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二十多岁了

    小涛:

    不知道你有没有仔细算过我的年龄，今年，我已经22岁了。千禧年出生的人，自己的年龄就不是秘密。都不知道是怎么来到这二十多岁的，难道以前我从来不在乎自己的年龄吗？19岁似乎是极快的悄无声息的就过去了，不然脑子里怎么只有18岁和20岁时的记忆。比起到达18岁的成年门槛和20岁即将奔三的感慨，谁在乎19啊。是啊，我居然奔三了。以前过生日，就会傻乎乎的说又长大一岁，现在每过一次生日，心里感慨又老了一岁，突然对数字就很敏感，这岁月匆匆不饶人。

    怎么没有人告诉我，原来一个人到了二十多岁还是一无所有。

    大家都是小孩的时候，梦想大多是：科学家、医生、老师、警察。班上有一个七八岁都还流着鼻涕，手指甲黑黑的小男孩，他说他要成为一名军人，保家卫国。后来他初中辍学，外出打工，不知道他在麻木的流水线上，还能否记得曾经那个热血沸腾的梦想。

    光鲜亮丽的人是不是很少，这个问题的答案，可能会很丧气。长大后才知道，原来这个世界上有很多很多职业，工资高的工资低的，不喜欢的和特别讨厌的，儿时梦想成为的那种人，有人在成为，有人在当警察和医生，也有人在扫大街倒垃圾。大街上车流里穿梭的黄衣服大军，某点单平台的外卖骑手，我在街上看到的时候，觉得他们窜来窜去的多危险啊，有的逆行闯黄灯，甚至一只手骑车一只手看手机回消息打电话。都说外卖行业的兴起创造了大量的就业岗位，这种不看学历，不看经验的工作，成为了很多人养家糊口的途径。短视频平台上看到某骑手在自己的车上弄了个灯牌，名曰“离开他，我送外卖养你”，多少人直呼这是爱情。还有的带着年幼的孩子奔波在送外卖的风里雨里苦里累里，人们又感叹这是责任的伟大。一辆续航不强的小破电动车，原来承载了很多爱。新职业的发展，将越来越多年轻人的现状送到社会的表面，他们穿梭在大街小巷，带着生活的疲劳。金钱的肩膀上没有梦想，谁的梦想是想成为一名接单最多的外卖员呢？年轻的身体骑着老旧的车，脚下的路可不可以是去往XZ的，年轻人的脑袋里天马行空，都说了，身体和心灵总有一个要在路上。骑车分神幻想可不太好，容易出事故，工作嘛，只要不倒贴钱就行。

    房子真的好贵好贵，也想拥有一辆酷酷的汽车，西装革履，意气风发。二十多岁马上毕业的人是处于尴尬期的，眼看要到悬崖边了，摔死的可能性不大，不过就是展翅高飞和贴地晃悠，又想要巨大的财富，似乎又只有极小的可能。合租的隔断房，没有独立卫浴，不能做饭，隔音效果巨差，出门挤很多人的公交，面前的大爷身上的味道让人眩晕得不得了，做不喜欢又薪水少得可怜的工作，商场橱窗琳琅满目把灰头土脸的年轻人照得清清楚楚。这样的生活，想想就是没有阳光没有水没有空气，地下的苗冒不出头，生活给的稀薄营养不足以使它冲破被人用力踩踏过的土地，其实并不是土地，是水泥地，所以有的东西冲不破是必然的。

    室友准备考研，早上七点起床，一直学习到晚上十一点。她告诉我，还有很多人比她起得更早，学到更晚。她抓住每一秒可以抓住的时间，企图把这一秒放大再放大，装下要做的的很多事情，背更多的单词，刷更多的题，浩浩荡荡的考研大军在路上行军时，所过之处寸草不生，气势汹汹一行人，路途茫茫看不清。她是为了不工作才准备考研的，因为怕找不到工作，怕找不到好工作，怕工作……她比我大三岁，是一个读到大三又重新复读高考的人，她说一个人想做的事情，从什么时候开始都不算晚，赶得上就行。大学生最怕的月薪三千，一周单休，日日加班，这可以预见的社畜未来，谁都怕降临到自己身上，可是每天一睁眼，又离这样的日子又更近一点。每年一千多万毕业生，他们都找到工作了吗？

