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迷 » 女频频道 » 炫赫门 » 第二十八章 前尘 密谈

第二十八章 前尘 密谈

    “琪儿,你怎可如此鲁莽!”皇太后盛怒之下,手中的青玉药盏磕在红木案上,发出一声慑人的脆响。

    景琪直直地跪着,闻声不禁哆嗦了一下。她抬起头接受到瑞姑姑示意的眼神后,忙起身接过她手中的一碟乌梅,恭敬地递到太后手边,“是琪儿错了,太后尚在用药,千万不要再生气了。”

    “你!你还知道哀家病着?!”太后似是气极,按了按太阳穴,越说越生气,“前日,中书令蒋大人和几位内阁大人刚一道来见过哀家,提醒哀家殿下的婚事。殿下乃一国储君,婚事关乎国本,岂能如此儿戏啊?!”

    景琪低垂着眼睛,避之不及,只得低声讨好道:“是琪儿不好,一时冲动了,太后切勿动怒了。”

    太后挥了挥手,一时间,连最后一个贴身伺候的嬷嬷也退出殿去。瑞姑姑也跟着一并出去后,太后的寝殿中便只剩下她们二人。

    “琪儿,你虽是女子,可你临危受命,保住了炫赫岌岌可危的皇权。朝中一杆忠君之臣都对你寄予厚望,你可清楚自己的责任吗?!另外,你可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我们,盯着这圣位吗?你可知君无戏言?!”

    景琪倒是没想那些事关皇权之事,可她知此事未与太后商议,便自行做了决定,确属不妥。看着太后如此盛怒,愧疚之心渐起,只得再次俯身跪了下去,仔细解释道:“琪儿知道。琪儿在王府时,娇纵散漫,不求上进,自知难堪大任。奈何形势所迫,当初坐上这圣位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可既然入了宫,琪儿便尽可能依照太后和大臣们的要求去做事了,唯有择婿一事,虽于情于礼都不该琪儿自己擅作主张,可确属琪儿的一份执念。姐姐和亲远嫁之时,曾说希望我们姐妹二人能有一人,在婚姻一事上有得选择。琪儿当时想起姐姐,冲动之下,就想自己做主选一次,没顾虑太多,确实不妥,还请太后息怒!”

    同为女子,连身份最尊贵的皇朝太后闻此言,也不禁有两分动容。她看着一脸诚恳的景琪,长叹了一口气后,态度也缓和了下来,“哀家经历两次丧子之痛,半生孤苦,自你奉旨之日,便把你当作亲生女儿。你虽年幼,好在秉性纯良,又聪颖知礼,实为可塑之才。哀家与你,均身系皇室重责,同生死共命运,故于情于理,哀家都不得不事事为你筹谋,你可明白哀家的苦心?”

    太后是先帝的皇后,新嫁时曾育有一子,可不料嫡长子幼年早夭,且皇后此后便再也无孕了。先帝子嗣繁盛,皇后的处境一直不乐观,好在其父蒋国仗当年位高权重,太子生母过世后,便又交由她培养教导,所以她才能一直位居中宫,维持着后位。可不想太子竟也意外早亡,皇后便再次失利。

    直到炫赫华变,皇室凋零,纷乱意外之中,太后可以说是跟景琪一样,都是临危受命。只不过,于景琪而言,是不得已而为之。于太后而言,却是她的新生之机。故太后培养景琪,稳定朝局的心思,目前来说,必定是真心。

    太后跟她是一条船上的人,这个道理景琪又何尝不知,所以她一向对太后十分恭敬。

    “琪儿明白。只此一次,以后不会了,还请太后息怒,原谅琪儿这一次。”

    “你明白就好~起来吧。哀家问你,为何会如此冲动?”

    景琪迟疑了片刻,起身后站在太后面前,坚定道:“喜欢,因为......喜欢。”

    喜欢?太后微怔,真是个久到半辈子没听过的词儿了……“也是,你才刚满十六岁,刚好的年纪啊~只是……”

    “太后有何嘱咐?琪儿都听着。”

    太后想起了什么似的,忍不住笑了笑,只是笑意不达眼底,更像是冷笑,“只是,喜欢和真心哪~于帝王之家而言,大多是奢望,也是对自己的禁锢。”

    “罢了,此刻跟你讲这些,你怕是不会懂。内阁大臣那里,哀家自会替你分说,既已成定局,便说是哀家事先同意的罢。只是以后,切不可再如此莽撞。”

    “琪儿记住了,多谢太后!”

