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水火棍
距离小镇不远处的矮山，凌云悠悠转醒。
身旁坐了一位精瘦的中年人，下巴留着一撮山羊胡，无聊的摆弄地上的火堆。
他不知自己为何在这，记忆中最后的画面。是那条金龙冲着他落下，之后发生了什么，他一概不知。
“你是谁？这是哪里？我父亲呢？”
中年人抬手细细捻了捻唇边的几根胡须，眼中透着几分精明。
“小子，没人知道你父亲去了哪儿。不过，我奉劝你别去寻他。为了救你，他将游僧的来世身施了替死术，避过了天识。”
“如今，整个天宫都以为你已经死了，要是你再大张旗鼓去找他，怕是辜负了你父亲的一片苦心！”
凌云沉默了一阵，他已经想明白了很多东西。
为什么父亲总在这偏僻的小镇，不去大一些的城邦。为什么自己生来便有这狐尾。为什么从未见过母亲，也从未有人提及。
他坐起身，缓缓向后挪动，警惕的盯着那人。
“你又是谁？出现在这里，有什么目的？”
“呵，你放心，我没什么目的，只是想在你身上寻找一个答案而已。”
“至于我是谁嘛！我叫贾似道，江湖人称‘草上飞’便是鄙人！”
贾似道咧嘴说道，似乎极力想表现的忠良憨厚。配上他精明的样貌，以及猥琐的胡子，怎么看都有几分奸诈的感觉。
“你就是他们口中的大盗？那个坑杀近百江湖侠士的魔头？而且，你应该不是一个纯粹的江湖人吧！”
“不然，你又怎么会知道我父亲用了替死术，瞒过了天宫众仙。这可不是一个普通的江湖人能够了解的。”
贾似道那稀疏的眉毛挑了挑，有几分诧异。
“小子，挺敏锐的嘛！既然被你发现了，那我就告诉你！但你可别外传！”
“其实，我是一位天尊。你应该没听说过天尊，但是没有关系。你只需要知道天尊很厉害就是了，这么跟你说吧，我一巴掌能拍死十个天主！”
凌尘一阵无语，心中戒备稍稍降低。这看起来不过是一个脑子不大正常的大叔而已。
“哎，小子你那是什么眼神？不信是不是？”
贾似道一阵气恼，对方的眼神怎么都不像是看正常人。
凌云无奈的点了点头。
“我信…”
当天宫一众尽数散去，赤岭镇只余留一片残垣断壁。
天武神将的化龙枪毁掉了镇子大半，天雷落下又使得不少人遭了无妄之灾。
角落里有零星几个人在低声哭泣，想来是有亲人朋友死于这场灾劫。孤身存世也说不出是幸运还是不幸。
冷清的状态并没有持续太久。
战斗时，天空的异状数百里可见。
各方势力都派出探子，再加上本就有不少江湖人赶往这里。
小镇转瞬便被人潮淹没，倒是冲淡了几分悲凉的气氛。
当问清事情经过后，所有人都陷入了呆滞。
游僧，狐妖，天将，玉清仙王，最为关键的还有仙陨。
原本被认为杜撰的人物，都在此间显化。若不是小镇还余留有战斗的痕迹，恐怕没有人会相信。
即便是戏文中，都不敢写出这妖魔弑仙的桥段。毕竟，奉天观可是不会坐视有人抹黑天宫的。
随着时间的推移，更多内幕被众人了解。狐妖竟然是镇上一名药师，带着一个长狐尾的孩子。
可以想象，当这些消息流传出去，将会引起多么巨大的轰动。
镇外五里，一队人马悄然现身，去往远方。他们穿着统一的黑色武服，近千人的队伍在荒原上竟然丝毫没有混乱之感。
这不像是绿林人，倒像是训练有素的朝中兵丁。
在队伍的后方，远远的吊着一位华服青年。手持一折扇，满身富贵气。
“闹出这么大动静，这下某些武道宗师怕是都坐不住了吧！这狐妖可算是帮了我大忙了。”
他低声自语，沉吟了一阵。
