俱伤，更不会咽下这口窝囊气。
现在旧伤未愈下，强运两败俱伤的功法，雪上加霜，已经伤及了根本。自己还是太弱了，这个恶人遍地的强盗世界，真的不适合自己，就算是今天逃开这个恶神，可明天呢？明天的明天呢？还会遇到多少恶人和恶神？自己连一小块安全所在都难以找到，终究还是要和所有的金光蚌一样，离开这个世界了。
伴月而生，伴月弄影，今天就让这月光伴着自己离开吧，这世界不属于我。
小鱼儿，你要成功啊，要变强啊，姐姐再也不拦着你了。
蜃珠就在不远的地方浮沉，巨鲸的断尾还是没能让蜃珠落在海妹面前，海妹又实在是伤得太厉害了，对蜃珠的召唤时断时续，已经无力对抗水精的拉扯了。一旦等到那巨人吃干净了血雾巨鲸，下一步必然就是来吞噬掉蜃珠。
“妈拉个巴子的！老子最看不惯欺负女人了！听个歌都他么有人捣乱，还让不让人活了？！气死我了！”
骂骂咧咧的声音响起来，一个身影扑向了蜃珠。
步伐奇异，有些拉胯。
在巨人冲出哈苏的身体，去抢夺蜃珠的时候，惊惶的海妹停止了吟唱。然后李康就不情不愿地“醒”了过来，差那么一点就能见到梦中的情人。
美梦未遂，自然心头火气，等看到海妹被拽出小阁，李康气得想跳脚骂街。
在他的世界观里，女人是该被夸、被哄、被宠、被疼爱的。
跟女人打交道，你一定要先夸她天生丽质，长得那叫一个漂亮，如此一来，你就算是个瞎子，也是个有眼光的瞎子。至于瞎子是怎么看到她长得漂亮的，哪有女人关心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如果女人哪个五官单拎出来都不好看，那你一定得夸她的身材，瞧瞧，你就是女人中的女人。
如果女人长得不行，身材也不行，你得点点头，竖起拇指夸她贤惠，哎呀，原来这样才是女人该有的样子。
如果女人长得不行，身材不行，性格也不行，你得赶紧夸她“能干”，说晚了怕你挨拳头。
如果女人长得不行，身材不行，性格不行，还懒得不行，你得夸她聪明，只有聪明的女人才能在这种情况下还能活得那么自在。
如果女人长得不行，身材不行，性格不行，懒得不行，脑子还不行，你得夸她……坚强，因为这样的女人活下来，真的很坚强。
如果……那么你自己找词儿吧。
总之，决不该也决不能欺负女人。像自己才是君子嘛，眼睛里“品”，心里面“评”，嘴上永远夸不停。当着我的面打女人这事，不是不能做，无非就是要从我身上跨过去。
蜃珠在靠近岸边的地方浮沉。李康疾步跑到岸边，一个飞跃，空中一阵乱抓，“噗通”一声摔进了湖中。
咦？没够到？再来！
“噗通”！再来！
“噗通”！奶奶的，再来！
李康这次真红眼了，大喝一声“神仙保佑！”几下解开衣服抓在手中。还好还好，该露的地方露了，不该露的地方……也不差这一点儿了。身子都掉井里了，耳朵还能挂得住？
人再次高高跃起，衣衫在半空中挥出到极限，还真的刚好兜住了蜃珠。
大喜之下的李康，顾不得浑身尽湿，春光隐现，抓起衣服里裹着的蜃珠爬上了岸。迅速走到海妹身前，看到海妹瞪着大眼望着他，不禁脸一红，拿衣服挡着怕光球跑了，不拿衣服挡着怕球跑了光，终于，他长叹一声：“姑娘，闭眼吧……不是，是你可以闭上眼睛了，也不是……”
海妹仍是愣愣地看着他。
“女人你，看够了吗？”李康挺了挺胸膛，嗯，这点自信还是有的，尤其断句和话中的意蕴还是不错的，更难得的是嗓音醇厚。
“看够了的话……赶紧跑啊！”
李康将衣服往海妹手上一塞，急道。
虚影巨人正裹在巨鲸所化的血雾之中忙着吸收残余精血，现在正是海妹逃走的良机。李康见海妹还呆望着自己，心里替她着急。
确认了这个人似乎没有恶意，将李康递过来的衣服紧紧贴在胸口，蜃珠回归本体。海妹挣扎着起身，刚走了两步，身形就开始摇摇晃晃。
李康一见海妹伤得如此严重，暗叹一声：“看来只有帮人帮到底了。”
几步赶到海妹身前，李康弯腰矮身，急道：“快上来，我背着你。”话未说完，就拉住海妹的手往自己肩上一搭，再抄起海妹的双腿，将海妹背起来，撒腿就跑。
