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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前尘 坦白

    肖琰带着秋生和自凉州带回的一百铁甲军,搬入了御赐的镇国将军府。将军府离肖侯府只有三条街的距离,可肖夫人不放心,虽已派了肖府常用的厨子过去,还是动不动就差人叫肖琰回侯府用饭,故虽已开了府,肖琰还是几乎有半数的闲暇时间都呆在侯府。

    本来封了镇国将军,回朝述职后,是要被分封出去的,可殿下突然赐了婚,所以,他定是需得在圣都留上几年了。

    离婚期尚有三四月的时间,肖琰难得闲了下来,每日或教秋生读书,或带着他与肖贞肖群一起,去校场指导练兵。秋生被肖琰养了几个月,已慢慢恢复了他受灾前的样子,白白净净的,还蹿了点个儿头,俨然又是一个俊俏小公子的样子。更令肖琰惊喜的是,他竟极具习武天分,除了领悟能力极强之外,还非常勤奋,每每都练到校场上只剩他自己,须得肖琰亲自去寻才肯回府。往往前一天还是错误的姿势,第二天就被改了个周正,前一天教的发力要领,第二天便用得熟稔……

    终于有一日,肖琰盯着后背坚挺,姿势标准,每次出箭都更接近靶心的秋生,忍不住问他,“知道外面都给过哥什么名号吗?”

    秋生刚好出箭,正中红心,闻声后放下手臂,转身一脸认真地回道:“少年天才。武神转世。”

    肖琰微微一笑,亦是一脸认真,“你若一直这么练下去,哥的名头怕是很快就要易主了。”

    肖琰明显是在一本正经地逗他而已,不想秋生不仅没被逗笑,反而连眉毛都皱了起来,年仅十一岁的脸上似挂着三十一岁的忧虑,连肖琰都忍不住在心里叹气,“怎么如此少年老成……”但是他那违和的表情,却又被那股子认真劲儿融合得浑然天成,让人也无意再玩笑,不得不跟着认真起来。

    “不会的。”他抬眼盯着肖琰,“我书读得少,永远也比不上哥。只能把功夫练好,永远留在哥身边。”

    秋生平日话太少了,除了问些必要的问题,几乎不怎么开口。肖琰还是刚刚知道,原来他竟是这般心思,心情突然也变得复杂起来。他虽是肖崇捡回来的,可当时他也只是个刚出生的婴孩,在肖府又如亲生一般长大,不像秋生,家破人亡被他捡到时已经十岁了,定是会有寄人篱下的想法,也会担心自己的处境。

    他上前一步,抬手替他理了理鬓角的发,又顺手拍了拍他肩膀,叹了口气,轻声道:“是哥疏忽了。秋生,不必想太多,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哥既带你回来,便是咱们俩的缘分,无论你功夫怎么样,都可以永远留在哥身边,明白了吗?”

    秋生一点头,眼泪一下子便流了两行。被安抚之后,胆子也大了一点,终于哽咽着说出了心里话:“可是哥,你要成婚了……怎么这么快就要跟哥分开了?”

    肖琰看着他,简直哭笑不得……心想,哥都盼了三年了,还险些盼没了,你倒还嫌快了……但深知他是舍不得自己,心里暖意更甚,于是一把把他揽在胸前,拍拍他脑袋,还是没忍住笑出声来,“想什么呢?哥是与殿下成婚,成婚后也不能住在宫中,还是要住在咱们自己府里的。还是住在你隔壁,等你功夫练好了,哥也全靠你护着,满意了吗?嗯?”

    “真的?!”

    “自然。”

    秋生把脸埋在他胸前,重重地点头。当然满意,肖琰说出了所有他心中想要的,简直不能更满意了。

    这两个人,平日里一个不说话,一个没话说,果然连开个玩笑都好难……

    景琪在猎场见到肖琰之前,记忆中只寥寥听过一点关于他的事情,还全都是在王府时听小厮们讲的。她记得当时,他们把肖将军如何降服神驹狮子骢一事,讲得绘声绘色,她听得也津津有味儿,可等肖琰把狮子骢送给她时,已经两年半过去了,那故事也早被她忘得差不多了。且后来肖琰去了边关,她便再没听小厮们讲过他的事情。

