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母亲是个苦命人
李少芳因为今天儿子回家而心情格外舒畅，做好早饭又和儿子儿媳吃过早饭就上田里去了，早春种下的一的花生长豆吊儿了，她要去拨下最后一批草，等过一月花生就可以收了。她是这粤西山区里万千平凡的农村妇女中的一个，她的娘家在十里地外的另一个村子。她出生在上世纪的50年代，在那个年代里农村人都生得多，家里兄妹7个，她排行老二，是家中长女，后面还有两弟三妹。
在那个吃不饱饭的年代，人们反而多生，是避孕手段的缺乏，也是一种对生活质量破罐子破摔的无所谓，反正都是挨饿，少生一个也见不得能把生活改善得了。
吃饱是那个时代的唯一主题，农村的唯一生活来源是田地里的庄稼，大人们都被怎样填饱肚子这个问题困扰着，对儿女的教育是没有精力去兼顾的，加上重男轻女的当地风俗，女孩生活在家庭关系的间隙中。七岁那年，她跟着哥哥去放牛，当她幼小的内心克服对庞然大物一样的黑水牛的恐惧，勇敢地牵着牛绳在村路上溜了一圈，她兴奋地向母亲炫耀的那一刻，她不知道她的人生转折已经发生了。在今后的十一年里，她的命运被那条牵牛绳牢牢地拴住了，每天准时地放牛，溜牛。牵牛绳的另一端拴住的从黑水牛换成了大黄牛，之后又换成黑水牛，而绳子的这一端的她一直是她，只是从小女孩，长成小姑娘，再长成大姑娘。在她放上牛的第二天，哥哥去了学堂念书了，两年之后弟弟也上学去了，之后是一个个的弟妹相继上学，由于她的牛放得好，父母很省心，加上又过了上学的年龄，她上学的事情就好像被遗忘了一样，从来没有被提起过。
在满十八岁的那一年，她放下了牛绳，开始和大人一样出工挣工分。稚嫩的肩膀刚开始时挑不动扁担，只能算半个工分，她咬牙坚持住，别的妇女挑多重她就挑多重，半年过去人们才开始承认了她，给她记一个成年女人的工分。
有村中的媒人看出李少芳是个肯干活的居家的好姑娘，便来为她说媒。父亲却婉拒了，弟弟妹妹还小，大女娃还要给家里挑事几年，过几年再说。
这一挑事，又是六七年过去了，李少芳到了25岁的年龄，在21世纪的今天，女孩25岁还是小姑娘大萌妹，可在那个年代就是大龄剩女了。和她年龄相仿的女孩都早嫁人了，十七八岁生娃的是常态，女人25岁最大的娃都可能有8岁了。
有一天放工回来，李少芳被母亲拉进里屋，从衣柜里翻出一套压在箱底的花格子衣服给她，叫她穿上。那是一套多年的半旧衣服，但是那花纹却和平常衣服不一样，和那些白的灰的衣服相比，那鲜艳的花格子很好看，像是要把人的眼珠子夺去一般。“你爸托媒人说了门亲事，明早你不要上工，我和你去一趟，看一下门口(相亲的土称)，如果合适你就嫁过去。”
第二天早上，李少芳穿着那身花衣裳跟着母亲往北走出村口，她心里一直担心会在路上碰到熟人，如果看到她这衣服会不会问她们去哪里，那时候她会很难堪。
在沿着河堤走到一棵大柳树下时，媒人在那等着了，媒人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婆子。之后三人沿着河堤走出十里地，来到林下村。
第一次走进男方的家门，李少芳跟着母亲的脚步头也不敢抬，只是用眼睛的余光偷偷地打量着这个破旧的土房。
双方在正厅的八仙桌上坐下来，糠土的地面刚刚扫过，有些掉漆的八仙桌有一只脚烂了，用一块砖头垫着使它不失平衡，但在擦得光亮的桌面还是能看出主人对这次会面的重视。
坐下之后，双方开始各自打量起对方来，李少芳用眼睛偷看了一下。男子是个三十多岁的高瘦汉子，田间的劳作让他的皮肤油黑油黑的，高鼻浓眉，眼睛深邃，显示出他沉稳的性格。
