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生活会让人委屈但一定不要哭
时间流转很快，一学期一眨眼就快结束了。杭州的冬天实在太冷，虽然还没放假但整个城市早已笼罩在浓厚的年味中。每天步行上班都能感受到空气中弥漫的过年气息。虽然我只是个教师行业的新手，可这四五个月我赢得了不错的战果。我为1班和2班的语文成绩付出的一切没有白费。两位班主任邀请班级的任课老师吃了一顿饭，聚餐的氛围十分融洽。在红酒和暖洋洋的灯光下，他们轻声笑着，夸奖我是他们合作带班中的好伙伴。“周老师，你真的是我们班的幸星，“1班班主任笑眯眯地说。带着点醉意我对他们表达了感谢，感谢他们包容了我这个新人，一直帮助我进步。不过和同学科小组的聚餐相比，这里的氛围简直是天堂。毕竟同学科老师存在竞争关系，初出茅庐的新教师在带班成绩上超过了一些资深教师。他们中的一些人对我多少有些不满。可我怎么能跟他们比呢？他们身上加持的荣誉不是我的一两次成绩能比得过。
上次同组聚餐让我就很无奈。“周老师，你这个新人出场就夺人风头啊，“李老师靠在旁边王若依的肩上，看似玩笑话可带着些许的酸涩。我苦笑一下化解尴尬，“都是运气好，还有你们的帮助。“这些微妙的对话，让我如坐针毡。我实在不想待在这里但是没有办法，平时和他们接触的时间更多。虽然讨好他们让我有点厌恶，但是为了工作我可以忍受，只要他们不挡我评级和涨工资的道路。
这半年间，我几乎没有真正休息看看这个活力的城市。在我来杭州之前常常幻想着一旦有了工作，我就把自己打扮CD市女性，穿着时髦的衣服，逛逛商场，享受一杯咖啡，逐渐融入这个城市的节奏。但实际情况是，我每天都忙着工作，生活变成一条直线，从住所到学校，再从学校返回住所。学校的假期终于来了，我个人的浪漫时光也终于来了。我给妈妈打了电话，告诉她大年三十那天回家，我编了一个借口说还有几天的工作要忙。实际上，我想给自己留点时间，去电影院看一场电影，去四季青逛逛，找一些漂亮的衣服，至少有这几天，我可以把自己当作是杭州人过一下那种慢生活。
新购的空调使这个冬天没有让我感到太过寒冷，尽管外面的温度时常接近零下七度，窗户上凝结的厚厚雾气也没有给我带来丝毫的痛苦。独处的这些日子，我享受着自由享受着放松，每一寸肌肤都自在舒展没有丝毫压力。大年三十的早晨，室内的温暖和被窝的柔软让我舍不得离开。睁开眼睛时已经10点了。我匆忙起床因为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整理房间的任务摆在眼前，而且离下午两点的高铁时间越来越近了。我扫视着周围，思考着该从哪里开始。
今天，我必须回家。我不知道父亲的表情会是怎样的，他的脸色总是让我紧张。母亲的期盼像磁铁，她期待我回去。我开始忙碌起来，把被子整齐地叠好放进衣柜，床上、桌子、洗衣机、凳子都铺了一层布以防尘土。行李箱里整齐地放着我回家过年的新衣，大概会在家待上十几天。前几天我给妈妈买了一套新的大衣和鞋子，还选了一些品质上乘的茶叶带回去给爸爸。
准备的东西实在是太多，我有些吃力地托着行李到地铁站前往高铁站，得亏今天穿着羽绒服和牛仔裤，行动还算灵活。不过明年我要把工资攒下来买一辆简单的代步车这样直接开车回家就方便多了。
车窗外的景色随着夕阳的余晖逐渐变得熟悉，我到村口差不多傍晚五点，我妈早在那等我了，她告诉我年夜饭已经准备好了还急着帮我拿行李。半年未见，她老了些，扎起的头发里透出几缕白发。“妈，你别操心我力气大着呢，自己能拿。“我对她说。她看着我，“这半年没见，你瘦了好多。在学校压力很大吧？“听到她我一愣，母亲往常冷淡的态度完全不见了，她现在的关心让我有些惊讶。我轻轻摇了摇头，“不累的。“我提起行李往家走去。家门开着，我爸已经坐在桌前夹着菜。他瞥了我一眼冷冰冰地说：“你还知道回来啊。“我装作没有听见他的讽刺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保持平静，“爸这是杭州带过来的龙井茶，口感清香，买来给您试试。“
他看了我一眼，皱着眉说：“我养你这么大，你只给我买这点东西。“我没回应他，我这半年的积蓄确实寥寥无几。我看着他端起白酒杯，像是在思考什么，我没有反驳他，今晚是除夕我希望我们都能过个好年。我妈则避免加入我们的争论，她一边佯装看不见，一边为我准备好筷子和碗。桌子上的菜几乎都是我喜欢的，大闸蟹、蒜苗牛肉、红烧虾、雪蛤、大豆猪蹄，主食则是炒粉干，这些美食都是只有过年才吃得到。我们三人安静地坐在餐桌前，只有筷子碰撞盘子的声音。很快我就吃饱了我放下筷子，拿起手机开始刷起了视频。
我的父亲突然停下了手中的筷子。他的双眼（让我害怕）紧紧地盯着我，一语不发。然后，他的嘴角抽动了一下，开始说话：“你在那边已经找了一份小打小闹的工作，有了你自己的生活，该尝试的都让你去尝试了。过完今天你就24岁了，这个新年，你得准备去相亲。你的姑姑帮你找了几个条件优越的男孩子，他们都是镇上的。过几天约个时间你见见他们，如果看中谁，就早点定下来。一个女孩子没必要一直在外面奔波。早点成家，生个孩子，我们离得近可以互相照应。我已经为你打算好了，听我的。”
他的话就是无数把刀子，我不敢相信这是我亲父亲说出来的话。我不确定他是不是真的在为我的未来考虑，还是希望把我嫁出去换来更高的彩礼。我的怒火难以压制忍不住顶了嘴：“我不去相亲，过完年我还是会回去工作。你是想卖我换彩礼吗？”他震怒跳起来咆哮道：“你这说的什么话！我这都为了你好！”我控制不住情绪眼泪开始在眼眶中打转我问他：“你真的为了我吗？我不想嫁人，我工作很开心，可以养活自己。我不明白为什么你这么着急把我嫁出去。”
