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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病了?

    难道真的就是因为一些无谓的小事,让他们夫妇俩都有些歇斯底里的失态了吗?

    张爱玲反思了许久。她自己得出了一个让她恐惧的猜测,她都不敢把这猜测在自己的心里多想。想起来都害怕。让张爱玲感到害怕的是,她觉得自己的丈夫有些抑郁了。

    但是张爱玲不敢点破。而且自己也不愿意往那个方面去想。每次想起来都觉得更恐惧。有了这个感觉之后,张爱玲尽量不再和丈夫发生正面的冲突。

    对于自己丈夫情绪上的每一次波动,她也总是借故躲避。

    她想安慰杨晓山,却不知道有什么更好的方法。

    对此,她只能无助地偷偷落泪,而且还要尽量避开杨晓山,唯恐自己的情绪渲染的丈夫陷入到更低谷。

    好多个夜晚,张爱玲都看到丈夫会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不停地抽烟,并伴有不时地叹息声。

    客厅的灯也永远不开,仿佛一个幽灵隐匿于客厅的某一个角落里。

    有好多次,张爱玲带着惶恐进入了梦境。可一觉醒来,依然能感觉到丈夫还坐在客厅,还在抽烟......

    她也曾以到客厅的饮水机上去倒一杯开水为借口,并高姿态地让丈夫早点休息。杨晓山蜷缩在沙发上根本不理她,似乎就没有听到自己在说话,双眼甚至连眨一下都懒得动。

    夜色里,张爱玲看到丈夫猛吸嘴里的香烟,吸烟后发出猩红色的火星在黑夜中放光。说不清什么原因,张爱玲害怕这亮光。她都不知道自己的丈夫夜里是否休息过。

    自从第一次吵架之后,丈夫就搬到另一个卧室里了。

    人事局集资建的家属楼单元面积都很大,有近160多平方米。房子里边设计有保姆室,有一个书房,有两个卧室,两个卫生间,客厅、厨房、餐厅、储藏间等应有尽有。

    女儿大部分时间都在姥姥家里住,这个大大的房间里只有他们夫妇二人。显得有些空落落的奢侈了。

    杨晓山这段时间里,自己也感觉到出了问题。

    烦躁,莫名其妙地焦恼。不论在家里还是在单位,总觉得所有人都对自己翻白眼,怎么都赢不得别人的认可。

    中午,单位召开工作安排会议。最近国家卫生城市的验收工作就要开始了。一些创建工作的软件、档案等需要进一步完善。

    会上,甄树主任几次专门对着杨晓山强调了一些需要完善的地方,他都心不在焉地似听非听。直至甄树盯着他问:“清楚了吗晓山?”

    他依然眼睛直端端地没有任何的表情。

    “杨晓山,怎么回事。你听到我刚才布置的工作了吗?”

    甄树有点恼了,不由加大了语言的分贝。

    “是、是我一个人的工作吗?那么多人都是干嘛的!”

    杨晓山从自己的胸腔里,结结巴巴地、有些近乎低吼着回答甄树的疑问。

    创建办参加会议的人都愣住了。几个有些迷迷瞪瞪、逢会必瞌睡的同事,也瞬间如被注了吗啡一般直挺起了脖子。

    “怎么?杨晓山和甄主任怼上了!”

    这可是办公室里的一大奇闻。

    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情况,那些瞌睡样的人瞬间集中了自己全身心的精力,他们极想看到挑战领导权威的热闹和后果。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工作。我安排的、也是你自己该干的。怎么,你有意见?”

    甄树强摁住胸中的不快,平稳了一下自己的情绪。

    “当然有意见。至从我借调进这个单位,好像什么工作都要我去搞,谁也想把我呼来唤去的,只有我一个人在挣工资吗?”

    打开牢骚的话匣子,杨晓山似乎有些收敛不住自己了。他把两年多憋在心里的话一股脑地都倒了出去,让创建办所有参加会议的人觉得愕然。

    其实,杨晓山说的也是事实,这也是办公室里的一个规则。更是体制内所有单位存在的一种怪现象。

    谁能干,谁多干!谁好用,经常用!谁常干,一直干!

    别看办公室里黑压压地偌多的人,真正能用得上的有几个呢?

