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边城的暴雨

    后晌时分，边城愈发地闷热了起来。

    外边没有一丝的风。在电热炉上煮的吃了一碗挂面，贺录感觉到好像进了桑拿房一般。烧开了水的锅里冒出的热浪就和在烧红了的石头上浇了一瓢冷水，瞬间漾起滚烫的蒸汽。

    贺录脖子上搭着的一条毛巾已经湿透了。乃至于他不得不隔一会就要去拧一下水分，然后再擦擦额头、胳肢窝。仿佛这两处都有一个泉眼一样，时不时地不断往出流汗水。

    单位的宿舍是80年代箍建的窑洞。木窗口都是一小格、一小格的玻璃，没有可以打开的窗户。

    贺录干脆就让宿舍的门敞开着，好让房间里的热气往出涌，省得窑洞里边过于的湿热。

    单位里的同事大多都是县城里的人，还不到下班的时间，畜牧站就早早地变得空荡荡的了。

    除了看大门的刘大爷和他的老伴而外，偌大的院子里就住着他一个人。

    贺录草草地吃完饭，端起洗锅水往外边扬洒的时候，看到从西南方向的天边泛起一股厚积的黑云来。那黑云犹如怪兽一般，慢慢地涌动着、翻卷着、变幻着。

    “嗯，也该下点雨了，要不把人都晒焦糊了。”

    贺录看到黑云，心里也萌生了渴望已久的期盼。

    是的，在他的印象之中，边城的上一场雨还是在一个多月之前呢。

    下乡的这几天里，听到最多的就是乡亲们念叨着盼望雨水的光顾；看到最多的，也是他们一天一天失望的眼神。

    地里的庄稼已经打蔫了。老天爷要是再不下点雨来，那可真的是要了庄稼人的命。

    就在贺录都收拾的差不多了，天在不该黑的时间骤然地黑了下来。

    贺录站在院子里张望，只见浓浓的黑云积压的天空似乎离大地近了许多。远远地望去，边城一处小高层的楼房好像已经触及了一抹云端，天上人间融为了一体。贺录隐隐地听到，不远处一声嗡嗡的闷响在乌云的上方传来。

    “打雷了，就要下雷震雨了！”

    贺录的心底涌起了暗喜。

    “噼啪，噼噼、啪啪……”

    就在贺录的脑海中刚泛起一丝的喜悦，还没来得及想其他的事。就听得窗空的玻璃上响起了雨滴拍打的声响。

    那响声从起初的几声，瞬间变得密匝了起来。

    贺录赶快走进了窑洞里。

    随着他的走动，门外也扑进了窑洞里一丝凉爽。斜落的雨滴在门槛上溅起了水花，弄湿了脚地。

    紧接着，一道闪电划过。

    “咔嚓”一声，炸雷地动山摇般的响彻在边城的天空。

    一切来得似乎有些措手不及。贺录忙着关了敞开着的门。他拉上窗帘，打开办公桌上的台灯。

    这时，桌上闹钟的时针和秒针刚好重叠在数字9上。

    又是连着“咔嚓、咔嚓”几声轰鸣，闹钟的秒针害怕地跃起，“突突”几步，惊恐地投入到分针的怀抱里了……

    外边早已经是倾盆大雨了，“唰唰唰、唰唰唰”地连成了一片。窑洞里瞬间凉爽了许多。

    贺录这才静下心来。他伏在办公桌上，打开自己的笔记本补记了几天的工作笔记。贺录的手此刻感觉轻松了，几天昏昏噩噩的思绪也不再沉重，变得清爽了起来。贺录反复翻看了好几页刚刚记下的笔记。直至觉得自己没有落下什么，方才合上笔记本。他随后舒展地做了一个扩胸动作，接着就站起身来。洗漱、刷牙、洗脚……习惯性地完成了睡觉前的一系列动作，便拉下被子上床了。

    关了台灯，窑洞里比往昔黑了好多。虽然说贺录已经疲惫的有着深深地睡意，可他被外边的雷声、雨声惊挠的有些心慌。

    从一开始稀稀疏疏的雨滴开始，到“噼里啪啦”已经有一个多小时了。外边的闪电时不时地炫耀一下，雷声由清脆到闷响，由近及远，由远及近。

    贺录开始有些耽心了，这就是老人们经常说的“推磨雷”。这样的雷震雨短时间里过不去，雨势过激过猛极易造成山洪暴发。

    此刻，贺录躺在床上想到了父亲。想他老人家此刻正在干什么呢？是冒着大雨遮挡羊舍里的漏洞？还是披着雨衣拨放积在苞谷地里的雨水……

    唉，黄土地真贱。没有雨水渴得直叫唤，雨水多了瞬间就会受不了。黄土一旦被下漏了，庄稼都会倒伏。贺录越想越烦，原本有的那点睡意竟然隐匿得不知哪里去了。

    雨越来越大，雷电始终怒吼着，就和一条恶犬追着一个陌生人不放一样。你越是想摆脱，倒愈发激起了它的斗志。从担心父亲、担心家里开始胡思乱想，又到担心自己住的窑洞……

    贺录早已忘却了短瞬之前自己还那么渴望着雨水的心情。此刻，内心中倒满是一些焦虑。

    外边哗哗的雨水愈响，他的焦虑愈浓；他的焦虑愈浓，外边的电闪雷鸣更猛。

    “咔嚓，轰隆......”

    一道道闪电不厌烦地刺破着夜空，仿佛张牙舞爪的怪兽野蛮地撕扯着什么、粗暴地吞噬着什么......

    贺录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着的。总之，他的印象中自己睡着之前外边的雨势一点也没有减弱，雷电交加此起彼伏。贺录觉得，一阵炸雷能把天击开一个窟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