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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贺录的苦恼

    边城盛夏的午后,就和一个刚揭开不久的蒸笼一样。虽然已不如中午骄阳暴晒下的热气腾腾,但也让人有一种闷热难耐的窒息。

    而这种窒息在烧烤和啤酒的刺激下,就和给一个奄奄一息的缺氧危重病人输入了氧气,马上就有一种提神的爽朗和通畅的呼吸。

    贺录和张德、宋建利他们三人,在烧烤店里边拐角的一个小长条桌上吃着、喝着、谝着。

    桌上零散的横竖摆着他们吃完烤羊肉串、烤羊腰子后扔下的铁签。他们3人每个人面前,各摆放着一瓶开了盖的冰镇“雪花”啤酒和一个玻璃口杯。

    三位老同学彼此互相碰杯喝完一杯,然后自己再添上一杯。沁心凉爽的几杯啤酒下肚,贺录的脸便呈酡红色,他的话也多了起来。

    “唉,就这么无聊地上着班,看着那些无所作为、却又为了个人的利益而明争暗斗的办公室同事,我真的有些烦透了。有时我自己都觉得有些尸位素餐,愧心得很。”

    听到贺录的牢骚,正在用双手抓着一个呼啦羊蹄、并用嘴撕扯着蹄筋的宋建利停止了他野蛮的动作。他一边嚼着嘴里啃进去的羊蹄筋,一边张着沾满辣椒的猩红大口嘟囔着:

    “唉,怎么说呢。有时候觉得有一份固定工作该知足了;虽说挣得钱不算多,但旱涝保收。可人总是不会知足的,钱永远挣不够,官永远是不嫌大。你这么有责任心,我知道你迟早是看不惯你所见到的习气的。”

    说完,他呷了一口眼前的啤酒,又抓起还没有撕扯干净的羊蹄继续撕啃了。

    “录子,现在不都这样吗,你愧心什么。我觉得你就是太够认真了,哪有你这么实诚的干部。”

    张德端起盛满啤酒的玻璃杯,单独和贺录碰了一下杯,然后一饮而尽。

    带着惬意和满足,他安慰起自己面前这位心事重重的好朋友来。

    贺录闷着头只是一杯一杯地喝着酒,两位老同学不论谁和他单独碰杯,他都不去推脱。

    一会,脚底的空啤酒瓶横倒竖歪了六七个。有时不注意用脚碰一下,会发出叮哩哐当的响声。

    手脚忙乱的服务员听到响动后赶忙过来,弯下腰捡起地上的空瓶子,朝着他们三人歉意地笑了笑,然后小跑着把空酒瓶给收拾走了。看到桌上就剩下了三瓶刚打开的啤酒。

    烧烤店此时的生意也到了高峰,贺录朝着刚离开的服务员喊了一声:

    “服务员,再给上10瓶,还是冰镇的!”

    “嗯,马上就来”......

    接着,服务员又先后抱来十瓶啤酒,小心翼翼地放在他们桌子边的一个空位置上。然后关切的提醒他们:

    “三位还需要什么,我给烧烤师早一点报。现在客人多了,不早些招呼怕你们要等好久呢。”

    “你们店里还有什么特色的东西呢?”贺录问道。

    “还有烤鱿鱼、麻辣兔头,客人们也都挺喜欢的。”

    “好了、好了,别再推荐你的兔子了。就来三串烤鱿鱼,再来20个羊肉串吧。”

    宋建利也没征求贺录和张德的意见,就对着服务员又增点了他们的下酒菜。

    宋建利知道,自从贺录初次创业养兔子失败之后,他已经有了一个心病,不要说吃兔子肉了,就是听到别人说起兔子都感到心悸。

    看到服务员应允了一声随即离开了。

    宋建利打趣贺录道:“你吃兔头吗?”

    老同学三人互相对视了一下,不由得都笑了。

    然后他们又“咣当”地互相碰了一下玻璃口杯,将那清澈淡黄的液体仰起脖子一口气灌了下去。

    “你说我还年纪轻轻地、就这么平庸地端着这吃不饱、也饿不死的饭碗等老?我和你们不一样,你们的父母都在县城给你们创造了良好的条件。房子也有了,车子也不缺,最关键的是他们也不需要你们挣钱去添补。而我呢,父母亲都是老农民,面朝黄土背朝天,一辈子攒不下几个钱。我也不确定自己在县城找一份工作究竟是害了他们呢,还是能帮到他们什么?”

    听了贺录的这一番诉说,张德和宋建利都默不作声了。

    是的,他俩人根本就没有想过这些烦恼,而且也根本不需要去想。

    蜃不说别的,单就指结婚这一件人生之大事。在边城,不管两个年轻人多么的“情投意合、郎才女貌、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等等这些撮合感情的溢美之词集于一身。然而,在县城你没有房子,你没有票子,你没有位子......对不起,那一切都是蜃景,只是美好的影子。

    即便有姑娘想嫁你,丈母娘也不会愿意。

    张德和宋建利的父母都已经给他们准备好了结婚的一切,他们只是整天在父母的催促和抱怨声中躲避着婚姻。说实在的,他们根本就没有过贺录的这些心事。

    要么人都说:“穷人的孩子当家早!”

    “录子,车到山前必有路,何必想那么多呢。”

    宋建利自己端起一杯啤酒喝了,然后没有底气地劝解了一句。

    是的,虽然自己嘴上这么说,可不得不承认,好友说的这番话确实是非常现实的一个问题。一个朴实的农民,眼巴巴地期望着儿女们到县城有一份固定的工作,然后成家立业、生儿育女,最终变成一个彻彻底底的城里人。女儿还好些,找个好人家出嫁了,为人妻、为人媳、为人母,风风光光的。可是儿子呢,要买房,要供孩子,要赡养老人......如果说就靠那点工资,还不如回家当个农民呢。

    当个农民,生活质量虽然和县城相比可能要差些,可生活压力要比县城能轻松好几倍,甚至几十倍。这个尴尬,宋建利似乎今天才刚从自己好友的身上认识到。

    边城的好多农民都对干部职工们抱有一种偏见。认为凡是“端公家饭碗”的都是干部,凡是干部都有灰色的收入,凡是“吃公家饭的”都比普通老百姓强。可是,人心难打一颠倒。他们如果能够用看待自己孩子的眼睛,去看待那大多数平常的干部职工。也许那些人就能从诸如贺录这样普通人身上,看到“干部们”辉煌称谓下的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