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迷 » 武侠仙侠 » 杀尽青冥 » 第3章我不能死!

第3章我不能死!

    天黑了,尤其是丛林,影影绰绰的分不清躺着的人是活着还是死了。

    阿花醒来后,又是一阵长久的啼哭,沈世轻轻把她抱在怀里,任由她哭泣,他自己也想哭,却怎么也哭不出来。直到夜幕降临,他把爹娘尸体搬到车上,拉回了村里。

    第二天,兄妹两人就走了一天的路赶进了县城,到了明镜高悬的门口,门口案前坐着一个蓄着长须的中年男人,沈世不理会,正要去敲鼓,却被旁边那人扯住了。

    "诶,小子,等一等,你是要报官申什么冤情啊?"

    "我要报官,有人杀了我们沈家村所有人!"沈世眼眶肿着,一身破破烂烂乞丐也似,怀里的阿花一般无二。

    陈平这个师爷昨天一早就被闵知县按在这里了,专门处理这事儿。

    "小子,这几天都是来报土匪屠村的,不独是你们沈家村,那边上的李家村、张家村也被屠了。"

    "那你们要去杀土匪吗?能…"

    沈世想问能不能让他参加进杀匪队伍里去,但想着阿花也就算了,等她长大些能养活自己了自己再去。

    陈平坐在大门口跟猴一样让人一看就是两天,心里早不耐烦了,知道他心里想什么,但他只想打发了事,不等他说完就说道:

    "杀啊,肯定要杀!一定杀!到时候准备好了就把你也招进来,一定让你报仇。"

    沈世看着他信誓旦旦的样子,相信了,于是就要转身回村里去,再不走就要关城门了,他们没有钱可以留宿县城。但是这人又叫住了他们。

    "我劝你别回去了,万一那土匪又来了呢,再说也不吉利。城东有个来客酒楼,那里在招伙计,你去试试。"

    沈世谢过就走了,方向是最近的城门。陈师爷见他走了,估计他是今天最后来报案的了,也叫人搬了桌子回衙门去了。

    边走他还边心里不爽利的想——那闵知县堪称算命的,昨天还没有人来报官就提前把他丢在门口了,结果下午就来人了,老东西估计现在躲到府城去了。

    唉,只苦了他这个师爷,劳碌命。

    沈世回家后挖了一百七十一个土坑,把村里人埋了,收拾东西就到了来客酒楼当伙计去了。

    一晃眼就是四年,四年时间沈世十八了,他学东西快,意志坚韧,在酒楼里也是个大伙计了,所有堂前的伙计都听他的。

    你问他这四年怎么过的,他不知道,许是忘了,他只是勤勤恳恳,不张扬也不欺压,不帮助也不提点,只供着她妹妹不缩衣少食,住的地方也从来时的柴房,搬到了一间偏远矮房子,她妹妹也在这酒楼的后厨做工。

    且她妹妹名气极大,进了这欣安城,没有不谈论她的,盖因其生长实在离奇,其美貌实在难忘。

    原本瘦瘦小小的矮个子阿花,在经历当时的微光奇迹之后,一天一个样子,不过四年,已经跟他阿哥一般大了,当时酒楼里做工的人也常常认不出来她,总以为是宾客进了后厨。

    再说那美貌,蛾眉皓齿而健康体长,前胸脯鼓囊囊后屁股也浑圆翘,天然如玉生莹光,好一个亮丽女子,又是十六岁当出嫁的年纪,那矮房子的门槛也换了三茬。

    这酒楼的东家兼掌柜的,只爱财不爱女子,并借此机会酒楼是大大红火,赚的盆满钵满,小半地窖的金球银球,但他还不满足。

    这日,刘掌柜同都城来贩货的行商聊到,圣上近年大搜天下奇珍异宝,敬献者必有重赏,不论公主下嫁还是官位爵位亦或者财宝金银。

    刘掌柜心里听的火热,身子已经飞到了自己的大院,院子里是银子融成房高的假石,廊前的盆栽栽的是金子镂成兰草,不不不,他要整个院子整个房子都是金子银子造的,要渠水里都流着铜钱。

    至此,刘掌柜是白日里睡不着,夜晚里不掌店,浑浑噩噩的绞尽脑汁的想着去哪里找个奇珍异宝。

    诶!有了!刘掌柜突然清明,想到了店里那个沈花。

    如此奇异,必然也可算奇珍异宝!且生的那么漂亮,就算献宝不成,也能送到后宫做个贵妃。只是那沈世管他妹妹管的紧,得先斩后奏。

    对,还得去找闵知县,到时候真有赏赐他也必然难过这父母关。两人合伙也能一齐分担他人觊觎。刘掌柜主意定了,是吃的香睡的沉。

    第二天就去找闵知县商量,那一去才知,闵知县竟也是这般类似的想法,只是胆小,久久不施为,现在有了人顶,两人当下一拍即合。

    皇帝派人来验过之后,沈花毫无办法只得被一路轿子就抬去了皇城。

    沈世呢?沈世将她的妹妹养的尽心,养的健健康康无病无灾,他只是想跟妹妹安安稳稳的活下去,连爹娘的仇都忍下了。

    如今却出了这样大的变故,他想阻挠却无能为力,也只得一起去了皇城。

    到了皇城,这轿子抬着沈花不进正门,弯弯绕绕来到一处偏门,偏门也有两个侍卫在那儿守着,守什么呢?守那些来来往往进出送菜的牛车驴车。

    沈世坐着轿子后面的马上,一路颠簸的头昏脑胀,见到了地方,正想跟阿花再说说话,嘱咐一二,却见那轿子径直就抬了进去。沈世还想要去追,却被门前的两个年轻带刀侍卫拦住了去路。

    "闲杂人等免进!"