    演猎场自己择婿一事,确实惊人,毕竟此事,景琪也是头一遭,事后她也多少有些难为情,并因此思虑良久,自己当时为何就头脑发热非要那般呢?就因为看见肖琰时,那股莫名其妙的,令她冲动上头的熟悉感吗?其实她也有些后悔,不该当众那么冲动的,若再晚个两日,与太后商议过,再由太后下旨赐婚,应当会更好。

    她哪里知道,正是她的少年冲动,才让她与肖琰有了这段缘份。不然,以他们二人的身份,断然是没有成婚的可能。

    毕竟思虑良久,她甚至还把一部分责任,归结给了那些曾经看过的民间话本。

    她在王府之时,被王妃勒令禁止出府,可她又实在憋闷,便常与府中的下人小厮们,玩儿成一片。除了在父王母妃和夫子面前会佯装一二,私下里简直分不出主仆,毕竟那些婢女小厮们,常常出府办事,哪里的消息都能听来一些,她觉得非常有趣。

    偶尔听他们闲时扎堆讲话本,便偷偷让小厮也买上几本,大都是些或凄美别离,或终成眷属的爱情故事。其中有一本,讲述一个名为梁玉的女将军,为救爱人,女扮男装奔赴战场的故事,看得景琪热泪盈眶。所以当景玟问她想嫁个怎样的人时,她说要嫁一个自己喜欢的。就像话本里的梁玉一样,轰轰烈烈,令她好生羡慕。

    含光殿中,蒋循与太后再次密谈。

    蒋循痛心疾首道:“真是万万没想到啊!哎……”

    “这是什么?这简直是引狼入室!这个小殿下真是糊涂啊!”

    太后:“哀家觉得她还小,尚未来得及跟她讲其中利害,如此看来,确实误了事。”

    “那依哥哥之见,该如何?”

    蒋循:“为今之计,也只能另作筹谋了。不管以前肖家有没有反心,如今他们可是一只脚已经踏在了王座上……看来得提前布局了。”

    “不过,太后需要适当提醒殿下,待殿下婚后产下皇子,肖琰此人必是不能留的!届时还需要殿下来出手,所以,其中利害,殿下需得明白。”

    太后皱了皱眉,有些迟疑,“这……”

    蒋循不解地挑眉,“太后是担心殿下做不到?”

    太后点了点头,“琪儿秉性良善,确实比较容易控制,可也正因如此,若让她杀自己心爱之人,恐怕不能成事。”

    蒋循闻言一脸惊讶,“心爱之人?!莫非殿下竟是喜欢那肖琰?!”

    太后无奈地点了点头。

    蒋循恍然大悟,“原来如此!”而后他眯起眼睛,未有丝毫不忍地道:“自古王座上的都是孤家寡人,那到时候就看她是选孩子还是选爱人了……”

    太后于心不忍地叹了口气,“非要如此吗?只要想办法收回肖家兵权,不就……”

    蒋循竟然直接打断太后之言,轻笑两声,“太后,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啊?再说,以肖崇那个顽固不化,又自大的驴脾气,想收他的兵权,谈何容易?”

    “不过,既然她喜欢肖琰,那在她生下皇子之前,还是不要与她说明了,免得误事。”

    太后啜了口茶,掩饰心中不忍,良久后,也只是缓缓说了句,“琪儿这孩子,也是命苦……”便一副全听蒋中书之言的意思。

    春猎三日结束后,太后和景琪在猎场,当众封赏了拔得头筹的,户部尚书蔡闻勋之子蔡晋。

    蔡晋与肖群同年,还尚未到十八岁,独自弯弓搭箭,不仅射死了一头速度极快的猛豹,还狩猎了数头野牛和梅花鹿,连肖群都不得不服气,自是英雄了得。

    儿子一举成名,当即被封了六品守御都尉。蔡闻勋自是与有荣焉,容光焕发,满面春风。

    而一旁的霍关山,脸色铁青,可就非常不好看了。因为太后一党为了拉拢他,以防他唯一的女儿再跟肖家另外两个儿子有什么牵扯,便借着猎场封赏之际,给他的宝贝女儿赐了婚,选的是工部尚书王荃之子王裕。