    自她入宫,太后便吩咐宫女太监们,不许在她面前乱嚼舌根,而且他们跟她王府里的小厮不同,在她面前都非常守规矩,丝毫不敢逾矩,连说句话都要思忖再三,久而久之,她便也不愿跟他们打听什么了,免得他们为难。

    故得了狮子骢后,她无人可问,只得把遥远的记忆搜罗了一遍,模模糊糊想起似有肖将军拿黄豆喂马一事,便迫不及待地效仿起来。没想到竟是真的,她投其所好地喂养了半年多,狮子骢如今已经随便她摸了。

    没见肖琰之前,她只是单纯地喜欢这匹傲娇的神驹,现在,每每看到它,想起它是肖琰的坐骑,便更想与之亲近。于是,今日练箭结束后,她便拉上夏侯竞,想挑战一下亲自给它洗澡。

    “你确定吗?殿下?”夏侯竞看着认识了半年,打过无数次照面,依旧不让他碰一下的狮子骢,满脸的抗拒。

    可景琪却一脸兴致勃勃,一手持木刷,一手握软毛刷,坚定地点了下头,“确定。”

    景琪双眼放光,“夏侯,你来做个见证,今日便是我与青儿关系更进一步之日!”

    夏侯竞仍是一脸抗拒,“青儿?你什么时候给它取的名字?”

    景琪:“今日。”

    夏侯竞:“……好吧。有什么不需要碰它的活儿尽管交给我吧殿下。”

    景琪噗嗤一声,无情嘲笑道:“难得看你如此怂的样子啊夏侯,哈哈哈哈,我可真是太喜欢它了!”

    夏侯竞帮着换水,往水里加皂角粉,景琪则包揽了所有洗搓环节,一边洗,一边跟它讲话,拉近感情;一边搓,一边问它想不想载着自己去马场上撒野?

    这一洗便是一个时辰,夏侯竞一手托腮一手扶额,已被殿下的耐心折服,“殿下,我相信你终有一日能驯服它!”

    洗完澡后,景琪故意抱着马儿的脖子试探于它,它不仅没躲,反而用脑袋蹭了蹭她!蹭得她内心一阵狂喜,正想着洗澡之举果然可行,明日定要再接再厉之时,便听到夏侯竞的话,也顾不上体会他是何意了,随即便附和道:“是吧!我也觉得我可以!哈哈哈哈……”

    夏侯竞:“那可不嘛……如果妥协也算是驯服的话。”

    “我看殿下若以此法能驯服烈马,日后那《齐民要术》驭马篇可就要改写了……”

    “必须得把殿下‘以诚心感动之’此策,纳入典籍,以供后世效仿。”

    景琪心情大好,一副随便他揶揄的样子,“我看可行。”

    夏侯竞:……

    霍逸消沉了两月,其间肖琰曾命人送信给霍府,他也避而不见。跟他妹妹一道,整日埋头饮酒,兄妹俩还酒后狂言说要结伴去抢婚,一人抢一个,刚刚好什么的……惹得霍侯爷恨铁不成钢,连伺候他们的奴婢都给撤掉了一半,整日唉声叹气,嫌弃他俩丢人。

    眼看着肖琰与殿下婚期将至,霍侯爷怕那一双儿女当真失了体统,损了霍家的颜面,终于还是请了肖琰过府。

    “你喜欢她吗?”霍逸手里还抡着半坛酒,半倚半坐地斜靠在花园的石阶上,长手长脚的,姿势豪放又颓废,许久未开口,一开口便是这么一句质问。

    肖琰站在他身边等他开口,可没想到他上来就是这个问题,稍停顿了片刻后,只得如实答道:“喜欢。”

    “呵呵……你也喜欢她?”霍逸冷笑了一声,感觉心脏仿佛被针刺了一下,想起自己曾经对他说喜欢景琪时的那一番剖白,突觉既悲凉又难堪,“什么时候?怎么你都没说过……”

    肖琰坦诚道:“在咱们去凉州之前,具体我也不清楚。”

    霍逸闻言,一脸苦笑,他深吸了口气,情绪无比低落,“咱们俩从小一起长大,在边塞一起出生入死,可能你兄弟比较多,多我一个少我一个无所谓……”

    肖琰:“霍逸!”