他猛地把筷子朝我这边甩来。筷子砸在我的眼睛上疼痛瞬间席卷整个脸，我吓得以为眼睛要瞎了，赶忙捂住眼睛逃回自己的房间。我母亲看着这一切她无法反抗她的丈夫，但她又担心我受伤马上跟在我后面，小心翼翼地扶我上楼。
在房间的微光中，母亲仔细打量我受伤的眼睛。上眼皮出现紫色的瘀青所幸没有伤到眼球，她眼角的泪水流了下来。“你为什么要和他争执？”她怪我，“你了解他的气，你要忍耐，你不想相亲，那就不去。来闭上眼睛，再让我看看。”检查完，她赶紧离开房间到卫生间拿了湿毛巾来敷我的眼睛。
我哭得无声只是身体抽搐，泪水像瀑布一样“妈我知道今天除夕，本来也不想吵架。但是他总是这样不管我愿不愿意，都强迫我听他的安排。我还不想这么早就结婚。”母亲轻声地说：“我听说他和你姑姑约好的相亲是在初五，你初二就回去杭州吧。”我停下了哭泣疑惑地看着她，“难道你不是和爸一样的想法吗？”她摇了摇头，“我和他的想法，一样也不一样。我们很久没有好好谈过话了。你爸并不是不关心你，他只是有他自己的考虑。我相信他确实是为了你好。但是，你和他之间的误会已经越来越深，我也有没什么办法......”“他为了我好？”我更加生气，“我感受不到。他都打我了，妈你为什么还要帮他？”
母亲看着我，轻轻地抚平我散乱的头发，将它们塞到我的耳后，她的眼神带着一种怯懦转向了别处。她开口，声音低低的，仿佛在对自己说话：“你还太年轻了，我也不希望你这么早就把自己束缚住。”她的话语带着犹豫似乎在寻找最恰当的语言，终于她继续道：“去年10月份你还在大学，有一天，我正在外面洗衣服。你爸突然拎回了一堆菜，让我马上去烧。我正忙着，看着那么多菜，心里很烦，我就让你爸自己先去洗那些菜，我过后再去烧。”
她的话语在回忆中缓缓流淌，即便她没有受过多少教育，但她的方言让我能看到那天发生的事情的每个细节。“我忙完了就走进厨房，看见满桌的菜，大概有十几种。我在心里嘀咕啊，他今天怎么突然买这么多菜回来，还要我马上烧。”她停顿了一下，“后来，我才知道原来是请了你姑姑一家和你叔叔一家来吃饭。我们结婚这么久，你爸从没花过这么多钱给我，请亲戚们吃饭他一点也不小气。而且啊事前他没和我商量，直接就让我去烧菜。”
“那一顿饭，我整整烧了三个小时。中午12点，菜才准备好。”母亲的脸上出现了一丝苦笑，“菜一上桌，你爸就让所有的亲戚赶紧开始吃饭。他在大家的面前抱怨我烧菜太慢。我想，既然是我烧的菜，我也有资格坐下来和大家一起吃。”
“但你爸看到我要坐下，他突然发怒恶狠狠地咒骂我。我一时间也不明白我做错了什么，他的话很难听我也没有力气去记。”她的眼神变得有些茫然“我不知道我哪里做错了，或者他只是想在他的亲戚面前展示他在这个家庭中的地位，他扮演的男主人的角色。那次以后，我们好几天没说话，最后还是我去找他说的。”母亲的声音越来越低，“每一年都会有至少一次这样的事情，每次他都会像你们年轻人口中所说的那种“冷暴力”，对我无视几天。这么多年我不了解你爸，我真的搞不懂这种人他到底在想什么。我想要的只是他能对我好一点，帮忙做点家务，对他没有其他任何什么别的要求了。我们结婚这么多年，我从来没向他要过一分钱，他给我的只是你的学费，其他的，他从来没负责过。他确实有问题我没怎么读过书也不知道怎么和他相处。为了不让你外婆担心，我一直忍着。”
说到这里，母亲的眼眶再次湿润眼泪无声无息地滑落。我紧紧抱住她，“为什么你不早点告诉我这些？你为什么......不离开他？”听到这句话母亲的眼神坚定起来，她轻轻抚摸着我的背，“如果我离开了，你怎么办？我不识字出去也不知道能做什么。我在这里至少还能帮村里人做些活挣点钱。而且我不会离开，这座房子是我的，要走的应该是你爸。”“那为什么每次都原谅他？为什么是你先去和他说话？我可以带你去杭州，你不用在这个家受苦。”母亲微微一笑，她继续抚摸着我背，犹如抚摸我生命里的创伤。她轻轻叹气，说：“傻孩子，我已经习惯了。这个房子这些砖瓦，这些树木都是我生活的一部分。我在这里能感受到安全，能感受到我是存在的。杭州是你的世界，这里是我的。”
她顿了顿，眼神变得遥远，好像回到了一个我无法理解的时代。“我跟你说这些，并不是希望你来解救我。你还年轻，未来的路很长。你需要更多的社会经验包括如何了解一个男人，看到他的人品和本质。不要急着结婚，不然你可能就和我一样。”“我和你爸的婚姻，没有那么多的甜蜜，也没有那么多的美好。他有时对我态度好转，可那只是他的心血来潮，好像一个顽皮的孩子突然间变得听话。每次他稍微对我殷勤一点，我就会把他的种种忘得一干二净。还有和你奶奶的相处也不容易，她和你爸一个脾气。村里的女人们，大多和我一样活在忍受和煎熬中。我希望你早点离开，回到你的世界去免得你爸再找你麻烦。”我听着她的话好像重新认识了她，那个只会冷言冷语的妈妈现在如此平淡地述说着她的内心世界。她愿意走入我的视角，理解我的立场这让我触动。
我承认，我对她的理解并不完全。我想要了解她的生活她的感知。也许再甜蜜的婚姻也会变得繁重，甚至令人窒息。她看着我继续说：“我今天和你说这些，不是要让你害怕结婚。我想让你明白有些人、有些事，要我们去等待不用很着急。”我被她的话深深打动明白她想传递给我的信息。“妈，“我迟疑地问道，“为什么你以前从来不跟我说这些事情呢？“她接着说：“你可能以为我今天理解你的想法，错了。我也理解你爸的做法，他有时候做事就是太急躁。我知道，这么多年来，他对我不够关心，对我冷战。我心里有些恨他，但这并不代表我不理解他。“