    知女莫若父,霍关山虽与他儿霍逸关系不算融洽,可那唯一的女儿,他是宠爱至极的。不然霍瑛子一个女孩子,不可能随心所欲地出入校场,整日跟一帮军士一起舞刀弄箭甩鞭子的,说到底,还是有她爹惯着。他爹如此宠女儿,自是懂得女儿对肖琰的心思,而且他本人也是非常看重肖琰的,可奈何,肖琰已经被殿下抢先指了婚,此生是不可能娶旁人了。他的宝贝女儿近两日正因此事,闷在房中不吃不喝呢,此番还要给她指婚旁人?

    霍关山实在是无奈又气愤,简直算得上是他四十多年来最无奈气愤的时刻,气愤到伤身的程度,以至于常年习武健硕无比的他,在听到指婚一事后,瞬间就感觉胸闷头疼,牙疼嗓子也疼,总之就是浑身难受。可偏偏此时此刻此地,整个炫赫的文臣武将,世家子弟,基本都聚了个齐,他怎么拒绝天家指婚?难道要说他女儿心有所属?!那若太后问及所属何人,要另行赐婚呢?他又当如何?!若说不出,那可不是拒婚之过,乃是欺君之罪了。所以,他不仅不能拒绝,他还得跪谢天恩……

    实在不知该如何面对女儿,也不知女儿知道此事后,又会是何反应。于是,皇城一万御卫军加九万守备军的总统领,霍老统领,此刻坐在已到达霍府门口的马车里,竟是迟迟不愿下车。

    果然,待他一步一迟疑地敲开女儿的房门,想着反正她早晚也要知道,长痛不如短痛,选择委婉地说明了朝廷赐婚一事后,霍瑛子再也不似往日那般,乖顺讨宠地看着他,而是一脸的屈辱和仇恨……

    “王裕是谁?再来惹我,我明日便去一箭射死他!”伴着那愤怒至极的一声高喝,霍老统领第一次被女儿推至门外,随后房门被大力关上。

    老统领面对紧闭的房门,尚未从他的宝贝乖女儿与他女儿真凶的强大落差中反应过来,门内又传来一阵茶盏被摔在门上,瓷片应声碎裂的声音,只隔着一道门框,简直就像直接砸在了那可怜的老父亲脸上!

    霍关山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气得拂袖而去,转身便又去敲儿子的门!

    本来想着,平日里兄妹俩关系好,让他儿子去当说客的,不想儿子一开门,更是令他瞠目结舌。

    只见他那个平日里总是一脸风流相,极重仪表的儿子,此时站在门内,浑身一股浓重的酒气,头发散乱,不修边幅,面部通红,还有些浮肿,就像……就像是连饮了整整两日酒,什么也没干的样子。

    霍关山终于忍不住了,随即怒喝两声:“你这又是怎么了?!”“你喜欢的人也被指婚了?!”

    霍逸目光呆滞,却提着嘴角冷笑一声,“你怎么知道?”

    霍关山眼睛都气红了,“你!你们!不像话!太不像话了!”

    翌日朝堂之上,御史台禀报了河内赈灾时,涉贪腐一案官员的调查后续,辽州刺史和忻州刺史依律被判斩刑,家人全部没入了奴籍。其他涉案官员据情节严重与否,也各自进行了罚俸降职等一应处置。

    河内的都水监郑继年,虽犯了渎职重罪,可念其及时戴罪立功,在奔波于河北路借粮的路上几近丧命,最后借了粮挽救了灾情,不仅没治他死罪,还只给了个留职罚俸的处置,算是不枉肖琰有意救他一场。

    只是,朝中牵扯官员却始终未能查到任何线索,只能判了地方官员尸位素餐见财起意,朝廷当即便又分派了接替官员前去,如此,便算结了案。

    肖琰听罢没再上奏,因为他也知此事急不得,他既回了圣都,以后有机会他会慢慢查。

    退朝之前,太后命太监正式宣读了殿下与肖琰的婚事,定在了仲夏六月二十二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