这是媒人上场的时候了，她先为双方介绍了一下，原来男子名叫刘世新，今年三十三岁了，在十几岁的时候就没了父母，独家独户一个人。由于没有长辈操持，自个儿又不会找人说媒，一直没有相亲，所以年龄就大了。今儿开窍了，才找到媒人给自己说媒。
介绍过之后，双方就试探性地问对方一些问题，或者是没话找话的闲聊。
媒人的口才很好，总有词儿不让双方冷场。
快午饭的时候，刘世新去厨房做饭要请客人吃个午饭。男方不在，李少芳母亲开始责问起媒人来，“姐，这没个上人的家庭女儿嫁过来不是什么事都自个儿做吗，不知要受多少累呢?男方年龄又比我女儿大这么多，这事儿我就不同意。”
“妹呀，你考虑考虑，没个上人，不是什么事都可以自个儿做主吗，你是过来人那个媳妇不受过婆婆的气，这相对象就是要男的比女的大，这几岁也不算相去太远，再说你女儿年龄也不小了不能太挑剔了。再想想，再想想。”
吃过午饭，三人就离开林下村往回走，媒人一直缠着李少芳母亲磨，“男方都看上你女儿了，你点个头这事就成了。”
然而两人都没有询问李少芳这个当事人的意见，其实她在看到他那深邃的目光时，她的心就突突地跳了几下，但是没有人问她，她自己也不能主动地说出来。
回到家，她赶忙把那花衣服换下来，穿上平时的衣服下地干活去了。
两个月后的一天早上，她又穿上那套花衣服被母亲叫出门去另一个村子相亲。这次男方家的条件母亲满意了，但是男方看不上她。原来媒人把双方的年龄记错了，她竟然比男方大上一年，男方说不想娶比自己大的女人。最后搞得双方都很尴尬，媒人也很尴尬。
再之后又相亲了几次，都以各种原因失败了，这时候母亲已经失去了耐心，二女儿嫁不出去，三女儿眼看又快超龄了，再过两年不就一屋子老姑娘了吗，心烦。
这时第一次相亲的媒人又找上了门，“林下村的那小伙又托我问你家姑娘嫁了没？人家还惦记着呢。”
母亲这次没有反对了，问过女儿的意思，事情就定下来了。
农村的婚姻就是这样的看似草率，但仿佛又是冥冥之中早有注定。她在转碾一圈之后，又回到了林下村刘世新家中。
婚后两人努力生活，勤俭持家，生下了三女一儿。
在那个吃不饱饭的年代，人们反而多生，是避孕手段的缺乏，也是一种对生活质量破罐子破摔的无所谓，反正都是挨饿，少生一个也见不得能把生活改善得了。
吃饱是那个时代的唯一主题，农村的唯一生活来源是田地里的庄稼，大人们都被怎样填饱肚子这个问题困扰着，对儿女的教育是没有精力去兼顾的，加上重男轻女的当地风俗，女孩生活在家庭关系的间隙中。七岁那年，她跟着哥哥去放牛，当她幼小的内心克服对庞然大物一样的黑水牛的恐惧，勇敢地牵着牛绳在村路上溜了一圈，她兴奋地向母亲炫耀的那一刻，她不知道她的人生转折已经发生了。在今后的十一年里，她的命运被那条牵牛绳牢牢地拴住了，每天准时地放牛，溜牛。牵牛绳的另一端拴住的从黑水牛换成了大黄牛，之后又换成黑水牛，而绳子的这一端的她一直是她，只是从小女孩，长成小姑娘，再长成大姑娘。在她放上牛的第二天，哥哥去了学堂念书了，两年之后弟弟也上学去了，之后是一个个的弟妹相继上学，由于她的牛放得好，父母很省心，加上又过了上学的年龄，她上学的事情就好像被遗忘了一样，从来没有被提起过。
在满十八岁的那一年，她放下了牛绳，开始和大人一样出工挣工分。稚嫩的肩膀刚开始时挑不动扁担，只能算半个工分，她咬牙坚持住，别的妇女挑多重她就挑多重，半年过去人们才开始承认了她，给她记一个成年女人的工分。
有村中的媒人看出李少芳是个肯干活的居家的好姑娘，便来为她说媒。父亲却婉拒了，弟弟妹妹还小，大女娃还要给家里挑事几年，过几年再说。
这一挑事，又是六七年过去了，李少芳到了25岁的年龄，在21世纪的今天，女孩25岁还是小姑娘大萌妹，可在那个年代就是大龄剩女了。和她年龄相仿的女孩都早嫁人了，十七八岁生娃的是常态，女人25岁最大的娃都可能有8岁了。