    记得有一次,县委办公室电话通知创建办让去取一份文件。这本来无可厚非地属于杨晓山的“福利”。

    可那天正好杨晓山到档案局去查一份资料,接电话的副主任薛飞便招呼和杨晓山在一个办公室的同事韦小兵过县委去取。

    韦小兵到了县委办,正巧碰到自己的一个同学。于是,他坐下来和那个同学神侃,两个人侃的是汗流浃背。末了,直等到下班后,那个同学又约了几个人凑了个酒场,把韦小兵拉到酒桌上继续尽兴。

    结果,把个取到的文件撂在了县委那个同学的办公室里忘了拿。当天的酒喝多了,第二天,韦小兵完全忘了还有取文件那回事。

    直到几天之后,县委办催着创建办要那个文件中要求上报的数据。但怎么也找不到文件,问谁谁也不知道。

    甄树主任把杨晓山叫去训了一顿。

    训得他也蒙了,回忆不起来究竟是不是自己遗漏了。直至他去县委办查了文件领取签名单,才知道是单位的韦小兵误了事。

    韦小兵是县委朱生海副书记的外甥,即便把这个事情说开了,又能把他怎么样呢?

    杨晓山也没再解释什么。他知道,这一解释不知道还会有什么幺蛾子出现。体制内的事,有很多的事情不去解释就是最好的解释。

    诸如此类的委屈杨晓山都能受得了。学历史的他,知道韩信能受胯下之辱,张良可以忍怒提鞋......正因此,他们才能成大事。

    大丈夫能屈能伸,既然已经既然,何必再去纠结呢。

    可是,此刻他却真的身不由己了。

    快半年多了,每天晚上自己几乎就没有好好地睡上几个小时。

    对!连两个小时的有效睡眠都达不到。

    这段时间他精神恍惚。他害怕回家,他害怕夜晚。多少个夜晚他强迫自己早早地去睡,心无旁骛地去睡。然而自己总是没有一丝的睡意。

    眼睛干巴巴的,想闭一会眼,都觉得捷毛扎的自己闭不上眼。

    这段时间,自己的思绪就和脱了疆的野马一般,驰骋乱窜。

    他想到了儿时的酸枣树,酸得让自己倒牙;想到了那段废墟围墙的学校,伙伴们不走大门故意翻越豁口;想到了大学没有结果的初恋,让他至今难忘的小芳;想到了历史的偶然和现实的必然,想到了逝去的爷爷奶奶,想到了他引以为傲的讲台......

    每到夜晚,杨晓山总觉得有一种不期而遇的烦躁如约来见他,让自己的内心泛起一股躁动的涟漪。

    他甚至多次有一种极为强烈地、想在夜里去爷爷的坟边去坐坐的冲动。也许,喃喃地对着坟茔说些什么,才会得到心灵的慰藉......

    他想得太多、太多,可就是闭不上眼。

    他害怕夜晚,可偏偏又那么的期待夜晚。

    夜晚是那么的宁静。宁静地能从一个客厅、听到另一个客厅里住着的妻子的心跳声,能听得到自己血管里血液的汩汩流动声。

    夜晚没有那么多的喧嚣和吵闹。

    当然,也吵的烦了,累了,倦了。

    就和暴风雨之后的宁静,虽然还偶而有房檐上、树枝上嘀落的几点雨滴砸在地上的微微响动,但也不那么地刺耳了。

    他能看到已过世多年,但依然慈祥的爷爷的样子。爷爷微笑着似乎向他招手。然后,又是一些模模糊糊的陌生影子,对着他龇牙咧嘴。

    此刻,杨晓山的嘴角也会由平淡变得抽搐起来。

    我的学校,我的历史,我热爱的事业......杨晓山的眼角有些模糊。

    又是一个难熬的夜晚。杨晓山如期而至地失眠了。他自己的思绪这一段日子里乱糟糟地。乱的有些狼狈不堪,就和自己大学期间所学到的历史知识一样,上下五千年,纷乱千千万。

    想到白天单位里自己的失态,他诧异地反思:“那是自己吗?那还是曾经意气风发的杨晓山吗?”