“也罢，反正我此行目的也基本达成了。接下来，就凑凑这场热闹，权当游历，增长见闻了。”
仰头，认了认方向，朝着赤岭镇大摇大摆走去。
夜幕降临，荒原上亮起几处篝火。屋舍被毁，许多人只能在野外过夜。
两道鬼祟的身影一闪而逝，潜入了小镇。
“都告诉你了，那个小院已经成了一片废墟，什么都没剩下。你非得回来干什么？”
贾似道低声说道，语气里说不出的无奈。
“这镇上还有不少幸存者，万一有人认出你来，传扬出去，就等着天宫无穷无尽的追杀吧！”
“而且这么多江湖人，都是冲着我来的，要是我也被发现，咱们性命都得丢在这。”
凌云脚步顿了顿。
“我没让你跟着我，要是害怕，你可以回去。”
贾天尊望了望来时的路。
“不行不行，我还等着从你身上找到我想要的答案呢！你不能出事，至少现在不能。”
走在前方的身影猛然回头，死死盯着贾似道的面孔，不想遗漏任何一个细节。
“你究竟想知道什么？跟着我有何目的！你一个坑杀近百侠士的魔头，怎么可能在我身上寻到什么答案？”
“不要以为我奈何不得你，这镇子里的大多数人，可都觊觎你的人头性命。”
面对突如其来的质问，贾似道愣了愣神。
“我解释过了，那些人的死与我无关。至于目的，早就已经告诉过你了！”
凌云面色难看，咬牙切齿，一字一顿的道：“你把我当傻子么？就不怕我在这大喊一声，引这些侠士追杀？”
“你会么？”贾似道反问，一副笃定的样子。“这些江湖人不见得就能抓住我，但你肯定逃不掉。”
凌云深吸一口气，似乎在压抑怒火。
“‘草上飞’在这里，快来抓他！”
清亮的嗓音忽然在夜里响起。
“好小子，倒是小看你了！还真有这魄力！”
待回头，贾似道已经奔向远方，只留下一句话在空中回荡。
镇子变得嘈杂，许多人只穿了一件内衫，手持长刀，就急匆匆的赶来。
“人呢？‘草上飞’在哪？”
凌云指了指贾似道离去的方向：“往那边逃了，你们快追啊！”
借着火光，隐约能望见一个漆黑的背影仓惶远去。
这些侠士立刻追了过去，那般模样，与市井里抓贼的平民没什么两样。
人群中，有两道熟悉的身影。
“大哥！你看指路的少年，像不像那药师的孩子？”
吴殇目光凌厉，有种警告的意味：“别胡说八道，我们都看见那孩子死在院里了！”
莫勇讪讪点头，默不作声。
江湖人离去，小镇瞬间就空了许多，凌云来到镇子西北角。
这里只剩一个巨大的坑洞，以及遍地焦土，边缘余留三两块碎瓦，证明这里曾经有人居住。
一阵微风吹过，带起满地尘土，脚下露出一个木质手柄。
他立刻就认出那是自己常年使用的木剑。
它是怎样完好保存下来的，凌云不知。或许，这木剑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般简单。
凌云弯腰，将木剑捡起，胸中憋闷。
如今，凌尘消失无踪，这个小镇显然不适合继续待下去。天地之大，竟没有一处能够容身。
一声叹息自身后响起。
凌云汗毛倒竖，有人无声无息潜到他的身旁。
“以后，你就跟着我吧！”
他豁然转身，望着眼前人，有些不可置信。
“你…你怎么逃掉的？”
贾似道吹了吹嘴边的八字胡，一脸不屑。
“凭这群喽啰，最高也才不过初入五品，还敢觊觎我的赏金。”
“初入五品？”凌云不解。
“是江湖里对武者实力的划分，一至九品。九品之上便是宗师。”
“不过话说回来，你小子出卖起我来，真是毫无负担啊！还小瞧了你。”
贾似道语气不善，有几分兴师问罪的意思。
凌云尴尬的笑笑。
