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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四一章 强求的命数(二更)

    老太太听长春老祖这么一说,反倒有些不是滋味,就好像吃了经道门外的那家臭豆腐,各种回味只有她自己明白。老太太再瞧着凝萱三月桃花似的粉颊,盈盈一笑就是满身的福禄相,不禁惋惜,这个孩子若是自己嫡亲的孙女,她肯定不仅仅满足将孙女嫁给一个世子,就算是做太子妃也未尝不可。

    老太太淡淡扫着六丫头,这孩子终究在相貌上不如五丫头,太子妃娘家的那个小姐自己也暗中叫人去瞧了,天生的尤物,想必一进宫就会得宠,只要太子妃不使绊子,生出儿子是指日可待的事儿。

    听了长春老祖的话,老太太越加悔恨自己糊涂。

    当初国公爷是属意五丫头的,在丈夫看来,家族兴荣才是根本,到底是哪个孙女进宫,他并不十分在意。可在老太太看来却并不如此,不是自己的亲孙女,到底不亲。

    如今听长春老祖这么一说,五丫头旺夫王子,又子嗣丰厚,若是嫁给了太子,岂不有帮夫运?

    老太太颇感遗憾的在心中轻轻一叹,继而问道:“老仙人,也请你瞧瞧我家六丫。”

    长春老祖略带不舍的将视线从魏凝萱身上移开,打量了乐熙一番,拈了手指那么一掐算,再泛起的笑容却并没那么真诚。只是笑道:“六姑娘的生辰八字已经送了老道这里,用了黄笺纸誊写后呈放在了道宫前,也是极好的命相。”

    魏乐熙一听此话,原本的笑意明显淡了几分。

    老太太急切想知道与皇家联姻能否有吉兆,魏家太需要这种吉兆的庇佑了。

    长春老祖笑呵呵引着众人往里走:“老太君,咱们里头说,锦乡侯夫人虽然还没到,但既然是来打醮,怎有在门口虚度的道理,老道特叫小童们备下了好饭好菜。”大夫人忙挽住了老太太的胳膊,恭顺的说道:“儿媳还调了戏班子来,老太太总听京城那四大戏班,只怕也腻歪了,这是孔大人家为了给他们家老封君过寿,从南边采买来的小戏子,听说音色极好,大老爷亲自写的帖子去借的人。”

    众人一听是大老爷做的善举,还不赶忙来奉承。老太太脸上渐渐带了笑意,却仍死硬的板着脸道:“胡闹,孔大人是大爷的下属,你们如此做岂不叫人说闲话?况且是锦乡侯家打醮,我们擅自请了戏班子,没的叫人家说咱们无礼。”

    二夫人斜背着身子,酸溜溜的插了话过来,“这有什么,听说那位孔大人还想和大嫂子做儿女亲家呢!别说借个戏班子,就是再大的好处,孔大人家也是愿意的。”

    大夫人寒着脸,狠狠瞪着二夫人的粗鄙。老太太向来不待见二房、三房,呵斥道:“诗琪,拽着你娘,还没到午间呢,就开始头脑发昏说起胡话来了。我瞧也用不着看什么戏,到老祖神像前去拜拜吧!”

    老太太身边几个妈妈连拉带劝的终将二夫人扯了进去。

    “叫老仙人见笑了,我这二媳妇短了几分玲珑心肝,叫人看到就发愁!哎!”

    长春老祖笑着摆手:“非也,非也,老道刚才隐约可见二夫人紫袍加身,好一派富贵气象。”紫袍乃是高官所服,形容女子着紫袍,也就是说她将来必有诰命加身,是女人中的佼佼者。

    老太太心中小小惊讶,老二还能有这个福气?不对,国公爷四个儿子里,顶没出息的便是老二,连素来叫老太太不齿的三爷魏清冼都胜过他几分,说老二能紫袍加身,老太太无论如何也不信。长春老祖会心一笑,并不多做解释,可他们都不知,站在人群中的凝萱却将长春老祖一席话放在了心上。

    锦乡侯家是主宾,魏家顶多就是个陪客,虽然不知什么原因几乎快到了午时,还不见锦乡侯家的人影,众人也不好先叫小戏班子开唱,只能三三两两的携手在道观里乱逛,好在长春宫是京城名胜,道观中有青山隐隐,并不比郊外的佛寺差。沿着青石板铺就的山道逐级而上,山涧流水至上而下川流不息,阵阵山风透过树林发出沙沙的响声,风声、雨声、流水声混合起来,仿佛是天籁之音。