一颠一颠的，步伐仍旧奇异。
“你是谁？为什么帮我？”海妹上身紧贴着李康，胳膊围绕着李康的脖颈，双腿被李康的双手紧紧箍着，浑身僵硬，使不出一点力气。从小到大她都没被人碰过，更何况是被一个都快赤身裸体的男人这样的亲密接触。
姑娘，现在不是聊三观的时候啊，咱们在跑路呢，好歹跑路成功之后再慢慢说说八字，聊聊人生什么的。
“嚇……呼……姑娘不用怕……我就是个一般人……吃花生可以不就酒……有钱就不爱出门……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普通人……呼……姑娘还中意吗？”李康简单总结了自己的特点，捡重点的说。
男人的话，海妹不太懂。
一个恶狠狠的声音从半空砸来：“小妖精，乖乖献出内丹，饶你不死。”虚影巨人终于吞噬完血雾巨鲸，悬在湖面之上，湖中水精仍在缕缕不绝地进入他的身体，让他变得灵动了不少，见海妹两人逃跑，戟指对着海妹喝道。
居高临下。
“不用跑了，跑不掉的，你放我下来吧。”海妹在李康的背上凄凄说道。
李康慢慢停下脚步，将海妹小心放下来。都怪自己自作聪明，被那个蛮子拖着来鬼宅的路上，其实是看到了衙门里的熟人，自己演戏上了头，愣是示意那人不要多管闲事，结果不仅自己扯了蛋，现在还落了个被人痛打落水狗的地步。要是现在有上百个人手，何至于连跑路都没个人打打掩护。
虽然已经蜃珠归体，海妹其实也只能算从鬼门关前后退了半步，远未摆脱危机。刚才和巨人硬碰硬的战斗，让海妹的内丹蜃珠受到前所未有的创伤，一回本体，就彻底蛰伏起来，而海妹因强运功法伤及根本，更甚于旧伤复发带来的伤害，弄不好还有可能影响今后的大道修行。可以说现在的海妹真的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根本无法再对抗追来的虚影巨人，只有听天由命的份儿了。
海妹摇晃着站直身体，紧紧抿着嘴唇，一语不发，摆明了是少废话，想打架就来吧。
“你能……不能……把衣衫还我？”李康看到海妹仍然下意识紧紧抱着自己的衣服，一点归还的意思都没有，这就有辱自己斯文了。天大地大，面子最大，于是只好羞答答的玫瑰静悄悄地说，眼角偷瞄了海妹一眼。一眼之后，令其自傲的断句似乎就出了点问题。
然后他又瞄了一眼。不敢置信。
这女人脸蛋长得哈……过！
身材嘛……过！
脾气……过！
能耐、脑子……就冲逃命时还有心思聊三观，算了，都过吧，直接下滑到“坚强”那一项吧。唉，可惜了我对你这妖精的美好遐思。
李康是个聪明人，自幼博览群书，尤其喜欢看、喜欢听神仙鬼怪的志异故事，绝对称得上上知神仙家事，下知鬼怪八卦，所以他早就猜出海妹不是鬼，是个妖精，而且十有八九还是传说中专以歌声迷惑人的蜃精。
李康一直有个梦想，这辈子一定要找一个与众不同的女人为妻。
怎么与众不同？还有比有个妖精当老婆更拉风的吗？更何况还是以迷惑能力著称的蜃精！想想都觉得兴奋。可他猜对了开头，却没料到结果。
妖精啊，你伤我的心啊，都有这样的天赋了，怎么就能跌出前五项呢？大眼睛就可以了，可你配什么浓眉呀，小瘦腰不错，为啥连胸也瘦呢？哎呦，姑娘你努力错了方向啊！
愁死。
唉，吾命苦，原本以为会有段举世无双的感情等着自己，都准备牺牲色相了，没想到自己这个英雄，救了一个妖“坚强”！即便这个妖“坚强”是个蜃精，可自己胆子要养到多肥才能下得去手？
我那么喜欢神仙鬼怪，可为啥不修仙？我是只想在滚滚红尘中撒泼打滚啊。找个老婆还要逼着我心灵也得过安检，纯洁之后再纯洁？老天啊，你对我太狠了吧？
可眼前这个伤了自己心的女人，眼神中是无助的凄凉，不屈的倔强，为什么会莫名地让自己心痛？难道自己真的纯洁了？不会吧？！
脑子里一团糟，脚下却不由自主地向前迈了两步，李康有意无意地挡住了海妹瘦弱的身形。