然后，她沉默了一会儿，“我记得你刚去杭州的那段时间。那天，你爸的零食店来了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他对着你爸说了很多威胁的话，说你爸的价格影响了整条街的生意。那个人卖一根雪糕的价格是你爸的两倍，而你爸却坚持按正常价卖。你爸在赚钱这方面从来都不是一个贪心的人，他一位只要赚够就行了，他对待客人从来不像其他人那样像杀猪。那男人后面带了一个撒泼打滚的女人，在店里大闹了一通，把店里的东西都砸了。还把你爸的脸抓伤，你爸没有还手，但是气不过报警了。”
我吃惊地问：“我的天呐，怎么会有那么恶心的人！那警察怎么处理的？有没有让他去医院？“妈妈擦去泪水，“警察他们只是劝着和解就算你爸不想和解。打人的人还挑衅地说最多就是坐个三天牢。对他们来说无所谓。”愤怒在胸口燃烧，不仅是因为他们对家人的侮辱还因为我自己无能为力。“他们不是威胁我爸了吗？”我问道。妈妈叹了口气，慎重地说：“没有证据啊。那天一切都发生得太突然，你爸根本没来得及留下证据。”我愤怒、无力，找不出任何对策。“他们在里面就只呆三天还有吃有喝，法律是保护犯法的人吗？”我就算对我爸有意见但也无法忍受家里人被外人欺负。妈妈突然显得紧张疾忙地说：“哎呀，这种话可不能乱说。我们不懂法自己被欺负只能忍着，更何况去质疑警察？警察总是对的，我相信他们已经公正地依法处理了这件事。”
我一想到这种屈辱的事情发生在自己家人身上，就开始厌恶自己的无力，我自私地觉得工作才是最重要的，工资也总是花在服饰上面，追求所谓的都市生活，却无法在家人需要的时候提供帮助。
妈妈看着我为家人担心嘴角浮起的笑像是淡淡的悲哀在晚风中缓缓荡开。她继续说：“前些年县里有个当官的电瓶车被偷，只过了两个小时，警察就找回来了，小偷也被抓住了。要是像我们这些人的电瓶车被偷顶多给个回执单。我和你爸我们只是普通人在这里生活只能接受。我可不希望你也要经历这样的事情。”（作者画外音：这个情节来自一条新闻觉得有些时候普通人生活确实很难所以把它编写进去了。）
她眨了眨眼睛，强装笑容：“可是我们必须为你做好打算。你姑姑介绍的那几个优秀的男孩子，有一个是县长的次子。你如果能嫁给他，这些麻烦事都会远离你。你爸和我有很多的不和，但是在这件事上我们是一致的。婚姻嘛最后都是相似的挣扎。现在就让你嫁人我觉得还太早了，再过两年吧！”我无言以对他们是在用他们的方式尽全力保护我。是的，无论和谁结婚，我都可能会经历类似的挣扎但如果能嫁给一个稍微有权有钱的男人，至少我不会被这个世界随便推搡。我的内心是厌恶的，无奈的是这个社会就是这样，冷酷而现实。母亲说着说着皱起眉头，责备地说：“你爸那个人，怎么把坏脾气发泄到你身上，哎，这块上眼皮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消肿。”其实我还是很委屈，为什么他要对我发火，他今天的处境又不是我引起的。我对那些欺负他的人深感恶意，他对我所施加的压力同样让我痛苦。无权、无钱、无地位就意味着被人践踏。大家都鄙视这些，但又无法逃离这个旋涡。当然我可能也会变成他们中的一员。我强迫自己停止思考。
新年第一天，我在被窝里躺了一天，没有食欲，母亲来敲了好几次门，让我吃点东西，收拾行李，明天早些回杭州。听妈妈说，因为昨晚的事爸爸心情很差，出去打麻将了。新年的第一天，除了鞭炮声，其他的都很安静，亲戚们也不会来串门。我趴在窗口看着外面的竹林，几个孩子在路边嬉笑着玩鞭炮。我没有什么要收拾的，昨天的行李没有来得及打开。从箱子里拿出我给妈妈买的大衣，她看上去很喜欢，但也没多说什么。今天的她恢复了往日的“冷漠”，这才是我熟悉的母亲。我的眼睛虽然不肿了，但上眼皮上那一块淤青让我也没办法见人。我也没心情回杭州。第二天亲戚们纷纷拜访我家时，我一直躲在楼上，没有下去招待他们。
楼下嘈杂的谈话声我都听得清楚，姑姑他们在责备我，说我没礼貌不尊敬长辈，还说现在的年轻人都太懒了。我妈在旁边帮我解释，说我摔了一跤伤到眼睛，暂时不能出门也不能去相亲。爸爸一语未发默认了这个说法。姑姑嘀咕了几句：“明年可没有这么好的机会，县长二公子可不一定还等着我们家小行。”听着他们的谈话，我心里总算松了一口气，至少现在可以在老家舒舒服服地待一段时间。
没过几天，我儿时的玩伴来找我。我们在房间里聊起了各自的近况。她告诉我，她已经怀孕了。但是我发现怀孕的她比以前更有女人味。她本身很瘦现在虽然还没有明显的孕肚，但是多了几分独特的温柔。她问起我在杭州的生活，说她很羡慕我，期待生完孩子后也能去做些自己喜欢的事儿。
她家在村里算是比较富裕的，她的父母在村里开了一家工厂，这么多年的积累在村里建了一座大房子。好多人眼红甚至恶语相向，对，嫉妒使人面目全非。即使她成了母亲，也不用像其他女人那样担忧生活的琐碎，她可以自由地旅游、学习、练瑜伽，这些都是她喜欢的事情。
寒假的日子一晃而过，一旦投入工作我好像有用不完的力气，也喜欢这样边工作还能不断反省改进工作方式的自己，说明我的身体很健康。初一的教学任务很快结束，我的孩子们升初二。逐渐发育的女学生们变得更加成熟，她们之间开始有了小秘密，不过她们依然信任我时不时和我分享她们的心事。记得有次一个女学生在写完作业后跑来找我聊天，她问我，“老师，你觉得在初中结交的朋友毕业后还会有联系吗？”看着她小小的脸庞猜测她可能是和好友闹了矛盾，所以才会问出这样的问题。还有一次，一个被大家公认的学霸女生找到我，她告诉我她对另一个班级学习成绩最差的男生产生了好感。我微微一愣，然后看见她羞涩的笑容，心底莫名有种淡淡的感动和感动。她们用最纯真的语言和情绪表达年少的热血和情感。