有一天放工回来，李少芳被母亲拉进里屋，从衣柜里翻出一套压在箱底的花格子衣服给她，叫她穿上。那是一套多年的半旧衣服，但是那花纹却和平常衣服不一样，和那些白的灰的衣服相比，那鲜艳的花格子很好看，像是要把人的眼珠子夺去一般。“你爸托媒人说了门亲事，明早你不要上工，我和你去一趟，看一下门口(相亲的土称)，如果合适你就嫁过去。”
第二天早上，李少芳穿着那身花衣裳跟着母亲往北走出村口，她心里一直担心会在路上碰到熟人，如果看到她这衣服会不会问她们去哪里，那时候她会很难堪。
在沿着河堤走到一棵大柳树下时，媒人在那等着了，媒人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婆子。之后三人沿着河堤走出十里地，来到林下村。
第一次走进男方的家门，李少芳跟着母亲的脚步头也不敢抬，只是用眼睛的余光偷偷地打量着这个破旧的土房。
双方在正厅的八仙桌上坐下来，糠土的地面刚刚扫过，有些掉漆的八仙桌有一只脚烂了，用一块砖头垫着使它不失平衡，但在擦得光亮的桌面还是能看出主人对这次会面的重视。
坐下之后，双方开始各自打量起对方来，李少芳用眼睛偷看了一下。男子是个三十多岁的高瘦汉子，田间的劳作让他的皮肤油黑油黑的，高鼻浓眉，眼睛深邃，显示出他沉稳的性格。
这是媒人上场的时候了，她先为双方介绍了一下，原来男子名叫刘世新，今年三十三岁了，在十几岁的时候就没了父母，独家独户一个人。由于没有长辈操持，自个儿又不会找人说媒，一直没有相亲，所以年龄就大了。今儿开窍了，才找到媒人给自己说媒。
介绍过之后，双方就试探性地问对方一些问题，或者是没话找话的闲聊。
媒人的口才很好，总有词儿不让双方冷场。
快午饭的时候，刘世新去厨房做饭要请客人吃个午饭。男方不在，李少芳母亲开始责问起媒人来，“姐，这没个上人的家庭女儿嫁过来不是什么事都自个儿做吗，不知要受多少累呢?男方年龄又比我女儿大这么多，这事儿我就不同意。”
“妹呀，你考虑考虑，没个上人，不是什么事都可以自个儿做主吗，你是过来人那个媳妇不受过婆婆的气，这相对象就是要男的比女的大，这几岁也不算相去太远，再说你女儿年龄也不小了不能太挑剔了。再想想，再想想。”
吃过午饭，三人就离开林下村往回走，媒人一直缠着李少芳母亲磨，“男方都看上你女儿了，你点个头这事就成了。”
然而两人都没有询问李少芳这个当事人的意见，其实她在看到他那深邃的目光时，她的心就突突地跳了几下，但是没有人问她，她自己也不能主动地说出来。
回到家，她赶忙把那花衣服换下来，穿上平时的衣服下地干活去了。
两个月后的一天早上，她又穿上那套花衣服被母亲叫出门去另一个村子相亲。这次男方家的条件母亲满意了，但是男方看不上她。原来媒人把双方的年龄记错了，她竟然比男方大上一年，男方说不想娶比自己大的女人。最后搞得双方都很尴尬，媒人也很尴尬。
再之后又相亲了几次，都以各种原因失败了，这时候母亲已经失去了耐心，二女儿嫁不出去，三女儿眼看又快超龄了，再过两年不就一屋子老姑娘了吗，心烦。
这时第一次相亲的媒人又找上了门，“林下村的那小伙又托我问你家姑娘嫁了没？人家还惦记着呢。”
母亲这次没有反对了，问过女儿的意思，事情就定下来了。
农村的婚姻就是这样的看似草率，但仿佛又是冥冥之中早有注定。她在转碾一圈之后，又回到了林下村刘世新家中。
婚后两人努力生活，勤俭持家，生下了三女一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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