“你不是说自己一巴掌能拍死天主么？这几个江湖人能将你怎样。再说，一个声名狼藉的盗首，即便出了意外，也是我为民除害了。”
“声名狼藉？是朝廷告示写的么？那种东西，又真的有几分可信？”
凌云低头想了想，他最近见过了太多。侠客，天将都与那戏文话本所写的不同。
“世事又岂会如同那黑白一般，能分的清晰明了。仅凭一句正邪，对错就能断的清楚。”
贾似道负手说道，语气里有股怅然之意。
“说得好！世间诸事，只论对错正邪确实过于武断了些！”
一道身影从远处缓缓走来，他身身穿青色长衫，背后一根水火棍极为醒目。
“宗师黎俞，朝廷千两白银的悬赏，还能请你出山？”
“你想多了，我只是来证实妖仙大战的真伪。至于你，不过顺手为之罢了！”
黎俞语气平淡，没有炫耀，也没有傲慢。他只是在简单称述一个事实，这是身为武道宗师的自信。
宗师之下皆蝼蚁。
贾似道不知从身上哪里掏出一把拂尘，做好了应战的准备。
“嗯…竟然不逃？江湖传闻你来去皆是孤身一人，从不与人正面对抗。如今看来，这传言不符实啊！”
他眼神一转，来了几分兴致。
“又或者，这少年对你来说很重要？他给我的感觉，有些看不透啊。”
贾似道皱了皱眉：“废什么话，我新收的弟子不行么？”
“也是，确实没什么好说的。江湖人，向来凭的是实力。待我擒下你们自然都会了解！”
黎俞取下背负的长棍，嘴角扬起一个冰冷的弧度，显得有些残忍。
“这是大梁仅有的九大武宗之一，血煞门门主。我没把握赢他，一会儿你先跑。”
贾似道侧过脸，低声说道。
凌云愣了一愣，眼前人真的是那个传闻中的大盗？手染鲜血的魔头？怎么跟他想的好像不大一样。
“听到没？”
见凌云不应，他加重了语气。
“啊…哦！那你怎么办？”
“我能逃掉，你的身份他估计已经猜出几分了。这黎俞跟奉天观主来往密切，落在他手里，下场可想而知。”
凌云不再多语，在心底暗自思量退路。
黎俞三步前踏，长棍横扫，身前地面迅速覆盖上了一层冰霜。真气外放，道宗师最基本的能力。
没有华丽的招式，长棍挥、砸、扫，便足以。
这是碾压一切的自信，在这个大梁国，有资格让他使出棍法的不过另外八人而已。
贾似道显然并不在此列，他甩动手中的拂尘。尘丝如同蛛网般延长，缠绕在远处的枯树之上。
借力一扯，整个人飞出数丈距离。
“躲开了？这便是你的底气所在么？”
长棍一转，竟朝着一旁少年劈去。棍锋赤红，凌云只觉一股热浪扑面。
水火棍，一面炽烈如火，一面刺骨如冰。
贾似道大急，拂尘抖动，尘丝缠向长棍，阻止其落下：“堂堂武道宗师，对一个小辈出手，这般不讲道义，难道不担心遭人病诟么？”
黎俞轻笑：“道义？踩死两只蚂蚁，还要跟蚂蚁讲道义么？”
棍尖光芒大盛，转瞬就将尘丝尽数烧毁。
长棍落下，凌云无处可躲。他右手持木剑，下意识使出了练习多年的剑招。
木剑斩过，一道黑色剑芒激射而出。
“当！”
金铁交鸣，黎俞后退数步，一脸不可置信。他手中的长棍被崩出一个巨大的豁口，周围遍布细密的裂纹。
“真气外放？怎么可能！”
即便与他同为宗师的另外几人，也无法这般一击将他的水火棍打碎。
“这究竟是什么人。”黎俞有些胆寒，要是再来一剑他就得陨落在此地。
已经很多年没有感受过死亡的威胁了，他曾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有这种体验。
直到这一刻，死亡仿佛触手可及。
