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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迟来的不安

    “乙爷好大的兴致啊。”

    陈庆回到院中,虽然刻意压低了步伐,但还是被归雁听出了轻快之意。

    “归雁还没睡下呢。”此时已是深夜,见小侍女一直守在屋中,陈庆略微惊诧,但是被觉暖意,便将方才经过详细说给归雁。

    “你是说这个月的月钱没了?”

    “是啊,但是...”

    “你是说这个月不发月钱?”

    “诶我不是说了有新的单子。你怎么..”

    “要是是以前的乙爷说的,我倒姑且相信,只是现在”,归雁轻哼一声,探掌袭来,将陈庆死死摁在桌面,上下其手,仔细搜查,见实在摸不出丝缕,方才作罢。

    “早跟你说了,我现在兜比脸干净”,陈庆起身修整被归雁搅得凌乱的衣衫,愤愤不平,“现在信了吧。”

    “信了。”

    “信了就好”,见小侍女吃瘪,陈庆心底大喜,安然躺坐椅上,伸手作势想讲小侍女搂入怀中,“归雁你且听我给你说说我接下来的新单子。”

    “老实点!”

    “哦。”

    待陈庆将瓷霜所述一一道给归雁,更毫不吝惜地将洛淮好生夸赞了一番,哪知小侍女越听眉头皱得越紧,叹出一口长气。

    “乙爷你上次去川渝,是不是被打坏了脑子?”

    “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乙爷你是不是傻了?”

    “啊?”

    见陈庆还是一头雾水,归雁恨铁不成钢,摩拳擦掌间潮生潮落。

    “乙爷我问你,二爷私下待你如何。”

    “长风性情温和,与我相识相交,怎么了?”

    “那也只是在平日,你莫不是给二爷坑傻了?”

    “哦,你是说这个”,陈庆恍然大悟,方才想起自己的确没少被洛淮捉弄。

    “你知道了?”

    “我知道了,但那和这回的单子又有什么关系。”

    “那你知道个屁。”

    “你骂人?”

    “我就骂你了怎么了。”归雁的手死死揪住陈庆的耳朵。

    “骂就骂呗,女孩子家家的动手动脚传出去不好听。”陈庆小声嘟囔,听起归雁细细分析。

    “灵隐顾家杭州城距离我陈王唐氏镖局所在金陵城不过一二日脚程,若是走水路,就更要快些。而若在杭州城搭水路下川渝也不过五六个日子。”

    “所以呢?”

    “所以二爷若真是体谅你大病初愈,为什么不顺手将两个单子一并接了,先到杭州城,修整上一日,再下川渝,岂不是更加轻松。”

    “所以!”

    “大当家平日没少会友走镖,不可能不知道从金陵到川渝有这般捷径。而二爷更是顾家之人,更不可能不知道了。两位当家都刻意绕开这个路线,想来必定有诈!”

    “那有没有可能是他们二位知道我们院里囊中羞涩,帮衬我俩?”

    “乙爷高才啊!世间清醒惟乙爷一人也!”归雁高呼,但宛如看个傻子一般看着陈庆。

    “你又骂人是吧。”

    “骂你?我给你讲,哪天你要是死了你看我上不上你坟头偷吃你的贡品。”

    “是谁说要给我做一辈子侍妾的!”

    “你可别再说了,我太后悔了,说出去可太丢人了。”

    “哦,那你把手劲收收可好?耳朵真要掉下来了。”

    归雁收回手,陈庆揉着肿得通红的耳朵。

    “所以你的意思是,这趟顾家之行想来是不会太平了。”

    “想来便是了。”

    “可是我陈王唐氏与灵隐顾家素来亲厚,金陵杭州的江湖中人自然会卖上几分薄面,又会有哪门子的凶险。”

    “确实如此,仙境入世之人盛名在外,乙爷此行本是猛龙过江,应当顺畅无阻。”

    “顾家!”主仆二人略加思索,猛然顿悟,异口同声。

    “是了,顾家常年经营茶园,出品茶叶轻醍醐而薄兰芷,深受当朝天子所喜,再加上往年绿林声望,黑白两道通吃。二爷在杭州自然横行无阻,唯一忌惮,想必只能来自家中。”

    “我记起来了,方才洛淮同我与瓷霜告辞有提及,让我代他提他家姐问好。”

    “二爷可曾和乙爷提及他长姐?”