天色已晚，月色渐浓，湖边几缕清风升起，掠过了这个不着调的男人，那夸张的一晃一晃的肩膀上缀满月色，披散的发梢上，还坠着颗颗饱满的水珠，像远天的星。光影里的海妹莫名觉得这人像一座山，不算巍峨，可生机勃然，让人感到安宁轻松。
海妹头一次升起了一个念头，看来不是所有的人都是坏人，也有不那么坏的人在这世上有说有笑。
李康望向慢悠悠追上来的巨人。
心情不好，看谁都碍眼。嘁，穿着开裆裤站在高处是不是很凉爽？见过吹的，头次见你这样子吹的！大概你就是那蛮子的靠山吧？也不知道从哪个小庙钻出来的野神，先套套你的话，好说话呢，豁出去了送你两个冷猪头，不好说话呢，过了今日，老子敢带人抄了你家，把你的塑像砸个稀巴烂。
等等，那两个小哥儿要干什么？
哎呦，这俩小哥儿绝对是妙人啊！要得要得！我得好好配合他们。
“这位上神，请问神讳怎么称呼？男神还是女神啊？神庙何处？封神证的号码是多少？”李康抖肩抖腿抖腔调。
“……”
“上神和湖里的那人是什么关系？什么时候认识的？”
“……”
“您有权保持沉默，您所说的每句话都将作为呈堂证供……”
“滚！”
“如果你对执行办案人员不予配合，并言语侮辱……那我就走了啊。”
李康心里有底了，这位就是个无证无庙无香火的三无野神，看着气势汹汹，估计也就这两把刷子了。
呵呵，一会看人家怎么收拾你。
原本黎旸和贾亭衣只是大着胆子来这儿想捉个小鬼儿谈笔生意的，其实胡闹捣蛋的成分更多一些。父愁的年纪，更多的是相互借胆冒险，谁也不想认怂。可生意还没找落，天上的馅饼也没掉下来，倒是惊喜变成惊险，意外连着意外，眨眼之间事情已经发展到远超出两个少年人的想象了。
自从哈苏越来越怪异，呆立湖中不动，然后头顶上冲出一个虚影巨人，和对面光球中冲出的巨鲸抵死角力，又是血雾，又是闪电地拼了个你死我活，俩少年就瞪大了眼，张大了嘴，变身成了两座小泥塑。这场惊心动魄的大战，深深震撼了他俩。以前最多也只是在城隍庙听算命先生莫夏讲讲故事，聊聊江湖传说，就已经让他俩一惊一乍，惊奇不已了，如今却是亲眼看到与江湖传说根本不可同日而语的神仙斗法，这已经不是过不过瘾能形容了，而是彻底超出了少年的认知范畴。
等到李康背着海妹一路狂逃，两人才从震惊中稍稍回了回神。
未知会给大多数人带来恐惧，也会给另一些人带来兴奋和刺激。有人在刺激之下崩溃，有人在刺激之下分泌更多的多巴胺。一样米养出百样人。
“这个人你认识不？”黎旸急声问道。
“不认识，看着像个街溜子嘛，不过有点仗义咧。”贾亭衣摇头回道。除了黎旸和莫瞎子，对谁的评价都是永远的四平八稳。
“也没准儿是见色起意嘛，不过那个半空中的大个子更不是东西！”黎旸觉得被街溜子抢了风头是件莫得面子的事情，话里就带了点醋味。
“是咧。”贾亭衣同感。
“还是你说得对，鬼神这玩意儿靠不住，你看那个大个子从蛮子头顶一冲出来，蛮子就变得半死不活了，呵，看来那蛮子不是找了个靠山，是找了个随时能压死他的大山。幸亏咱俩没和鬼神谈生意，不然现在就是俩傻子了。”
“是的嘛，想想后怕哩。我猜这就是莫瞎子说过的‘夺舍’。”
“我看也像‘夺舍’，看来生意不能瞎谈，不然赔大了。”黎旸缩了缩脖子。
“是的是的，咱俩明明是善意的嘛，可那个女鬼一上来就坑咱们，还结下了梁子，这个男鬼看着比女鬼还凶，更不能谈生意咧。唉，这次真是赔大了泥。”贾亭衣也不自觉缩了缩脖子。
“不甘心啊。”黎旸使劲捏着鼻子。
“现在咱俩咋办？要不……趁这机会溜吧。”今天一天的运气都不好，事事都不太顺，贾亭衣打起了退堂鼓。
“别急别急，让我想想……你说，咱能不能赌把大的？连本带利全赚回来？”黎旸人小鬼大，眼珠子乱转，瞧了瞧外面，低声问道。
“想清楚啊，一定要想清楚啊，咱俩没有几两酒肉哩，莫得本钱掀桌子。”贾亭衣忽然觉得心头慌得不行。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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