这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妖怪，不大的年纪却拥有碾压宗师的实力。
“逃！”
他脑海里只有这样的一个想法。
什么自信，什么气度，在身家性命面前不值一提。
黎俞转身跃上房顶。兴许是太过慌乱，一脚踩滑，从屋檐摔落。
夜空里响起一声惨叫，一个人影再度跃起。不敢回头，几个起落就消失在视线尽头。
只剩下凌云一脸茫然。
贾似道也被刚才的一幕惊掉了下巴，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那个是？”
凌云低头无意识的磨砂手中的木剑，口中喃喃。
“我苦练多年的剑法，父亲教的。”
“剑法？不对不对，那步法手势，分明是术！可你一个未曾修习过的人，如何能成功施术。”
贾似道像是想到了什么，冲上来抓住凌云右手，像在探查什么。
“哈哈…我就说你父亲如何放心一人离去，原来是做好了打算！”
“你在乱语什么？”凌云不解。
“凌尘是旷世妖魔，他的后代，自幼便应有通天之能。”
“但由于你母亲是人族，导致你生来体弱，无法驾驭妖力。庞大的妖力淤堵经脉，你本活不过十岁”
“却不知你父亲用了何种方法，不但延续性命，还令你掌控一部分妖力！”
凌云似乎懂了。
“你是说，我刚刚是凭借体内妖力施术？”
贾似道捋了捋那一撇山羊胡，赞许的点了点头。“就是这样，凌尘应该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
“早就料到么？”凌云自语，眼里有化不开的伤感。
他不在言语，将木剑背负生后，朝着镇外走去。
“哎！小子你去哪？”
“去寻我父亲，顺便看看这世界！”
身旁坐了一位精瘦的中年人，下巴留着一撮山羊胡，无聊的摆弄地上的火堆。
他不知自己为何在这，记忆中最后的画面。是那条金龙冲着他落下，之后发生了什么，他一概不知。
“你是谁？这是哪里？我父亲呢？”
中年人抬手细细捻了捻唇边的几根胡须，眼中透着几分精明。
“小子，没人知道你父亲去了哪儿。不过，我奉劝你别去寻他。为了救你，他将游僧的来世身施了替死术，避过了天识。”
“如今，整个天宫都以为你已经死了，要是你再大张旗鼓去找他，怕是辜负了你父亲的一片苦心！”
凌云沉默了一阵，他已经想明白了很多东西。
为什么父亲总在这偏僻的小镇，不去大一些的城邦。为什么自己生来便有这狐尾。为什么从未见过母亲，也从未有人提及。
他坐起身，缓缓向后挪动，警惕的盯着那人。
“你又是谁？出现在这里，有什么目的？”
“呵，你放心，我没什么目的，只是想在你身上寻找一个答案而已。”
“至于我是谁嘛！我叫贾似道，江湖人称‘草上飞’便是鄙人！”
贾似道咧嘴说道，似乎极力想表现的忠良憨厚。配上他精明的样貌，以及猥琐的胡子，怎么看都有几分奸诈的感觉。
“你就是他们口中的大盗？那个坑杀近百江湖侠士的魔头？而且，你应该不是一个纯粹的江湖人吧！”
“不然，你又怎么会知道我父亲用了替死术，瞒过了天宫众仙。这可不是一个普通的江湖人能够了解的。”
贾似道那稀疏的眉毛挑了挑，有几分诧异。
“小子，挺敏锐的嘛！既然被你发现了，那我就告诉你！但你可别外传！”
“其实，我是一位天尊。你应该没听说过天尊，但是没有关系。你只需要知道天尊很厉害就是了，这么跟你说吧，我一巴掌能拍死十个天主！”
凌尘一阵无语，心中戒备稍稍降低。这看起来不过是一个脑子不大正常的大叔而已。