    他一边自问着,一边叹息着。

    脑海中,仿佛有一台笨重的印刷机在“咯吱咯吱”叠印着不同的过去 、当下 、将来。过去的美好、不幸还有痴想、羞涩,一个个细节辗转反侧;当下的际遇、复杂还有打算、着虑……

    夜幕中,一声叹息哀怨悠长地弥漫在泻入房间里的月晕中。

    在大学时,杨晓山反反复复地设想过自己毕业后的方向、困难还有奢求。但就是没有想到过眼下的际遇,这种被“包装”的美丽。而这种美丽又如此地让自己厌恶。

    在别人看来自己是令人羡慕的。然而,杨晓山却觉得自己就从未有过如此的潦倒。

    思绪一遍遍腾云驾雾地在他的头脑中虚幻着。

    失眠的过程是一个反反复复的、痛苦叠加的过程,而这个过程咋又那么地漫长啊!杨晓山想闭上眼睛睡着,哪怕再不会醒来。

    可是,妖冶的失眠犹如是一个无所不及、勾人魂魄的精灵。它扭着万花筒一般的身子,五颜六色地扰叨着自己的听觉 、视觉 、嗅觉......

    杨晓山一会听到了风嚎,一会听到了鼠笑,一会似乎又听到墙角崩开的裂隙声,自己怦怦的心跳声……

    也不知道这是自己的第几次翻身了。

    他看到分娩和死亡的通道是那么的熙熙攘攘,堵塞的连自己翻个身子都是那么地吃力。

    噢,他嗅到一股腐臭味,难道自己快要死去了吗?听老人们曾说过,快要死去的人身上会散发出一股臭味的。想到死亡,杨晓山并没有感到恐惧,相反他倒有些兴奋。

    他似乎看到自己的亲人们,因为自己的死亡而在那里悲痛欲绝地神情。他看到妻子张爱玲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悔不迭地哭怨自己的父亲把他调离了热爱的岗位;他看到自己老实木讷的父亲,用手抹一把眼泪,蹲在墙角一声不吭地只是叹息;他看到自己的母亲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看着自己的遗体捶胸顿足的,跌倒爬起被人搀扶着;他也看到自己不懂事的女儿小鱼儿,用一只胖嘟嘟的小手剥着他紧闭的双眼,奶声奶气地嚷着让爸爸快一点起床……

    杨晓山的眼角渗出两颗泪珠。那泪珠顺着脸颊滚落到枕巾上。他感到自己的脸有些痒痒的,遂又翻了翻侧着的身子平躺下,用一双有些发冰的手掌摸索着自己模糊的双眼。

    哦,自己还活着。

    可是,依然难眠。时而百媚千娇,时而狰狞丑陋,时而李白吐狂诗,时而酒醉蟠园觅琼浆……

    平静的表面掩饰住了杨晓山内心的惊涛骇浪。在一阵生与死的眩晕冥想之后,他忽然间又回归到了现实的煎熬之中。

    他想让自己保持清醒和冷静。

    是的,往昔的热热闹闹、轰轰烈烈、红红火火都过于地炽热,乃至于烘烤的浑身都倍感焦黄。因此,自己就免不得脆弱了许多。

    或许,因为一个眼神,一句话,一杯酒,一个不经意的行动,都会让自己懊恼许久,计较许久,心累许久。于是,眉目间的皱纹就多了出来,言语间的哀怨就繁了起来。故而,有些亲情被漠视,有些朋友便被冷淡,自己的心扉也会关闭。

    偶尔的一次次醉酒,都会为内心地郁闷而泪流不止,并自以为无可救药。

    自己真的是无可救药了吗?

    ......

    又这么痛苦地自我折磨了一晚。窗外已亮起了能遮住路灯的白光了,已经又到第二天了。

    晨曦透过窗帘的缝隙,刺射到杨晓山昨晚泪眼婆娑而凝固了的眼屎上。他一边吃力地用手揉着有些干涩难睁的双眼,一边极力地回忆一个似睡非睡的夜晚究竟发生过什么。

    断断续续的,就和过一部信号不好的电视剧一般,有时画面定格了,有时又模糊了。

    杨晓山有些无奈而尴尬地苦笑着。更有一些懊悔和落魄的惆怅萦绕在自己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