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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前尘 赐婚1

    炫赫四季分明,景琪最喜欢的是春季。鸟儿扑棱着翅膀,柳芽抽着尖儿,连泥土里都散发着新草萌芽的清新,万物新生的季节。

    早春的空气中尚有一丝凉爽,春猎依制如期举行。

    演猎台前的大帐中,景琪坐在皇太后身侧,文武官员列坐两侧。肖琰和霍逸端坐在最外侧,越过一众大臣的官服遥遥地可以看见上座的景琪,不过她珠帘遮面,并看不清面容。

    自肖琰十五岁起一直到他去边塞之前,每年春猎的开场箭都是他来开启,他不在炫赫的这几年,开箭仪式每年都会换人,今年是肖贞。

    肖贞从小就最黏肖琰,箭术也是他一手调教的,只见他先是策马背离箭靶狂奔,随后一个漂亮的转身,白马还在继续远离箭靶的奔途中,一只飞箭已经正中靶心,干净利落入木三分。

    听着阵阵喝彩声,肖侯爷坐在太傅旁边,遥遥地看着肖贞,又看了看已经列坐的肖琰,满脸老父亲的骄傲与欣慰,简直藏都藏不住。

    掌声与叫好声将将平息,景琪便抬手赐了酒,春猎就此正式开始。

    狩猎的队伍很快便散进山林中,演猎场上还有很多节目。世家公子们的马术表演,射箭比赛,侯门贵女的歌舞等等。皇太后身体不适,看了一会儿便觉疲乏,提前歇息去了。景琪与大臣们恭送过太后,便又都重新落了座。

    肖群则趁着肖琰和霍逸重新落座之前,偷偷把他们叫到了台下。

    演猎场上时不时就传来一阵喝彩声,景琪一直张望着看热闹,直到太傅捋着胡须盯了她许久,她方才想起自己今日是有任务的。

    太傅昨日特别提醒了,借肖将军携誉而归的机会,可在演猎台赐封行赏,以激励那些当为炫赫鞠躬尽瘁的世家子弟们。

    正值一段歌舞平息后,景琪开了口。开口前她先是轻咳了一声,于是众人便收回飘散在演猎台上的目光,整齐划一地看向她。

    “肖琰将军……”

    谁知她才刚开口,便听闻演猎场一角突然爆发出一浪叠着一浪似的喝彩声,大家便又都忍不住循声望去。只见一人黑纱遮目立于马上,竟是在进行盲射。随着扔向空中的酒坛,被那人全凭耳力尽数射中,全部于半空碎裂成片后,他单手取下黑纱,递给身侧的另一位,另一位接过也蒙了眼睛,随后拉了满弓穿坛而过,满场又是一阵喝彩声。

    肖侯爷一时没发现肖琰是什么时候下场去的,忙召了护卫去唤他回来拜见殿下。

    肖琰和霍逸本是无需也无意参加演猎和狩猎活动的,一是他们二人如今已是同辈和小一辈人中的领军人物,今日是被叫来受封的,自是不好再出风头;二是还尚未单独拜见殿下。可无奈被肖群又是推搡又是撒娇地硬拉了下去,只好同意表演一场射箭了事。

    得了侯爷召唤,肖琰忙下马走回演猎台前的大帐中。

    在景琪的记忆里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肖琰。可不知为何,看见他射箭的样子,竟然有一种奇异的熟悉感,好似与脑子里某个曾梦见过的画面重合了一般,不由得令她心下一惊。

    只见那人生了一双美极的瑞凤眼,眼神流转之间,坚毅冷清却又顾盼生辉,鼻梁俊挺如锥,下颌凌厉如削,这样的样貌若配了女装,必定是雌雄莫辨,可他却身长近八尺,健硕挺拔,浑身透着股强劲的神采,冷白色的肌肤,完全看不出曾在边塞的飞沙走石中风霜了数年。如此矛盾又完美融合于一体的样貌和身材,让人除了惊艳绝伦四字,再找不出更贴切的感官词来。

    那一袭白袍玉带裹了银甲戎装,翻身下马玉带翩然的风姿,当是工笔画中费劲了心思才能勾勒出的气宇轩昂。太美的事物本来就易令人心生敬畏,戎装肃甲的他周身又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气息,恍然间,竟似有一股王者之风。

    肖琰每走近一步,心下就更慌乱一分,直到走进大帐的正中央,隔着与景琪不远不近的距离,以君臣之礼跪下后,方堪堪恢复了些许镇定。

    景琪看着他,那股熟悉感就像浪潮一样,一波接着一波翻滚而来,可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臣肖琰拜见殿下!殿下千岁!”肖琰行了礼,俯首拜储君,声线轻柔却有力。

    景琪不答话,也没动作,肖琰便一直恭手跪着。

    “咳咳……”侧坐的太傅只得轻磕两声,打破沉寂。

    景琪回过神来顿觉失礼,一时有些慌乱,完全忘了该说什么,忙抬手道:“肖将军辛苦了,赐座~”

    肖琰没敢抬眼看她,暗自吁了口气道:“谢殿下!”