    “听我说完!”霍逸抬手打断他,又仰头吞了一大口酒,继续道:“可我,从小到大只有你这么一个兄弟。都说兄弟如手足……”

    有些事不方便跟霍瑛子说,可能压抑了太久,开口确实有些难,“你于我……其实也差不多。”

    “肖琰,今日,我便借着咱们十多年的手足之情,问你一事,希望你据实相告。”

    肖琰先是蹲下看了他一眼,随后坐在他身侧的石阶上,明摆着一张你随便问的脸。霍逸只瞥了他一眼,便转过头去,感觉喉头犯酸。如果肖琰不喜欢殿下,他还无此怀疑,可他也喜欢……那他就不得不怀疑。此事也是他为何会如此痛苦的原因之一。

    肖琰看他很难开口的样子,有些不明所以,于是便如往常一般,抬起手臂撞了他一下,“既当我是手足兄弟,就随便问。在凉州那日……我本想像你一样,袒露心迹的。可当时,你也明白,根本不是我们能决定的,跟你坦白也无甚意义,所以便没说。”

    霍逸喃喃道:“真的不是我们能决定的吗?”

    肖琰从他的神情中似乎觉察出了什么,“你什么意思?”

    霍逸:“春猎的前一日,我爹深夜回府,告诉我蒋中书那日曾与他商议……商议我与殿下婚配一事。”

    肖琰脑袋突然嗡的一下,感觉霍逸的声音似乎都变小了。

    “他觉得事关重大,便没有当场同意。而我听后也……觉得有点懵。你也知我跟他的关系,我并没有表明自己的态度。”

    “可不料第二日,你就被当众……”

    肖琰缓了许久才反应过来,“所以,你怀疑是我动了手脚,破坏了本该是你的……姻缘?”

    霍逸一言不发,又仰头饮了口酒,算是默认。

    肖琰低头用力捏了捏山根,缓缓道:“霍逸,我虽有几个兄弟,但我只有你一个朋友。”

    “今日,我便跟你讲个明白。当初我突然请命去边关,是看出先帝有赐婚我与公主之意,有意躲之。我本想守关期满便向先帝求娶她的,可怎么也没想到她会被送进宫,还坐上了那个位子。我自知婚事无望,回圣都后甚至已想好了,以后便只尽一个臣子的本分。”

    “所以,不管你信不信,此事我真的不知情。”

    “你也不要怀疑是我爹,记得他当时在大帐中的样子吗?若不是我先他一步开了口,他本是要替我拒婚的。”

    霍逸心里忍不住发笑,觉得自己简直可笑,于是他忍不住也真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是啊!你肖琰什么样我还不清楚吗?”语气中带着明显的自我厌弃,“大概,真是一时气糊涂了罢……”

    “我早该想到的……明明得知公主出嫁时,我竟然看到你笑了,我当时也已经猜到你有心仪之人,可我怎么就没猜到是她呢?哈哈哈哈哈……”

    他其实是下意识地不愿,也害怕往那处想。

    “可除了她,还能有谁呢?你连狮子骢都送她了……我真是够蠢的。”

    肖琰不知此事该如何劝他,因为若让他与霍逸互换一下位置,仅仅是想象一下,便令他觉得窒息。

    肖琰:“霍逸,对不起。”

    霍逸自嘲地笑了笑,心想这他娘的都是什么事儿,两兄弟喜欢同一个女子的话本,难道不是民间最烂的故事吗?怎么就让他赶上了?可他有什么办法呢?他就只遇到了那么一个,让他想与之成婚的女子。

    “既如此,你也没什么对不起我的。”

    “我相信你。可我……可我真的很难接受。”

    他抬手挡住发红的眼圈,闷闷地说,“你走吧。”

    肖琰又坐了片刻,才缓缓起身。刚走了几步,便看到堵在他正前方,满脸泪痕的霍瑛子。

    肖琰心想,也好,不用解释了。他也实在无力再说一遍。

    果然是习武之人,霍瑛子一脸毫不掩饰的泪痕,声音却清晰冷静,若只听声音,完全想象不出那是一张泪流满面的脸,“你真的早有心仪之人?还......刚好是她?”

    “是。”肖琰点点头回道。

    “那……恭喜你了。”

    明明他什么也没做错,可他就是被这兄妹二人的情绪搞得满心愧疚。肖琰在心里长叹了口气,抱歉地冲她抬手一拜后,便与她擦肩而过,径直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