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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前尘 再遇2

    “你是卖药的?!”

    耍猴人听到熟悉的声音,这才转过头,满脸堆笑道:“吆~是公子您哪~今日得多谢公子相助啦~”说着又满脸真诚地从怀里摸出两瓶药膏,塞向郡主之时被小厮拦住,便顺势塞到了小厮手上,“小人这药确属神药,公子以后用得着的话可以试试,这两瓶就免费送给公子啦。”“小人上有老母下有妻儿,全家都靠着家传的膏药过活,又没有本钱开药铺,只能靠此法招揽客人,还望公子莫要发难。”

    郡主的满腔怒意,顿时便消了火……

    “你的药真的管用?”

    “真的。我这两天都在这里,公子回去找人试用两天,若无效,便可拿小人治罪。”

    “那你三日都卖完,能卖多少钱?”

    卖药人掐指一算,神情有点犹豫,但是看那公子的样子,也不是什么恶人,便如实报了,“大约50两。”

    两个小厮相对一眼,皆不可思议地同时看向卖药人,“赚这么多啊!”

    卖药人讪讪陪笑,“药材贵啊公子们。”

    “那我给你100两,你后面两天不要再这样了,你把猴儿卖给我。”郡主一边说,一边伸出手示意小厮给钱。

    卖药人顿时惊出了哭腔,“公子,不行啊公子,小猴儿是小人费了很大的功夫才教养出来的,是小人的宝贝,小人不能卖。”

    “小人知道公子一张玉面,定是心善之人,想要放了这小猴儿,可是,即便你今日放了它,来日小人定是要再训养一只的……”卖药人眼光怯怯,说出的话却属实不虚。

    面具三公子看到此处,也替小郡主犯了愁。想救,但是又无真正能救的办法,难啊。

    谁料,小郡主看着单纯善良,却并不是傻,不仅不傻,可算得上冰雪聪明。

    她抬手抵住下巴沉思片刻后便道:“那我给你200两,你把小猴儿卖我。然后你拿着这些银两当做本钱与盘缠,去各个药铺跑一跑,只收一半的钱给药铺试用,如果真的好用,他们一定会长期买你的药膏,这样你便不用自己出来招揽散客,你的客人变成了药铺,不仅客人更稳定了,药膏也会卖得更快更多。”

    “如果不行,大不了你就再买一只猴儿,再重操旧业。我给你的银两也足够了。”

    此言一出,在场的几人都愣神了片刻,肖琰在面具之下勾了勾嘴角,霍逸挑了挑眉,肖贞点了点头。卖药人转着眼珠,应该是在考虑可不可行。而那两个小厮则冲着郡主又是挤眉弄眼,又是小声耳语……

    “行!公子!小人知道这是遇到贵人了,小人愿意一试。”卖药人终于下定了决心。

    可郡主却挠了挠小巧的鼻尖,磕巴上了,“咳……那个,是这样,我们今日出来得急,那个……银子没带够……”

    “明日!明日我可能来不了,但是我一定派人给你送过来!”她生怕卖药人后悔,忙解释道。

    卖药人脸色一阵大喜过望到突然失望的巨变,语气顿时充满防备,“那公子今日能给小人多少?”

    “……50两。”

    卖药人一手抱着猴子,一手抱着收拾好的工具,一脸想要遁地的表情。

    正当郡主也觉为难之际,对面走过来三个带着怪异鬼脸面具之人,因为这种彩陶鬼面虽形貌各有不同,但是卖家众多,也不算是什么稀奇之物,此时三米之外的街道上,就有一群戴着面具打闹的小孩子……所以,景琪起初并没有太注意,直到三个鬼面人径直走向她,并朝她的小厮扔了三个钱袋子。

    “还差150两是不是?加上我们仨的,应该够了。数数~”张着血盆大口,异常恐怖的一人口气轻佻随意道。

    郡主虽瞪圆了一双杏眼,却只迟疑了片刻便冲两个小厮点了点头。小厮得令后,忙数了数,果然,“够了够了,统共160两。”

    郡主看着奇丑无比凶恶无比的三张面具,不仅没有丝毫的害怕与嫌弃,眼睛里甚至都要闪出泪花儿来,抬手一拜,甚是感激,“多谢三位兄台,请问可否留个住址,明日定派人全数奉还。”