    小殿下太慌了,从来没这么慌过,又慌又乱,连脑袋都莫名有些隐隐作痛。若不是太傅再次用眼神提醒,她恐怕就要彻底忘记封赏一事。

    她沉默片刻,定了定神,方才继续开口,“边塞苦寒,肖将军与霍将军戍边三年,辛苦了。”

    肖琰和霍逸闻言,忙又一同起身。肖琰跟着霍逸再次回到刚刚行礼之处,再次跪下,俯首一拜,异口同声道:“为殿下分忧,是微臣的本分。”

    此时此刻此地,他们自己都不知道,他们连心里的感叹也如出一辙,都是四个字,世事无常。

    景琪继续道:“除守塞护国之功,二位将军又于河内救灾平乱,惠及百姓数十万,实乃炫赫的忠臣良将,功勋可表。”

    话音刚落,太监便上前一步,拿出经太后和辅政大臣们商议后,吏部拟好了的受封文书,宣读道:“君闻褒贤德,赏至材,骁骑参领肖琰,宿卫忠正,宣德明恩,守节乘谊,以安社稷,君甚嘉之。特加封镇国将军,御赐镇国将军府。”

    “副前锋参领霍逸,文武兼备。武当显重,文当行褒。擢升护军统领,协霍平侯护御皇城。”

    肖琰与霍逸三拜储君,掷地有声道:“谢殿下,臣定当恪尽职守,不辱圣命。”

    景琪暗中舒了口气,“赐座。”

    自肖琰重新入座后,景琪便再也没有心情看台下的表演了,眼神与心思,都仿佛不受控了似地黏在了他身上。反正也没人敢盯着她看,反倒是她,在珠帘的掩护下可以放肆地盯着肖琰看,竟让她生出一丝小儿女的窃喜来。让她第一次觉得这两侧坠着玉坠,沉重的压得她头顶发麻的珠帘,终于有了用处……

    肖琰举手投足之间都是矜贵的气质,每一分笑意都恰到好处,令人舒适的同时又保持着距离感。尤其是那双瑞凤眼……景琪只觉得分外熟悉,越看越移不开眼睛。直到她发现自己身体里似乎有一只找不到出口的小鹿,正没头没脑地四处乱撞,直到手心冒起了虚汗……

    她闭上眼睛,内心一遍遍地提醒着自己,“太傅教过,君人者,诚能见可欲,思知足以自戒,自戒,自戒,自戒……千万不能做出格的事情……”

    可当时,她就像是一个彻底被情绪掌控的傀儡一般,毫无征兆地开口问道:“不知,肖将军可有婚配?”

    其实她一出口,最先惊到的是自己,毕竟她还是第一次突然就这样,当众把心里话脱口而出。

    这貌似要指婚的口气,令帐中霎时鸦雀无声,太傅也已大惊失色。

    肖琰显然也受了惊,下意识地抬眼看去,刚好撞上景琪的目。那双杏眼隔着珠帘仍然像藏着闪亮的星星,他觉得自己的一颗心脏,像是突然被人吊了起来,忐忑又失措。

    为了让小殿下尽早摄政,防止野心之人趁机瓜分皇权。一年来,太傅几乎是倾尽所能教导景琪。因相处日久,也足够了解其性情,知她一向调皮却不任性,不甚守礼但却知礼有度,终是未有过大差错,所以这突如其来的状况才令他倍感费解,他也不确定景琪要做什么,只能静坐以观。

    景琪贵为储君,目前虽尚未有实权,可这婚配嫁娶之事,父母之言尚不可违,更何况是储君殿下……

    此言一出,肖侯爷也是一脸震惊,他深知婚配之事是肖琰唯一不愿妥协的事情。而就在前几日,他才刚答应了自己会考虑霍家小女,就因为那一句会考虑,他便以为肖琰当是对霍家女儿有意的。那今日殿下若再指婚他人,那肖琰会不会一时冲动……想到这些,沙场无敌的肖侯爷,顿时慌张出了一脑门儿的汗来。

    肖琰皱了下眉头,只迟疑了片刻,便在众人各怀心思的凝视下,镇定地起身走近景琪,第三次跪在大帐的正中央,行了礼后低头缓缓道:“回殿下,尚未。”

    “她这是要给肖琰赐婚?”霍逸坐在最后面看着肖琰,也偷偷看着景琪,心道,“唉~不对啊?我妹喜欢肖琰,若他娶了别人,我妹岂不是会很伤心,又要跑到校场上去抽人了?”虽然内心一顿腹议,可他又能做什么呢?只能保持着一脸看戏的表情。

    “肖将军看起来好生熟悉,可是在哪里见过?”小殿下直白地问出心中所惑,并未意识到自己是如何地语出惊人。

    霍逸想起之前听说过景琪失忆一事,如今看来竟是真的,不由得有些遗憾。不过又想到第一次见面,恐怕也没给她留下什么好印象,一丝遗憾过后反而又生出丝窃喜来。

    殿下这样的问话虽然有失稳重,但对于一个刚刚十六岁的小姑娘来说也算是情理之中,况且她是储君殿下,无人敢当众打断她的问话。

    肖琰低着头,手心里冒着汗,不知如何回答才好。说见过?她失忆了。说没见过?肖琰是名满炫赫的少年将军,景琪从前也贵为郡主,见过也不足为奇。

    肖琰正思考着怎样回答才最合适,小殿下又开了口,“那肖将军可有心仪之人?”

    ……

    肖侯爷此时已经坐不住了,他正想起身禀明与霍家的联姻之意,却听见肖琰开口道:“回殿下,边关要务在身,臣尚无暇考虑儿女私情。”

    “那本宫替将军指一门婚事,如何?”

    “……免得将军还要自己费心。”

    肖琰低着头,抬起的手挡住了满眼的紧张,又一次体会到了提心吊胆的滋味。

    她当真不记得我了……她还要给我赐婚?她要把谁嫁给我?我可以拒绝吗?怎么拒绝呢?

    炫赫人称天才少年,才貌无双,刚刚又被封了镇国将军的肖琰,此刻心乱如麻,毫无自救之法。

    肖侯爷眼看着肖琰抬起的手,隐隐有些发抖,终于还是坐不住了。他起身上前拜道:“禀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