在我那个年纪，我就像一块没有生气的木头既没有体验过热烈的友情，也没有过为学业拼命的日子。而现在的她们既体验着青春的甜涩，又明白要专心学习，真的让我为她们感到自豪。
很快，我等待已久的机会终于来了。张组长发来微信，告诉我要准备一个区里的公开课。她鼓励我好好准备，因为有许多有教学经验的老师会来做评委，如果表现得好，我可能有机会参加11月份市级的教学比赛。这是个含金量非常高的比赛。消息很快在我们同组教师群里散播，部分本就对我抱有质疑的老师们开始不安。他们看着我每天埋头苦干，表面上鼓励我背地里对我指指点点，甚至有人造谣我用了什么手段让领导看重我王若依的言论尤为尖酸刻薄。我心里真的不太舒服但还是选择不去理会，把精力专注在公开课的准备上。
在过程中另外有一些资深的老师给了我很大的帮助。他们早已经在教学比赛中赢得过很多荣誉，拥有很丰富的教学经验，他们的职称甚至都已经是中级或高级教师。我向他们请教他们也慷慨地回答我所有的问题，指出我需要改进的地方。张组长也在我准备过程中提供了很多帮助。在她和其他老师的指导下，我全力投入。他们的帮助，我一点也没浪费，我的公开课顺利地进行得到的评价也相当高。
一个周六的午后，阳光懒洋洋地照在餐厅的落地窗上，又要进入夏天了，天气逐渐闷热。我们学科小组在一间餐厅的私人包间里聚餐。方主任也出席了，神采奕奕，脸上总挂着亲和的笑容。整个包间里弥漫着一种家常的热闹气氛，大家享受美食谈笑风生，盘子里的菜肴，玻璃杯中的美酒一切都恰到好处。我们相处快一年半的时间，工作上的竞争压力有时会带来一些摩擦，但在这个短暂的放松时间，我看到了他们生活中的另一面。王若依是我们中的“电竞女神”，一旦话题转到现在流行的王者荣耀，她总有聊不完的“心得”，而且她还有一大批网络粉丝。有次我很好奇还偷偷进过她的直播间她的游戏技巧和自如的直播表现很难让人想到她在生活里是一位文科老师。另外一位看似文静的男老师，对我们几位女同事总是含蓄有礼，但在KTV他散发出惊艳的魅力。他的歌声清亮激昂，每次他唱歌我们都会很兴奋直到最后一句歌词落下。最让我意想不到的是，方主任和张组长竟然是一对夫妻。我一直以为他们只是工作关系特别好，直到这次聚餐才明白他们为什么那么默契。我向他们敬了一杯酒。
在兴致高昂的聊天还在继续，话题无法避免地转向了下半年的市级赛课。李老师有着多年教学经验，她抓住这个机会，也举起酒杯向张组长敬了一杯，表情严肃决绝。她开口说：“组长，我想参加11月份的市级赛课。其实，我已经在前段时间也开始准备了。我希望你能给我这个机会。“我一怔，张组长前段时间早就决定让我参加这个比赛，为什么李老师会突然提出这个要求？包间的气氛瞬间变得紧张起来，大家的笑声和闲谈都戛然而止。张组长保持着镇定的外表，但我看到她的眼神有些尴尬地滑过我，她说：“李老师，我很理解你的心情，你的实力绝对可以胜任这个比赛，但这次机会我已经答应给周行了。我......“她的话被李老师打断，“我知道周行很优秀，看到她的努力和冲劲我也想试试这个年纪的我是不是也可以有另外一种可能？这也是我想要这次机会的原因。这么多年我不争不抢但是这次我不希望自己被落下，我要对得起自己。”
张组长微微点头，调整了自己的坐姿然后说：“我们可以回到学校再好好讨论这个问题。今天大家都很开心，我们暂时先把工作的事放一放吧。“
方主任此刻在思考，他的目光在我和李老师之间来回移动，貌似在研究着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我不知道这会对我参赛的机会产生什么影响，但我知道这个问题很快就会有答案。
李老师坚定地再次申明，“组长，周行还这么年轻以后还有的是机会。我已经来学校五年了没有任何竞赛荣誉可以提起。以前我一直推脱是因为觉得自己还不够实力，但这次市里的机会如此难得，而且我一直在区里组长的指导下学习，他知道我的实力，我有信心一定可以为学校带来荣誉。”每一个字都注满了她的决心和渴望。我准备说些什么，但是话还没出口，张组长就要开口。没料到的是方主任打断了她：“我觉得李老师的分析很对。周老师还年轻，以后的机会多的是，现在不去参赛也没什么。再者这次语文组市级赛课，校长已经特别叮嘱我们一定要取得好成绩。”这话一出，大家都看向我我不知道是同情还是嘲笑。我默默地坐在那里，无声地咽下失望感到自己快要哭出来。
这时王若依也插入了话题。她看着我说：“组长，我看李老师最近一直在认真研究，我们讨论了好几次她的想法确实不错。这次，应该把机会给更有经验的老教师。”这句话像一把锥子，我的心情瞬间崩溃。一头蓄势待发的猛兽在我身体深处咆哮，它愤怒和不甘，它渴望挣脱束缚，可又无奈地发现它无处可去。我一直相信，在方主任的眼中，我的教学实力应该是可以媲美那些老教师的。直到现在我才明白没有人真正关注过我，没有人真正了解过我的实力。他们只看到了我的年轻，忽视我所付出的努力，他们认为年轻就意味着没有经验，无法胜任重任。他们认为李老师有经验而且她的关系和区里比较好拿下成绩是必然的。至于新教师是否有锻炼机会他们把这个问题丢给以后。我近18个月的不懈努力和执着在他们眼中一文不值。这种憋屈和无奈像是一种慢性疼痛以后的日子会时刻提醒我这些人的无情。张组长一直以来不断给我机会，李老师便因此开始嫉妒我，我也才知道方主任依然对我缺乏足够的信任。可能在领导们的思想里我现在的想法是幼稚的应该以大局为重。待他们讨论完才想起我还在场，方主任充当和事佬，安慰我说下次还有机会，而且一定会留给我。