“哎，小子你那是什么眼神？不信是不是？”
贾似道一阵气恼，对方的眼神怎么都不像是看正常人。
凌云无奈的点了点头。
“我信…”
当天宫一众尽数散去，赤岭镇只余留一片残垣断壁。
天武神将的化龙枪毁掉了镇子大半，天雷落下又使得不少人遭了无妄之灾。
角落里有零星几个人在低声哭泣，想来是有亲人朋友死于这场灾劫。孤身存世也说不出是幸运还是不幸。
冷清的状态并没有持续太久。
战斗时，天空的异状数百里可见。
各方势力都派出探子，再加上本就有不少江湖人赶往这里。
小镇转瞬便被人潮淹没，倒是冲淡了几分悲凉的气氛。
当问清事情经过后，所有人都陷入了呆滞。
游僧，狐妖，天将，玉清仙王，最为关键的还有仙陨。
原本被认为杜撰的人物，都在此间显化。若不是小镇还余留有战斗的痕迹，恐怕没有人会相信。
即便是戏文中，都不敢写出这妖魔弑仙的桥段。毕竟，奉天观可是不会坐视有人抹黑天宫的。
随着时间的推移，更多内幕被众人了解。狐妖竟然是镇上一名药师，带着一个长狐尾的孩子。
可以想象，当这些消息流传出去，将会引起多么巨大的轰动。
镇外五里，一队人马悄然现身，去往远方。他们穿着统一的黑色武服，近千人的队伍在荒原上竟然丝毫没有混乱之感。
这不像是绿林人，倒像是训练有素的朝中兵丁。
在队伍的后方，远远的吊着一位华服青年。手持一折扇，满身富贵气。
“闹出这么大动静，这下某些武道宗师怕是都坐不住了吧！这狐妖可算是帮了我大忙了。”
他低声自语，沉吟了一阵。
“也罢，反正我此行目的也基本达成了。接下来，就凑凑这场热闹，权当游历，增长见闻了。”
仰头，认了认方向，朝着赤岭镇大摇大摆走去。
夜幕降临，荒原上亮起几处篝火。屋舍被毁，许多人只能在野外过夜。
两道鬼祟的身影一闪而逝，潜入了小镇。
“都告诉你了，那个小院已经成了一片废墟，什么都没剩下。你非得回来干什么？”
贾似道低声说道，语气里说不出的无奈。
“这镇上还有不少幸存者，万一有人认出你来，传扬出去，就等着天宫无穷无尽的追杀吧！”
“而且这么多江湖人，都是冲着我来的，要是我也被发现，咱们性命都得丢在这。”
凌云脚步顿了顿。
“我没让你跟着我，要是害怕，你可以回去。”
贾天尊望了望来时的路。
“不行不行，我还等着从你身上找到我想要的答案呢！你不能出事，至少现在不能。”
走在前方的身影猛然回头，死死盯着贾似道的面孔，不想遗漏任何一个细节。
“你究竟想知道什么？跟着我有何目的！你一个坑杀近百侠士的魔头，怎么可能在我身上寻到什么答案？”
“不要以为我奈何不得你，这镇子里的大多数人，可都觊觎你的人头性命。”
面对突如其来的质问，贾似道愣了愣神。
“我解释过了，那些人的死与我无关。至于目的，早就已经告诉过你了！”
凌云面色难看，咬牙切齿，一字一顿的道：“你把我当傻子么？就不怕我在这大喊一声，引这些侠士追杀？”
“你会么？”贾似道反问，一副笃定的样子。“这些江湖人不见得就能抓住我，但你肯定逃不掉。”
凌云深吸一口气，似乎在压抑怒火。
“‘草上飞’在这里，快来抓他！”
清亮的嗓音忽然在夜里响起。
“好小子，倒是小看你了！还真有这魄力！”
待回头，贾似道已经奔向远方，只留下一句话在空中回荡。
镇子变得嘈杂，许多人只穿了一件内衫，手持长刀，就急匆匆的赶来。
“人呢？‘草上飞’在哪？”
凌云指了指贾似道离去的方向：“往那边逃了，你们快追啊！”
借着火光，隐约能望见一个漆黑的背影仓惶远去。