    两个侍卫架着刀,明晃晃的成个十字拦在他面前,他看着轿子越走越远,心里没来由的着急,也许是因为与阿花相依为命四年,而今突兀分别,心里难受。沈世急忙跟两位侍卫求情:

    "大人!大人!放我进去吧,那是我妹妹,我怕她吓着皇上,就让我一起进去陪着吧?啊?"

    沈世乞着身子,在两个侍卫面前求着,哪想那两个侍卫却是相视的轻蔑一笑,其中一个年轻的面皮白嫩的侍卫朝他秘密似的用下巴指着这些来往菜车说道:

    "你知道这里是通往哪里吗?"

    沈世顺着他的方向看去,看到了萝卜白菜一箩筐一箩筐的往里运,韭菜大葱也是一捆一捆的,还有生猪活鸡被绑了拉进去。还不待他说话,那侍卫就马上大笑的告知了他答案:

    "是御膳房啊!啊哈哈哈哈!"

    另一个侍卫也不再憋着,两人一起笑了起来。周围车马却不敢停,只管往里送。

    "御膳房?御…膳房?御……"

    沈世如站万丈高楼失脚,扬子江断揽崩舟,一下跌倒在地,怎么爬也爬不起来。只口中一直念着"御膳房"三个字,他知道,他知道御膳房是干嘛的。

    这么说……这么说阿花要……他想到了一个可怕的答案,却怎么也无法再想下去了。他忽的从地上跳起来,抡起拳头就往两个侍卫猖狂大笑的脸上打去,却被一脚踢开。

    两个侍卫早已料到这人必不甘心,有了大逆不道的念头,正好像前几次那般锁了天牢去,他们二人又是一笔功绩。

    ……

    皇城的天牢里又进来了一个整日哭号的死犯,日日夜夜的哭号让狱卒烦不胜烦,狠打了几顿还是无用,只能任由他哭。

    沈世一直哭,哭了几个月后,哭到眼眶里流出来的不再是晶莹的眼泪,而是绯红的血珠时,他终于不再哭了。

    他开始笑,他的要将胸腔笑开裂的大笑响彻整座囚牢,笑的阴沟里的老鼠都打颤,笑的狱卒只敢把后来的犯人送到其他牢里。

    终于,他不哭也不笑了,曾从小辛苦耕耘出来的黑色脸庞已变得苍白,苍白的脸画着宁静的平和,直到行刑的那一天。

    ……

    自从那天微光现世后,此朝改国号为明光,改年号为明光,皆是寓意光明未来。

    明光四年秋,九月廿一,霜降。

    一批由皇帝专门审核过后的土匪与罪大恶极之犯被压上了滁凤都城东菜市场。刑卒押解了囚犯出笼,镣脚手铐叮铃啷当从台阶处响起,一直响到台上。

    京兆尹刘林与陪同者们已经稳坐案前,他们前面是刽子手压着死刑犯,刑卒兵士将这台子围了一圈,这滁凤都城看热闹的人潮又围了三圈,他们像网中打捞住的鱼一样挨挨挤挤的攒动着。

    都城老百姓们为了看明白热闹努力伸出头来看着犯人背上的亡命牌,其中一个亡命牌上是这样写的:

    弑君王亡父母,大逆不道。

    无忠孝少伦常,不当人子。

    另一面用朱砂圈了名字,写着:犯人沈世。

    观众们已经迫不及待了,京兆尹与陪同者们已经端坐许久,刽子手的刀已经握紧,刑卒兵士紧张的守卫着,怕有人劫狱。天日缓慢挪移。

    "时辰已到!行刑!"

    有人唱词,京兆尹从令筒里拈起一块签令,丢在了地上,刽子手将犯人背上的亡命牌取了,两道清脆的木头撞石的声音先后响起,刽子手举起了大刀。

    "我不能死!"

    有囚犯嘶喊。

    到了这一刻,沈世那在爹娘死后就长久弯着的脊梁再次挺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直,他发出惊天怒吼,震的周围人都捂住了耳朵,除了那肥壮的刽子手。

    沈世眼睛睁的极大,眼珠都好似要从眼眶里掉落,他被枷住的双手五指箕张,青筋在手上和脖子上暴突,那跪在地上的双膝努力颤抖着。

    他想要站起来,却被刽子手用一只脚死死蹬压着,那头顶高悬的大刀终于还是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