    肖琰抬手虚扶了她一下,温声道:“不必。就当我们如……小兄弟一般,做一桩善事罢了。”

    郡主心中咯噔一下,这声音……怎会感觉如此熟悉?但是由不得她多想,三人便已抬手一拜,转身离去。

    只是刚走了几步,其中一人又忽然回过头来,冲她歪了歪脑袋,“再见啦,小郡主。”还是之前语气轻佻的那个。

    什么?他们认识我?他们是谁?怎么会认识我?景琪情急之下,一阵头痛。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再抬眼之时,三人的背影便已没了踪影。

    卖药的一听是郡主,慌慌张张地一手交钱,一手交猴之后,霎时也跑了个干净。

    转眼便到年节。宫宴当日,宫中热闹之余,还来了一位不速之客。西蒙国的使臣,屠格。

    屠格本是匈奴人,匈奴被西蒙国主统一后,匈奴首领因不降而被杀,只剩下屠格一支。此人身形矮壮,头大而圆,阔脸宽鼻,还留着一撮小胡子,一只耳朵戴着耳环,眼睛虽小却炯炯有神。身着齐至小腿的开叉长袍,腰间系腰带,脚下是紧裹至小腿的长靴,袖口也都是收紧的,外面一件短毛皮衫,头戴皮帽,看起来四十岁左右的样子。

    他此等装束往大殿中那么一站,似乎都能让人感受到北国的寒冷。

    屠格说是奉国主之命,带来一只千年山参献给炫赫陛下。西蒙国地僻苦寒,觊觎我中原之心不死,近的来说,十九年前还在边塞打了两场。所以进殿之后看到曾交过手的肖崇肖武侯,还眯了下他的小眼睛。但不管国家之间怎样暗藏汹涌,来者是客,陛下自然笑纳。

    只是据说屠格此人视西蒙国主为无物,只听从摄政王李彦的调遣,盖因李彦当初曾救其一命,倒是个重信重诺之人。

    陛下也知此人既跨越几千里而来,自然不可能只为了送颗人参,但既然他没开口,陛下自然不会开口询问,便直接命人开了宴。谁知一番歌舞一番觥筹又一番封赏,直到晚宴结束,那屠格除了饮酒就没再开口说话。陛下看了西蒙国主的国书,亦只有“心系炫赫繁盛华年,遥祝陛下安泰”几字。

    陛下心道,莫非孤王想多了,李彦就是为表一个求和之意?不过李彦此人……不可小觑。

    自十九年前一战后,两国暂息刀兵,本是桥归桥路归路,泾渭分明的关系,但李彦任摄政王之后,便修书请求两国开通商路,想让西蒙国与炫赫国的商贾,通过两国的通关文书互通商贸,此言一出,朝中热议沸腾,足足争执了月余,陛下最后还是同意了,毕竟是对两国都有利之事,至此,两国才开始有了往来。

    可见李彦此人绝非庸才,而这么一个不得不让人重视的对手,如今才刚刚年过而立,实在不得不防。因此,屠格的到来,还是给陛下带来了些许隐忧。

    刚巧席间还发生了一事……

    灵硕公主一袭红羽衣盛装,红纱半遮面,献舞一曲,轻盈灵动又不失典雅,正是,“翩翩舞广袖,似鸟海东来”,歌尽词舞尽意,着实惊艳,但她舞罢却把手执的一支金星雪浪白牡丹,状似不经意地放在了肖琰的案角……虽需保持公主殿下的端庄,不好明示,但爱慕之心不言而喻。

    连肖崇都偏头看着肖琰琢磨了半晌,肖贞更是在案下便忍不住戳了自家不动声色的大哥好几下,看着公主的背影,都仿佛看未来长嫂一般。

    哪里来的不动声色?肖琰一颗玲珑心,旁人尚且明了,他又怎会不懂。只是看到那朵白牡丹,他脑子里却突然浮现出那日的那双杏眼,杏眼含光抬头看着他,映着街边四下的灯光,似有星子在闪,那脱了稚气已现少女之态的白皙的脸,令他心脏前所未有地漏跳了一拍。后来几日,他不仅屡屡想起那幕,甚至还梦到了小郡主……所以,公主之举只令他觉得有些慌乱,表面虽不动声色,其实案下袖口遮了一半的左手,早就紧握成了拳。