午后三点钟，餐会宣告结束。有的人驾着轿车离去，有的打出租车，三两成群地离开。我的住处离得不远，便谢绝了他们的顺带准备走回去。夏日的气温如同我心中的烦躁，远处的天空显得暗沉。
上次同组聚餐让我就很无奈。“周老师，你这个新人出场就夺人风头啊，“李老师靠在旁边王若依的肩上，看似玩笑话可带着些许的酸涩。我苦笑一下化解尴尬，“都是运气好，还有你们的帮助。“这些微妙的对话，让我如坐针毡。我实在不想待在这里但是没有办法，平时和他们接触的时间更多。虽然讨好他们让我有点厌恶，但是为了工作我可以忍受，只要他们不挡我评级和涨工资的道路。
这半年间，我几乎没有真正休息看看这个活力的城市。在我来杭州之前常常幻想着一旦有了工作，我就把自己打扮CD市女性，穿着时髦的衣服，逛逛商场，享受一杯咖啡，逐渐融入这个城市的节奏。但实际情况是，我每天都忙着工作，生活变成一条直线，从住所到学校，再从学校返回住所。学校的假期终于来了，我个人的浪漫时光也终于来了。我给妈妈打了电话，告诉她大年三十那天回家，我编了一个借口说还有几天的工作要忙。实际上，我想给自己留点时间，去电影院看一场电影，去四季青逛逛，找一些漂亮的衣服，至少有这几天，我可以把自己当作是杭州人过一下那种慢生活。
新购的空调使这个冬天没有让我感到太过寒冷，尽管外面的温度时常接近零下七度，窗户上凝结的厚厚雾气也没有给我带来丝毫的痛苦。独处的这些日子，我享受着自由享受着放松，每一寸肌肤都自在舒展没有丝毫压力。大年三十的早晨，室内的温暖和被窝的柔软让我舍不得离开。睁开眼睛时已经10点了。我匆忙起床因为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整理房间的任务摆在眼前，而且离下午两点的高铁时间越来越近了。我扫视着周围，思考着该从哪里开始。
今天，我必须回家。我不知道父亲的表情会是怎样的，他的脸色总是让我紧张。母亲的期盼像磁铁，她期待我回去。我开始忙碌起来，把被子整齐地叠好放进衣柜，床上、桌子、洗衣机、凳子都铺了一层布以防尘土。行李箱里整齐地放着我回家过年的新衣，大概会在家待上十几天。前几天我给妈妈买了一套新的大衣和鞋子，还选了一些品质上乘的茶叶带回去给爸爸。
准备的东西实在是太多，我有些吃力地托着行李到地铁站前往高铁站，得亏今天穿着羽绒服和牛仔裤，行动还算灵活。不过明年我要把工资攒下来买一辆简单的代步车这样直接开车回家就方便多了。
车窗外的景色随着夕阳的余晖逐渐变得熟悉，我到村口差不多傍晚五点，我妈早在那等我了，她告诉我年夜饭已经准备好了还急着帮我拿行李。半年未见，她老了些，扎起的头发里透出几缕白发。“妈，你别操心我力气大着呢，自己能拿。“我对她说。她看着我，“这半年没见，你瘦了好多。在学校压力很大吧？“听到她我一愣，母亲往常冷淡的态度完全不见了，她现在的关心让我有些惊讶。我轻轻摇了摇头，“不累的。“我提起行李往家走去。家门开着，我爸已经坐在桌前夹着菜。他瞥了我一眼冷冰冰地说：“你还知道回来啊。“我装作没有听见他的讽刺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保持平静，“爸这是杭州带过来的龙井茶，口感清香，买来给您试试。“
他看了我一眼，皱着眉说：“我养你这么大，你只给我买这点东西。“我没回应他，我这半年的积蓄确实寥寥无几。我看着他端起白酒杯，像是在思考什么，我没有反驳他，今晚是除夕我希望我们都能过个好年。我妈则避免加入我们的争论，她一边佯装看不见，一边为我准备好筷子和碗。桌子上的菜几乎都是我喜欢的，大闸蟹、蒜苗牛肉、红烧虾、雪蛤、大豆猪蹄，主食则是炒粉干，这些美食都是只有过年才吃得到。我们三人安静地坐在餐桌前，只有筷子碰撞盘子的声音。很快我就吃饱了我放下筷子，拿起手机开始刷起了视频。
我的父亲突然停下了手中的筷子。他的双眼（让我害怕）紧紧地盯着我，一语不发。然后，他的嘴角抽动了一下，开始说话：“你在那边已经找了一份小打小闹的工作，有了你自己的生活，该尝试的都让你去尝试了。过完今天你就24岁了，这个新年，你得准备去相亲。你的姑姑帮你找了几个条件优越的男孩子，他们都是镇上的。过几天约个时间你见见他们，如果看中谁，就早点定下来。一个女孩子没必要一直在外面奔波。早点成家，生个孩子，我们离得近可以互相照应。我已经为你打算好了，听我的。”
他的话就是无数把刀子，我不敢相信这是我亲父亲说出来的话。我不确定他是不是真的在为我的未来考虑，还是希望把我嫁出去换来更高的彩礼。我的怒火难以压制忍不住顶了嘴：“我不去相亲，过完年我还是会回去工作。你是想卖我换彩礼吗？”他震怒跳起来咆哮道：“你这说的什么话！我这都为了你好！”我控制不住情绪眼泪开始在眼眶中打转我问他：“你真的为了我吗？我不想嫁人，我工作很开心，可以养活自己。我不明白为什么你这么着急把我嫁出去。”
他猛地把筷子朝我这边甩来。筷子砸在我的眼睛上疼痛瞬间席卷整个脸，我吓得以为眼睛要瞎了，赶忙捂住眼睛逃回自己的房间。我母亲看着这一切她无法反抗她的丈夫，但她又担心我受伤马上跟在我后面，小心翼翼地扶我上楼。
在房间的微光中，母亲仔细打量我受伤的眼睛。上眼皮出现紫色的瘀青所幸没有伤到眼球，她眼角的泪水流了下来。“你为什么要和他争执？”她怪我，“你了解他的气，你要忍耐，你不想相亲，那就不去。来闭上眼睛，再让我看看。”检查完，她赶紧离开房间到卫生间拿了湿毛巾来敷我的眼睛。