    校园偶像剧风靡那会儿，我们在电视前看着俊男靓女，轻松自在。旅游，野炊，自驾，好不惬意。青春奋斗剧也多是狗血三角恋情，中间穿插一小点儿涉及奋斗其实根本就不是奋斗的奋斗，最后都会是梦想成真，结局圆满。电视剧呈现的东西多吸引人啊，怪不得大人们总说“演戏的是疯子，看的是傻子”，我们就是那群傻子，真到了这个年龄时，还没有见过广阔的大海才是常态。原来三五好友的合租生活是会有很大的矛盾的，谁做饭谁拖地谁坐享其成，烦恼公寓。不过看电视嘛，肯定是想看别人精彩绝伦的一生，而不是希望看电视和照镜子一样，看主角是怎么从平平淡淡再到平平淡淡，从默默无闻到默默无闻……我们习惯带入角色，带入正义的主角，过那样灿烂的日子，女二也至少美艳，男二绝对深情。

    二十多岁应该要成一个家吧，如果成家立业一定按顺序实现的话。心意相通的另一半，温馨的小家。最好是校服到婚纱，走进婚姻的殿堂是十多岁起的希望，这时婚姻绝对不是那些不幸者口中的坟墓，而是一个大大的城堡，和童话中的一样。高高的烟囱每天升起青色的烟，清晨从爱人的一个早安吻开始，温暖的壁橱，洁净的厅堂。有时拌嘴，时时幸福，二十多岁的二人世界，努力去装扮自己的家，某天下班带一束花来插在餐桌上的透明花瓶里，花一定要是明艳的红色。墙上挂满回忆的照片，一定要买一个鸡毛掸子，时时轻拂去灰尘。书架要有的，二十多岁还应是一个文艺青年，保留一点书卷气息，十分好闻的味道，是各种名牌香水都无法比拟的美好。清晨的阳光先撒过阳台，飘到卧室里面微微的有点晃眼，被子沾上阳光的温度，懒懒的睁开眼，慢慢的迎接新的一天。原来，二十多岁也可以想象出这些好的东西，有温润的气息，透着光，泛着温柔。

    也有很多二十多岁的人，阳光下的影子却也冷冷清清，没有手牵着手的，只有手拿着手机。一部分人年少时的爱情还是没有结果，后来都不年少了，见了不同的人，尝过不一样的嘴唇，还是形单影只。有的人则是二十多年的光景里没有出现过一个欣赏自己的人，于是孤芳自赏，别人配不上自己，还是想找一个更好的，遇到的都不满意，觉得一个人挺好的，种种都可以是孤身的借口。没有房没有车没有钱没有爱情，甚至，还不再青春。有的东西追不到，还有的东西留不住，可悲的不是一直求而不得，是求而不得的同时又永失所拥。长大这一路上，我们边简单的失去，边拼命的追寻，二十多岁的人怎么能每天醒来都发现自己一无所有，无奈一天又迎来夜晚，只有发光的手机陪伴的夜晚，夜晚漫长，熬夜的人熬的都是寂寞啊。长大是一瞬间的事，孤独永恒。

    有的人则是有婚姻有孩子好几年了，还不到二十岁草草的组成了家庭，光看外表的话，像个四十岁的人，要是透过外表看内心，六十岁。有个远房亲戚，十七岁那年就迎来了自己的长子，三年不到又喜得一子。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父亲的他，却还没有到领结婚证的年纪，几年间和自己的妻子吵了又和，和了又吵，好不容易熬到免费领结婚证的年纪，却拖着不肯去。几年前他和挺着大肚子的妻子在农村里摆了几桌酒席，我远远的见到那个即将做母亲的新娘子，在大喜的日子素面朝天，说是化妆对肚子里的孩子不好，话说他们书没有读多少，道理倒是一套一套的，她的眉毛都没有修剪过，一边粗一边细，一边短一边长。那是一个冬天，她穿着一件颜色不算很红，实际上是粉红色的短款棉袄，结婚不应该穿大红色吗，这么简单的道理怎么又不遵循了，奇怪。但也还好，潦草的结婚礼服远远没有她的婚姻潦草，这都不算什么。婚后潦草的生活更是日常，娘家劝和，婆家盼分，打打闹闹鸡飞狗跳。她呢，更不像一个二十多岁的人，是三十岁的怨妇，四十岁的泼妇，五十岁更年期烦躁妇女，六十岁跳脚老太太，总之比起他显老的丈夫，她更显老。没有人记得他们真实的年纪，仿佛人只要结了婚，就是个实打实的大人，成熟要是标志，吵架打架他们说那不是幼稚，是生活的常态，又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习惯就好。