    灵硕公主虽是圣上最小的一位公主,但是却丝毫不娇嗔,生得清秀举止端方,性情又温婉,是圣上捧在手心里万千宠爱长起来的。

    陛下既如此宠爱,自然会把她想要的都给她。

    所有人都不会想到,席散之际,肖琰竟当场主动请求圣上,允自己去边关守塞三年。

    陛下不是不知道灵硕公主的心思,自己的女儿,一个眼神一个提示便都明了,本也有赐婚之意,可皇帝心里哪有什么家事呢?家事亦是国事。

    边塞苦寒,自古又都是国之重地,责任重大,不管是文臣还是武将,都想留在繁盛安稳的都城,自请出塞的自古少之,所以,也可见肖琰此人的少年壮志,陛下内心是很满意的,加之今日见了屠格,本就平添了一丝隐忧,只犹豫了片刻便答应了,还当场封了骁骑参领,足见赞赏和期许。

    肖侯爷本还有些怪罪肖琰没有事先跟自己商量就做了决定,但是被陛下一顿盛赞,说养子当属肖武侯,个个少年英才,那点不快很快便被自豪取代。又想着他儿本就是个稳重的性子,既如此定是已想好了的,便又独自释怀了。

    他儿确实稳重,确实不做无准备之事,自请边塞确实在肖琰的计划内,可并不是今日。冲动了,提前了。

    虽然就老父亲对儿子的心疼来说,谁也无法免俗,但想着孩子本就是需要磨砺的,他当年也是二十岁便上阵杀敌的,肖武侯大人在心里把自己劝了个明白,回府之后便一句也没再多问,看起来非常之开明。

    可肖贞和肖群则不然。肖琰疼弟弟,肖贞只比他小两岁,从小跟着他,养成了遇事不决问大哥的习惯,时间久了在外人看来还真有了三分肖琰的样子,这次要分开三年,他自然不高兴,起初是闹着要跟大哥一起去边关的,但因父亲作为三十万大军主帅,入春后也要远赴边关,家中还有母亲和弟弟,他需得留守,便只得作罢,徒留满心郁卒。

    肖群今年才刚十五,每日从书院回到家,第一句都习惯问“大哥呢?”得知年后大哥便与父亲一道去边关,整个人都不好了,简直到了茶不思饭不香的地步。母亲生他之时身体不太好,受了些苦,他体质天生也有一些偏弱,十一岁时大哥才开始让他上校场,但从扎马步开始就一直陪着他,白天练得狠了,晚上睡得迷迷糊糊之间,还能感受到大哥在给他揉腿。大哥虽严厉,但如父如友,是世上最好的大哥。还有他书院里的同窗,但凡去过校场的,哪个不是他家大哥的崇拜者?有兄如此,如何不羡煞旁人呢……肖群舍不得,太舍不得了。

    于是,自侯府收到吏部送来的骁骑参领文书之日起,侯府家宴上的气氛真是一言难尽。

    肖贞垂头丧气,肖群闷闷不乐,两兄弟唉声叹气……母亲安抚劝着吃菜,肖崇试图用父亲的威严镇压,让二人端正态度,均无果。

    最后还是要靠肖琰,饭后去二人房里逐个谈心,才终于挽救了侯府的生气。

    尘埃落定后,肖琰才终于暗自松了口气,心道,缓兵之计,成了。

    肖琰当日并非全因公主的示好就那般冲动,连知会父亲一声都没有,就当场做了决定,实在是因为宫宴的前一天还发生了一事。

    炫赫尚武,年礼之际,年龄相仿的世家子弟们会在校场分组比试,是每年不成文的一项惯例。

    每年的这一天,不管上不上场,大家都会到场,不能怯场,怯场比输了更丢脸。

    人多了自然就热闹,往年大家也是凑在一起,时而窃窃私语时而哈哈大笑地聊着什么,肖琰一向对此事无甚兴趣,这片校场本就归他管理,他还要忙着安排大家比试所需的一应用具,保证不会出问题而影响比试的公平。

    所以,年纪小点的根本不敢同他瞎聊,年纪相仿的对他不是嫉妒就是连欣赏都仿佛隔着一层,亦不敢亲近。除了霍逸和两个弟弟,他也没什么朋友。

    故闲聊的话题和嘻嘻哈哈的笑声,一般都会在他靠近之时,便会自然弱下去或者直接停下来。而这次,就是这么巧,那群闲聊的不仅没停下来,还被他反复听到了小郡主的名字。

    肖琰认出了被围在中间推推搡搡的,是那一年曾在林中向景琪示好的陈俊,不自觉的皱了下眉头。

    “不是景玟,是景琪。”

    “只听说和亲王府有位成年的郡主生得倒是不错,没听说还有位小郡主啊?”