这些侠士立刻追了过去，那般模样，与市井里抓贼的平民没什么两样。
人群中，有两道熟悉的身影。
“大哥！你看指路的少年，像不像那药师的孩子？”
吴殇目光凌厉，有种警告的意味：“别胡说八道，我们都看见那孩子死在院里了！”
莫勇讪讪点头，默不作声。
江湖人离去，小镇瞬间就空了许多，凌云来到镇子西北角。
这里只剩一个巨大的坑洞，以及遍地焦土，边缘余留三两块碎瓦，证明这里曾经有人居住。
一阵微风吹过，带起满地尘土，脚下露出一个木质手柄。
他立刻就认出那是自己常年使用的木剑。
它是怎样完好保存下来的，凌云不知。或许，这木剑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般简单。
凌云弯腰，将木剑捡起，胸中憋闷。
如今，凌尘消失无踪，这个小镇显然不适合继续待下去。天地之大，竟没有一处能够容身。
一声叹息自身后响起。
凌云汗毛倒竖，有人无声无息潜到他的身旁。
“以后，你就跟着我吧！”
他豁然转身，望着眼前人，有些不可置信。
“你…你怎么逃掉的？”
贾似道吹了吹嘴边的八字胡，一脸不屑。
“凭这群喽啰，最高也才不过初入五品，还敢觊觎我的赏金。”
“初入五品？”凌云不解。
“是江湖里对武者实力的划分，一至九品。九品之上便是宗师。”
“不过话说回来，你小子出卖起我来，真是毫无负担啊！还小瞧了你。”
贾似道语气不善，有几分兴师问罪的意思。
凌云尴尬的笑笑。
“你不是说自己一巴掌能拍死天主么？这几个江湖人能将你怎样。再说，一个声名狼藉的盗首，即便出了意外，也是我为民除害了。”
“声名狼藉？是朝廷告示写的么？那种东西，又真的有几分可信？”
凌云低头想了想，他最近见过了太多。侠客，天将都与那戏文话本所写的不同。
“世事又岂会如同那黑白一般，能分的清晰明了。仅凭一句正邪，对错就能断的清楚。”
贾似道负手说道，语气里有股怅然之意。
“说得好！世间诸事，只论对错正邪确实过于武断了些！”
一道身影从远处缓缓走来，他身身穿青色长衫，背后一根水火棍极为醒目。
“宗师黎俞，朝廷千两白银的悬赏，还能请你出山？”
“你想多了，我只是来证实妖仙大战的真伪。至于你，不过顺手为之罢了！”
黎俞语气平淡，没有炫耀，也没有傲慢。他只是在简单称述一个事实，这是身为武道宗师的自信。
宗师之下皆蝼蚁。
贾似道不知从身上哪里掏出一把拂尘，做好了应战的准备。
“嗯…竟然不逃？江湖传闻你来去皆是孤身一人，从不与人正面对抗。如今看来，这传言不符实啊！”
他眼神一转，来了几分兴致。
“又或者，这少年对你来说很重要？他给我的感觉，有些看不透啊。”
贾似道皱了皱眉：“废什么话，我新收的弟子不行么？”
“也是，确实没什么好说的。江湖人，向来凭的是实力。待我擒下你们自然都会了解！”
黎俞取下背负的长棍，嘴角扬起一个冰冷的弧度，显得有些残忍。
“这是大梁仅有的九大武宗之一，血煞门门主。我没把握赢他，一会儿你先跑。”
贾似道侧过脸，低声说道。
凌云愣了一愣，眼前人真的是那个传闻中的大盗？手染鲜血的魔头？怎么跟他想的好像不大一样。
“听到没？”
见凌云不应，他加重了语气。
“啊…哦！那你怎么办？”
“我能逃掉，你的身份他估计已经猜出几分了。这黎俞跟奉天观主来往密切，落在他手里，下场可想而知。”
凌云不再多语，在心底暗自思量退路。
黎俞三步前踏，长棍横扫，身前地面迅速覆盖上了一层冰霜。真气外放，道宗师最基本的能力。
