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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十文

    入眼,五六桌椅,三四酒坛,两名伙计。一个懒懒地擦拭着暗黄的地板,一个趴在账台处,撑着脑袋打着算盘。

    酒香弥漫,这确是一家酒馆。可我却没想到这本该繁华无限的天子之都会有这般落魄冷清的铺子。

    “姑娘回来啦!”

    账台处的小丫鬟瞧着来人,眼中一亮,忙迎了上来,为之倒下了一杯茶水。

    鸿语姑娘尝了一口,“锦枝,早上有客人没有?”

    小丫鬟皱着眉摇了摇头,抬眼便注意到了我,“咦,这就是姑娘买来做事的?可她这样……”

    闻言,我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脸颊上的伤疤。

    鸿语姑娘笑着转身,一手便拉下了我的手,眼中并无厌恶之色,“没关系的,这是酒馆,客人来此不过喝酒而已。你不要怕什么,端茶递酒,站一旁听着客人吩咐,你跟着做几日便会了,没关系的。

    “瞧你也是个可怜的,你放心,我买你来不是让你当使唤丫鬟的,只是这酒馆缺个跑堂的。你好好干,我会付给你工钱的,就同他们一样。”

    鸿语姑娘一番热忱言语,叫我心中一顿,只觉有什么是我没想到的。

    “对了,你可有名字?”

    鸿语姑娘笑着为我拿出个茶杯,一旁的小丫鬟忙为我倒了一杯茶。

    见状,我未敢接那杯茶水,脑海中思索着,骤然一道苍老温和的声音响起——“清清”。

    我不喜欢香荻这个名字,我既无香,也不是河边的芦苇。我还是喜欢原来那对老夫妇为我取的名字。

    回过神来,我蘸了水正欲在木桌上写字,鸿语姑娘若有所思地看了我一眼,又拍了拍脑袋,“嗯,让我想想……你是我花了十文钱买来的,干脆你就叫‘十文’吧。这名字好记又好念,碰巧这绿蚁馆的酒也是十文一壶呢。只盼着你来,能为这店里添些人气儿。”

    未等我反应,鸿语姑娘便走去了账台,“好了,先不聊了。锦枝,这丫头说不了话,你先带着她去后院洗洗,顺道给她说说酒馆的情况。这儿我来看着。”

    那名叫锦枝的丫鬟错愕地看了我一眼,似是没想到我是个哑巴一般,便笑着拉着我穿过了前堂,“好嘞,姑娘。”

    酒馆的后院并不大,一眼便见了大半。

    屋舍之外,不过几棵苍翠的树,道间整洁,酒香弥漫着,不似百花楼中的酒浓意刺鼻,倒也清幽别致。

    “那个十文,我叫锦枝,日后你有什么不懂的,都可以来找我。姑娘既然买了你来,我们日后便算是一个屋檐下的朋友了。”

    看着面前之人友善的眼神,我微微点了点头。

    可我还是不习惯这个名字。

    锦枝带着我一路转着,不时停步,“你别看这酒馆简陋了点,实则五脏俱全。这宴都啊寸土寸金,有一家酒馆开着就已是不容易的事,更别说还要经营好。对于我们来说,能有个遮风挡雨、有吃有喝的地儿就不错了。”

    瞧着锦枝一副感激的神色,我再次点了点头。我如今身无分文,确实别无去处。

    这儿的粗陋我想我并非不能忍受。我甚至有些感谢鸿语姑娘的举动,免了我一番颠沛流离。

    “这酒馆里打杂的、跑堂的、做饭的,总共也就六七人,慢慢地你就认识了。”

    闻言,我再次点了点头。

    最终,锦枝停在了一处房门,带着我走了进去,“这就是你日后的房间了,这屋里还有个,在厨房做事,晚些时候你便能见着了。那柜子里有套衣裳,是原先在这儿做事的留下的,你先换上,半个时辰后去前堂。若有客人,瞧着伙计怎么做,你就跟着怎么做。

    “旁的我也不说了,我要去做事了。只就一点,你只管认真做事,别的就什么也不要问,也不要好奇,当然,可别想着偷懒耍滑。好在你是个哑巴,倒省些事。”

    看着锦枝离去的背影,我这才打量起了这个不大的屋子。这里别无他物,只一长榻和一个柜子,同在百花楼似乎没什么差别。

    此情此景,叫我不由恍了恍神。不过好在,这里是一家酒馆。

    日光柔和,风轻轻地吹着简朴的过堂,夹杂着一丝淡淡的酒香。门外,阵阵车马喧嚣声不断。

    骤然一声马鸣,紧接着门外大喊道:“小二!来一坛好酒!”

    “好嘞,客官!您稍等!”

    不过片刻,便有一道高亮声传来,一头裹方巾的清瘦小二便恭敬外出,提着一坛酒。

    当我到前堂的时候,见到的便是这副景象。

    小二送去了客人,将手中铜板递给了账台处,转身便瞧见了我,满眼的疑惑,“你是?”

    “她叫十文,是新来顶替七孔的,”一旁瞧着账本的鸿语姑娘抬头看了我一眼,又继续着手中动作,“她说不了话。九钱,日后你便多教教她。”

    “姑娘,这……”

    小二瞧了我一眼,似乎有些为难,“她这模样,还不得把客人吓跑了,况且这前堂招呼的是个哑巴怎么行?姑娘何不把锦枝换来?”

    鸿语姑娘不为所动,“怎么?怕十文来抢了你的工钱?”

    “哪里的话?我都听姑娘的,”他忙摇了摇头,又指了指我,“喂,十文,过来擦桌子。”

    闻言,我忙上前接过了一块抹布,照着他的样子仔细擦着桌椅。

    瞧着身旁之人并没有要指导我的样子,我只得规规矩矩地擦拭着,不放过每一个角落,尽量将桌上的酒渍抹去。

    微风穿过,除了门外不时传来的车马声和账台处时而响起的算盘声,一切安静,总让人觉得少了些什么。

    少了什么呢?

    我闻着阵阵酒香,终才明悟,这日头正好的时候,少了来此买酒喝的客人,怪冷清的。

    我瞥眼看了眼默默做事的鸿语姑娘和九钱,他们的面上一片平静,似乎已经习以为常。

    这酒馆为什么没有客人呢?是酒不好喝,巷子太深?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一上午,我都困惑于此。

    “小二!来一壶酒,再炒两个小菜带走!”

    耳畔传来高声一语,只见两个衣着朴素的强健男子候在门口,个个抹着额头的汗水。

    未等我反应,九钱便已迎了上去,如同有了生气一般,笑着招呼了起来,又是搬椅子又是递茶的。

    见状,我默默转过了身,免得这副容貌毁了他们的心情。

    “十文,我刚才怎么做的你就自己瞧着,你可别指望我会告诉你什么。”

    九钱送上了酒,便跑来对我轻声一语。瞧着他不屑一顾的眼神,我大抵明白他是看不起我的。

    也对,任谁乐意跑堂的是我这副模样?就算我是客人,我也会嫌弃几分。

    我只默默站着。

    “好了,十文,你去厨房与锦枝他们一起吃饭吧,这儿我来守着。”

    我还未等到那两名客人离去,便听到了鸿语姑娘的话语。

    看着鸿语姑娘眼底的一抹疲惫之色,我正犹豫着要不要去,便被前来的锦枝拉了去。