    “我倒是听下人说过,听说是去年春猎遇险失了忆被藏在家里了,都不让出门儿~那小郡主就整日在府中折腾下人,搞得鸡飞狗跳。”

    “也不算是折腾,她就是性子比较活泼,不过就是翻墙上树捉迷藏什么的,是跳脱了一些,算不上折腾,倒是可爱得紧。”

    “啧啧……”

    “吆~没想到啊,原来陈大公子竟然喜欢这种撒野型的,怪不得总见你往和亲王府跑,哈哈哈哈……”

    “那你可得看紧喽,和亲王家的郡主,再不济也是个郡主,早着些去提亲,别被别人抢了先,那陈兄可就一腔多情向东流,空余恨喽~哈哈”

    “嘘!你们都小点儿声!郡主还未成年,再等三年,三年后我就……”

    肖琰站在不近不远的地方,是声音飘飘忽忽但是刚好可以听清楚内容的距离,听着一群人用调侃的语气在那里谈论她,心中竟然涌起一股怒意,攥着箭身的指节都泛了白,正欲上前打断之时,发现霍逸竟已经走了过去。

    霍逸轻佻地打断了陈公子的未尽之言,“怎么,陈公子这是准备跟小爷我抢人吗?”

    众人一看是霍逸,有点头行礼的,有不以为意的,当然,看热闹的居多。陈俊脸上献出明显的尴尬,十分不悦道:“霍帅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只是刚好小爷我也喜欢小郡主,小郡主可爱无双,又冰雪聪明,着实有趣。”

    “谁不知道咱们霍少帅向来艳福不浅,莺莺燕燕的,什么样的没见过,就不要来戏弄在下了吧……”陈俊是真的喜欢景琪,从第一眼见到她就喜欢,他爹陈文举是礼部尚书,身边的侍郎才刚过三十岁已经是个被礼教浸透了的老古板,更何况他那个尚书爹?他接受的必然也都是些古板的教条。

    所以第一眼看到站在树上的景琪,便觉惊艳有趣,遂开了少年心房,她掉下来之时他不顾一切地冲过去接住了她。郡主长得又精致可爱,少年便从此情根深种。他算盘打得啪啪响,若是普通女子这个性情,他娶回家是绝对不可能,但若是郡主,那他爹绝不可能不同意。

    他也知道若霍逸真的也喜欢景琪,他可能还真抢不过,但是偏他说话又是那样一副难辨真假的浪子派头,倒像是与人叫板的刻意之言。陈俊怕自己一时口快,本能说出的话激怒霍逸适得其反,于是便有些示好地找补道:“和亲王性情温吞,恐不是霍统领将门家风之良配啊。”

    不找补还好,这下反而适得其反了……把霍统领搬出来?霍统领要是有用,霍逸还能是这样吗?这不,霍帅听罢眉毛都挑了起来,“哼!谁说不是良配?小爷喜欢谁谁就是良配!”

    “队伍都分派好了是吗?”肖琰走了过去,声音里夹杂着明显的冷淡甚至带着责备。

    众人看到是他,立时便都收了口舌。

    霍逸看到肖琰后提着嘴角笑起来,上前一把揽住他肩膀,边走还边挑衅地回头看了一眼一脸僵硬的陈俊......

    肖琰慌了,校场那日慌了,宫宴之上又慌了。小姑娘怎么突然一下子被那么多人都知晓了?有人喜欢她,眼巴巴地等着她成年要上门提亲。有人喜欢自己,而自己可能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

    少年人的冲动足可改变一生。肖琰咬了咬牙,想着就任性一次,就赌一次,三年,三年之后,待他有了功业,便即刻回来向陛下请赏,求娶小郡主。至于霍逸……若他真的也喜欢,他们可以公平竞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