我哭得无声只是身体抽搐，泪水像瀑布一样“妈我知道今天除夕，本来也不想吵架。但是他总是这样不管我愿不愿意，都强迫我听他的安排。我还不想这么早就结婚。”母亲轻声地说：“我听说他和你姑姑约好的相亲是在初五，你初二就回去杭州吧。”我停下了哭泣疑惑地看着她，“难道你不是和爸一样的想法吗？”她摇了摇头，“我和他的想法，一样也不一样。我们很久没有好好谈过话了。你爸并不是不关心你，他只是有他自己的考虑。我相信他确实是为了你好。但是，你和他之间的误会已经越来越深，我也有没什么办法......”“他为了我好？”我更加生气，“我感受不到。他都打我了，妈你为什么还要帮他？”
母亲看着我，轻轻地抚平我散乱的头发，将它们塞到我的耳后，她的眼神带着一种怯懦转向了别处。她开口，声音低低的，仿佛在对自己说话：“你还太年轻了，我也不希望你这么早就把自己束缚住。”她的话语带着犹豫似乎在寻找最恰当的语言，终于她继续道：“去年10月份你还在大学，有一天，我正在外面洗衣服。你爸突然拎回了一堆菜，让我马上去烧。我正忙着，看着那么多菜，心里很烦，我就让你爸自己先去洗那些菜，我过后再去烧。”
她的话语在回忆中缓缓流淌，即便她没有受过多少教育，但她的方言让我能看到那天发生的事情的每个细节。“我忙完了就走进厨房，看见满桌的菜，大概有十几种。我在心里嘀咕啊，他今天怎么突然买这么多菜回来，还要我马上烧。”她停顿了一下，“后来，我才知道原来是请了你姑姑一家和你叔叔一家来吃饭。我们结婚这么久，你爸从没花过这么多钱给我，请亲戚们吃饭他一点也不小气。而且啊事前他没和我商量，直接就让我去烧菜。”
“那一顿饭，我整整烧了三个小时。中午12点，菜才准备好。”母亲的脸上出现了一丝苦笑，“菜一上桌，你爸就让所有的亲戚赶紧开始吃饭。他在大家的面前抱怨我烧菜太慢。我想，既然是我烧的菜，我也有资格坐下来和大家一起吃。”
“但你爸看到我要坐下，他突然发怒恶狠狠地咒骂我。我一时间也不明白我做错了什么，他的话很难听我也没有力气去记。”她的眼神变得有些茫然“我不知道我哪里做错了，或者他只是想在他的亲戚面前展示他在这个家庭中的地位，他扮演的男主人的角色。那次以后，我们好几天没说话，最后还是我去找他说的。”母亲的声音越来越低，“每一年都会有至少一次这样的事情，每次他都会像你们年轻人口中所说的那种“冷暴力”，对我无视几天。这么多年我不了解你爸，我真的搞不懂这种人他到底在想什么。我想要的只是他能对我好一点，帮忙做点家务，对他没有其他任何什么别的要求了。我们结婚这么多年，我从来没向他要过一分钱，他给我的只是你的学费，其他的，他从来没负责过。他确实有问题我没怎么读过书也不知道怎么和他相处。为了不让你外婆担心，我一直忍着。”
说到这里，母亲的眼眶再次湿润眼泪无声无息地滑落。我紧紧抱住她，“为什么你不早点告诉我这些？你为什么......不离开他？”听到这句话母亲的眼神坚定起来，她轻轻抚摸着我的背，“如果我离开了，你怎么办？我不识字出去也不知道能做什么。我在这里至少还能帮村里人做些活挣点钱。而且我不会离开，这座房子是我的，要走的应该是你爸。”“那为什么每次都原谅他？为什么是你先去和他说话？我可以带你去杭州，你不用在这个家受苦。”母亲微微一笑，她继续抚摸着我背，犹如抚摸我生命里的创伤。她轻轻叹气，说：“傻孩子，我已经习惯了。这个房子这些砖瓦，这些树木都是我生活的一部分。我在这里能感受到安全，能感受到我是存在的。杭州是你的世界，这里是我的。”
她顿了顿，眼神变得遥远，好像回到了一个我无法理解的时代。“我跟你说这些，并不是希望你来解救我。你还年轻，未来的路很长。你需要更多的社会经验包括如何了解一个男人，看到他的人品和本质。不要急着结婚，不然你可能就和我一样。”“我和你爸的婚姻，没有那么多的甜蜜，也没有那么多的美好。他有时对我态度好转，可那只是他的心血来潮，好像一个顽皮的孩子突然间变得听话。每次他稍微对我殷勤一点，我就会把他的种种忘得一干二净。还有和你奶奶的相处也不容易，她和你爸一个脾气。村里的女人们，大多和我一样活在忍受和煎熬中。我希望你早点离开，回到你的世界去免得你爸再找你麻烦。”我听着她的话好像重新认识了她，那个只会冷言冷语的妈妈现在如此平淡地述说着她的内心世界。她愿意走入我的视角，理解我的立场这让我触动。
我承认，我对她的理解并不完全。我想要了解她的生活她的感知。也许再甜蜜的婚姻也会变得繁重，甚至令人窒息。她看着我继续说：“我今天和你说这些，不是要让你害怕结婚。我想让你明白有些人、有些事，要我们去等待不用很着急。”我被她的话深深打动明白她想传递给我的信息。“妈，“我迟疑地问道，“为什么你以前从来不跟我说这些事情呢？“她接着说：“你可能以为我今天理解你的想法，错了。我也理解你爸的做法，他有时候做事就是太急躁。我知道，这么多年来，他对我不够关心，对我冷战。我心里有些恨他，但这并不代表我不理解他。“
然后，她沉默了一会儿，“我记得你刚去杭州的那段时间。那天，你爸的零食店来了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他对着你爸说了很多威胁的话，说你爸的价格影响了整条街的生意。那个人卖一根雪糕的价格是你爸的两倍，而你爸却坚持按正常价卖。你爸在赚钱这方面从来都不是一个贪心的人，他一位只要赚够就行了，他对待客人从来不像其他人那样像杀猪。那男人后面带了一个撒泼打滚的女人，在店里大闹了一通，把店里的东西都砸了。还把你爸的脸抓伤，你爸没有还手，但是气不过报警了。”