    别说几个未出阁的女孩子,就是四位夫人也暗叫惬意,大周本就比北面的春日来的早,加上今年风调雨顺,春雨来的及时,长春宫里的景致就更加的迷人,丝毫不逊于初夏时节。

    只是老太太却没有半点闲逛的心思,趁着锦乡侯家没来,老太太单独叫住了长春老祖,身边只留下一个富妈妈伺候,连金嬷嬷都被远远打发了出去。老太太板着脸,目光炯然:“老仙人,六丫头的生辰八字你也瞧了,人也见了,国公爷催了许久,老仙人却不回话,老婆子我只好找个借口亲自来问老仙人。”

    长春老祖亲自斟了香茗放在老太太面前,老太太却不为所动,只是皱眉:“哎呦,老仙人,你纵然拿颗仙丹给我吃,也不如你一句话来的稳妥。”

    长春老祖无奈的一叹气:“老太太这是逼老道士啊!”

    老太太也急了,“怎么就是逼您?长春宫和我们魏家多少年的交情,打老祖还是个道童的时候,不就受我们国公爷的供奉?说句不客气的话,老祖能有今日显赫,和我们廉国府分不开。魏家倒不是拿乔想要挟老仙人什么,只是请你说句准话,也免得叫我们心里忐忑。”

    长春老祖自认为再好的脾气,经老太太这么一说,当即也来了脾气:“哼,老太太今儿的火气倒是不小,你说的不错,当初没有廉国公接济老道,老道做不得大弟子这个位置,更继承不了恩师的衣钵。但是老太太别忘记了,和老道有过命交情的是廉国公,不是老太太你。你陈家女子进门的时候,老道已经执掌观中大权,说一不二。今日老太太可臊着我了,老道到底得了你什么好处?”

    老太太被说的一哽,气悬在肠子里出不来。富妈妈见大事不妙,忙从怀里掏出东西,巴结的一脸谄笑:“老仙人,你消消气,这是我们家国公爷和老太太孝敬给观里的一些心意。说来说去都是我们心焦六姑娘的终身大事,您的一句话不吝于定海神针,叫老太太心安啊!”

    长春老祖看都没看那银票,语气漠然:“老道追求的是法道自然,清静无为。借此四大假合之肉身,修成吾金刚不坏之真身,什么金银财宝,不过是粪土一捧。于老道看来,倒是国公爷的真心相交更重些。当年你们求到我这儿,老道看着廉国公的面子,违心送了一只上上签给你家大小姐。可老太太并不满足,难不成这次又要我送再送一卦给这位六姑娘?亦或是五姑娘?哼!富贵在天,人有命数,老太太难道不知,强求来的富贵,终究要散了出去。”

    长春老祖一拍手,外面便有小道童走了进来,长春老祖吩咐道:“将道宫前的黄笺纸取了回来。”小道童不老实的瞅瞅老祖,又瞧瞧老太太,迟疑片刻才往外走。不多时将东西用银盘子呈着送了过来。

    长春老祖也不碰那银盘,只冲小道童一点:“看老太太的样子,是铁了心要问,那老道还有什么好隐瞒的?这位六姑娘生辰八字极好,进宫做娘娘,必定是半世的风光。”

    听长春老祖这么一开口,老太太再也顾不上耍脾气,先是窃喜,忽然觉得老祖的话中透着蹊跷,忙问:“为什么只是半世?”

    “自然是半世,”长春老祖冷冷一笑,“依照老道的计算,多则十年,少则五年,这风光与恩宠就到了尽头。至于原因......”长春老祖故意拖着不说,吊起了老太太的胃口。

    老太太自然明白,又命富妈妈拿出五百两银票,长春老祖笑着将银票推了回去。老太太心知缘故,只能艰难的开口:“是老身言语鲁莽,冒犯了老仙人,请老仙人别往心里去,权当看在国公爷的面子上。”

    长春老祖见这老太婆服软,才眯着眼睛微笑,长长的食指点在桌案上,嘟嘟嘟一下一下清脆悦耳。“老道初看六姑娘生辰八字,绝难再找出一副这样好的命格,纵然今儿见的那位五姑娘......恐怕也要稍逊一筹。只是亲自见了六姑娘,老道只想问老太太一句:这又是何必呢!篡改命格,就算占了好,将来也未必行得通。我瞧那位六姑娘是晚产了吧!”

    老太太此时对长春老祖是心悦诚服,他料算的一点不差。当初老太太偷偷托人去南面寻了个绝好的八字,四夫人要生的时候,老太太就叫人用汤药压制住了陈氏的生产时间,果然就往后推延了两个时辰,魏乐熙的落地时辰和老太太托人算的不差分毫。

    当时老太太只顾着窃喜,难道里面真有什么说法?

    长春老祖面无表情的说道:“六姑娘因憋在娘胎肚子里,从面相上来看,是伤到了子嗣宫,今后恐怕难再受孕,这大约也是她失宠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