    还是有人过得非常好的，毕竟有人负重前行，有人岁月静好。名校在读，未来在望，殷实家境，不愁吃喝。本意是很不想把原因推到有没有钱上面，又觉得事实如此，没有什么好避讳的。还是要努力搞钱，如果有幸能在自己二十多岁的时候让自己也岁月静好真的非常了不起了，也要给自己的下一代挣一把随心所欲的生活。要是一个二十多岁的人有足够多的钱，这足够多的钱是指工作只是为了点缀生活，那他一定会用大把的时间花在路上，通往远方的路上，我们这一代人，是始终都不会忘记当初诗和远方的憧憬的。这辈子一定要去一趟XZ，定个小目标吧，在三十岁之前，虽然想想离三十岁也没有几年了，就当是激励。去感受真实凌冽的风，试试是不是真的能净化心灵，就像是宿命，人人梦中都有一趟XZ之行，没有去成的话就带着遗憾走。

    最好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也一定要和这个人结婚！用心爱过的的人怎么能拱手让人呢，那不是傻子吗，相爱相知相守，这岂不是圆满。当你向自己的孩子谈及你们两口子是怎么在一起时，“想到年呐，那可真是……”留下一个足够吸引人的开场，引来无尽的遐想。总不能谈及自己的爱情，自己的婚姻时无话可讲，可能你的孩子听完你们的故事觉得寡淡无味，其实精彩程度也不能改编成电影，也许只有身处其中的两人觉得感天动地，那又有何妨呢，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人在精神层面那样真切的爱着自己，真的很不错了。比起麻木别扭的相亲，半推半就的成婚，逢人就感叹婚姻就是坟墓，生活暗无天日，将就着过完这一生，觉得没有能感动自己的地方，还是要去好好爱一次，二十多岁不去爱，真真是虚度光阴，发挥爱一个人的能力，享受被爱的权利。

    小涛，其实我一点也不讨厌和惧怕这二十多岁的来临，比起年少，这会儿更自由，空间更大，不论是眼前的世界还是内心的容量，都更宽广。离三十多迈入中年也还有好久，那时的我肯定会更怀念现在，更年轻更有激情，对未来抱有热忱，从某一方面来说，一无所有则代表无所畏惧。没有傻傻的原地等待，我选择的是勇敢的往前走，前面有什么我也不清楚，总是要往前走的，你也是。再见面，你可能也二十多了，当然，希望这一天早一点来到，早一点再早一点。最好是二十出头一点点，还有大把时间，激情没有褪去。

    小涛，这二十多岁的迷茫和希望，我先替你感受过了，这时吹过的风和从前并没有什么不同，天空也是一样，夜晚有时有星星，有时黑漆漆，蓝天白云是标配，云随风走，爱意不停。路上人很多，车很多，楼也很高，车喇叭声按个不停，橱窗的玻璃擦得透亮，挽手的一对对情侣和夫妻，孩子手里拿着冰棒，小吃摊烟火气息浓重，道路两旁的树木在暗中长高。下雨的时候有的人很有先见之明的带了伞，撑着伞闲庭信步不慌不忙，没有伞的人用手挡着额头奋力奔跑，不是跑往家的方向，就是在找一个可以避雨的屋檐。小涛，等你二十多岁的时候，就那么来吧，什么都不用准备，我给你备了伞，不用怕下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