我吃惊地问：“我的天呐，怎么会有那么恶心的人！那警察怎么处理的？有没有让他去医院？“妈妈擦去泪水，“警察他们只是劝着和解就算你爸不想和解。打人的人还挑衅地说最多就是坐个三天牢。对他们来说无所谓。”愤怒在胸口燃烧，不仅是因为他们对家人的侮辱还因为我自己无能为力。“他们不是威胁我爸了吗？”我问道。妈妈叹了口气，慎重地说：“没有证据啊。那天一切都发生得太突然，你爸根本没来得及留下证据。”我愤怒、无力，找不出任何对策。“他们在里面就只呆三天还有吃有喝，法律是保护犯法的人吗？”我就算对我爸有意见但也无法忍受家里人被外人欺负。妈妈突然显得紧张疾忙地说：“哎呀，这种话可不能乱说。我们不懂法自己被欺负只能忍着，更何况去质疑警察？警察总是对的，我相信他们已经公正地依法处理了这件事。”
我一想到这种屈辱的事情发生在自己家人身上，就开始厌恶自己的无力，我自私地觉得工作才是最重要的，工资也总是花在服饰上面，追求所谓的都市生活，却无法在家人需要的时候提供帮助。
妈妈看着我为家人担心嘴角浮起的笑像是淡淡的悲哀在晚风中缓缓荡开。她继续说：“前些年县里有个当官的电瓶车被偷，只过了两个小时，警察就找回来了，小偷也被抓住了。要是像我们这些人的电瓶车被偷顶多给个回执单。我和你爸我们只是普通人在这里生活只能接受。我可不希望你也要经历这样的事情。”（作者画外音：这个情节来自一条新闻觉得有些时候普通人生活确实很难所以把它编写进去了。）
她眨了眨眼睛，强装笑容：“可是我们必须为你做好打算。你姑姑介绍的那几个优秀的男孩子，有一个是县长的次子。你如果能嫁给他，这些麻烦事都会远离你。你爸和我有很多的不和，但是在这件事上我们是一致的。婚姻嘛最后都是相似的挣扎。现在就让你嫁人我觉得还太早了，再过两年吧！”我无言以对他们是在用他们的方式尽全力保护我。是的，无论和谁结婚，我都可能会经历类似的挣扎但如果能嫁给一个稍微有权有钱的男人，至少我不会被这个世界随便推搡。我的内心是厌恶的，无奈的是这个社会就是这样，冷酷而现实。母亲说着说着皱起眉头，责备地说：“你爸那个人，怎么把坏脾气发泄到你身上，哎，这块上眼皮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消肿。”其实我还是很委屈，为什么他要对我发火，他今天的处境又不是我引起的。我对那些欺负他的人深感恶意，他对我所施加的压力同样让我痛苦。无权、无钱、无地位就意味着被人践踏。大家都鄙视这些，但又无法逃离这个旋涡。当然我可能也会变成他们中的一员。我强迫自己停止思考。
新年第一天，我在被窝里躺了一天，没有食欲，母亲来敲了好几次门，让我吃点东西，收拾行李，明天早些回杭州。听妈妈说，因为昨晚的事爸爸心情很差，出去打麻将了。新年的第一天，除了鞭炮声，其他的都很安静，亲戚们也不会来串门。我趴在窗口看着外面的竹林，几个孩子在路边嬉笑着玩鞭炮。我没有什么要收拾的，昨天的行李没有来得及打开。从箱子里拿出我给妈妈买的大衣，她看上去很喜欢，但也没多说什么。今天的她恢复了往日的“冷漠”，这才是我熟悉的母亲。我的眼睛虽然不肿了，但上眼皮上那一块淤青让我也没办法见人。我也没心情回杭州。第二天亲戚们纷纷拜访我家时，我一直躲在楼上，没有下去招待他们。
楼下嘈杂的谈话声我都听得清楚，姑姑他们在责备我，说我没礼貌不尊敬长辈，还说现在的年轻人都太懒了。我妈在旁边帮我解释，说我摔了一跤伤到眼睛，暂时不能出门也不能去相亲。爸爸一语未发默认了这个说法。姑姑嘀咕了几句：“明年可没有这么好的机会，县长二公子可不一定还等着我们家小行。”听着他们的谈话，我心里总算松了一口气，至少现在可以在老家舒舒服服地待一段时间。
没过几天，我儿时的玩伴来找我。我们在房间里聊起了各自的近况。她告诉我，她已经怀孕了。但是我发现怀孕的她比以前更有女人味。她本身很瘦现在虽然还没有明显的孕肚，但是多了几分独特的温柔。她问起我在杭州的生活，说她很羡慕我，期待生完孩子后也能去做些自己喜欢的事儿。
她家在村里算是比较富裕的，她的父母在村里开了一家工厂，这么多年的积累在村里建了一座大房子。好多人眼红甚至恶语相向，对，嫉妒使人面目全非。即使她成了母亲，也不用像其他女人那样担忧生活的琐碎，她可以自由地旅游、学习、练瑜伽，这些都是她喜欢的事情。
寒假的日子一晃而过，一旦投入工作我好像有用不完的力气，也喜欢这样边工作还能不断反省改进工作方式的自己，说明我的身体很健康。初一的教学任务很快结束，我的孩子们升初二。逐渐发育的女学生们变得更加成熟，她们之间开始有了小秘密，不过她们依然信任我时不时和我分享她们的心事。记得有次一个女学生在写完作业后跑来找我聊天，她问我，“老师，你觉得在初中结交的朋友毕业后还会有联系吗？”看着她小小的脸庞猜测她可能是和好友闹了矛盾，所以才会问出这样的问题。还有一次，一个被大家公认的学霸女生找到我，她告诉我她对另一个班级学习成绩最差的男生产生了好感。我微微一愣，然后看见她羞涩的笑容，心底莫名有种淡淡的感动和感动。她们用最纯真的语言和情绪表达年少的热血和情感。
在我那个年纪，我就像一块没有生气的木头既没有体验过热烈的友情，也没有过为学业拼命的日子。而现在的她们既体验着青春的甜涩，又明白要专心学习，真的让我为她们感到自豪。