    “你也知道我这记性”,陈庆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不过我倒还记得些许风评。”

    “髣髴兮若皓珠藏细水,飘飖兮若琼芳挂银皑。远而望之,傲若惊雷隐消雪,迫而察之,灼若牡丹轻百花。”这正是陈庆对顾氏家主为数不多的着墨。

    “说得倒挺好听,乙爷可还记得你入世之时得到的风评?”

    “银鳞起沧海,扶摇徙南冥,得乘六月息,水击三千里?”

    “对喽!”归雁看向陈庆,像极了猫咪看向枝头的斑鸠。

    “靠!洛淮这孙子又想坑我!”陈庆猛然从座椅跳起,骂骂咧咧地向着邻院跑去。

    “乙爷切记君子动口不动手哦!”

    月黑风高,陈庆怒气冲冲走向邻院,暗香沁人。

    “这狗东西过得风雅,下手也忒黑了。”陈庆暗道,但瞅着这院中檀木香薰,再想到自家院中近日来穷的都揭不开锅,更气不打一处来。

    “可是乙爷来访?”陈庆骂骂咧咧,尚未走近院门,哪知门内传来清冷嗓音。院门半开,有人提着提灯与锦囊走了出来。

    “哦是蒹葭啊!”陈庆看清来人,当场眼睛都直了!

    那蒹葭本就长得高挑,加上盛夏之夜身上所着甚是清凉,薄棉睡袍之下玲珑身姿若隐若现,陈庆顿时倍感气血翻涌。

    “乙爷深夜前来所谓何事?”

    “哦没啥大事,我来找你家二爷有事要问。”

    “那乙爷实在来得不巧,我家二爷早睡下了。”

    “什么?他怎么睡得着的!你让开,我去喊他。”

    “二爷既然睡下了,还请乙爷就不要打搅了”,陈庆刚想推门而入,哪知哪门被蒹葭狠狠抵住,纹丝不动,“不过二爷睡前交代过,若乙爷来了,将这个转交。”

    说完蒹葭将锦囊递出,陈庆接过,入手掂量,轻若鸿毛。

    “你家二爷这般坑我,就那这点打发?看不起人是不?”

    “乙爷说笑了,二爷说过,囊中银钱虽然不多,但也三两有余,归雁妹妹持家有度,足够乙爷吃上好些日子。”

    蒹葭说得在理,但是陈庆依旧觉得不够,呶呶不休。

    “二爷就猜到乙爷会嫌少,但是二爷说了,囊中银钱乙爷可以截留少许,留作他用,二爷会对归雁妹妹守口如瓶的。”

    “此言当真?”

    “二爷既然说了这番话,自然是作数的。”

    陈庆心中郁气登时烟消云散,伸手进入锦囊摸索片刻,又收回袖中。

    “洛淮兄弟心思缜密,是我误会他了!”陈庆心满意足,但依旧迟迟不肯离去,二人又是僵持片刻。

    “已是深夜,乙爷就不困吗?”陈庆目光火辣,蒹葭终是难以抵抗。

    “不困不困,我好像还有些事要找洛淮。”

    “什么事?”

    “出门太急,有点忘了,你先让我想想。”话虽如此,但陈庆此时所思所想,蒹葭自然也清楚,二人继续僵持。

    “乙爷。”

    又是半盏茶的功夫。

    “诶怎么了。”

    “好看吗?”

    “好看好看,诶不对,你别打岔,我想事情呢!”

    蒹葭眸中有愠怒一闪而过,但依旧好言好语,“乙爷是不是真有急事来找二爷?”

    “那自然那自然。”

    “那确实是得尽快想起来才是。”

    “蒹葭说得在理。”

    “但此时已是深夜,虽是盛夏,但也要珍重身体,不如。”蒹葭嘴角泛起笑意,愈发迷人。

    “不如?”

    “不如蒹葭备些小酒,乙爷与归雁一到来蒹葭闺中,细细回想?”

    “这怎么好意思呢?”陈庆话虽如此,步伐却已迈起,向往那缓缓洞开的院门走去。

    “那你可要多准备上一些,我感觉这事儿需要我花上许久。”

    “不碍事,美酒茶水有的是,乙爷和归雁想想多久就想多久。”

    “什么?归雁?”陈庆顿觉冷汗冒起,猛然回首,却见那涛似连山喷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