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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树挪死,人挪活

    上回曾说,李云茂深得黎总管赏识,在眼镜厂里升迁很快。每个人都认为他将很快成为和芬姐一般的八级主管,必定将前途无量!

    这是港资集团企业,本质上是由几个独立的工厂组成成,一个部门其实就是一个公司,只有公共设施和服务才是统一管理的。

    厂里有一类香港职员,属于高高在上的高层管理,据说工资都是在香港发,都有过万的工资…这对于李云茂这些内地青年来说可真是天文数字。那时候的香港人在大陆都吃得开,走路都鼻子朝着天,连开中港牌运货的司机走路都个个挺胸腆肚的,一付高内陆人一等的模样。

    黎总管是这部门的最高领导人,是个霸气侧漏的强势狠角,连香港职员见到他都显得特悚。能获黎总管高看一眼的,必有他过人之处。而李云茂不到一年时间从一普工升到五级管理,这破了建厂以来的最快记录。公认厉害的芬姐,当年升到五级管理据说也用了五年的时间呢。

    开始李云茂他还是会因升迁得快而得意,偶尔还会有意无意地在人面前透露出优越感——他每天总是把标有五个红星星的厂证挂得端端正正,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个五级管理似的。

    当然,他不仅是工作努力,在精神生活建设上也一样肯折腾,永远不肯让自己空虚一阵子。总之,你若今天见到他和莺莺几个压马路,明天又见到他和燕燕姐妹们坐在小店里吃西瓜时一点也用不着惊奇。

    他说,大家都是姐妹,没别的意思。话说李云茂年轻时也个是眉目清秀的帅哥,那嘴巴又能溜,挺会招女生喜欢。

    有一次下了班,他非要拉着叶泉去六约村新认识的一个契姐那里。这姐是上周末大伙儿一块去橙园帮忙摘果子时认的老乡,他二姐以前的同事,可好聊了。

    在一个低矮潮湿的集体宿舍里,几个姐儿正用一小电炉煲鸡汤。她们殷勤地招呼着他俩的到来。李云茂在这女人堆里妙语生花,如鱼得水,开心得忘乎所以,而叶泉却是觉得在这环境浑身如有蚂蚁般不自在。

    那个契姐是个二三十岁的少妇,据说是正闹离婚从家里跑出来下的厂子。那带着钩子似的桃花眼,让叶泉心里点发毛。几天后又约,叶泉是死活不肯去了。

    那李云茂便单刀赴会。半夜回来摇醒叶泉,一副哭喪着脸的样子。问他怎么了?这厮耷拉着脑袋,说:被人强奸了,被破处了!

    “这契姐真的是有目的的。我说今晚宿舍里怎么沒人了呢!鸡汤喝着越坐越近,后来就把我摁倒了,明说早盯上我了非要得到我不可的呢,事了还安慰我别害怕”

    他那一副得了便宜又卖乖的模样,让叶泉哭笑不得。

    过了些日子,大条虫忽来找叶泉。他在厂门口托人传话,让他出去一趟,有要紧事。

    “听说了么?”他右顾右盼,见周围没人就继续说。“我昨晚上听我哥他们几个聊天,说刘家威出事了!”

    叶泉心一沉。定定地看着大条虫,不让他卖关子。

    “听说就十来天前搞大鹏的一个工厂,被一个起夜的保安发现了!他们分头就跑,刘家威当场就被摁在地上,玉成从三楼跳下来断了腿,也被抓了。现场只有啊东跑掉,但后来躲在老家时,又被专程来的人抓走了!”

    所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可是这还有什么办法呢?只能白担心。

    “这下你庆幸自己没有跟刘家威出门了吧?”大条虫鸡啄米般的点头。

    “这回我来,就是找你借五十块钱,买一套修自行车的工具”他说,“128工业区对面的天桥下,有个可以摆档的地方,我就在那里摆应该可以赚些钱的。到时候再还你了!”

    叶泉身上没钱。刚好见胜男出厂门,叫住她借了五十块,给了大条虫。

    “你女朋友?”大条虫看得两眼发直,“也太漂亮了吧?比玲珑好!”

    “看什么看!老实开档挣钱吧你!争取早日把钱还我,我好还她!”人家姑娘脸都红了,你这东西瞎说什么?赶紧打发他走人。

    工作顺利,生活精彩,按理说李云茂应该乐不思蜀才是,但很快他就不满意了。

    “工字不出头。”他有时候会这样说。

    暑假的一天,叶玉玲去来了横岗找李云茂。她来这为了筹学费。

    她背着父母来到横岗找到李云茂,这事前后李云茂也没说,叶泉并不知道她来过。

    可那时的李云茂虽正在眼镜厂当红,那工资也就每月四百多块钱,况且那花鼻公的招摇性格,哪容得他口袋里存下十块的余钱?

    他只好带着叶玉玲,去了趟二姐家,并自作主张介绍说这是他的女朋友。这么介绍时,叶玉玲脸上很平静,并没有提出异议。她有心理准备,知道会这样。不反对,这就当是默认。

    二姐可早就听闻过这姑娘,满心欢喜,她毫不犹豫地往叶玉玲口袋里塞五百块钱红包,说姐给的见面礼!以后有什么困难,尽管和姐说!

    按客家人的风俗习惯,男女相亲双方见面时,按风俗男方家人要给女方见面红包,也算是确定关系的订亲金。

    上高二的叶玉玲就这样成了李云茂的女朋友。她一边刻苦读书,一边维持着和李云茂的关系,心里面却掀不起任何的波澜。

    有时候她会问自己:我真的爱李云茂么?

    她发现自己不会像初中时喜欢那个音乐老师那样,会时不时地惦记着对方。也不会在见到面时,产生那种紧张的耳热心跳。她甚至发现自己竟然在和李云茂通电话时,一点开心的感觉都没有。

    仅仅是因为他支持了学费,她就成了别人的女朋友!一想到这点,她心里就会发烧疼一阵。

    她身边并不缺追求者。只是这些年轻人自己都刚出社会,没有哪一个有能力帮她解开眼下的困局:家无定所、生活困难、母亲病重。为此她曾去找过音乐老师李寺,李寺明确表示不可能和她发展感情,但愿意给她一些经济上的帮助支助,以完成她的学业。

    但是自尊心驱使她拒绝了对方的好意。她宁愿去找李云茂,也不愿接受这个带着施舍的帮助。

    而李云茂也惊醒了!在口袋里拿不出心爱女人的学费那一刻。假如一直在这工厂做下去,他可以预料到自己肯定会把得到的东西再失去。

    俗话说树挪死,人挪活。前途不能靠等,也等不起!他无法在眼镜厂耗时间,他要尽快挣到大钱改变自己的命运。

    所以女皇一走,他立即提出辞职。这个带着赌性的决定,甚至都没有和叶泉商量。

    据说黎总管为此专门和他谈了两次。也没能挽留住他…连芬姐都说,这对于一个大陆员工来说,挽留两次,黎总管己是给出了破天荒的面子!

    “他是一条小鲩苗,游到大江里长着长着可能就几十斤了。你们却是小鰟鮍出不得大江,在鱼缸里怎么好吃好喝也长不大!”芬姐这么评价。“当然,这个地球缺了谁都会转。这个工厂也一样,即使哪天缺了黎总管它一样天天加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