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迷 » 其他小说 » 都是戏子 » 不平事

不平事

    秀才退了大柳树的那群人的闲聊,就去了途经西门的清水河下游,听着挑夫的闲话,心里也生不出什么气来,“这些年,北门的其他三大姓风生水起的,若是有什么方法可以报了仇,丢了命都行,但实在想不出什么报仇的方法来了”。只是骨子里那份读书人的正气还没褪去,所以他也决不去北门那边谋出路,求生计。李家园子在北门住宅区的外边,去了清水河,站在桥上便就能看见了。秀才在河旁边坐着,低着头只是看着水里,头发仍然保持着读书人该有的样子,衣衫是破了点,但也整齐,被人说闲话不要紧,心里真认了那不行。然而每次看到河里自己黑黝黝的样子,前些年的事情总是能一一浮现出来,而如今恶人们的嘴脸现在还在北门那边说笑着,在青楼里看着衣不蔽体的妓女摆弄身体。

    “旦禾!”听到声音,秀才也没转头,张家少爷张泽恩来了,张家在西门那边有些铺子,张泽恩经常需要在北门和西门之间往返,恰好要经过这座桥。“如今说什么都是空谈了,你之前说得对,回忆为何是回忆,不过是发生了的事情,而还能记起来就说明这事确很重要。”泽恩站在桥上,秀才旦禾就在河岸边上,泽恩手扶着石头围栏,一身长衫,宽大的袖子跟着桥上的风摆动着,读书人真美好啊。

    “说完了?那就好好忙着你的事吧!”泽恩正要回话,“你也不用说其他的,这两年你能与我说些我也知道,只是我看不得那群恶人们还在嬉笑。”旦禾转过头,看着桥上的张泽恩,他的样子就是如今自己希望的样子,只是不太可能。“我也想通了,你当年不救也是情理之中,我也不能拉你们下水,我就是在这儿看着,让我家破人亡的人最后怎个下场。”

    桥上的张泽恩只是摇摇头,不是认为旦禾的想法愚蠢,只是为他感到一点难过,当年父亲归家的时候已经迟了,若回来再晚点,眼前的旦禾估计也没了。张泽恩下了桥,看着下边的旦禾,又转过头,“这些事你等着吧,我看了看那李家戏园的曲子,是《游园惊梦》。”说完,就去了西门的铺子,可能觉得这样不够明白,“后面会很有意思的!读书人的意思!”

    ————

    张老哥过了正午就又跑来钓鱼,樵夫也在那儿陪着,河岸两边少有人家,大部分都住在了城里,只有几户还在这边,其中就有樵夫的家了。河旁的大树下边,乘凉比那大柳树都好,樵夫在自家拿来了凳子,还给张老哥也带了一把,水面上波光像是地上撒的碎银子,泛着光,好看的很,张老哥从家里带来了酒,边喝边钓鱼。

    樵夫想到昨天夜里,那说书的让他把信交给秀才,便就奇怪,然而也没法找个人说说,这些事都是只能他自己知道的,肚子里烂了也不能对别人讲。“这么多年了,张老哥,你住城里的哪儿啊,西门还是南门?”

    张老哥听着就笑了,“问这个干嘛,我住在那清水河的还春楼里,你信不?”还春楼就是清水河旁的青楼,这名字取得也好,春宵一刻值千金,返老还童,怎么不美?

    “你咋不说你住官府呢?瞧你这样,也就比你程老弟我呀好上一点哦。”樵夫听着钓鱼的话就觉得好笑,不过这么多年,钓鱼的住哪还真不知道,幸好樵夫也不介意,也没什么缘由需要介意的。

    唠唠了这些话,张老哥坐在凳子上也不发声,就看着河里的鱼浮子,突然间说了一句,那程家的孩子怎么就这么可怜。说完,也没了下一句,就是看着鱼浮子,偶尔放下鱼竿去河里洗把脸。樵夫也全当没看见,那程家孩子是谁也不用多问,这么多年,都是这么过来的,程老弟不主动跟张老哥问,张老哥也不主动向程老弟提。

    “鱼上钩了,拉拉拉!”樵夫看到鱼浮子往下沉了沉,赶忙去喊张老哥。张老哥一听,把鱼竿往上一题,不重,鱼也没啥气力,是条不大的扁叶子,“算喽算喽,放了吧,这么小才多大啊!”鱼拉上来,樵夫也看见了,不多说什么就上前把鱼接着,取下来又丢到了河里,“默契得很!”张老哥朝着程老弟一笑,又把手中的酒给了程老弟。

    过了许久,太阳光也没那么毒了,张老哥就收起了钓竿放在岸上,就坐在树干下边。“怎么不钓了?”樵夫在那问着,毕竟这么多年,很少看见这么早就收竿的张老哥。

    “今天啊,就跟你说说那程家。”张老哥拿起了酒,抿了一口,背就靠在树上,“我说的人,你也知道,就那秀才,你们那柳树下边的人都笑他,却是不知道人家怎的这般田地了!想到这些,就想把孙家杜家李家的大门给泼上粪,诅咒几家的孩子都是早死的!”说了这些,兴许张老哥觉得这些太没意思,就又大口咽下几口酒,呛了喉咙也没怎么觉得难过。“当年,程家孩子旦禾读书有望,家里也是殷实,北门五大姓,程孙李杜张,就是因为这中间三家嫉妒程家,就把程家害得家破人亡,还想毁了那程家的孩子。”张老哥哭了,樵夫看着也不好做些啥,之前那些去河里洗把脸,樵夫也都知道的,只是不用多问的,就不用多过问了。

    然而如今张老哥说了那秀才的事,还是那程家的秀才,虽是同源不同脉的程家,但境遇比起自己来还要惨了些。樵夫把手伸进怀里,捏了捏那信封,“那鱼篓里的鱼都是大些的鱼,死了就死了,说不定这河里的小鱼就能跃了龙门呢!”

    “是这道理啊!各有各命,兴许就是不一样的。”张老哥喝过了酒,就把剩下的都给了程老弟,“回家了回家了,钓鱼这么多年,也该回去了。”

    “你家住哪儿啊?我扶你回去?”樵夫又笑嘻嘻问了,眯着眼。

    “都与你说了嘛,还春楼哦。”说完,张老哥就笑了起来,与之前说程家事情的时候判若两人。

    两人分别开来,樵夫看着回家的张老哥,就大声吆喝了起来,“活得这真是有滋有味啊!我把性命四处救,谁能分我几分地啊几池水,我把神仙当,谁能给我阎王的判官笔啊,将那恶人埋,坏人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