很快，我等待已久的机会终于来了。张组长发来微信，告诉我要准备一个区里的公开课。她鼓励我好好准备，因为有许多有教学经验的老师会来做评委，如果表现得好，我可能有机会参加11月份市级的教学比赛。这是个含金量非常高的比赛。消息很快在我们同组教师群里散播，部分本就对我抱有质疑的老师们开始不安。他们看着我每天埋头苦干，表面上鼓励我背地里对我指指点点，甚至有人造谣我用了什么手段让领导看重我王若依的言论尤为尖酸刻薄。我心里真的不太舒服但还是选择不去理会，把精力专注在公开课的准备上。
在过程中另外有一些资深的老师给了我很大的帮助。他们早已经在教学比赛中赢得过很多荣誉，拥有很丰富的教学经验，他们的职称甚至都已经是中级或高级教师。我向他们请教他们也慷慨地回答我所有的问题，指出我需要改进的地方。张组长也在我准备过程中提供了很多帮助。在她和其他老师的指导下，我全力投入。他们的帮助，我一点也没浪费，我的公开课顺利地进行得到的评价也相当高。
一个周六的午后，阳光懒洋洋地照在餐厅的落地窗上，又要进入夏天了，天气逐渐闷热。我们学科小组在一间餐厅的私人包间里聚餐。方主任也出席了，神采奕奕，脸上总挂着亲和的笑容。整个包间里弥漫着一种家常的热闹气氛，大家享受美食谈笑风生，盘子里的菜肴，玻璃杯中的美酒一切都恰到好处。我们相处快一年半的时间，工作上的竞争压力有时会带来一些摩擦，但在这个短暂的放松时间，我看到了他们生活中的另一面。王若依是我们中的“电竞女神”，一旦话题转到现在流行的王者荣耀，她总有聊不完的“心得”，而且她还有一大批网络粉丝。有次我很好奇还偷偷进过她的直播间她的游戏技巧和自如的直播表现很难让人想到她在生活里是一位文科老师。另外一位看似文静的男老师，对我们几位女同事总是含蓄有礼，但在KTV他散发出惊艳的魅力。他的歌声清亮激昂，每次他唱歌我们都会很兴奋直到最后一句歌词落下。最让我意想不到的是，方主任和张组长竟然是一对夫妻。我一直以为他们只是工作关系特别好，直到这次聚餐才明白他们为什么那么默契。我向他们敬了一杯酒。
在兴致高昂的聊天还在继续，话题无法避免地转向了下半年的市级赛课。李老师有着多年教学经验，她抓住这个机会，也举起酒杯向张组长敬了一杯，表情严肃决绝。她开口说：“组长，我想参加11月份的市级赛课。其实，我已经在前段时间也开始准备了。我希望你能给我这个机会。“我一怔，张组长前段时间早就决定让我参加这个比赛，为什么李老师会突然提出这个要求？包间的气氛瞬间变得紧张起来，大家的笑声和闲谈都戛然而止。张组长保持着镇定的外表，但我看到她的眼神有些尴尬地滑过我，她说：“李老师，我很理解你的心情，你的实力绝对可以胜任这个比赛，但这次机会我已经答应给周行了。我......“她的话被李老师打断，“我知道周行很优秀，看到她的努力和冲劲我也想试试这个年纪的我是不是也可以有另外一种可能？这也是我想要这次机会的原因。这么多年我不争不抢但是这次我不希望自己被落下，我要对得起自己。”
张组长微微点头，调整了自己的坐姿然后说：“我们可以回到学校再好好讨论这个问题。今天大家都很开心，我们暂时先把工作的事放一放吧。“
方主任此刻在思考，他的目光在我和李老师之间来回移动，貌似在研究着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我不知道这会对我参赛的机会产生什么影响，但我知道这个问题很快就会有答案。
李老师坚定地再次申明，“组长，周行还这么年轻以后还有的是机会。我已经来学校五年了没有任何竞赛荣誉可以提起。以前我一直推脱是因为觉得自己还不够实力，但这次市里的机会如此难得，而且我一直在区里组长的指导下学习，他知道我的实力，我有信心一定可以为学校带来荣誉。”每一个字都注满了她的决心和渴望。我准备说些什么，但是话还没出口，张组长就要开口。没料到的是方主任打断了她：“我觉得李老师的分析很对。周老师还年轻，以后的机会多的是，现在不去参赛也没什么。再者这次语文组市级赛课，校长已经特别叮嘱我们一定要取得好成绩。”这话一出，大家都看向我我不知道是同情还是嘲笑。我默默地坐在那里，无声地咽下失望感到自己快要哭出来。
这时王若依也插入了话题。她看着我说：“组长，我看李老师最近一直在认真研究，我们讨论了好几次她的想法确实不错。这次，应该把机会给更有经验的老教师。”这句话像一把锥子，我的心情瞬间崩溃。一头蓄势待发的猛兽在我身体深处咆哮，它愤怒和不甘，它渴望挣脱束缚，可又无奈地发现它无处可去。我一直相信，在方主任的眼中，我的教学实力应该是可以媲美那些老教师的。直到现在我才明白没有人真正关注过我，没有人真正了解过我的实力。他们只看到了我的年轻，忽视我所付出的努力，他们认为年轻就意味着没有经验，无法胜任重任。他们认为李老师有经验而且她的关系和区里比较好拿下成绩是必然的。至于新教师是否有锻炼机会他们把这个问题丢给以后。我近18个月的不懈努力和执着在他们眼中一文不值。这种憋屈和无奈像是一种慢性疼痛以后的日子会时刻提醒我这些人的无情。张组长一直以来不断给我机会，李老师便因此开始嫉妒我，我也才知道方主任依然对我缺乏足够的信任。可能在领导们的思想里我现在的想法是幼稚的应该以大局为重。待他们讨论完才想起我还在场，方主任充当和事佬，安慰我说下次还有机会，而且一定会留给我。
午后三点钟，餐会宣告结束。有的人驾着轿车离去，有的打出租车，三两成群地离开。我的住处离得不远，便谢绝了他们的顺带准备走回去。夏日的气温如同我心中的烦躁，远处的天空显得暗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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