没有华丽的招式，长棍挥、砸、扫，便足以。
这是碾压一切的自信，在这个大梁国，有资格让他使出棍法的不过另外八人而已。
贾似道显然并不在此列，他甩动手中的拂尘。尘丝如同蛛网般延长，缠绕在远处的枯树之上。
借力一扯，整个人飞出数丈距离。
“躲开了？这便是你的底气所在么？”
长棍一转，竟朝着一旁少年劈去。棍锋赤红，凌云只觉一股热浪扑面。
水火棍，一面炽烈如火，一面刺骨如冰。
贾似道大急，拂尘抖动，尘丝缠向长棍，阻止其落下：“堂堂武道宗师，对一个小辈出手，这般不讲道义，难道不担心遭人病诟么？”
黎俞轻笑：“道义？踩死两只蚂蚁，还要跟蚂蚁讲道义么？”
棍尖光芒大盛，转瞬就将尘丝尽数烧毁。
长棍落下，凌云无处可躲。他右手持木剑，下意识使出了练习多年的剑招。
木剑斩过，一道黑色剑芒激射而出。
“当！”
金铁交鸣，黎俞后退数步，一脸不可置信。他手中的长棍被崩出一个巨大的豁口，周围遍布细密的裂纹。
“真气外放？怎么可能！”
即便与他同为宗师的另外几人，也无法这般一击将他的水火棍打碎。
“这究竟是什么人。”黎俞有些胆寒，要是再来一剑他就得陨落在此地。
已经很多年没有感受过死亡的威胁了，他曾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有这种体验。
直到这一刻，死亡仿佛触手可及。
这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妖怪，不大的年纪却拥有碾压宗师的实力。
“逃！”
他脑海里只有这样的一个想法。
什么自信，什么气度，在身家性命面前不值一提。
黎俞转身跃上房顶。兴许是太过慌乱，一脚踩滑，从屋檐摔落。
夜空里响起一声惨叫，一个人影再度跃起。不敢回头，几个起落就消失在视线尽头。
只剩下凌云一脸茫然。
贾似道也被刚才的一幕惊掉了下巴，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那个是？”
凌云低头无意识的磨砂手中的木剑，口中喃喃。
“我苦练多年的剑法，父亲教的。”
“剑法？不对不对，那步法手势，分明是术！可你一个未曾修习过的人，如何能成功施术。”
贾似道像是想到了什么，冲上来抓住凌云右手，像在探查什么。
“哈哈…我就说你父亲如何放心一人离去，原来是做好了打算！”
“你在乱语什么？”凌云不解。
“凌尘是旷世妖魔，他的后代，自幼便应有通天之能。”
“但由于你母亲是人族，导致你生来体弱，无法驾驭妖力。庞大的妖力淤堵经脉，你本活不过十岁”
“却不知你父亲用了何种方法，不但延续性命，还令你掌控一部分妖力！”
凌云似乎懂了。
“你是说，我刚刚是凭借体内妖力施术？”
贾似道捋了捋那一撇山羊胡，赞许的点了点头。“就是这样，凌尘应该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
“早就料到么？”凌云自语，眼里有化不开的伤感。
他不在言语，将木剑背负生后，朝着镇外走去。
“哎！小子你去哪？”
“去寻我父亲，顺便看看这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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